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雪》 第1章 苦胆交换手铐 列车驶离中转站时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车厢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后,萧弦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座位上来了新乘客。 寒意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转头看了眼窗外,残星微弱的光洒在火车的绿壳上。 萧弦将原本想要伸向车窗的手握成拳头,在小桌板下的膝盖上轻轻的扣着,像是在打节拍。 对面的乘客似乎注意到了萧弦的动作,也学着他的动作,将手在膝盖上轻扣着。 随后便抬手将身旁的玻璃窗打开。 冷空气从左耳进入,穿过了头颅,使得萧弦的头痛有些缓解,他痛快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对座的人看向萧弦,同他对视着,“和你想象中的恐怕不一样吧?” “什么?” “我说今晚的夜。” 萧弦摇了摇头,随后伸手将车窗关上。“我只是在这里待的太久了,许久没有这样子直面过夜晚了。” 陌生人点点头,“我理解。每个夜晚都在做重复的事情,作息颠倒,整夜的趴在办公桌前,哪里会有欣赏夜晚的时间呢?” 萧弦皱了下眉头,“欸?” 那人将手掌铺开在小桌板上,另一只手覆在五指的关节上,“我认识你,在海鹰的社交媒体上见到过你的照片,他们最新的青训名单里面有你。” 萧弦没有回应,刚安抚下去的心此刻又焦躁起来,他又一次对自己的前途感到了迷茫。 那人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他道:“不必担心,这次的青训选手虽然多,但位置大多都集中在3号位和5号位,优秀的1号位选手对于俱乐部来说依旧是凤毛麟角,你的能力在这届青训中算是拔尖的了,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未来呐。” “你知道我?你看过我的游戏直播?” “偶尔。倒是经常用你的直播录像助眠,或者学习你的游戏思路,你是我看过的这么多游戏主播中唯一不会被游戏中的负面因素影响到的人。” “嗯,在直播中我的确不太怎么跟观众沟通,需要思考的东西有些多,抱歉。” “我刚从英国回来,那边的作息跟国内的不一样,看直播很不方便。我是根据你的青训报告做出的评价。还有,之所以能在那么多选手中记住你,同你的名字还有一定的关系。” “名字?”萧弦说。 “我啊,叫高音。男高音的高音。”他说。 “难怪,如果有一大堆名字摆在我面前,你的名字对我而言也是那种只看一眼就会留下很深印象的名字。” “萧、弦。”高音一个字一个字将他的名字的念了出来。 “高音?”萧弦皱了下眉头用轻柔的声音回应了他。 两人在凌晨一点的列车上对视后笑了起来。 “喂喂,收敛些。刚才看到乘务员小姐睡眼惺忪的看我们两个呢。” 高音一边点头一边将五指弯曲放在耳边,朝着萧弦指示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你好无聊啊。” “是好无聊啊,我刚从英国结束学业回来呢。炸鱼薯条啊、大英博物馆的中国文物啊,因主唱嗑药挂掉所以取消演唱会的摇滚乐队啊,还有我即将要处理的家事。简直没一件能让我开心的起来的事情。” 萧弦点点头,“去年的总决赛就是在英国举办的啊。” “你真贴心,又多了一件。话又说回来,去年的伦敦决赛,假如把一号位的那个选手换成你的话,应该会赢的吧?” “不知道,或许会输的更惨吧。我在外网的游戏服务器里遇到过那位选手,被他打的很狼狈呢。” “至少你不会傲慢到在比赛前去玩其他的游戏吧?或者去同女孩睡觉?实在是太丢人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胜券在握,观众也对其他赛区的选手出言不逊,选手更是狂妄至极。可结果呢?” 萧弦无奈的笑着,结果就是被对方二十八岁的老将带队逆转了比赛。 高音用手扶着头,他的这个动作让萧弦刚才因为呼吸新鲜空气而缓解的头痛,再次剧烈了起来。 萧弦连忙将话题转移,“的确是很对不起观众的期望,辛苦你在英国还要受气了,一定是在很好的大学上学吧?” “帝国理工的商学院,父亲帮忙选的学校和专业,勉勉强强总算是读完了,结果家里却出了一些变故,所以大概是不抵什么用了。我打算改行做英语培训,结果却听说教培行业已经不存在了。” 