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弹幕剧透我是祸国妖妃后》 第1章 001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自天边滚滚传来。 窦清棠正在查看枝头的花苞,吓得一个激灵,抬头望了眼头顶厚厚的云层,喃喃道:“总不能是雷声吧?这可是腊月……” “咔嚓——” 话还没说完,紫色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劈在眼前的腊梅树上。 火星四溅,距离窦清棠不过咫尺之遥,地面也跟着颤动。 窦清棠目瞪口呆,第一反应竟不是后怕,而是不敢置信——寒冬腊月,怎会有雷电? “娘子!”婢女春雨和常嬷嬷听到动静,跑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晕过去。 两人冲到院子里,拉着窦清棠往屋子里跑。 跨过门槛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腿软,被绊了一下,三人都差点摔倒。 等进了屋子,常嬷嬷赶紧招呼春雨将门窗都关好,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方才是打雷了吗?”春雨犹不敢信,“冬天怎会打雷?嬷嬷你可见过?” 她年纪小,想得不多,常嬷嬷看一眼窦清棠,心头却满是惊涛骇浪。 冬天打雷她从未见过,但自古便有罪大恶极之人遭天打雷劈之说。 她看得真切,方才那闪电,就落在了娘子脚边。 只差一点点,就要劈到娘子! 常嬷嬷看着窦清棠长大,绝不信她的罪大恶极之人。 她只担心,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或许也是有的。”常嬷嬷迟疑着道,“待我想想。” 她边说,边小心观察窦清棠的脸色。 窦清棠倒是平静,略坐了坐,便起身朝门边走去。 “娘子!”春雨和常嬷嬷急忙阻止。 “你们看,天晴了。”窦清棠推开门道。 天边的云层真的散开了,透出金灿灿的霞光。 仿佛刚才的电闪雷鸣只是一场错觉。 窦清棠瞥了眼那株腊梅,眼神一顿。 “娘子!腊梅花开了!”春雨惊呼。 方才还只是花苞的腊梅,此刻尽数绽放,犹如烧着一团火红的云霞。 窦清棠快步走过去。 春雨跟常嬷嬷心有余悸,赶紧跟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整棵腊梅树从内到外已然焦透,可满树花朵却开得比往年都要灿烂。 美得近乎诡异。 春雨和常嬷嬷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窦清棠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回房:“如此奇景,十年也难得一见,我要画下来。” “娘子……”春雨和常嬷嬷对视一眼,这种时候,娘子竟然有心作画,实在不知道该说她强大,还是心大。 “天要做什么,我等凡人能耐它何?”窦清棠知晓她们的心思,笑了笑,“想不明白的事,就以后再想,不必为难自己。” 常嬷嬷没她想得开,但也高兴她没多想,附和道:“娘子说得对。” “我来替娘子磨墨。”春雨也道。 窦清棠没管她们,认真作画。 待到阳光彻底冲破云霞,洒满庭院的时候,窦清棠的画也作好了。 她扭动一下微微有些发酸的颈脖,眼神无意识往前一瞥,忽然怔住。 【打卡妖妃第一次出场。】 【这便是那位祸国妖妃?别的不提,长相是真对得起她的人设。】 【荆钗布衣难掩真绝色,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瞬间具象化了。】 【可惜命不好,一生都是悲剧,死得好惨。】 【……】 一行行文字,从虚空中滚过。 窦清棠以为自己用眼过度,出现了幻觉,她用力眨眨眼,又闭上再睁开,文字还是在滚动。 她伸出手去,手指毫无阻碍便穿过那些文字。 但文字并未消失。 “娘子,怎么了?”春雨注意到她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异常。 窦清棠回过神来,看眼明显有些不安的春雨和常嬷嬷,问道:“你们有发现不对吗?” 随着她转身,那些文字也跟着换了个方向,是随着她视线在转动。 【新技术看口口可太香了,直接文字转视频,再也不用担心资本的丑孩子毁口口口。】 【这个妖妃很有说服力,我要是帝王,也愿意为她做个昏君。】 【有1说1,妖妃虽然恶毒,但昏君的锅,真不应该扣到她头上。】 【……】 “没有啊。”常嬷嬷和春雨对视一眼,越发不安,“娘子,哪里不对?” “没事。”窦清棠敛起所有情绪,“我是想说,你们看,什么都没发生,不必担心。” 常嬷嬷长松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随后有人高声道:“娘子,方才的雷好像是落到这边来了,娘子没事吧?” 是田庄的佃农们。 窦清棠带着常嬷嬷和春雨走出去,笑着道:“我没事,多谢诸位关心。” “娘子没事就好。” “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不是好兆头啊。” “听说宁和元年的冬天云州便打雷了,那年云州暴雪,死了好多人。” “冬雷夏雪,莫非是哪里有什么天大的冤屈?” “……” 佃农里有年长的,还真见过火听说过冬雷,据他们说,伴随着冬天打雷,必定会带来灾祸。 