客厅里,灯光不知何时已经亮起。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屋里,院子外的软泥还淡淡印着两人一小一大的脚步。
桌上的蜡烛还在燃烧,淡蓝走到桌边静静看着。
靳恒楷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偏头屈身,毫不犹豫地吹灭。
“你干嘛...”几乎是转头的片刻,两人视线相撞,淡蓝又局促起来,他的气息弥漫在她周围,如影随形,无法逃离。
“珍惜资源,拒绝浪费。”靳恒楷语气还是那样轻快,好似只有她一个人在悸动。
淡蓝没回他,快速地一个接一个的吹灭蜡烛,试图分散自己刚刚的那点异样情绪。
靳恒楷俯下身,将蜡烛一个个装进箱子里放好。
时钟在客厅里滴答作响,淡蓝打了个哈欠,眼泪模糊视线,她揉了揉眼睛准备上楼睡觉。
刚走两步,靳恒楷叫住她,她回头应了声:“怎么了?”,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靳恒楷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的纠结倒是稀奇得很,她没见过他这样。
“我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来突击检查我,秦明月跟他说我有女朋友了,所以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帮我...继续装一下。”语毕,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头,耳尖比脸颊先红,脸上表情也是掩饰不住地青涩慌乱。
淡蓝听了这话,犯困的劲头都烟消云散,转而是沉重的呼吸和佯装的从容。“那...需要现在适应适应吗?”
她说的是什么啊!淡蓝在内心里尖叫,她根本不能从容地佯装镇定,脑子里瞬间想到的是那次牵手的画面,她紧张无措,咬了咬唇,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衣服下摆。
空气里弥漫着朦胧不清的张力,时间像是被拉长,每一秒都无限放大。
“你这是同意了?”靳恒楷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淡蓝有点儿恼:“明天再说吧!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靳恒楷从她还没说话就开始眼泛笑意,傻,傻得可爱。
回到房间,淡蓝整个人都还是发懵的状态,怎么一不小心就又要跟他演情侣了,太荒谬了。
楼底下的靳恒楷躺在沙发里,静静听着沉寂地夜晚,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光亮。
他脑海里忽然蹦出很多鲜活的画面,有他自己,有家人,也有她,最后的最后,停在自己发问时的尴尬局促,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他肆意潇洒,有时也风趣幽默,他曾想他的人生一直这样也挺好。
可人生哪里是一成不变的。
史铁生说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因为反躬自问是一切爱愿和思想的初萌。他闭着眼想,这种能力他好像学会了。
四月,和风细腻,阳光正好。
淡蓝带着黑眼圈迎接四月,早上醒来,她还清醒的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洗漱好,走下楼,例如平常,安安静静。
她从冰箱里拿出吐司面包,简单的吃个早餐。她边吃边刷朋友圈才发现今天是愚人节。
姜云还给她发了个整蛊代码,点进去是一个非常可爱圆润的卡通小猪,下面写着问题:你是不是一只和我一样的小猪?
淡蓝点了否定选项,但是无论怎么点,都点选不中,只有选肯定的选项才会出现结果。她觉得很好玩,果断一键分享给几个玩的好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微信弹出消息。
【K:女朋友,你挺有意思啊】
几乎是瞬间,淡蓝瞪大了眼睛,慌乱间,嘴里的牛奶呛了她一口,这什么呀,什么女朋友,不是假装吗!
她赶忙点进聊天框,就发了个整蛊代码呀,怎么就突然说这一句呢?她迟迟没反应过来。
“愚人节快乐。”楼上传来声音。
淡蓝听到声音看过去,这人神清气爽,看起来睡得很好,紧绷的神经泄下来,她漂浮不定的心放下了。
靳恒楷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和第一次厚着脸皮蹭饭时如出一辙。
“胆儿就这么点儿大。”他毫不客气地从她的餐盘里拿走一片塞进嘴里。
“你胆大,你自己去拿!”淡蓝假装伸手要去扯他嘴里的面包。
他脖子往后一缩,显得极为护食,“我都是你养的猪了,吃你片面包怎么了。”
淡蓝被这番话逗笑了,除了这个整蛊代码,好像从其他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她就跟饲养员似的。
他又说回正题,“昨天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淡蓝咀嚼的动作放慢,思考了会儿说:“我能理解你爷爷的想法,我帮你。”
“放心,我爷爷...不会呆太久。”他音调沉下去,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低落颓废。
是跟他爷爷有关吧,淡蓝看他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靳恒楷抬头看她。
“待会儿你刷碗。”淡蓝回视,眼睛里亮亮的。
靳恒楷有些意外,轻声应了声,他心里太复杂。他知道淡蓝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感知力很强,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的心情真的有变好,以前他的难过苦楚没人知道更没人在乎,现在总算有一隅亮光,照亮曾经阴暗的角落。
命运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不管以前他怎么不信现在也不得不信。
吃完后,他主动的收拾好餐桌。由于餐盘不多,他没用洗碗机,省得麻烦了。
淡蓝很好奇,他不像是会在家自己洗碗的人。
她在餐桌旁偷偷瞄他,靳恒楷动作还算流畅,但也能看出来生疏。
时间还早,上次追的剧又更新了,淡蓝干脆窝在沙发里看剧。
过了一会儿,靳恒楷递了一份果盘给她,水果都是清洗好了切成了小块儿。
淡蓝对上他正经又傲娇的眼神,他抬了抬眉:“快点啊。”
她立刻坐起来,伸手接过。
“你怎么……”淡蓝语气带着疑惑。
“你不是说需要适应适应?”靳恒楷有理有据,“我这不是得改变一下,要不然老爷子怎么信?”
