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本杀里与宿敌飙戏》 第1章 反哺别墅(1) “姓名?” “不知道。” 滋滋—— 审讯室的白炽灯闪过一丝电流,昏暗阴湿的细尘游荡在空气里,四周黑得犹如一张血盆大口静待其中。 无窗,却有细微的风吹动,半吊不吊的灯泡晃至佟潦的眼,明亮一瞬又迅速暗下。 对面的男人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又问道:“年龄?” “不知道。” “啪”的一声轻响,男人将手里记录的笔拍至桌面,双手抱胸与她对视。 女人两只手都带着镣铐,面上却漫不经心,几乎是大半张脸都融进黑暗,晦暗之下,只有那条绑在马尾的红色发带能稍微窥见其颜色。 静默片刻,男人摸至手边的收音机,按下开关。 周遭缓缓响起尖锐的回音—— “咳咳,能听到吗……我是……我请求支援!还有人吗……还在里面!我请求支援,我请求支援啊!” 断断续续的女声,还夹杂着聒耳的挠墙声,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着急切地跑。 在空荡的审讯室里显得尤为惊悚。 录音暂停,回放,再来一遍。 “耳熟吗?”男人的声线平稳,表情如卡帧似地播放,“告诉我,为什么杀人?” “不知道。”佟潦第三次开口。 男人懵了一瞬,反应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被耍,腾地站起来,快速走至佟潦身前,怒吼道:“那你知道什么!告诉我,那你知道什么?!” 佟潦眸光深邃,眼睛弯起来似笑非笑,灯泡再次一晃她的脸庞。 她轻柔道:“这是我第99次见你。” “什么——”男人话音还未落,登时瞳孔缩小,脖子一凉。 他慢半怕地捂住自己正在冒血的脖颈,眼中全是佟潦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后退半步,往下一看,她的手不知何时已挣开了镣铐,手中躺着的正是刚刚划破了他喉咙的笔。 他惊恐地张大嘴巴,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血流不止,男人两眼一翻,抽搐几下便没了生息。 【恭喜宿主通关99次单人副本“孤独者”,现在为您解锁多人副本关卡,请您查收。】 “不感兴趣。”佟潦一撩马尾,发带跟着向后甩。 她彻底站在灯光下,“我要回我该回的地方。” 【您已成功进入游戏,再无返还可能,若您能通关所有副本并活下去——】 佟潦笑出声来,“若活不下去,我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说完便无视系统的机械杂音,兀自清理笔尖血迹,盖上笔帽擦掉指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地面上的男人。 系统相同套路的话佟潦在进入时已听过了不下百遍,属实是厌烦至极,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也懒得再听。 于是她将那笔重新塞至男人的手上,慢条斯理地打量了一遍男人全身,眼睛里全是玩味,像是在看一场自我了结的好戏。 佟潦淡淡道:“恭喜你,解锁第99次死法。” 灯光陡然熄灭。 【系统播报完毕,即将离开副本,场景变幻中,3、2、1……】 * 一阵眩晕过后,佟潦睁开眼,顿时眼冒金星,好似见到了祖宗在朝她招手。 心里暗骂好几声破系统,缓了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场景。 残叶满地,破败的荒区里伫立着几座矮小的房屋,乌鸦盘桓上空,发出嘶哑嘲哳的鸟叫声,一副断井颓垣之景。 寂若无人。 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眼前便再次恍惚,在意识彻底落入深渊之前,佟潦破口大骂:“破系统你想怎!” 【现在正在为您重新输入数据,正式开启多人副本,请宿主文明用语。】 【顾复之恩,菽水承欢,欢迎宿主进入副本“反哺别墅”。】 【坐落于郊外的别墅毫无喧嚣,每到春季四周便会盛开半山郁金香,不少客人因风景绝佳而寄住于此,只为度过美好的假期。】 【但美好的东西终究是表面,有人举报这座别墅进行非法交易,那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别的东西,请玩家自行探索,完成主线任务。】 再次睁开眼,眼前赫然挺立着一幢别墅,别墅外型算得上美观,刷着死白的漆,与满山的郁金香相称,俨然是一副温馨的油画。 佟潦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系统的人机操作她体验了不下六十次,非要把人往脑震荡里整,到底是谁发明的这鬼玩意儿! 咬牙切齿地平复心情,咬牙切齿地接收信息,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油画。 佟潦咬牙切齿地问道:“主线是什么?” 【您这次抽到的身份为别墅“客人”,您真正的身份是作为卧底潜入找出真相,成功安全逃离别墅。】 手中突然出现张薄片,佟潦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举报人”三个鲜红的大字。 用手蹭了蹭,黏稠的红沾上她手尖,顿时在心里埋汰起来。 【请勿弄丢身份卡,副本主线任务限定为五天,下面播报副本规则。】 【规则一:请务必保护好我方“举报人”,“举报人”一旦身死,则触发游戏失败,其余团灭。】 【规则二:必须遵守副本NPC提出的所有要求。】 【规则三:午夜0点后不得离开房间。】 【规则四:“举报人”有且只有一个。】 【游戏即将开始,祝您旅途愉快!】 刚刚播报完毕,便有一阵风吹过,后面的密林深处沙沙作响,佟潦迅速回头扫视一圈:“谁!” 她眼眸一闪,后退半步,欲起势时,忽闻一声破天荒地叫骂。 “死东西竟敢在本小姐面前班门弄斧,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佟潦蓄力一滞,却没有松懈,眼见那深处踩出高跟鞋的声响,冒出一只毛绒绒的脑袋和脏脏包的脸。 