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耳熟,佟潦犹疑出声:“范溺?”
“难为佟小姐能听得出我的声音。”门外的声线慵懒如水,“这么晚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这么晚了,范小姐不去自己房里呆着,来这儿干嘛?”佟潦走至门前,戒心陡生。
一门之隔,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喝喝茶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聊。怎么,不欢迎?”
佟潦眉头紧锁,“离零点只剩两分钟,范小姐难道进来得太早,听漏了规则?”
“当然没有,只是刚刚我在楼下和佟小姐说,想跟你交个朋友,佟小姐还没答应呢。”
“交朋友都是需要坦诚相见的。”佟潦看了看手表,还剩一分四十五秒,“我们要休息了,范小姐还是趁早回去吧。”
门外静了一会儿,传来范溺的叹息声:“佟小姐这样可是很让我心碎啊。”
佟潦失笑:“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范小姐看着也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
“若我就是呢?”那声音夹杂着顽劣的兴味。
佟潦愣了一会儿,不想再和对方扯皮,直截了当道:“你究竟是不是范溺还有待考证,就算你是,规则里说得清清楚楚,十二点之后不得离开房间。”
“你这样强求,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想推个人出来当替罪羊。”佟潦哼笑,“具体你要试探什么我也很难说,毕竟你现在应该也不知道。”
“佟小姐,这次我是真的难过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唯利是图之人?”范溺笑了,似乎有些怅然,“我来见我的雇主也不行?”
佟潦却没有再回答她,垂头数着表盘。
还有31秒,时针与分针就会绷成一条直线。
陶瑕一直没有说话,神色有些紧张,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外面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会开门,否则她们都要玩完。
27秒,或许外面的人真的是范溺,可是那又怎样?
佟潦义无反顾地反扣门锁,她可没有什么义务要救一个自己找死的人。
9秒,她听到那人浅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去隔壁开了门。
范溺和覃步鹿是住在205号房间的,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面白墙,也就是206的左手边,205在右边隔壁。
佟潦听到范溺拧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还剩最后五秒。
这人纯属是嫌命长是吗?
走廊的灯“滋啦”一声,廊头猝然响起了另一个哒哒声。
正有节律地动着,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范溺,那东西居然掉头向这边急速靠近,其中还夹着“咯咯”的笑声!
佟潦捏着手表,默念出声。
……3、2、1!
砰——
卡在最后一秒,205房间的门被猛地关紧,那东西扑了个空,诡异的笑声也就此停住。
一楼的落地钟铛地一声,正指十二点整。
*
雨后的郁金香得到了水分,在后山开得更鲜艳了,日月轮换一遭,骄阳倾洒在别墅一楼的瓷砖上,闪闪发亮。
佟潦就是蹑至这夺目的光走下的楼梯,今天她起得早,在二楼转了一圈儿后,悠哉悠哉的饿了。
于是下楼觅食,看见餐桌上那几盘干巴巴的西式早餐,顿时语塞。
这伙食能不能搞好一点?不是说尊贵的VIP待遇吗?就这?
“起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秦展端着牛奶从厨房走出来,温润地说,“客人昨晚睡得好吗?”
佟潦看着他,“不好。”
“有什么原因可以向我及时反馈,我一定尽量给每一个顾客最好的体验。”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养的宠物实在太吵,我不喜欢。”佟潦掀起眼皮,端着笑脸。
秦展倒是没有思考犹豫,直接说道:“佟小姐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养什么宠物。”
“是吗?”佟潦的眼神一直落在秦展的脸上,“那也可能是我幻听了。”
“若是自身因素,那这边没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呢。”
视线移至秦展手上,他虎口处微微多出来一道细小血痕。
佟潦觑了眼,转移话题:“秦先生,这个别墅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吗?”
“对,这座别墅的陪客,分配的是我。我们老板私下还有一些房产被做成了旅游企业,老板说,你们是这次重要的客人。”
“别墅内的地方我都可以逛吗?”佟潦询问道。
“当然可以。”秦展整理好早餐,招呼道,“现在可以享用了佟小姐。”
佟潦点头,看着秦展离去的背影,拿着叉子戳了一块面包往嘴里送。
两层楼的别墅,二楼除了三个玩家住的房间没有上锁,其他的都锁着,一楼从中往左的布局是大厅,餐厅和厨房,从中往右是楼梯与卫生间。
这么来看,确实是一个很简约的风格。
那是什么事情遭到了举报?佟潦想到自己那张身份卡,自己的身份是举报人,却不知道举报的线索,说出来合理吗?这副本的逻辑性也太不严谨了吧。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佟潦抬头看了一眼。
“喂,佟潦,睡醒怎么不叫我啊。”陶瑕打着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
身后跟着赵孚国和一脸疲倦的覃步鹿,他们走到餐桌前,摇摇晃晃地动叉子。
覃步鹿眼底青黑,似乎一晚上没睡。
佟潦吞咽下面包,亲切地开口:“小鹿,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面对突然的关怀,覃步鹿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说:“确实是有点儿。”
“晚上快到12点的时候,范小姐出去逛了一会儿,我那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只听到很大的关门声,我起身问范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范小姐说没事,我后半夜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啊?范丫头快到12点的时候出去了?”赵孚国讶异出声,“不是说不能离开的吗?她没出什么事吧?”
