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弦经历了无聊的一个月,如同漂浮的尘埃,几句话就可以概括。
他逐渐适应了俱乐部的节奏,在几次训练赛结束后获得了教练组的信任,被安排在来年的新赛季的比赛中上场。
二零四六年的二月八日,他第一次登上职业赛场的舞台,比赛的内容他记不清楚了。
就比赛本身而言,并无太多值得铭记的地方,他们完全主宰了比赛,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值得铭记并非是比赛本身,而是另外的人和事。
萧弦在那场比赛的解说席上看见了高音,这应该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们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比赛打完散场后萧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刚才录像反复观看,高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整场比赛的解说中他很中立,没有任何的偏袒。
除了有人把他的游戏名字叫成了夸克,高音纠正了一下以外,整场比赛都没有其他的节奏。
比赛结束的很平静,毕竟两个队伍的粉丝都没多少,赛后采访还没结束观众就走完了。
萧弦离开场馆时故意走的很慢,以为有机会碰上高音,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最后磨蹭到场馆的清洁工下班,他才自己打车去了酒店。
他们在酒店庆祝俱乐部的赛季首胜,可能是因为许久都没有获得过胜利了,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兴奋。
酒一瓶一瓶的打开,有人开始抽烟,还有人提议饭后继续下一场找别的乐子。
萧弦咽了咽口水,他感到头晕目眩,想要离席去厕所痛快的呕吐,结果主教练此时却开始发言。
“今天的胜利,是团队每一个人努力的结果。从选手到后勤团队,大家都为新赛季做了充分的准备。这场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它证明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我们也清楚,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会更多。接下来,我们会继续保持谦逊,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无论胜负,我们都会全力以赴,争取为粉丝们带来更多精彩的比赛。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用行动证明自己!”
萧弦很无语。实际上他的英雄选择很烂,直到最后在英雄选择方面还在征求选手的建议,战术设计上也跟对面的韩国教练差距很大。
不过在这方面,中国的教练大多如此,除了会说些看似鼓舞人心的话语以外别无用处,作用甚至可能还不如基地负责饮食的阿姨,至少阿姨的菜肴做的货真价实。
终于,酒桌上开始安静了一些,萧弦摇晃着身体找到一个机会起身离开座位,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走廊里飘来的烟酒气息,让他本就有些发闷的胸口更加不适。
庆功宴的喧嚣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只剩下模糊的低语和偶尔爆发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涌出,冰冷的水珠溅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冰冷的清醒。
他低下头,双手捧起水,用力地拍在脸上。
镜子里映出他略带苍白的脸,湿漉漉的水珠黏在发梢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洁白的陶瓷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张脸是否真的属于自己。
耳边依旧嗡嗡作响,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那些烟雾缭绕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或许是别的什么带有危险因素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轻轻响了一下。
他抬起头,镜子里多了一个身影。
高音果然也在这里。
他站在门口,穿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杯里的冰块融化了大半。
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脸上带着疲惫,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
他的目光同萧弦在镜子中相遇,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短暂的平静。
他站直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珠依旧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脖子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凉意。他抬手擦了擦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好,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他点了点头,靠了过来,将玻璃杯放在洗手台旁。目光落在萧弦湿漉漉的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某种无法说出口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动。
列车上的羁绊存在着。
“恭喜你们获得了首胜。”高音祝贺着他。
“谢谢。”他低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洗手台的边缘。他想说点什么,比如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也来参加庆功宴?”
高音点点头:“是,你看起来有些累。”
他低下头,水珠又变换了方向,落在地上。
“是啊,有点累。”他轻声说着。
高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可能是在等待什么,也可能只是在这里陪着他。
镜子里他们两人身影依旧清晰。萧弦想伸出手,碰碰他的肩膀,或者握他的手,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关掉了水龙头。
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实施他内心的这些冲动。
你好,因为我在前往试训的绿皮火车上认识了你,通过交谈觉得往后的生活都会同你有所牵连,所以才会这么失礼的想要拥抱你。
太过于牵强附会,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精神疾病。
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声响,空间真正意义的安静了下来。
“我该回去了。”高音轻声说,拿起玻璃杯,转身走向门口。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想叫住他。
“是跟容先生吗?”