一头公主切的黝黑长发极为醒目,发尾染着栗色,望向深处的眼睛波光潋滟,本该是张楚楚可怜的脸却只见跋扈嚣张的气焰。 “这位小姐,需要我帮忙吗?”佟潦笑意不达眼底,朗声道。 “你是人是鬼?”不远处似乎打斗有些激烈,“是人就走着来,是鬼就飘着来,总之速度快点儿!” 佟潦闻言低笑一声,依旧没动,“那不是人也不算鬼怎么来?” 树林那边霎时没了动静,几秒后,高跟鞋的“哒哒”声越来越近,佟潦不退也不避,看着凌乱的大小姐直直走至她身前。 “那就别来,本小姐倒也没落魄到要别人施舍!”女孩声音尖细,乍一听还以为是小猫那种软乎乎的动物,没想到对方是只不服输的孔雀。 “嗯,那大小姐还不是沦落到当玩家听系统支配?”佟潦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瞄了眼对方价值千金的手表,“你说的那个死东西,被你打跑了?” “呵呵,那种连NPC都不算的小玩意儿也配和我周旋?没三下就跑了。”大小姐摆摆手,毫不掩饰地看了一眼她,“唉?这次居然不是单人游戏吗?我还以为你这样巧舌如簧的顶多算个高级人机。” “我长得像吗?”佟潦敷衍问道,“那的确是没有大小姐金贵,还有,你没听到系统提示音吗?” “打起来哪还管什么人机音,不过好像是说过什么多人副本来着。”陶瑕拧着眉思考片刻。 看来解锁多人副本之前应该都必须通关单人副本,而单人副本又并不是跟所有的游戏一样都是新手教学。 轮回99次,次次的危险都不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 眼前这个大小姐看着一副专横娇蛮的样子,既然能活下来,看来并不是鲁莽之辈。 “喂,我可做不到既来之则安之,你知道怎么出去吗?”大小姐看看别墅,又看向她。 佟潦却没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小姐眨眨眼,凑近大声道:“喂喂喂,想什么呢,居然敢无视我!” 耳边陡然一吵,佟潦回过神,听久了这位的声音竟有一瞬间觉得有些耳熟。 “没什么,这里毕竟还是游戏内,难免有危险,你还是别咋咋呼呼的,小心引来什么东西。”佟潦掏掏耳朵,幽幽道。 大小姐还想反驳几句,佟潦却懒得再听,继续说:“对了,您贵姓?” “哼,给我听好了,本小姐叫陶瑕,完美无瑕的瑕。” 话音刚落,陶瑕身后的草丛又一抖,她毫无察觉,佟潦却清楚地看到了什么,沉声道:“陶小姐说的那个东西,能描述一下吗?” “啊?”这人话题怎么转那么快?陶瑕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 “其实我并没有看清楚,来到这里刚睁眼,就有个东西窜出来要来挠我脸,那里黑,那个东西的指甲又很长,但体型应该是比我小半截,要不是本小姐厉害,一般人早被吓死了!” 陶瑕回想起当时情景,不想不知道,一想还是有点后怕的,她长舒一口气,瞟着陷入沉思的佟潦。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瘦,却是一股子干劲儿,眉眼天生自带笑意,让人不由放下戒备,手臂线条充满了生命力,整个人散发着旺盛健康的气息。 “喂,做本小姐的保镖,一月数万,你干不干?”陶瑕决定发动金钱技能拉人入伙,“要是能带本小姐离开这里,出去之后我保你一世无忧,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 话虽如此,但这眼前人应该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刁民,可能不会轻易地组队,要下点功夫。 没想到她话还没完,佟潦就点头如筛糠,生怕她反悔一样,语速飞快:“好好好,大小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这就去规划逃出生天路线,愿誓死追随小姐!” 佟潦两眼放光,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陶瑕就往前走,一个眼神也没往后分,径直走向别墅大门。 天空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光闪过,一时间大雨滂沱。 说是多人副本,和陶瑕拉扯这么久也不见别的玩家出现,想来别的人应该早到了。 而陶瑕说的那个东西,动作敏捷,思维清晰,体型却小,老鼠?不对,指甲长,能和正常人类交手,显然不是什么爬行动物。 能堂而皇之出现在别墅外,若是那种群居生物,只怕除却别墅,估计这座山都是它们领地。 她们被包围了,佟潦无意识地揉搓衣袖,果然多人副本的难度有一定的提升。 她再次眺望别墅后山的那片郁金香,看来得找个机会探探这里的玩家都是怎么进入副本世界的。 然而这些思索都只是一瞬间,佟潦推开大门,只见里面已经站了五个人。 站在C位的男人探头一看,咧开嘴道:“诸位稍安勿躁,除了门口这两位小姐,还剩一位客人,我们再耐心等等。” 熟悉的套路,固定的NPC,佟潦一进这里就想要走人了。 听NPC说话就是矫揉造作,看见这些系统的产物就心烦,佟潦转头视线巡梭其他四人,三男一女。 她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转身站至门边,没有靠近,陶瑕显然也不愿意离开自己刚刚新雇的保镖,也没有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喊道:“到底还有多久?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什么破游戏什么破副本,我要出去!” “这位先生请冷静,别墅内静止喧哗。”NPC温柔道。 “混蛋玩意儿,敢指挥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光头男无视他,依旧大喊大闹,“像你这种弱鸡我一拳就能揍得你喊娘!” 规则二,必须遵守副本NPC提出的所有要求。 果然,刚刚态度还算柔和的男人立马冷下脸,直勾勾地盯着光头。 佟潦挑眉,饶有兴致地倚着门框,其他人也都闭口不言。 原来居然不是所有人都要通关单人副本刷经验的,也有半途拉进来直接送人头的,就像这位不知死期的光头男。 不过就他这种,进了单人副本不也还是个死。 