众人忧心忡忡,议论纷纷。 窦清棠不动声色绕着大家走了一圈,发现其他人应当都看不到那些文字。 而那些文字,竟会随着大家的闲聊做出改变——就像是书写文字的人,也能听到他们说话,还跟着讨论。 【冬天打雷?口口里没有这件事吧?】 【应该是视频补齐了口口中的一些细节吧,这个新功能真牛。】 【可能是因为妖妃的命运从今天开始改写,老天给出的提示?毕竟妖妃也算天子媳妇嘛。】 【神特么天子媳妇。】 【说起来,今天晚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文字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不见。 窦清棠等了好久,又回到院子里,还在腊梅树下站了一会,文字都没再出现。 她只得回到书房,关起门,将看到的关键信息记下来。 那些文字里有些地方她看不太明白。 但大体还是能理解。 文字里说的那个“祸国妖妃”,应该就是指她。 换句话说,她以后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坏事做尽,死得很惨。 “这怎么可能?” 她一个被家人抛弃,在田庄生活了十年的微不足道的庶女,连自己家门都进不去,哪有机会进皇家的门? “难道真是我被闪电吓到,出现了幻觉?” 窦清棠视线落在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上。 “雷鸣是真,闪电是真,被雷劈中的树是真,绽放的梅花也是真……” 唯独文字是假? 这显然也不太可能。 更何况还有那些陌生词汇——她连看都看不懂,又如何凭空想象出来? 那么……假如文字是真,那是上天给的警示吗? 窦清棠又想起那段消失的文字:【说起来,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既然要给提示,又为何要在关键时候停止? 窦清棠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喵~”窗外传来一声狸奴叫,还有拍打窗户的声音。 窦清棠抬起头,看到一只黑色狸奴不满地瞪着她。 “墨染?”窦清棠笑着上前,打开窗户,“不好意思,忘记给你开窗了。” 狸奴蹲在窗边,拿半边屁股对着她。 窦清棠伸手去抱,被它一爪子拍开。 “脾气越来越大了……”窦清棠哭笑不得,又是捏爪子又是撸毛,半晌才哄好。 经过这么一打岔,脑子清空,窦清棠反而有了新思路。 “根据那些文字所言,我之后会成为皇妃。皇妃选拔条件苛刻,那么今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太可能影响我的性命与名声。”窦清棠抱着墨染在书房慢慢踱步,“可那些文字又说,我的命运将从今天开始改写。那么今晚发生的事,必定对我影响甚大。” 除去性命与名声,还有什么…… 窦清棠抚摸着墨染油光水滑的毛发,心里倏然一动,脱口道:“春雨和常嬷嬷!” 她被赶到田庄时还只是垂髫稚子,若不是身边有忠仆殚精竭虑、以命相护,她哪能活到今日? 因为拥有的少,所以格外珍惜。 别说春雨和常嬷嬷,便是墨染出事,她都会难过很久很久。 想到这里,窦清棠手上一紧。 “喵~”墨染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抓疼你了。”窦清棠低头,轻抚墨染后背。 还以为它会生气,没想到它转动黑漆漆的眼睛看看她,却伸出舌尖,在她指尖舔了舔。 窦清棠心口一软,再抬头时,眼底的戾气隐去,只余满目坚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所防备总归不会错。 窦清棠重新坐回桌案前,提笔整理自己的思绪。 时下还算安宁,周遭也未听说有匪患,若夜里当真发生意外,大概率还是小蟊贼之流。 倒是容易防范。 不过,若真是小蟊贼害了她身边的人,她虽会悲痛,却没理由因此心境大变,更谈不上改写命运。 “意外的可能性不大,那多半是……”窦清棠笔尖重重一顿,“阴谋。” 她在田庄生活多年,不能说完全没得罪过人,可她毕竟是田庄的主人,有能力和胆子对付她的,还真没几个。 “最有可能的,还是你们啊。”窦清棠在纸上写下“京都”、“安国公府”几个大字。 她爹是安国公世子,她原本也该成为京都养尊处优的贵女。 可六岁那年,安国公府以“身染恶疾”为由,将她扔到田庄“养病”。 后来听闻生母病重,她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见到阿娘最后一面。 如今十年过去,京都是怎样的风云变幻、利益纠葛,又让他们想起了她呢? 没有直接除掉她,而是对她身边的人下手,说明她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窦清棠思索一阵,打开书房门,叫来常嬷嬷和春雨:“你们去借几头猎犬来……” 第2章 002 此时的京道上,一支十几人的队伍正在赶路。 队伍中间是一辆豪华马车,因此速度并不快。 “夫人,天色已晚。过了前面的镇子,就再没有可以留宿的地方。”领队的窦管家调转马头,来到马车前,请示道,“要不要在镇子上休息一晚?”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安国公夫人。 