“是”
萧弦觉得有些失礼,“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探听你的**。”
“没关系,今天不行。以后有机会再聊好不好?”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高音从衬衫里拿出钢笔,随后在萧弦的胳膊上写下名字,随即两人点点头。
高音推开门离开,门轻轻关上,留下一片寂静。
萧弦也回到酒局,房间里依旧热闹非凡。
队友们举着酒杯,笑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食物的味道。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随着众人欢笑起来。
他挨着主教练坐,装作醉酒的样子。
“容先生真大方啊,这么大的排场。”
“比赛只要打的好,未来什么都会有的!”
“今天他怎么没来啊,我还想着好好感谢他呢,上次要不是因为他的提拔,我哪有机会坐在这里受您的教诲啊。”
“他应该也来了吧?不过恰好有生意伙伴在这里,所以为了生意去那边了。搞不好一会他还会过来讲两句呢。”
“他们一会商量着还要下一场呢,但我老婆叫我回去,你什么意思呢,想去玩玩?”
谢天谢地!
“还继续的话,我怕他们干出什么刺激的事情啊,要不然就这样吧。我找个代驾把他们都送回俱乐部。您回家吧。”
教练点点头,“这里面就属你最成熟,加油吧。”
庆功宴就要结束了。主教练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房间。
有人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有的还举着酒杯高声谈笑。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今晚的胜利值得庆祝,但时间的确不早了。
萧弦快要急死了,赶紧散场吧。
教练走到几个还算清醒的队员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低声说着,“差不多了,该散场了。萧弦负责找代驾,让酒店服务员帮忙把喝醉的架到车上送回俱乐部,小心点,别让他们磕着碰着。后天还有比赛呢,你们要是能一直赢就可以一直这么爽。smoke weed everyda!”
酒局结束时,桌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半满的酒杯,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队友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脸上挂着满足却又疲惫的笑容。
萧弦此刻才终于如释重负。
他站起身,心里想的是将他们送回基地后的事情。
他摸出手机,打开代驾软件,输入目的地,然后静静地等待。
屏幕上显示着“司机正在接近”。
代驾司机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门口。他挂掉电话,走到队友们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该走了,”他低声说道。
他和服务生一起,将喝醉的队友一个个扶上车。
他闻到他们身上混杂着酒精和汗水的味道,但并不怎么讨厌,他们不再是刚才赛场上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而只是一群普通人。
终于,所有人都被塞进了商务车。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关上车门,代驾司机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了起来,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坐进副驾驶,靠在椅背上,听着耳边队友们均匀的呼吸声,随后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车子缓缓的开动着。
将队友们一一送回基地房间后,他站在空荡的走廊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走廊的灯光昏黄,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烟酒的味道。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脱下沾满烟酒味的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队服的圆领有些发皱,袖口还沾着几滴干涸的酒渍。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热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蒸汽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站在水下,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将所有的疲惫和烟酒味都洗去。
热水的温度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脑海中依旧浮现出酒局上的画面:队友们的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高音转身离开时的背影。
洗完澡后,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擦干头发,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领。
走出基地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将名字告诉出司机,司机将他带到一家酒吧门口。
他推开门,走进去,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吧台前面,高音正在擦拭酒杯,看到他进来,抬起头笑了。
“来了?”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某种默契的开场白。
萧弦点点头,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冰水。
“夜晚怎么样?”高音问。
“还可以,”他低声回答,目光落在酒杯上,“累,像是挖了一整天的矿。”
高音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你呢?”
“感觉不是很好,有些不适应。”
他摇了摇头,“可观众的反响却很好,”他低声说道。
高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跟容先生认识啊,可以说多亏了你,多亏了我们在列车上的相遇。”
“以前两家关系还可以,后来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他帮了我许多,现在这份工作也是他帮忙安排的。”
萧弦点点头,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你呢?感觉怎么样呢?”
高音没说话,萧弦听到轻微的哭声。
萧弦看着高音的脸,他流着泪,也不去擦拭,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喝着杯子记得威士忌。
“我没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