正这样想着,手边突然凉飕,大门复又推开,裹挟着阴冷潮湿的雨,来人踏着一双沾着泥点的鞋缓缓走进。 “这破雨是要把人泡在水里洗个澡吗?”话语间尽是抱怨,声调却带着玩味,“哟,这么热闹啊,是在等我呢?” 第2章 反哺别墅(2) 大雨如注,染上佟潦的发丝,她偏头,斜风旋过红色发带,蜿蜒覆上她的眸。 于是佟潦就在一隅绛红中掠过这人的第一眼。 如鱼轻点跃过,发带无风垂落,在朦胧的雨声中,她终于看清这双与她相隔不远的眼睛。 风雪加身。 电闪雷鸣一霎,兀地响起一声尖叫。 佟潦连忙转头看向声源处,电光乍然间,照亮地上猩红一片,刚刚那个光头男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满是鲜血,头像皮球一样滚落到一旁。 身首异处。 视线移至NPC,他双手青筋暴起,眼中早没有平和的情绪,只有除掉异类的狂喜。 地上那颗头颅的意识还停留在刚刚,一瞬惊骇的表情被定格成永远。 默然,佟潦衣袖一下子被人捏紧,她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害怕的陶瑕,小声道:“别怕别怕,你先让让,让我站后面。” “为什么?” “因为我也怕。”佟潦睁着大眼睛,后退半步。 陶瑕:“……” 光头男的头根处撕裂得参差不齐,里面除了正在流出来的脑浆,还黏着要掉不掉的皮肉。 这是完全被人用手生生扯断的。 众人胆颤心惊,一时间安静得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罪魁祸首掏出手巾擦了擦双手,随后堆起笑容,“尊贵的VIP顾客都到齐了,你们好,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你们的陪客,我叫秦展,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我这就去拿你们的房卡,请就在此处,不要乱走。” 说完便悠悠没入一楼左侧房间,上面的标号写着101。 几人还沉浸在刚刚恐怖的一幕,动都不敢动,呼吸都不敢大声,也不敢去瞄已死的尸体。 佟潦也是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死了个人,这NPC的手段恐怖如斯,在99次的单人副本里,她可没有见到过一个NPC能有如此可怕的爆发力。 看来硬刚是有点棘手。 在心里再数了遍人,加上自己,一共七个玩家,死了一个,现在只有六个。 四女两男。 也许是耐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剩下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喘足了气,先开了口:“你…你们好,俺叫赵孚国,刚还在工地上搬砖呢,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儿,你…你们呢?” “我…我叫覃步鹿,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最早到的女孩儿声音细若蚊呐,还带着哭腔像是被吓坏了,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另一个男人似乎是忍受不了这让人胆寒的环境,怄火道:“哭什么哭,小妮子果然胆子小,一群怂货!呸!这破地方怎么全是娘们儿,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说着还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女人,眼中全是鄙夷不屑。 陶瑕嘴角一抽,怒怼道:“狗叫什么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男人嘿了一声,脸上那死鱼眼瞪得老大,撸起袖子就要来打人,陶瑕也不是个怕事儿的主,看见男人过来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衣角却被佟潦拉住,陶瑕顺着视线往前一看,只见那刚刚才拧过头的秦展不知何时已从房间出来,立于他们面前。 而那男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似乎是有些忌惮,立马灭了气势,大气不敢出一声。 气氛再次凝固,佟潦身旁的那个人竟轻笑出声来。 顷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佟潦左侧。 这人好像从进门起就被忽略,如今成为焦点,佟潦倒好借此正大光明地端量她。 白色衬衣加牛仔短裤,身形颀长,极为干练,茶棕水母头,杏眼长睫,宛然一副好颜色。 瞳眸里仿佛还糅着门外的骤雨,让人一眼望不尽头。 “这位小姐,笑什么?”秦展礼貌地问道。 “见狗乱吠,岂不好笑?”她说,嗓音如清冽的山泉水。 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接着说:“哦,轮到我了是吧,我叫范溺,暂时应该没有什么意见要发表,所以都不用这样看着我。” 太过随性,这是佟潦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这位小姐,到你了。”范溺忽然撞上她的视线。 “佟潦。”她噙着笑,转头看向众人。 “同僚?”范溺嘴角闪过促狭的意味,“这名字好啊,这不走到哪儿交朋友都少个流程。” “确实是个有趣的名字。”陶瑕摸着下巴点头道,“本小姐姓陶,单名一个瑕,那个谁,记住你姑奶奶名字了吗?” 陶瑕看向对秦展胆怵的男人,轻蔑一笑,“切,只会说女人的孬种。” “天色已晚,再次感谢你们来别墅里做客,这是你们房间的钥匙,一共三把,可以自行分配。”秦展看了看窗外被雨墨晕开的天,彬彬有礼地递上钥匙。 好像真的在感谢他们一样,天气有些闷热,佟潦一瞥那正在散发着细微难闻气味的尸体。 钥匙还没发完,佟潦便咳嗽了几声。 她语调微扬,手抚上心口,道:“我打断一下,实不相瞒,我这人打小就闻不得一点血腥味儿,特别难受哎呦哎呦,所以还请快一点处理那位尸兄。” 