难怪会在这节车厢同你相遇。 “你呢?关于你的信息少得可怜啊。” “我?大概是在二零四六年的秋天吧,像偷奶酪的小鼠一样从某个已经关闭的福利院里流窜了出来,之后一直依靠互联网生存。所以评估报告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有用的内容。” “抱歉。” “啊?这有什么关系。” 高音将右手中间的三指弯曲放在耳边做出打电话的姿势来,“十六岁?” “十七岁,已经过去两年了。” 高音挂断电话,萧弦回应了他一下。看着他从银箔纸制成的保温袋里拿出两个三明治来,“店就开在车站附近,感觉还不错。”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呢。” 说罢萧弦便轻轻挪动身子站起来,右手自下而上依次确认了裤子口袋里打火机和衣袋里烟盒的位置。 “让我冒昧一次吧,虽然说刚认识就同你说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你是想去车厢的连接处抽烟吗?” 萧弦微微弯腰,食指抵在嘴唇上。“嘘,小点声这可是列车上。” “我想说的是,许多电竞选手都有抽烟的习惯,恶习倒是谈不上。只是,我听说电竞比赛里,无法抑制的烟瘾是许多选手出现致命失误的关键因素。如果你想要顺利通过青训的话,就尽全力把烟戒掉吧。” 萧弦听后叹了一口气,随后稍微端正了身子靠在座椅上。 “有这么严重啊。” “如果下定决心走职业这条路的话,就戒掉吧。在你实现理想之前,我可以帮你保管。” 高音伸出修长洁白的手,萧弦的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般的将烟盒放在他的手心。 高音将盒子里的烟倒了出来,用香烟搭建出一个方形塔来。 他们玩起了抽木条的游戏。不过萧弦只抽了一根,整个塔就坍塌了。 “你输了呦。” “好不公平。” “罚你戒了它们吧。” 萧弦下了决心,用双手胡乱的在桌子上抓握了几下,弯折的香烟被他扫进了垃圾袋里。 他看着刻有天使的打火机发呆。 “有什么故事?” “不是,是那时我所在的福利院院长的。纯金的,看他爱不释手,就废了一番功夫偷走了,没人知道这事。每当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然后又就活蹦乱跳了。” “把这东西当成你的苦胆了,这种事也同我讲?” 萧弦却没觉得哪里奇怪,虽说他以前从未对别人提起过这些事情。 两人的交流使他的分享欲高涨起来。 “我逃走后没多久他就死掉了,听说是酒驾引起的车祸。” “想必是罪有应得吧?” 萧弦摆摆手,“不如就送给你如何,权当留个纪念好了。” “它看起来像是反派人物身上的东西。” 萧弦右手撑着下巴,“这说明你还是游戏玩的少了啊,游戏中越是厉害的反派,身上掉落的东西可越是珍贵啊。” “这东西看起来是纯金制作的吧?未免也太珍贵了些。” “丢了实在可惜,放在身边却又时不时的勾着烟瘾。不如送给你,就当是感谢你在直播中给我送的那些礼物了,正好也可以看作是我戒烟的决心嘛。” “你猜出我来了?” “聊天的节奏很熟悉,平常直播的时候总共也没多少人嘛。” 高音从萧弦手里接过打火机。 “他们肯定对你做了什么吧?你在哪家孤儿院?或许我可以……” 萧弦打断了高音的话,“没什么必要了,已经倒闭了都,以前的事我都要快忘记了,所以我才时不时的需要靠它来回忆过去。” “如果一定要让我接受这玩意的话,不如你将这个东西拿走,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萧弦看着高音从包里拿出一只手表。 萧弦打趣道:“这么漂亮的手表你把它放在包里?不了解的还以为是你的手铐呢。” “苦胆交换手铐!总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或许它会给你带来好运呢。” 高音将手表戴在了萧弦的手腕上,随后他将刻有天使的纯金制打火机收进短包。 萧弦还想着跟他解释一下,“其实有关我的过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深刻,我可没有任他们摆布。” 萧弦想找个话头告诉高音,过去在福利院时,每当院长让他走进某个房间去接见客人时,他都会趁机将一些致幻药给倒进他们的酒里,然后假装成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看他们出丑。 这是福利院曾经的一个志愿者教会他的,那人曾经是脱衣舞俱乐部的舞者。 