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自天边滚滚传来。
窦清棠正在查看枝头的花苞,吓得一个激灵,抬头望了眼头顶厚厚的云层,喃喃道:“总不能是雷声吧?这可是腊月……”
“咔嚓——”
话还没说完,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劈在眼前的腊梅树上。
火星四溅,距离窦清棠不过咫尺之遥,地面也跟着颤动。
窦清棠目瞪口呆,第一反应竟不是后怕,而是不敢置信——寒冬腊月,怎会有雷电?
“娘子!”婢女春雨和常嬷嬷听到动静,跑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晕过去。
两人冲到院子里,拉着窦清棠往屋子里跑。
跨过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腿软,被绊了一下,三人都差点摔倒。
等进了屋子,常嬷嬷赶紧招呼春雨将门窗都关好,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方才是打雷了吗?”春雨犹不敢信,“冬天怎会打雷?嬷嬷你可见过?”
她年纪小,想得不多,常嬷嬷看一眼窦清棠,心头却满是惊涛骇浪。
冬天打雷她从未见过,但自古便有罪大恶极之人遭天打雷劈之说。
她看得真切,方才那闪电,就落在了娘子脚边。
只差一点点,就要劈到娘子!
常嬷嬷看着窦清棠长大,绝不信她的罪大恶极之人。
她只担心,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或许也是有的。”常嬷嬷迟疑着道,“待我想想。”
她边说,边小心观察窦清棠的脸色。
窦清棠倒是平静,略坐了坐,便起身朝门边走去。
“娘子!”春雨和常嬷嬷急忙阻止。
“你们看,天晴了。”窦清棠推开门道。
天边的云层真的散开了,透出金灿灿的霞光。
仿佛刚才的电闪雷鸣只是一场错觉。
窦清棠瞥了眼那株腊梅,眼神一顿。
“娘子!腊梅花开了!”春雨惊呼。
方才还只是花苞的腊梅,此刻尽数绽放,犹如烧着一团火红的云霞。
窦清棠快步走过去。
春雨跟常嬷嬷心有余悸,赶紧跟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整棵腊梅树从内到外已然焦透,可满树花朵却开得比往年都要灿烂。
美得近乎诡异。
春雨和常嬷嬷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窦清棠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回房:“如此奇景,十年也难得一见,我要画下来。”
“娘子……”春雨和常嬷嬷对视一眼,这种时候,娘子竟然有心作画,实在不知道该说她强大,还是心大。
“天要做什么,我等凡人能耐它何?”窦清棠知晓她们的心思,笑了笑,“想不明白的事,就以后再想,不必为难自己。”
常嬷嬷没她想得开,但也高兴她没多想,附和道:“娘子说得对。”
“我来替娘子磨墨。”春雨也道。
窦清棠没管她们,认真作画。
待到阳光彻底冲破云霞,洒满庭院的时候,窦清棠的画也作好了。
她扭动一下微微有些发酸的颈脖,眼神无意识往前一瞥,忽然怔住。
【打卡妖妃第一次出场。】
【这便是那位祸国妖妃?别的不提,长相是真对得起她的人设。】
【荆钗布衣难掩真绝色,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瞬间具象化了。】
【可惜命不好,一生都是悲剧,死得好惨。】
【……】
一行行文字,从虚空中滚过。
窦清棠以为自己用眼过度,出现了幻觉,她用力眨眨眼,又闭上再睁开,文字还是在滚动。
她伸出手去,手指毫无阻碍便穿过那些文字。
但文字并未消失。
“娘子,怎么了?”春雨注意到她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异常。
窦清棠回过神来,看眼明显有些不安的春雨和常嬷嬷,问道:“你们有发现不对吗?”
随着她转身,那些文字也跟着换了个方向,是随着她视线在转动。
【新技术看口口可太香了,直接文字转视频,再也不用担心资本的丑孩子毁口口口。】
【这个妖妃很有说服力,我要是帝王,也愿意为她做个昏君。】
【有1说1,妖妃虽然恶毒,但昏君的锅,真不应该扣到她头上。】
【……】
“没有啊。”常嬷嬷和春雨对视一眼,越发不安,“娘子,哪里不对?”
“没事。”窦清棠敛起所有情绪,“我是想说,你们看,什么都没发生,不必担心。”
常嬷嬷长松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随后有人高声道:“娘子,方才的雷好像是落到这边来了,娘子没事吧?”
是田庄的佃农们。
窦清棠带着常嬷嬷和春雨走出去,笑着道:“我没事,多谢诸位关心。”
“娘子没事就好。”
“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不是好兆头啊。”
“听说宁和元年的冬天云州便打雷了,那年云州暴雪,死了好多人。”
“冬雷夏雪,莫非是哪里有什么天大的冤屈?”