顿时几双眼睛都齐刷刷望向这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女人,无人插言。 “还有,我实在是不想和一个尸体共处一室,也更不想在明天的餐桌上见到他。”她脸上的笑灿烂得很,整个人更是都懒得演该有的难受表情。 旁边那个孬种男人听此,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转过身就想吐,却没想到这一转又直直看到那干涸的血迹与人头,刚至喉咙的胃酸又憋了回去,把自己呛个半死。 覃步鹿听到这话也脸色发白,闭着眼朝佟潦那边挪动了一大段脚步。 却险些踩到范溺的脚,抬头一看,范溺仍旧笑着,没有丝毫怪罪。 “可以吗,秦先生?”明明是个疑问句,但笃定的意味异常明显。 既然是作为客人,就没有哪个行业不遵守顾客为上帝的原则,就算她们不能拒绝秦展的要求,秦展也必须尽职尽责地好好对待她们。 “客人的请求我们一定尽力做到,还请您移至别处休息,我马上就处理。” 佟潦点点头,心里的猜测得到了百分百确定,看来在这个副本里,服务人员也不能推却她们的要求,这个条件居然是相互的。 秦展递上钥匙,只剩两把,两个男人当然一间,佟潦随手挑了个206,向陶瑕晃了晃钥匙。 目前对于其他三个女人,她只对陶瑕有浅显的了解,而另外两个,胆怯的覃步鹿与懒散的范溺。 她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个好人,起码她知道,若那位陶大小姐足够聪明,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把新认的护从推出去挡刀。 当然,她也无法确保陶瑕是否真的心性纯善。 但不管如何,今晚注定不是个平安夜。 “佟潦,本小姐要去沐浴了,还不起驾?”陶瑕摆头甩发,理直气壮地开始使唤着保镖。 “我也有点儿累了,还是这位尸兄舒服啊,直接就躺板板了,可惜我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说着,佟潦居然还惋惜了起来,其他人跟见鬼一样看着这两人。 “你…你们心可真大。”一直没有说话的覃步鹿也被这番操作搞震惊了,刚刚死了人也能安心地去睡觉? 佟潦眨巴了一下眼:“我们来这儿是做客的,总不能死个人连郁金香都不赏了,那我们到这儿来干嘛?找个富饶一点的地方出恭吗?” “佟小姐说得在理,我刚刚看了下,那片花海应该是很出片的,值得一观。”范溺双手环胸,打了个哈欠,有点疲倦。 一语正式拉回游戏进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照这么浪费的话,她们最后恐怕都要完蛋。 “陶小姐,冒昧问一下。”范溺莞尔笑了笑,“你和这位佟小姐是早就认识吗?” 陶瑕不明所以,面对这突然的搭讪,佟潦直言道:“刚认识。” “看来佟小姐是真交朋友少个环节啊。”范溺拖腔带调,手上把玩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苹果。 “怎么,你也想和我交朋友?”佟潦看了眼大厅茶几的苹果堆,里面已经发霉发烂的倒是不少。 “可以吗?当然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可是会很伤心的。”范溺故作落寞地垂下眼睫,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随手将苹果一掷。 苹果滚落到血液中,沾上腥气。 这人想干什么?佟潦有点捉摸不透这人的意思。 陶瑕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机锋,直接插一嘴:“佟潦是我雇的人,你不会是要挖墙脚吧?” 范溺一噎,似乎是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是上下级关系。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果然走到哪儿都有人跟随。” “哼,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么人。”陶瑕受用地扬起嘴角,倨傲不逊地说,“怎么,你看不惯啊?” “那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想请问大小姐,还缺人吗?”范溺一改半吊子模样,一本正经道,“我要求不高,月薪你看着给,有钱就行。” 本以为是又一个要指责她大小姐脾气的平民,没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看范溺那求财若渴的样子,巴不得钻进钱缝儿里。 陶瑕看看佟潦又看向范溺,这俩人,怎么一个德行? 一旁的秦展早在她们谈话间不见了踪影,天也彻底暗下来,大厅里除了几个玩家,再无旁人。 “咳咳,丫头们,俺打扰一下,这里哪个是举报人啊?”赵孚国浑厚的嗓音压得极低,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阴森。 “这是个游戏吧,俺虽然穷但也知道,是游戏就都有规矩,这个在进门前就告诉俺们了吧。”赵孚国的口音里夹杂着普通话,说话有点磕磕绊绊,“不守规矩的下场……俺还不想死,所以规矩的第一条,举报人是谁?”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 只有好像是忍不住从鼻孔里发出的猪叫声,在空寂里格外明显。 佟潦定眸看向旁边那男人,是他发出的声音。 刚瞧见他在秦展走后还惊魂未定的,怕成这样,又离光头男最近,估计是目睹了NPC杀人的全过程。 精神再被陶瑕一刺激,应该是全瓦解了。 “我!是我!”只见他突然暴起,声音刺得人耳朵疼,“我是举报人!我是举报人!” “我…我叫张极,你们必须得保护我!否则你们都得死……”张极抖动着瘦得干瘪的脸,嗓音发颤,状若癫狂,“否则你们都得死!” 覃步鹿看着他,小心地靠至范溺的身后,赵孚国也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佟潦轻微点头,了然道:“好,那现在举报人我们已经都知道了。