高音点了点头,“我明白。” 萧弦察觉出自己的今晚的分享欲有些太过旺盛,便收敛了一些,跟高音一起吃起三明治来。 他看着高音,心里默念他的名字。 刚才开关车窗的动作也在萧弦的眼前忽闪忽现,还有过去和现在他们说的那些话。 他觉得有些奇怪,感觉以后的生活或许还会同高音有所牵连,羁绊似乎已经形成。 高音突然用食指碰了碰萧弦的无名指指甲。 “你应该到站了。” 第2章 生活像挖矿一样 “Roxanne”的名字唱到三分之二,大概在单词第二个n的位置时,萧弦接通了电话。 酒店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时间为九点整。 “出什么事了?”语气急促,夹杂一些焦虑。 萧弦从话音中听出来是已经合作了很久的游戏商人。 他的游戏直播很无聊,除了高音这种失眠症患者以外没什么人愿意看。 为了生活,他会跟游戏商人合作,帮那些游戏水平低但经济水平高的玩家提升在游戏里的排名。 “没出什么事啊。”萧弦说。 “那为什么不接单了呢?” “抱歉,最近有了新工作,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不太能够将心思用在代练这种事上。” “果然,是电竞俱乐部的试训吧?新的青训营计划已经启动了,我想那里肯定有你的名字。”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对你讲清楚,对即将到来的事情我也有些忐忑不安。” 从不拖欠工资的游戏商人在圈子里同毛色为棕色的大熊猫一样不常见,萧弦想同她继续保持友谊。 “我说,假设你的新工作落实了,可否能在电子商铺里借你的名头宣传一番?” “当然,就是不要太夸张。” “这你把心放宽便是,我有数的。” “还想同你保持联系,假设后面不顺利的话,希望你还能多多关照。” “想想就觉得奇怪,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吧,还建立了不算合规的劳资关系。可我却要从电竞比赛的转播中认识到真实的你。”她说。 “这样才好。”萧弦调了调手机的位置,将身体坐正。 “我现在想,如果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不付你钱你该怎么办?让你白白坐在电脑前工作,浪费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在跟你合作前就了解过你的口碑了,并且知道你的一部分个人信息,相信你的为人,所以就很安心的接单了。” “蛮吓人的嘛。打算用什么花名?” “随便几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拜托你别这么随意,透着股失败者的滋味。” “那你有什么建议?” “我刚才不是说了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嘛,我们之间所维持的一直都是我给你任务,你接受任务,你完成任务,我给你报酬的这种模式。叫我怎么知道你的喜好?” “这样才好。” “如果真要我说一个,不如就叫quarry吧,是我最近在追的美剧的角色,他跟你的工作还蛮像的。” “不还是几个英文字母?” “内心空洞到不行,但外表却坚如磐石,像这个采矿场一样……就叫你矿场吧,听起来蛮响亮的。十几年前的剧了,你不觉得台词听起来还是很有味道吗?” “我会考虑的,多谢你的照顾。” 但电话对面的人似乎来了感觉,表演欲充足的继续说着些乱七八糟的台词,“生命的本质就是复杂,对吧?死亡就不会plicated。” “再见,祝好。” 萧弦挂断电话,他认可了矿场这个花名,并非是因为那神神叨叨的台词,而是他觉得生活像挖矿一样,累的要命。 看了眼手表,距离约定试训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起床从包里拿出新的衣服穿上,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整理自己的身体,随后用便利店的牛肉三明治充饥。 面对当下无事可做的状态,他有些不适应。 不如现在就去好了。 萧弦做了决定,随后收拾行李,退掉房间,打辆出租车,告知目的地后汽车便开始平稳的行进。 出租车上正放着宇多田光版本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萧弦在后座闭上眼睛。 “我儿子特别崇拜你这样的年轻人。”司机在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忽然打破沉默,回头看了萧弦一眼。 