“……”
佃农里有年长的,还真见过火听说过冬雷,据他们说,伴随着冬天打雷,必定会带来灾祸。
众人忧心忡忡,议论纷纷。
窦清棠不动声色绕着大家走了一圈,发现其他人应当都看不到那些文字。
而那些文字,竟会随着大家的闲聊做出改变——就像是书写文字的人,也能听到他们说话,还跟着讨论。
【冬天打雷?口口里没有这件事吧?】
【应该是视频补齐了口口中的一些细节吧,这个新功能真牛。】
【可能是因为妖妃的命运从今天开始改写,老天给出的提示?毕竟妖妃也算天子媳妇嘛。】
【神特么天子媳妇。】
【说起来,今天晚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文字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不见。
窦清棠等了好久,又回到院子里,还在腊梅树下站了一会,文字都没再出现。
她只得回到书房,关起门,将看到的关键信息记下来。
那些文字里有些地方她看不太明白。
但大体还是能理解。
文字里说的那个“祸国妖妃”,应该就是指她。
换句话说,她以后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坏事做尽,死得很惨。
“这怎么可能?”
她一个被家人抛弃,在田庄生活了十年的微不足道的庶女,连自己家门都进不去,哪有机会进皇家的门?
“难道真是我被闪电吓到,出现了幻觉?”
窦清棠视线落在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上。
“雷鸣是真,闪电是真,被雷劈中的树是真,绽放的梅花也是真……”
唯独文字是假?
这显然也不太可能。
更何况还有那些陌生词汇——她连看都看不懂,又如何凭空想象出来?
那么……假如文字是真,那是上天给的警示吗?
窦清棠又想起那段消失的文字:【说起来,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既然要给提示,又为何要在关键时候停止?
窦清棠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喵~”窗外传来一声狸奴叫,还有拍打窗户的声音。
窦清棠抬起头,看到一只黑色狸奴不满地瞪着她。
“墨染?”窦清棠笑着上前,打开窗户,“不好意思,忘记给你开窗了。”
狸奴蹲在窗边,拿半边屁股对着她。
窦清棠伸手去抱,被它一爪子拍开。
“脾气越来越大了……”窦清棠哭笑不得,又是捏爪子又是撸毛,半晌才哄好。
经过这么一打岔,脑子清空,窦清棠反而有了新思路。
“根据那些文字所言,我之后会成为皇妃。皇妃选拔条件苛刻,那么今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太可能影响我的性命与名声。”窦清棠抱着墨染在书房慢慢踱步,“可那些文字又说,我的命运将从今天开始改写。那么今晚发生的事,必定对我影响甚大。”
除去性命与名声,还有什么……
窦清棠抚摸着墨染油光水滑的毛发,心里倏然一动,脱口道:“春雨和常嬷嬷!”
她被赶到田庄时还只是垂髫稚子,若不是身边有忠仆殚精竭虑、以命相护,她哪能活到今日?
因为拥有的少,所以格外珍惜。
别说春雨和常嬷嬷,便是墨染出事,她都会难过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窦清棠手上一紧。
“喵~”墨染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抓疼你了。”窦清棠低头,轻抚墨染后背。
还以为它会生气,没想到它转动黑漆漆的眼睛看看她,却伸出舌尖,在她指尖舔了舔。
窦清棠心口一软,再抬头时,眼底的戾气隐去,只余满目坚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所防备总归不会错。
窦清棠重新坐回桌案前,提笔整理自己的思绪。
时下还算安宁,周遭也未听说有匪患,若夜里当真发生意外,大概率还是小蟊贼之流。
倒是容易防范。
不过,若真是小蟊贼害了她身边的人,她虽会悲痛,却没理由因此心境大变,更谈不上改写命运。
“意外的可能性不大,那多半是……”窦清棠笔尖重重一顿,“阴谋。”
她在田庄生活多年,不能说完全没得罪过人,可她毕竟是田庄的主人,有能力和胆子对付她的,还真没几个。
“最有可能的,还是你们啊。”窦清棠在纸上写下“京都”、“安国公府”几个大字。
她爹是安国公世子,她原本也该成为京都养尊处优的贵女。
可六岁那年,安国公府以“身染恶疾”为由,将她扔到田庄“养病”。
后来听闻生母病重,她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见到阿娘最后一面。
如今十年过去,京都是怎样的风云变幻、利益纠葛,又让他们想起了她呢?
没有直接除掉她,而是对她身边的人下手,说明她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窦清棠思索一阵,打开书房门,叫来常嬷嬷和春雨:“你们去借几头猎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