她满头银发,眉间皱纹深刻,看着却精神矍铄,此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道:“到田庄还要多久?” “两到三个时辰。”管家估算着,“中途即便不休息,到田庄也得子时前后了。” “天色不错,夜里应当不会再下雪。吃点东西,继续赶路。”国公夫人抬头看看天,“镇子上也不可能有好的客栈,不如一口气赶到田庄,好歹是自己家。” 管家心里叫苦,寒冬腊月的天气,夜里就算不下雪,也冷得很。尤其他们还得骑马,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还有早上的雷声,也总让他不安……可他也不敢反驳,恭敬地答应一声,让队伍停下来修整。 同坐马车内的世子姨娘郭氏先跳下来,回头搀扶国公夫人:“母亲也下车走动一下吧,坐久了腿麻。夜里赶路会更颠簸一些,怕是更难受。” 国公夫人本不想动,闻言还是点点头,借着她的力道也下了马车。 落地才发现腿确实有些僵,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到底是年纪大了。 郭氏觉出她的迟缓,并不多话。 世子妻妾众多,她出身不好,从前没机会跟国公夫人相处。只知道国公爷不管事,府中都是夫人说了算,而夫人甚是严格,也不喜多话之人。 嘴上不说,郭氏心里还是难免奇怪。 夫人上了年纪,除去必要应酬,已经甚少出门。 这次却宁愿忍受一整天的颠簸,也要亲自到田庄视察。 可谁都知道,视察只是个幌子。 寒冬腊月,连庄稼都还没长出来,到田庄看什么? 郭氏不敢多问,可她听说,田庄住着国公府一位庶出的小娘子,她生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曾在京都闹出极大动静,更是将国公府搅了个天翻地覆。 她猜测,国公夫人是冲那位小娘子去的。 绝色美人的女儿,想必也不会差,利用得当,能获得不少好处。 只是为何非要半夜亲自前去? 明明可以直接将人叫回京都的。 “听说你自幼习武,这两年可生疏了?”国公夫人忽然问了句。 郭氏急忙收敛心神,回道:“自进府后,我便不曾动过刀枪……” 说到这里,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次国公夫人带她出来,不会是看中了她的武艺吧? 那岂不是说明此行有危险?! = “娘子,可是有危险?”常嬷嬷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犬吠,心里不安。 因着娘子年纪小,家里又多是女眷,他们也养了两条狗。 虽不多凶悍,胜在机灵,看家护院已足够。 今天晚上,娘子却让她们将村子里凶恶的大狼狗全借了回来。 “没有。”窦清棠摇摇头,“只是今日的雷来得蹊跷,我担心夜里睡不好,家里人少,借几条狗来壮壮胆。” 实话不能说,太过骇人听闻。 她这理由,常嬷嬷倒是能接受,点点头道:“就是突然换地方,怕它们不习惯,吵了娘子休息。” “无妨。”窦清棠道,“跟门房说一声,不必拘着它们,吵便吵一些,等到夜深人静自然就会停……对了,多准备一些食物。” “娘子放心,都已安排妥当。”常嬷嬷说,“村子里最擅长训犬的谢老三主动过来帮忙了,还有几个青壮,今晚都会留下来守夜,不会有事的。” 窦清棠知她办事向来稳妥,也不多废话,只道:“今晚你和春雨跟我一起睡吧。” 想到常嬷嬷和春雨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找个借口将两人送走。 可冷静下来一想,天色已晚,外面并不安全,万一弄巧成拙,她将后悔莫及。 思来想去,窦清棠还是决定将两人留在自己身边。 十几只狗一起守门,便是劫匪都该绕道走了,更别说小蟊贼。 至于别的情况,送不送走她们,可能对结果影响并不大。 “好。”常嬷嬷略一迟疑,便答应下来。 按理说,尊卑有别,她们不能和窦清棠睡一张床。 但白日那道雷是真切劈在窦清棠脚下的,常嬷嬷怕她做噩梦,便决定逾矩一回。 窦清棠的床很大,躺三个人也宽松。 只是常嬷嬷跟春雨到底还是拘束,略闲话几句,便都闭了嘴。 窦清棠听着她们明明呼吸混乱,还要装睡,有点好笑。但她也没心思多聊天,还在想有没有疏漏。 直到常嬷嬷和春雨渐渐睡熟,窦清棠也泛起困意,她慢慢闭上眼睛,想着也许白日里看到的真是幻觉……等等! 窦清棠猛地睁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瓷瓶,打开来凑到鼻端嗅了嗅。 刺鼻的味道涌入,她瞬间清醒。 窦清棠眼眸一沉,正要去看常嬷嬷和春雨,忽然听到“咔”一声轻响。 因着墨染总是神出鬼没,窦清棠习惯给它留一扇窗。 此时那扇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一个人影弓身跳了进来,落地轻巧稳健,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他甚至反手扶了下窗棂,让窗户回落也悄无声息。 房间里留了盏罩着灯罩的油灯,光线昏暗,能勉强看出来的是个强壮高大的男人。 男人抬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视线在被纱账围起来的床上停歇许久,却并未上前,反而一屈腿打算就地坐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窦清棠的声音从纱账内传了出来:“你来了?” 