也有点晚了,我们就先回房,明天再去赏花,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佟小姐的决定!”范溺眉眼上挑,独自开朗。 佟潦侧目,回了个职业假笑。 * 几人走上别墅二楼,这个别墅从外表看不是那么广大,是个普通户型,但真切走一遍却觉得宽广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新刷了漆,鼻尖隐隐约约环绕着刺鼻的味道。 穿过走廊,走到206时,才发现这间房居然是尾房。 佟潦暗笑一声,自己这运气也是绝了,随手一挑就是个绝世好房,看来后几夜可有得玩儿了。 “行,那就先歇着了,俺会护好举报人的。”赵孚国正言道,“你们几个小丫头好生点,注意安全。” 佟潦摸了把门框,又瞧了瞧地板,这地板和一楼的好像有些不一样,瓷砖平滑,没有一点缝隙。 若有所思几秒,脑袋里冷不丁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已集齐,现在开启副本特殊任务——剧本杀,请各位做好准备。】 【本次剧本名为“娇软御姐爱上我”。】 第3章 反哺别墅(3) “什么玩意儿?!”陶瑕被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 旁边人像个野猴一样乱蹿,佟潦心下一惊,后撤两步。 接着范溺好像也被这动静吓到了,浑身颤了颤。 然后又发生了连锁反应,其他三人没被系统惊到,被人给唬到了。 【正在随机抽取剧本身份卡,请耐心等待。】 “这是个啥情况啊?”赵孚国本来还有点普通话的调调一下子全崩盘,方言在空荡的环境里格外滑稽,“什么脚软,什么鱼姐,就爱上我了?” 【本次剧本女主角1为玩家陶瑕,请您扮演愚蠢甜妹大学生,完成主线爱情任务。】 【本次剧本女主角2为玩家覃步鹿,请您扮演霸气娇软御姐,完成主线爱情任务。】 【其余玩家皆为配角,请作为工具人完成相应任务。若没有及时完成,会进行游戏惩罚。】 陶瑕:…… 覃步鹿:??? 【opening 1:外面狂风骤雨,室内十分诡异,陶瑕害怕得嘴唇都在颤抖,一下子躲进覃步鹿怀里。覃步鹿霸气一揽,嘴里念道:“妹妹,你好香啊。”】 全场静默。 每人头上如有乌鸦“嘎嘎”飞过。 “噗哈哈哈哈哈哈。”佟潦捂住嘴,实在是没忍住,摆摆手道,“不好意思啊,这确实很难不笑。” 没想到有人比她笑得更猖狂,范溺直接笑得直不起腰,扶着墙,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 直打一个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系统不做人,苍天饶过谁。 陶瑕满脸黑线,嘴角抽搐几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喂!这不是个恐怖游戏吗?是这么玩的吗?蹬鼻子上脸是吧!” 覃步鹿一直都在把自己边缘化,没想到突然被点名,竟如上课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一样社死,还要念这种羞耻的台词,这这这,合理吗?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作为护卫,你,还有你,还不快想想办法?本季度工资全给你们扣掉!”陶瑕气不过一点儿,转头看着笑得忘我的范溺和佟潦,“本小姐才不要演这什么霸道总裁的剧本!” 【opening 2:覃步鹿说完后,陶瑕害羞地将头埋进她颈窝。没想到女配佟潦看及此,直接走到覃步鹿面前说:“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昨天还说爱我!今天就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 佟潦笑容一僵,祸从天上来。 “哈哈。”赵孚国短促地笑了两声,虽然没有听太懂,但是估计挺乐呵的。 本来不嘻嘻的陶瑕现在居然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佟潦,这下该我笑了。” 范溺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朝佟潦说道:“原来这就是多人副本的威力吗哈哈哈哈哈哈。” 佟潦无语地撇撇嘴,生无可恋地扒拉下脸:“我想请问一下,这个任务惩罚的最高程度是什么?” 【观测到宿主提问,我的回答是,死亡。】 “呵呵,那可真是个送盒饭的特殊任务啊。”佟潦笑得龇牙咧嘴。 【已传达部分剧本,请所有人做好准备,马上开始表演,现在进行倒计时,三、二、一……】 搞什么啊喂!啊啊啊啊!这死系统死副本! 还没等陶瑕狂躁地发好一通脾气,心脏便突然绞痛起来,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让她来不及思考,连忙跌跌撞撞地跑进覃步鹿怀里。 “我好害怕啊。”陶瑕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话音刚落,心脏便如释重负,轻松得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别…别怕,我…我在呢。”覃步鹿简直要哭出声来,脸红得跟个桃子一样,语速飞快,一咕哝说:“妹妹,你好香啊!” 佟潦干笑出声,看见俩主角已经搭好了戏台子,心处胀痛得呼吸急促,她捏紧双拳,没有要动的迹象。 冷汗随着额头落下,心脏在分秒间跳得越来越快。 身后被轻轻一推,她对上范溺那双含笑的眼睛。 拳头迅即泄力,唉,算了算了,跟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计较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自嘲道:“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昨天还说爱我,今天就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原来这么多年的感情终究是抵不过别人的三言两语,你的心是冰做的!是铁做的!