萧弦有些尴尬,他在思索这话带着多少善意,毕竟在互联网上对电竞这种行业的批评声不在少数。 “他学习成绩还不错,我并不反对他通过玩网络游戏的方式来缓解压力。”司机见他不说话,便抬手调低了音乐播放的声音,“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中年人。” “谢谢。目前来说,我还算不上电竞选手。” “是去参加选拔的吧?跟我女儿喜欢看的那种男团偶像组合一样,想要出道就必须经过残酷的考核。” “的确如此,现在这行竞争相当的激烈,对我来说,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你应该算是有两次机会吧,如果这一次没过,我还可以载你去男团那边试一试。” “您很幽默,谢谢。”萧弦转头看了眼窗外。 电竞基地的巨幅广告牌上印着一只在海岸上盘旋的鹰。 此时车内的音乐已经变成了橡皮筋乐队的《2:1》。 萧弦觉得今天运气很好。 “您到地方了,希望能够在这家俱乐部的下一次比赛中见到您,我会和孩子一起看,然后告诉他,爸爸曾经载过他。” “祝您一切顺利。”萧弦挎着包下了车,越过路边石后沿着绿植快步走向台阶,在向保安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和来往此处的目的后,他走进大楼内部。 萧弦按下电梯的金属按钮,指尖的凉意让他忽然想起离开福利院的那晚。 夜晚。 在萌生逃离念头的那个傍晚,他正与灿绕着操场散步。 暮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燕子在低空飞行。 灿比萧弦高三公分,跟他是在柔道练习中认识的。曾经有省里退伍的柔道教练来福利院选人,教练像中医诊脉一样看了所有人的手腕,最后选中了灿。 灿有可以成为国家柔道队队员的机会,大家都很高兴,萧弦被选为他的陪练。 理由是他曾经在福利院面对霸凌时以一敌五,抗击打能力经过了多方的考验,被选中是众望所归。 他和灿在初始训练阶段总是缄默不语,只是机械的执行教练指令。 由于他的动作精准毫无失误,教练对他的沉默虽然感到异样却也难以指摘。 他的学习速度比灿更快,领悟能力也更强,因此在对练中不仅能帮助灿熟练掌握招式动作,还能确保自己不被对方击倒。 柔道动作方面,灿喜欢在摔倒萧弦的时候将手臂横在萧弦的胸上,另一只手支撑在地上,然后营造出两双眼睛互相看着对方的画面。 萧弦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他格斗电影看多了。但后面只要有实战练习灿就会重复同他对视的动作,萧弦被他搞得心烦意乱。 三个周沉默练习结束后,他们开始在柔道练习结束后进行交谈,萧弦从灿的口中得知自己之所以被选中就是因为不爱说话。 灿建议萧弦同他一起学习计算机和英语,灿的学业有专业的人士进行辅导。 不光如此,他还有单独的房间。 他们开始一起洗浴,互相监督对方的身材管理情况,灿依旧喜欢将手放在萧弦的胸上。 灿的皮肤雪一样白,却毫无病态的表现,起伏的身体如同微微呼吸的玉器,五官像希腊的古典雕塑。可能也正是如此,萧弦才对他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并不反感。 他们的秘密很快就被柔道教练发现,萧弦便失去了同灿陪练的机会,院里很快便传出了萧弦有另类的性倾向并且还骚扰灿的谣言。 恶意随后就到,比以往更加恶劣,好在相较于以前,萧弦可以用学到的柔道技巧去对付他们了。 在接连将几人的胳膊折断后,他被关了禁闭。这期间灿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 他“出狱”后,很自在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柔道教练不再来了,看来灿应该是放弃练习了。 但这种生活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他就被叫到院长的办公室,这次同之前的几次不一样,态度相比以前好了许多。 院长找他谈话,说得很直白。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再做之前的那些事情了,要是能讨好灿的靠山,说不定还能摆脱现在的处境,这可能是最后改变命运的机会。 院长说–那些事–的时候,满脸微笑的玩弄着那个刻有天使的金制打火机。 灿很重要,是福利院的摇钱树。 