非常平淡轻松的语气,像是她早知道他会来。 男人却猝不及防,吓得腿一软。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还隔着这么远,窦清棠不可能看清他的样子,也许只是说梦话。 像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窦清棠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谢老三。” 谢老三这回再也没忍住,脱口道:“娘子怎么知道是我?” 问完便意识到自己是彻底暴露了,谢老三迟疑一瞬,便大步朝床榻走过去。 “你可知是谁让你来的?”窦清棠反问。 谢老三并不回答,反而加快了脚步。 “是我。”窦清棠的声音再次轻飘飘地传来。 谢老三脚步倏地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 窦清棠有什么理由找人来坏自己名声,甚至是生命? 她应该是在拖延时间。 谢老三继续往前走,伸手摸上了腰间的匕首。 没办法,倘若这事传出去,他不仅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也没法向京都那边交代。 只能杀掉她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纤白素手拨开纱账,窦清棠竟直接下了床。 她未施粉黛,穿一身素白,青丝垂到腰际,眉目如画,白玉般的脸颊在朦胧灯光下散发着柔光。 仿若仙子下凡。 谢老三呼吸陡然一滞。 “不相信是我让你来的?”窦清棠缓缓走向谢老三,“别人说是京都来的你就信?” 她没穿鞋子,走动间裙摆摇曳隐约可见圆润脚趾。 谢老三好不容易才移开视线。 窦清棠又道:“若不是我有意安排,你今晚能这么顺利进来?” 谢老三想起她让人去借狗的事,已然信了几分,脱口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我不想回去被他们摆布,便要想办法留在田庄,你是村子里打猎最厉害的……”说到这里,窦清棠刚好走到谢老三面前,她停下脚步,毫无预兆地抛出个问题,“你的三任妻子,都是因何去世的?” 意思是她看上他了? 谢老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可转念一想,窦清棠想要摆脱国公府,最好的办法确实是先把自己嫁出去。 而他擅长训狗打猎,长相又好,要不然也不至于背着克妻名声还能再娶妻。 这样看来,窦清棠看上他,似乎也说得过去。 谢老三顿时一阵飘飘然,忙道:“她们的死都是意外,娘子可千万别被外面的流言骗了。” “是吗?”窦清棠抬手去摸谢老三的下巴。 “当然。”谢老三眼睛“刷”一下就亮了,喉结翻滚,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匕首,想去拉窦清棠的手。 可就在他抬起手的一瞬间,窦清棠手腕上的镯子忽然“叮”一声,弹出一截寒光闪闪的尖刺。 谢老三刚意识到不对,喉间一凉,脖子已经被割开一道大口子。 热血喷涌而出,溅在窦清棠雪白的衣裙上,像开出一朵朵烈焰红梅。 谢老三按紧自己的脖子,心底满是绝望。 他擅长打猎,一摸这伤口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到底也是个狠人,谢老三不过慌乱恐惧一息,随即便升起巨大的怨恨。 便是死,他也要拉窦清棠垫背。 以他常年打猎的身手和体能,在临死前杀掉一个窦清棠并不难。 谢老三用带血的手拔出腰间匕首。 窦清棠不闪不避,只是突然说了句:“我掘过她们的墓。” 谢老三一顿。 “连续三任妻子死于意外,别人都说你克妻,我却不信这说法。尤其是梅姐姐,我跟她熟识,知她身体向来很好,我不信她会突发疾病。”窦清棠冷冷道,“可她父母并不关心她,又被你给的好处收买,不愿意多生事端,我只好自己去挖开她的墓。” 此刻在谢老三心底,震惊已经压过了所有情绪。 窦清棠再不受宠,那也是国公府娇滴滴的千金贵女。 她怎么敢去挖人坟墓? 又是何时去的? 他为何竟一点没发现? 窦清棠继续道:“我看到了她身上、尤其是**部位交错的伤痕,总算明白她是被你活生生打死的,也明白她为何不向我求助。我又去挖了你前两任亡妻的墓,她们的肉身已经腐坏,可从骨头上依然能看出被虐打的痕迹。” 谢老三瞪大了眼睛,听得头皮发麻。 她怎么敢?! “她们的死,从来都不是意外。我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弄死你,没想到因果循环……”窦清棠笑了笑,“因为梅姐姐与我相熟,导致我和你也有过交集,他们便认为,让你来陷害我更有说服力,正好将你送到了我手里。” 谢老三这会儿已经拿不动刀了,他瞪大了眼睛,艰难地从喉头挤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知道今晚……” 窦清棠不知道。 她是在谢老三进屋那一刻才想明白的——当时外面还隐约能听到一两声狗叫,说明狗没有被迷晕,外人是进不来的,那只能是家里的人。 今晚看门的就那么几个,不难推测出是谁。 但她不会为谢老三解惑。 就在此时,外面的狗忽然齐齐狂吠起来。 来了! 窦清棠看着屋子里的血迹,皱了皱眉。 谢老三眼睛一亮,求生欲剧增,朝门口爬去。 “别白费力气了。”