是没有我的!” “如果你已经选择了她,那我决定退出!”佟潦闭上双眼,“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心脏的压迫猛然松懈。 …… 这下好了,都开心了?都满意了?都快乐了? 都去死吧! 总有一天,这笔账一定要向这个系统讨回来!!! 就算它不是人,也要把它啃个秃噜皮儿! 抱着的覃陶二人,深情款款的佟潦,没看太懂的赵孚国,还在疯癫的张极。 范溺瞅着这场闹剧,终究还是捂着额头再次笑了。 * 深夜。 窗外狂风大作,瓢泼大雨未曾停歇,还在不要命地下,雨水顺着别墅混凝土瓦成串滴落,雨幕成画。 “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陶瑕的高跟鞋“哒哒”作响,在本就不宽裕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没人应她,她便更火冒三丈,抓耳挠腮:“这下完了,面子可以当饭直接炒着吃了,哪里还能贴在脸上!我真是还没灌酒呢就醉了,耍本小姐跟耍狗一样啊!” “我不玩儿了,我要回家!”陶瑕叉着腰,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别拦着我!听到没,别拦着!” 她转身走到房间门口,然后又停住,咬紧下唇继续道:“本小姐要走,我知道你伤心,但你阻挡不了我要离开的心,所以你不要试图拦我!” 房间里安安静静,只有大雨拍打落地窗的声音。 落针可闻。 少顷,陶瑕幽幽转过头,眼里尽是埋怨:“你怎么不说话?” 佟潦倚着窗,一直在看窗外,她缓缓偏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眸子里倒映着这个撒泼打滚的大小姐,漠然不理,好似今天她出门立马横死都跟自己毫无关系。 “喂,作为护卫,保护我是你的第一要义,你这是什么意思嘛。”陶瑕扑闪着眼睫,歪了歪嘴,“我知道你心情也不好,但但但,还是我的心情更重要一点。” 沉默良久,对面那人淡漠的气息眨眼间消失不见,好似全都糅进雨里。 佟潦稍转眼珠,耍笑道:“这不是大小姐有气要发,我自然也没有上赶着当出气筒的道理。” “歪理,本小姐就是生天大的气你也要接着。”陶瑕瞧佟潦出声儿了,说得振振有词,“你呢?你怎么好像生气又不生气的模样?” 她眉梢微挑,没有回答:“马上就到子时了,还要出去吗?” “发脾气的话哪能当真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出去就是一命呜呼。”陶瑕见她打趣自己,嘟着嘴说道。 “本小姐又不傻,因为冲动害己的人那叫蠢货,而且万一连累你怎么办?我才不想拉无辜的人上路。” 陶瑕踮踮后脚根,高跟鞋的细跟在瓷砖上打着圈。 佟潦的眼里划过什么,嗓音放软下来:“把那鞋脱了,穿着不磨脚吗?还有,不想早早入土的话,建议你穿那个。” 陶瑕顺着她视线看床底那双平底鞋:“这个地方的东西能随便动吗?” “我刚看过了,没事儿,你放心穿。”佟潦扭头又望向窗外。 陶瑕换完后,小碎步地跑至佟潦身旁,看了一眼窗外,什么都没有,黑得连雨落下都看不见,仿佛落入深渊。 “你在看什么?”陶瑕不解地问,“或者说,你在等什么吗?” 佟潦垂眼看她,转而问道:“你是怎么进入副本的?” 陶瑕思量片刻,有些自我怀疑地吱声:“其实我也有点不太确定,应该是在参加什么晚宴或者酒会之类的?” “你不记得了?”佟潦探究的目光移至她脸上,“为什么?” “我哪知道啊,反正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之前还循环了好多次单人副本。”说着还懊恼地挠了挠脑袋,“现在估计家里人都在找我呢,早知道就跟爸爸说一声了。” 说起单人副本,佟潦捻了捻指尖,喃喃道:“范溺应该也循环过了单人副本,其他几个却没有,是巧合?” “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陶瑕实在是搞不懂这个人了,看她应该挺聪明挺靠谱的,有时候却有一种精神状态超前美丽的疯感。 如今仔细看她,才看到她鼻梁上有颗极小的痣,小得几乎是不凑近看就会忽视。 “没什么,有点晚了,你去睡吧。”佟潦思绪如潮,她揉揉眉心,“今晚我守夜。” “不用,我来守吧——”陶瑕摇头,但目及佟潦幽深的眼睛,蓦地噤声,“行行行,你守你守,我睡觉去了。” 陶瑕咂嘴,走至床边才意识到什么,在心里呐喊道,我为什么要听她一个护卫的话?懂不懂规矩啊! 切,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这无礼之徒了,毕竟这人不笑的时候还挺凶巴巴的。 雨帘不断,佟潦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某处,好似真的在悠闲地赏雨。 倏然,她眼眶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的塑料雨衣,嘴里咬着手电筒,右手拖着什么,慢吞吞地朝着前面的密林走去。 长条无首,是一具无头尸体。 看衣饰,应该是作死的那个光头男,却只见身躯不见头。 已经快到午夜了,雨下得这般大,的确是适合埋尸的好天气。 再定睛一看,那人已走进密林,没了踪影。 佟潦的视力一直都很好,可她却有些疑惑,自己已经明确提出不想和尸体共处一室,本以为会连头也一起丢出去,没想到却把头给留着了。 留着干什么?看秦展那人也不像要吃人脑髓的样子,难道是拿去斟酒? 也不怪她多想,毕竟她曾经也是见过留着当补品吃的场面,那叫一个奇特啊。 看来明天得去厨房好好侦查一番了。 头脑间猜测万千,再抬眼,秦展已站在楼下死死盯着她。 他脸上满是雨水,仰头时一双眼睛眼白多黑瞳小,天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颗人头在悬空飘着。 见到佟潦望向他,便笑得更瘆人了,活像个索命的恶鬼。 她没有管这神似鬼片儿的一幕,瞟了两眼密林,好像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什么,又旋即送给他一个不失礼节的微笑。 秦展的悚笑一呆。 秦展:??? 随后将窗帘重重一拉,彻底隔绝了浓墨的黑夜,独剩秦展随风飘摇。 