淡蓝被他绕进去,话确实是她说的,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既然他这样说,那她也不客气,随手叉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接下来,靳恒楷格外殷勤,她拍视频他做辅助,她做饭他洗菜,她吃饭他夹菜……各种各样的“改变”,让她次次都措手不及。
她一次次感受自己错愕的涟漪,也一次次采撷自己惊喜的温度。
淡蓝心里真有了种谈恋爱的感觉,眼里的笑意也多了起来,但是她总在寂静的夜里总是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是假的,千万不能当真。
怎么会这样呢?从刚开始的误打误撞到现在的种种历历在目,只能将这一切归为命运的安排。
时光渐渐流逝,眨眼间四五天过去。
老宅的门铃突然间被按响,淡蓝和靳恒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靳恒楷倒是不慌不忙,慢慢过去开门。
淡蓝心里却警铃大作,短暂平复了一下就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就当是演了一场电影就好。
靳老爷子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站起来迎接的淡蓝。
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一身打扮清新自然,看起来聪明伶俐,让人看了十分顺心。
“爷爷好。”淡蓝乖巧地打招呼。
靳老爷子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连忙答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后面跟着的靳恒楷也是担心无奈,但还是由着他去了。
淡蓝扶着他坐到沙发上,靳老爷子坐下就开始盘问靳恒楷两人的相识过程。
靳恒楷回答的算是滴水不漏,他将淡蓝的经历与他编的故事结合,说她们两个日久生情。
旁边坐着的淡蓝心虚的垂下头,眼神不敢直视靳爷爷。
靳老爷子听了这事儿,笑起来:“凶宅试睡员,是还挺有意思的。你这中介确实没骗你,这里的确有些陈年异事,以前我的爷爷跟我说这个宅子有条密道,密道里藏着些秘密,只不过我年龄太小没记住这地方在哪里。”
“密道?”两人皆是一愣。
“不说了不说了,过去的事儿了。”靳老爷子及时止住话题。
靳老爷子一方面觉得自己找的算命师真不是一般准,连两人的相遇都是跟以前宅子的事情息息相关,现在这小子也算是开窍了,他十分欣慰。另一方面是心疼这个小姑娘,被骗了还如此有韧劲儿。
他连忙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塞给淡蓝,以后可不能让靳家的孙媳妇儿受苦。
淡蓝像是拿到个烫手的山芋,连连拒绝,把卡又递回靳爷爷的手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年轻人现在比较时兴,不要卡的话那我就送点黄金翡翠什么过来。”靳老爷子看人太准,直接拿捏了淡蓝的心理,这样说她必然会收下。
淡蓝皱眉看向靳恒楷,眼神求助,他点了点头示意她拿着。
淡蓝还是打算拒绝,毕竟这根本不属于她。
没等她说话,靳恒楷先替她做了决定,从爷爷那儿拿过卡塞到她手里说:“再不拿他就要搬座金山来了。”
“你这小子。”靳老爷子也知道孙子的意思,笑着看着他,有了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
淡蓝无奈,只好收下。
靳爷爷又跟她聊了会儿,为了避免漏馅儿,淡蓝在聊天中还特意加了点儿靳恒楷这几天以来的行为举止,让靳爷爷认为她们是真的有在好好的谈恋爱。
“爷爷,他还是挺贴心的。”淡蓝笑着说道。
靳老爷子也是笑的合不拢嘴:“你们好就好!”
中午吃饭,淡蓝做了很多菜,都是易咀嚼易消化的,靳老爷子将她的行为看在心里,恨不得再塞几张卡给她,就怕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不能要。
这顿饭吃完,靳爷爷就打算走了,临走前偷偷把靳恒楷叫道跟前:“不知道请个保姆?”
靳恒楷简明扼要的跟爷爷说明了淡蓝的情况,她做饭这件事情还得遵从她的内心,他觉得不能让她心里有负担,不然她跟他的相处会过更客气疏离。
靳老爷子点点头,这小子真是成长了,这样也好,于是嘱咐道:“你可得好好对人家啊!”
靳恒楷手插着兜,微微扬头,表示知道了。
淡蓝跟着靳恒楷一起帮忙送靳老爷子,院子外停了辆价格不菲的车,靳爷爷在两个黑衣助理的帮助下上了车,两人挥手跟他道别。
送完了靳爷爷,淡蓝第一件事就是把卡还给靳恒楷。
靳恒楷张了张嘴,没说什么,伸手接过。
“我演的好不好?”淡蓝沉浸在电影“杀青”的喜悦中。
“嗯,确实有天赋。”靳恒楷难得的吐出夸人的话来。
他低着头想,他倒希望这一切不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