窦清棠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力插进他的胸口。 第3章 003 国公夫人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子时看到了田庄的轮廓。 “夫人,前面就是田庄。”窦管家搓着僵硬的手指,长松一口气,“要不要我提前去打个招呼……” “汪!” 窦管家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狗吠。 “还挺……” “汪汪汪汪汪!” 第一声狗吠像下了一道命令,霎时间仿佛全世界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耳畔“汪”声一片,坐骑不安地踢腿,窦管家愣是找不到机会把话说完。 国公夫人原本都快要睡着了,被吵醒后心情本就差,此时皱紧了眉头:“那丫头养这么多狗干甚?” “倒不一定都是十一娘子养的。”郭氏更有在小地方生活的经验,“村子里是这样,狗能看家护院,养的人便多。一只叫,只只都会跟着叫,也是防贼。” 国公夫人不过随口一句,并非真的想知道原因,尤其这句“防贼”让她有点不爽,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隔着车帘道了句:“走吧,吵成这样,她也该醒了。” 窦管家答应一声,带着队伍继续往前。 狗吠声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响亮狂躁。 最后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坐骑。 他们骑的马都是京都流行的名贵品种,只是自小养在国公府上,连出门的机会都极少;相反田庄靠近大山,村子里的猎犬除了看家护院,还要随从打猎,全都养成了凶悍的性子。 十几条猎犬聚在一起,气势呈数倍增加。 那些没经过多少事的马被吓得再也不愿往前。 好在只剩下约莫一里路程,不算远。国公夫人早被一声声狗吠吵得头疼不已,不愿再耗下去,便令留下一人看守马匹,其余人步行前往。 颠簸一天,身体本就已经不适,耳畔还环绕着不停歇的狗吠,哪怕有郭氏搀扶,国公夫人依然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她面上不显,心中已将窦清棠骂过无数回。 憋着一股气走到田庄门外,结果更生气了。 “竟全是十一娘子养的?”窦管家也很震惊,“她怎会养这么多猎犬?” 庄子门口拴着一溜十几条猎犬,每一条都凶神恶煞,看到他们走近,越发狂躁。 拴着它们的粗麻绳被拉得笔直,发出“铮铮”声响,像随时会断。 “不长眼的畜生!”一个护卫想要在国公夫人面前挣表现,呵斥一声,便上前抓狗。 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选中的是所有狗里叫声最弱的一只。 它懒洋洋地趴在角落,看到众人前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又趴回去。 护卫提剑刺向它的脖子:“去死吧!” 就在同时,那狗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混不见刚才半死不活的颓废样,敏捷似虎狼,一口便狠狠咬中护卫的肩膀。 “啊啊啊!”护卫吃痛,长剑“当啷”一声掉地上,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郭氏扶着国公夫人连连后退,其余人急忙过来帮忙,好一阵才将那护卫从狗嘴里给解救出来。 所幸这是冬天,护卫穿得厚实,否则肩膀上只怕要被撕下来一大块肉。 饶是如此,他依然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颗颗滚落,鲜血濡湿了棉袄。 “谁让你上前的!”窦管家心烦,挥手让所有护卫后退,“再怎么说也是十一娘子养的狗,没经过她同意,岂是你能随便杀的?” 这话其实是给自己找的借口,这些狗看起来实在太凶悍,他并不想和它们打架。 打赢了不值得吹嘘,打输了更是丢人。 不过,事情总要解决,窦管家不想和狗打架,只能扯着嗓子大喊:“十一娘子在家吗?我们是国公府的人,不是坏人……” 可惜狗叫声太大,几乎将他的声音完全吞没。 也不知道窦清棠是没听到,还是故意不搭理,反正里面一直没动静。 窦管家回头看了眼。 哪怕夜色昏暗,也能看出国公夫人面沉如水。 这一路赶来,想过无数跟窦清棠见面的情形,唯独没想到,他们会连门都进不去。 “也是奇怪,狗都叫成这样了,内院无人应答还能理解,门房怎地也不出来看一眼?”郭氏隐隐有些担忧,“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国公夫人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派一个人去其他人户……”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喊:“你们是何人?大半夜吵嚷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队人打着火把簇拥着朝这边走来,同时问着许多问题。 明显对他们戒备甚重。 窦管家和众护卫急忙提刀,也戒备起来。 