离十二点还剩五分钟,佟潦摩挲着手腕上的机械手表,发现了一只正躺在床上数羊催眠的陶瑕。 这人还挺有闲心,不过失眠在所难免,应该是被吓到了,欲敷衍地安抚几下,门外却突然响起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 陶瑕一个翻身就坐了起来。 佟潦拢蹙眉头,递给她一个眼神,试探地问道:“谁?” “佟小姐,是我。” 第4章 反哺别墅(4) 声音耳熟,佟潦犹疑出声:“范溺?” “难为佟小姐能听得出我的声音。”门外的声线慵懒如水,“这么晚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这么晚了,范小姐不去自己房里呆着,来这儿干嘛?”佟潦走至门前,戒心陡生。 一门之隔,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喝喝茶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我觉得我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聊。怎么,不欢迎?” 佟潦眉头紧锁,“离零点只剩两分钟,范小姐难道进来得太早,听漏了规则?” “当然没有,只是刚刚我在楼下和佟小姐说,想跟你交个朋友,佟小姐还没答应呢。” “交朋友都是需要坦诚相见的。”佟潦看了看手表,还剩一分四十五秒,“我们要休息了,范小姐还是趁早回去吧。” 门外静了一会儿,传来范溺的叹息声:“佟小姐这样可是很让我心碎啊。” 佟潦失笑:“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范小姐看着也不像是胡搅蛮缠的人。” “若我就是呢?”那声音夹杂着顽劣的兴味。 佟潦愣了一会儿,不想再和对方扯皮,直截了当道:“你究竟是不是范溺还有待考证,就算你是,规则里说得清清楚楚,十二点之后不得离开房间。” “你这样强求,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想推个人出来当替罪羊。”佟潦哼笑,“具体你要试探什么我也很难说,毕竟你现在应该也不知道。” “佟小姐,这次我是真的难过了,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唯利是图之人?”范溺笑了,似乎有些怅然,“我来见我的雇主也不行?” 佟潦却没有再回答她,垂头数着表盘。 还有31秒,时针与分针就会绷成一条直线。 陶瑕一直没有说话,神色有些紧张,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外面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会开门,否则她们都要玩完。 27秒,或许外面的人真的是范溺,可是那又怎样? 佟潦义无反顾地反扣门锁,她可没有什么义务要救一个自己找死的人。 9秒,她听到那人浅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去隔壁开了门。 范溺和覃步鹿是住在205号房间的,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一面白墙,也就是206的左手边,205在右边隔壁。 佟潦听到范溺拧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还剩最后五秒。 这人纯属是嫌命长是吗? 走廊的灯“滋啦”一声,廊头猝然响起了另一个哒哒声。 正有节律地动着,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范溺,那东西居然掉头向这边急速靠近,其中还夹着“咯咯”的笑声! 佟潦捏着手表,默念出声。 ……3、2、1! 砰—— 卡在最后一秒,205房间的门被猛地关紧,那东西扑了个空,诡异的笑声也就此停住。 一楼的落地钟铛地一声,正指十二点整。 * 雨后的郁金香得到了水分,在后山开得更鲜艳了,日月轮换一遭,骄阳倾洒在别墅一楼的瓷砖上,闪闪发亮。 佟潦就是蹑至这夺目的光走下的楼梯,今天她起得早,在二楼转了一圈儿后,悠哉悠哉的饿了。 于是下楼觅食,看见餐桌上那几盘干巴巴的西式早餐,顿时语塞。 这伙食能不能搞好一点?不是说尊贵的VIP待遇吗?就这? “起来了,要不要吃点东西?”秦展端着牛奶从厨房走出来,温润地说,“客人昨晚睡得好吗?” 佟潦看着他,“不好。” “有什么原因可以向我及时反馈,我一定尽量给每一个顾客最好的体验。”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养的宠物实在太吵,我不喜欢。”佟潦掀起眼皮,端着笑脸。 秦展倒是没有思考犹豫,直接说道:“佟小姐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养什么宠物。” “是吗?”佟潦的眼神一直落在秦展的脸上,“那也可能是我幻听了。” “若是自身因素,那这边没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呢。” 视线移至秦展手上,他虎口处微微多出来一道细小血痕。 佟潦觑了眼,转移话题:“秦先生,这个别墅除了你,没有其他人吗?” “对,这座别墅的陪客,分配的是我。我们老板私下还有一些房产被做成了旅游企业,老板说,你们是这次重要的客人。” “别墅内的地方我都可以逛吗?”佟潦询问道。 “当然可以。”秦展整理好早餐,招呼道,“现在可以享用了佟小姐。” 佟潦点头,看着秦展离去的背影,拿着叉子戳了一块面包往嘴里送。 两层楼的别墅,二楼除了三个玩家住的房间没有上锁,其他的都锁着,一楼从中往左的布局是大厅,餐厅和厨房,从中往右是楼梯与卫生间。 这么来看,确实是一个很简约的风格。 那是什么事情遭到了举报?佟潦想到自己那张身份卡,自己的身份是举报人,却不知道举报的线索,说出来合理吗?这副本的逻辑性也太不严谨了吧。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佟潦抬头看了一眼。 “喂,佟潦,睡醒怎么不叫我啊。”