只有灿背后的人满意了,大家往后的生活才能越来越好。 灿是关键。 “带灿学习时要拿捏好分寸。不能太专注让他意识到同你差距,或者太懒散影响到他学习的状态——但凡出一次错,都会是你的责任,别让他受太多的刺激。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最好有数。如果再越界…你也没必要在这里了,你的那些药应该没多少了吧?” 谈话到此结束。 此后萧弦同灿只学习专业课知识,他注意到灿的手腕上有几道伤痕,但没说什么,只是对灿后面的一些行为不再迎合,灿领会了他的意思,遇到不理解的问题时也不再请教他。 萧弦反倒因为无法适应自己造成的现状而心烦意乱,在成绩测试中屡次落后于灿。 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关于告别的。 “我要被领养了,一会就要离开这里了。同他们说好了,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留给你……” 萧弦没听完后面的话,停止了思考,像是被人一脚踢走的矿石一样滚开了,灿没有追赶。 总之一定要先他一步离开这个地方,当时是下了这样的决心的。 从萧弦离开福利院后,他就再也没有联系过灿,也尽量避免一切同灿有关的事物。这还是第一次想起他,想必灿的人生会同福利院时期一样一帆风顺吧? 被娱乐圈的经纪人领养,离开福利院后开始接受艺术培训,随后通过艺考进入电影学院,大学时期就开始接戏和担任奢侈品代言,毕业后进入演艺公司,开始追逐各类电影的奖项。 电梯的齿轮在黑暗里发出干涩的喘息,门缓慢的缩了回去,像患了哮喘的钢兽。 萧弦深吸了一口气,停止回忆。 第3章 最终他患上了斯德哥尔摩 他没成为柔道运动员,却可以成为电影明星,这也很好。 “您好?萧弦同学?” 萧弦回过神把思绪掐断,“不好意思,我刚才注意力有些不集中。” “没关系的,常有的事,有很多业余玩家来我们这里试训后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你不是第一个,不要紧张,也不需要找什么借口,这没什么丢人的,下一个。” 完了。 有关灿的回忆,出现的时机可算是恰到好处。 “能不能重新试训一次?我想将前面的试训重新过一遍。”萧弦站起来挨着椅子只上前走一小步。 “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请回吧。”刚才同萧弦训练的选手朝他一摆手,站起身直接同他保持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你后面还有不少人呢,我们会报销你回家的火车票,再额外给你五十块奶茶钱。从这边数第二个房间就是财务人员的办公室。” 萧弦有些不甘心,不是因为失去了成为职业选手的机会,而是他不想接受被这种水平的选手羞辱。 但这不能埋怨别人,然而他控制不住自己,“再和我对战一次,你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我来教你。”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随后哄堂大笑,基地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赌一千块,这次我绝对能赢你,我没有恶意,只是今天的情况不太寻常。” 赢了萧弦的人用手指了指他的手腕,“我要你的手表。你戴江诗丹顿,就证明你不缺钱,听我一句劝,别犯傻了。” 其他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这一行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你还可以继续做主播,有可能挣得比我们还多呢。” 萧弦将手一摆,将手腕能看到清晰毛细血管的一侧对向他们,“这表我不能给你,它有特殊意义,但我可以折现给你。” “和你想象中的恐怕不一样吧?” “什么?” “萧先生,看起来你对你手上的这块表不太了解啊,这手表可不是你轻易就可以折现的东西。” 说话的人萧弦并没有见过,刚才他并不在现场,可能是先前欢快的笑声,才将他从某个地方带了过来。 萧弦看着说话的男子,他比灿还要高,有一米九左右,萧弦跟他的距离慢慢拉近,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萧弦的手腕被忽然抬起,腕子的表被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不是你的手表吧,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男子点点头,将萧弦的手轻轻的放开,“一个朋友,看来是交情很深的朋友。