国公夫人道:“是佃农,叫他们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双方靠近,窦管家说了自己的身份。 佃农们一开始并不信。 “国公府的人为什么不在白天光明正大地来,而是大半夜偷偷跑来?” “肯定是骗子,没安好心!” “你们说是国公府的人就是了?我还说我是国公爷呢。” “……” 夜色中也看不清是谁在说话,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难听。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走到光亮处,沉声问道:“田七可在?” 一个小老头从人群中走出来,盯着国公夫人看了好几眼,吓得一个激灵,“扑通”跪了下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夫人……” 其他人见状,也呼啦啦跪了一地。 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摆摆手道:“行了,都起来吧。十一娘子这边出了何事?为何无人应门?” “肯定是太吵了,没听到。” “谢老三他们怎么也没见出来看看?” “夫人别生气,今日忽然打雷,娘子也是担心,才会借来这么多狗,她肯定也想不到你们会半夜前来。” “各家快去把自家的狗牵走。” “……” 众人确定国公夫人身份后,再不敢怠慢,一些人帮着窦清棠解释,另一部分则去牵狗。 这些狗本就是向村民借的,现在主人家来了,它们便安静了许多。 将狗牵走后,才有人去喊门房:“石头,谢老三……” 喊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应,他们撞开门,见到门房和几个青壮歪七扭八倒在地上,旁边还散落着几个酒坛,都吓了一跳。 检查过呼吸,确定他们只是睡着而不是死了后,众人先是松口气,随后一颗心提得更高。 醉成这样,耽误娘子的事,还被国公夫人看到。 整个田庄只怕都要受到牵连。 果然,冬打雷就是会带来灾祸。 众人气得很,有人直接上前扇耳光,有人往他们头上浇冷水,一番忙乱后,总算将门房等人给弄醒了。 “你们怎么回事?就是这样看门的?” “怎么不睡死你们!” “这位是国公夫人,还不快来见礼。” “……” 被指责的门房等人根本还未彻底清醒,眼神和肢体都透着浓浓的茫然与惶恐,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记得喝了点酒,便睡得格外沉。 “好了。”国公夫人今晚已经极度疲惫,不想多说,“你们在这里守着,没有传唤不许跟进来。” 正常人哪怕是醉酒也不该睡这么死,这些人显然是中了迷药。 那么后院会看到什么,还真不好说。 国公夫人示意窦管家看住众人,只带了郭氏往里走。 来到二门上,她沉声道:“直接踹开门进去。” “门没锁。”郭氏上前轻轻一推,门竟开了。 这显然不正常。 郭氏偷偷看了国公夫人一眼,其实不是很想跟进去。 今晚的事,无论是窦清棠这边的状况,还是国公夫人非要赶夜路,都明晃晃写着“有阴谋”。 她不想掺和这些事。 可国公夫人又哪里会考虑她的想法,道:“那便快进。” 说着当先走了进去。 郭氏只得跟上。 万一夫人受到丝毫伤害,她也不用活了。 整个内院,只有窦清棠的卧房透着点烛火。 郭氏走上前,准备敲门,可手指才碰上去,门便开了。 这门竟也没落锁。 “母亲稍等。”郭氏不敢大意,将国公夫人护在身后,自己抢先一步,走进房间。 她脚步倏地一顿。 国公夫人着急,偏头看进去。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穿红色锦缎的年轻娘子,肤白如玉,皓齿明眸,青丝如瀑,美得像一个幻觉。 她静静坐在桌案前,听到动静轻轻抬眸一瞥,眼底有惊讶一闪而过,随即便归于淡漠。 这样的容貌气度,普天之下也很难找出几个。 国公夫人只一眼便认出,那是窦清棠。 她瞳孔微微一缩,略显浑浊的眼底,猝然闪过一抹光亮。 不愧是那位的亲生女儿,长得还真是像啊。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真见到人了,还是有些失神。 郭氏也被窦清棠美了一大跳,可她更意外的,是她身边站着那位面容清秀的小郎君。 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远比对男子严苛,也因此,要对付一个女子,总是有很多办法。 其中,污人名节便是最常见也是最好用的手段之一。 来的这一路上,郭氏无聊,胡思乱想了很多。 其中就包括,国公夫人非要大半夜赶到田庄,其实是有人告密,她们是来“捉奸”的。 方才看到外面的门房皆被迷晕,她心底越发倾向于这个猜测。 她以为,窦清棠也被人迷晕了,她们推开门,会看到很不堪的场景。 万万没想到,窦清棠不仅清醒着,还堂而皇之留了个男子在闺房。 这不应该啊,外面吵闹那么久,她又不是没时间将人送走。 莫非,她平常在田庄确实很不检点,也不知道眼前来人,是国公夫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窦清棠已经起身上前,冲着国公夫人盈盈一礼:“不知祖母夤夜前来,不曾远迎,还请祖母恕罪。” 郭氏:“……” 第4章 004 国公夫人回过神来:“难为你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记不得?”