陶瑕打着哈欠,揉揉惺忪的眼睛。 身后跟着赵孚国和一脸疲倦的覃步鹿,他们走到餐桌前,摇摇晃晃地动叉子。 覃步鹿眼底青黑,似乎一晚上没睡。 佟潦吞咽下面包,亲切地开口:“小鹿,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面对突然的关怀,覃步鹿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说:“确实是有点儿。” “晚上快到12点的时候,范小姐出去逛了一会儿,我那时候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只听到很大的关门声,我起身问范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范小姐说没事,我后半夜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啊?范丫头快到12点的时候出去了?”赵孚国讶异出声,“不是说不能离开的吗?她没出什么事吧?” “范溺昨天站在我房门口敲了门,佟潦还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你们都没听到?这睡得有点深了吧。”陶瑕抿了口牛奶,有些惊讶这两个人也太放松了点。 “俺昨天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确实是没听到。”赵孚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范溺和张极去哪了?”佟潦问。 陶瑕看了一圈,对啊,还有两个人呢? “我今早一起来就没看到范小姐了。”覃步鹿答道。 赵孚国也附和着,他也不知道张极去哪了。遭了,不是说张极是举报人吗,要是他死了,他们都要团灭了! 这时,一只手突然攀上他肩膀,赵孚国浑身一激灵,转身看到秦展立于他身后,把他吓个半死。 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范小姐和张先生已经去往后山游玩,大概是一个小时之前。”秦展指了指窗外,解释道。 “先去了?”佟潦顺着望向窗外,“好,那我们也马上就去。” 事情总有变数,单人副本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团战也是最没把握的,要一群陌生人在短时间里组合起信任简直是异想天开。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聪明人往往也只想要独善其身,这就导致了在这堆人里,最起码范溺不是个固数。 反正佟潦是这么认为的。 多人副本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你不但要防着鬼,还要参与人与人之间的博弈,人心难防,人背后也不可能再长一双眼睛。 所以她不会轻易地选择救人。 就像此刻张极已躺在郁金香中毫无生息,这也与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可能唯一的联系就是,还没开始美好的一天,就有晦气找上了门。 “这这这,死了?!”赵孚国探了探张极的鼻息,惊慌失措地又摸他的脖颈,“死透了!” “死了?举报人死了,那我们岂不是都要死了?”覃步鹿慌张地手心出汗,难以接受地后退半步,“可是……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好了,先别慌!”陶瑕大声说,“我们这不是还没死吗?越急就越乱!” 张极脖子那里有一道深紫色的痕迹,瞳孔呈放大状,表情痛苦,舌头突出,四周花草有被人摧残过,应该是张极挣扎得太厉害导致的。 他是被活生生勒死的,死不瞑目。 “他不是举报人。”佟潦讪笑,“不然我们现在早被系统弄死了,还能站在这儿?” “啊?那谁是?”覃步鹿这下是真有点搞不明白了。 “是我。” 佟潦身后传来范溺的声音。 “你?”陶瑕满肚疑团,“你现在可是第一嫌疑人。” “哟,那陶小姐可就猜错了,我并不是杀害他的凶手。”范溺双手举至头顶,佯装投降。 “我们拿什么信你?”佟潦耸肩。 “我并没有什么理由杀他,不是吗?”范溺走近佟潦身前,杏眼里大大的诚意。 近得能听清她的呼吸声,佟潦眉梢微动,“昨天为什么要进我的房间?” “我说过了,想和你交个朋友。”范溺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下,五官并不锋利,却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我也说过了,交朋友需要开诚布公。”佟潦微微翘起眼角,“你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杀他,但你一定见到了凶手。” “所以你是相信我不是凶手咯?”范溺也跟着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说了,你是举报人。”佟潦心下暗笑,这个身份确实能安全一时,但最招灾祸。 “继续。”范溺点点她的肩膀,摇头晃脑的,似乎很满意。 “你应该是第一个进副本的人,不仅仅逛了这里,连前面那块森林你都逛了一遍。”佟潦点点她鞋底沾上的泥点,“但你却是最后一个进别墅的。” “至于为什么说你并不是贼喊捉贼,因为如果是我,在得知已经只有两人的情况下我便出手杀人岂不是蠢到没边了?而且张极活着,对于举报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有利的保护伞。” “你很聪明。”佟潦撞进她满是笑意的眼睛,“想当黄雀,几次三番让别人替你打探情报,坐收渔翁之利,但你的性格太招摇。” “所以我姑且认为,你不会杀人,你只是个想要自保的——” 佟潦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范溺却兴趣盎然地等待下文。 细风拂过,两人离得近,不觉间,发丝缠绕。 “什么?” “一只小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