“范溺昨天站在我房门口敲了门,佟潦还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你们都没听到?这睡得有点深了吧。”陶瑕抿了口牛奶,有些惊讶这两个人也太放松了点。
“俺昨天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确实是没听到。”赵孚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范溺和张极去哪了?”佟潦问。
陶瑕看了一圈,对啊,还有两个人呢?
“我今早一起来就没看到范小姐了。”覃步鹿答道。
赵孚国也附和着,他也不知道张极去哪了。遭了,不是说张极是举报人吗,要是他死了,他们都要团灭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攀上他肩膀,赵孚国浑身一激灵,转身看到秦展立于他身后,把他吓个半死。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范小姐和张先生已经去往后山游玩,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前。”秦展指了指窗外,解释道。
“先去了?”佟潦顺着望向窗外,“好,那我们也马上就去。”
事情总有变数,单人副本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团战也是最没把握的,要一群陌生人在短时间里组合起信任简直是异想天开。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聪明人往往也只想要独善其身,这就导致了在这堆人里,最起码范溺不是个固数。
反正佟潦是这么认为的。
多人副本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你不但要防着鬼,还要参与人与人之间的博弈,人心难防,人背后也不可能再长一双眼睛。
所以她不会轻易地选择救人。
就像此刻张极已躺在郁金香中毫无生息,这也与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可能唯一的联系就是,还没开始美好的一天,就有晦气找上了门。
“这这这,死了?!”赵孚国探了探张极的鼻息,惊慌失措地又摸他的脖颈,“死透了!”
“死了?举报人死了,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死了?”覃步鹿慌张地手心出汗,难以接受地后退半步,“可是……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好了,先别慌!”陶瑕大声说,“我们这不是还没死吗?越急就越乱!”
张极脖子那里有一道深紫色的痕迹,瞳孔呈放大状,表情痛苦,舌头突出,四周花草有被人摧残过,应该是张极挣扎得太厉害导致的。
他是被活生生勒死的,死不瞑目。
“他不是举报人。”佟潦讪笑,“不然我们现在早被系统弄死了,还能站在这儿?”
“啊?那谁是?”覃步鹿这下是真有点搞不明白了。
“是我。”
佟潦身后传来范溺的声音。
“你?”陶瑕满肚疑团,“你现在可是第一嫌疑人。”
“哟,那陶小姐可就猜错了,我并不是杀害他的凶手。”范溺双手举至头顶,佯装投降。
“我们拿什么信你?”佟潦耸肩。
“我并没有什么理由杀他,不是吗?”范溺走近佟潦身前,杏眼里大大的诚意。
近得能听清她的呼吸声,佟潦眉梢微动,“昨天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
“我说过了,想和你交个朋友。”范溺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五官并不锋利,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我也说过了,交朋友需要开诚布公。”佟潦微微翘起眼角,“你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杀他,但你一定见到了凶手。”
“所以你是相信我不是凶手咯?”范溺也跟着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说了,你是举报人。”佟潦心下暗笑,这个身份确实能安全一时,但最招灾祸。
“继续。”范溺点点她的肩膀,摇头晃脑的,似乎很满意。
“你应该是第一个进副本的人,不仅仅逛了这里,连前面那块森林你都逛了一遍。”佟潦点点她鞋底沾上的泥点,“但你却是最后一个进别墅的。”
“至于为什么说你并不是贼喊捉贼,因为如果是我,在得知已经只有两人的情况下我便出手杀人岂不是蠢到没边了?而且张极活着,对于举报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有利的保护伞。”
“你很聪明。”佟潦撞进她满是笑意的眼睛,“想当黄雀,几次三番让别人替你打探情报,坐收渔翁之利,但你的性格太招摇。”
“所以我姑且认为,你不会杀人,你只是个想要自保的——”
佟潦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范溺却兴趣盎然地等待下文。
细风拂过,两人离得近,不觉间,发丝缠绕。
“什么?”
“一只小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