窦清棠道,“毕竟当年离开安国公府时,我最后见到的,便是祖母。” 国公夫人眼睫一颤,原以为已经遗忘的画面,突然就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 “祖母,我错了,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以后我乖,你们说什么我都听,求求你,不要将我和阿娘分开……”小小的人儿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到几乎无声,眼泪成串往下掉,大眼睛里全是惶恐无助。 国公夫人像当年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郭氏下意识跟上去搀扶,发现她身体微微有些发僵。 郭氏垂下眼眸,只做不知,却听见窦清棠在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她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窦清棠是在问自己,顿时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这位是你郭姨娘。”国公夫人替她解了围。 窦清棠冲郭氏行了个晚辈礼:“是我莽撞了,见过郭姨娘。” 郭氏急忙回了一礼:“闻名不如见面,十一娘子真是令人见之忘俗。” 庶女虽然是小辈,可从利益上来讲,她们有机会高嫁,为家族争取更多利益,通常地位比姨娘要高一些。 大云朝民风相对开放,寻常人家其实不太讲究这些。 但有一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比如安国公府,为了彰显地位、也为方便管理,反而礼教森严。 郭氏又不蠢,看国公夫人见了窦清棠与男子共处一室还没发怒,便知道这位十一娘子的价值比预想还要大。 她可不敢大意。 窦清棠笑笑,看向国公夫人:“看来父亲的身体还不错。” 郭氏:“……” 这是在嘲讽吧?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父亲?”国公夫人像是没听出来。 窦清棠道:“我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知道自己有父亲。可我的父亲,只怕早就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了。” 国公夫人沉下脸:“所以你在怨恨你的父亲?” “我不该怨恨吗?”窦清棠反问。 郭氏吓了一跳。 历朝历代,连皇帝都不敢光明正大说自己不孝。 窦清棠是受了些委屈,可国公府也能拿出面上能过去的理由,她这话要是传出去,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自然不该。”国公夫人义正辞严道,“他是你父亲,没有他哪来的你?更何况,他从未曾苛待过你,便是这田庄,也是国公府的产业。是因为有国公府的庇护,你才能在田庄好好长大,不受规矩约束和世俗烦扰。生恩养恩,你父亲一样没落,还给了你其她世家贵女求而不得的自由,你若心生怨恨,便是不懂感恩。” 郭氏听得目瞪口呆。 当年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内情,但想来当时才六岁的窦清棠也不至于十恶不赦。明明是国公府将年幼的孩子赶到田庄十载不闻不问,到国公夫人口中,却成了是在给她自由,是对她的宠爱。 郭氏心底泛起一股寒意。 她还只是想想,窦清棠直接说出口了:“难怪祖母如此康健。” 从不自责,只找别人错处,有如此心境,自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只有她委屈别人的份,身体能不好吗? 郭氏暗暗咋舌。 这十一娘子说话,也太……直白了一些。 “你在嘲讽我?”安国公夫人也有些恼了。 “祖母怎会这样想?”窦清棠惊讶道,“祖母身体康健,我身为孙女,只有高兴。” 她的话同样挑不出毛病,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就是在嘲讽。 “这些年我可是时时祈祷,希望祖母长寿。”窦清棠又道。 这倒是真话,毕竟她还没报仇,当然希望仇人还活着。 安国公夫人顿了顿,道:“你这样气我,我怎能长寿?” 说着,看向她身后的小郎君。 小郎君接触到她的视线,瞬间低下头去,不安地攥着衣袖。 窦清棠道:“刚才祖母话里的意思,是说对我格外宠爱吧?” “事实如此。”安国公夫人毫不心虚。 窦清棠点点头:“既如此,我能不能斗胆向祖母求个恩典?” 安国公夫人:“你想求什么?” “求祖母让我一辈子留在田庄。”窦清棠道。 安国公夫人又看了眼那小郎君:“就为这么个人?” 窦清棠不语。 “你在田庄长大,到底还是缺了些见识。”安国公夫人换了温和的语气,“你去了京都便知道,天子脚下,人才济济,什么样的俊杰英豪都有,你在田庄接触的这些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窦清棠摇摇头:“可你刚才还说,田庄的日子更自由。” “你都享受十年自由了,已然比其她人幸运,还要不知足吗?”安国公夫人累了一天,着实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强硬起来,“明日便乖乖随我回京。” 窦清棠拉住小郎君的手:“祖母,这样也没关系吗?” 郭氏大惊。 原以为窦清棠会尽力抓住这次机会回京都,安国公夫人虽然想利用她却也要趁机立威,敲打一番再带人走,如今怎么倒像是安国公夫人在求着窦清棠回去? “你……”安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冷声道,“你若为这个人不愿意走,那我只能——杀了他。” 郭氏悄悄后退一步,忽然明白过来,为何安国公夫人见窦清棠跟男人在一处还能淡然处之。 原来她一早便打定主意要杀人了。 窦清棠一动不动:“杀人也没用,这事传出去……” “那就把你身边伺候的人都杀了。”安国公夫人打断她,将杀人说得云淡风轻,“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窦清棠手指微微一紧。 如果她没有得到预警,没有提前做准备,今晚她们会被迷晕,等到安国公夫人一行人到来,就会看见她和谢老三共处一室的画面。 或许是春雨跟常嬷嬷为她争辩,或许单纯是为灭口,甚至可能只是为了更好掌控她……安国公夫人杀掉了她们。 如此一来,她身边连个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便只能依靠国公府,乖乖听话。 难怪那些预言文字说她的命运会在今天改写。 窦清棠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慢喝下去。 安国公夫人来的马车上备有小炉子和吃食,她倒是不渴,但见窦清棠没为自己倒茶,到底有些不满,提示道:“窦清棠,你是不是太……” “祖母。”窦清棠打断她,“我可以跟你回京都,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安国公夫人:“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敢跟我提条件?” 窦清棠拆掉身边“小郎君”头上戴的发冠:“春雨,向国公夫人和郭姨娘见礼。” 所谓“小郎君”,竟是个女子。 “奴婢春雨拜见安国公夫人,拜见郭姨娘。”春雨急忙行礼。 郭氏悄悄松了口气,她就说嘛,窦清棠看起来不像蠢人,不该做自污名节的事。 安国公夫人却面色一沉:“窦清棠,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祖母看不出来?”窦清棠道,“那我就直说了,祖母半夜来找我,真的是巧合吗?” 安国公夫人不语。 “显然不是,对吧?”窦清棠继续道,“我虽没出去查看,但猜我家门房也被迷晕了,是不是?” “也?”安国公夫人看着她,“还有谁?” 窦清棠朝春雨使个眼色,春雨过去拉开床上的纱帐。 常嬷嬷还在床上睡得很熟。 “那是照顾我的常嬷嬷,祖母也是见过她的,或许还认得?”窦清棠看安国公夫人没有否认,继续道,“今日田庄打雷,正巧就落在这院子里,庄子上的老人说不是好预兆,我有些不安,便让常嬷嬷和我一起睡。她到现在都没醒,显然不是因为她特别能睡。” “那你为何没事?” “我养了一只狸奴,平常都会为它留一扇窗。今日因为那道雷,我们将窗户全关了。后来我想起它,起来开窗的时候才发现迷迷糊糊很不舒服,当时常嬷嬷已经‘睡着’了,我去找春雨,泡了好一阵冷水才清醒过来。我们回来找常嬷嬷,却发现有人在推窗户。那人显然没料到我们没被迷晕,听到动静便逃了。我们怕外面还有陷阱,没敢追出去。” 这理由是说得通的。 安国公夫人也挑不出毛病,只好问:“即便如此,你又为何要让你的婢女扮成男人?” “请祖母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窦清棠道,“你夤夜前来,是巧合吗?” 国公夫人不语,意思已经很明显。 窦清棠明白了:“祖母,我也不是傻子。到这份上还能猜不出有人在算计我?我将计就计,让春雨扮成男人,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算计我。不过,我实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祖母你。” 安国公夫人:“你怀疑我?” “如果是祖母,会有更好的法子。”窦清棠道,“只是,既然祖母希望我回京都,那我希望祖母查出幕后黑手不过分吧?” 安国公夫人累极了,倒也爽快:“行,你跟我回去,我保证查清楚这件事。” 窦清棠摇头:“不,这不是我的条件,是祖母应该做的事。” 安国公夫人是真怒了:“窦清棠,你不要得寸进尺!” 窦清棠不语,只是看着她。 沉默许久,郭氏忽然道:“十一娘子不妨先将条件说一说了。” “从今夜之事不难看出,我回京都后,必然步步危机。我没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势力,单凭我自己,迟早死无葬身之地。”窦清棠道,“所以,我希望祖母能够答应,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安国公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窦清棠,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