为了这份深厚的友情,季泽,跟他再比一次吧,给他一次机会。” “是的老板。”季泽重新做回到座位上,“抓紧时间吧。” 趁着在整理设备的时间,萧弦在人群中偷偷的观察老板。 脸生的极好,五官称得上是精雕细琢。 绝美的相貌还没来得及欣赏多久,他就跟那双透着蚀骨寒意的双眼对视上了,寒光追着他,他发现老板浓密的睫毛好像从不扑闪。 “呃,谢谢。”萧弦被他看的有些发麻。 “这次别搞砸了。”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萧弦重新戴上耳机坐在电脑桌上,在游戏进入加载页面时,他感觉身后寒意依旧不减,老板就在他的身后。 不该乱盯着别人相貌看的,即使被盯的这个人长得并不难看。 “quarry、采石场。” “是、嗯……”萧弦点了点头。 “游戏开始了,集中注意力。国立竞技场可是能容纳八万人呢。” 萧弦看了眼手表,现在刚好十一点整。 五分钟就好,萧弦右手离开鼠标,抬上放下。 十一点零五分。萧弦结束游戏。 他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基地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的比试。 他听到了摔打键盘的声音。 “单从对线来说,简直是无可挑剔了。简直判若两人啊。” 老板对说话的人点点头,“你是教练,你做决定,我不干涉。” “留下他吧,就刚才的比试来看,我相信他刚才的辩解,我可不想他去别的俱乐部。” “这不公平,我还要再跟他比一场。”季泽站起身,“现在是一比一而已,是他要求重新比试的,他想进俱乐部,要赢我才对吧?” 教练摇了摇头,“去继续试训其他人吧,他已经通过了,你们两个以后有的是比试的时间。带他先去找个房间。” “可是” 老板挥手打断他的解释,指了指萧弦的手腕,“另外,这表要八百多万呢。你打算给他折现?不过,你也没答应跟他赌吧?” 教练此刻也靠近他们两个,“别意气用事了,季泽,以后再报仇吧,现在你们已经是队友了。” 季泽不再辩解什么,回去继续试训其他的青训队员了。 萧弦注意到所有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 他想要将手背起来,但又觉得不太礼貌,而且还很刻意,就原地站着不动,任由别人打量他的双手。 高音啊高音。等下次有机会见面再对他讲,这下子误会大了。 “我来带你找个房间吧,顺便再谈谈合同的事情。” 老板向上指了指,领着他朝着基地的上一层走过去。 萧弦看着周围的人重新忙碌了起来。 “你有什么行李需要带过来吗?运费我们也可以为你报销。” “不用,等确认房间后我再去重新购买就是,没有那么多的东西需要带。” “也是,不用买了。给你准备的房间里有新的用品,设置的很齐全,你可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就不需要再买了。” 萧弦跟着老板走进一间房间,他观察了四周,简直比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还要奢华。他有些疑惑,盯着老板的后背,然后开始用手机搜索老板的个人信息。 容默。 原来现实中的容默居然长样,上天好不公平。 “Boss……这、好像是你的房间吧。” “不用担心,我从来不在这里住,东西也都没有用过。” “可是……”萧弦害怕别人因为他住老板的房间而对他有什么误会,不过他觉得误会已经发生了。 容默岔开话题。“今天他们对你的敌意很深啊,我看你也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沟通的人。这可不行,毕竟是团队游戏,更何况是职业赛场,希望你能够及时适应,别再被其他的东西分心了。” 萧弦点点头,“谢谢您给的机会,我会珍惜的。” “抽?”容默拿出一只雪茄来。 “不抽的,戒掉了,昨天开始决定戒的。”萧弦揉揉自己的手腕。 “嗯,很好的开始,继续保持。” 容默关上门。 “感谢高音吧,他对我说,今天俱乐部会来一个新人,如果我真的对电竞投资这种事感兴趣的话,就应该来看看。” 萧弦点点头,“嗯,我会感谢他的。”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之前一直在英国读书,这个月才回国,还是说你们早就认识了?因为你游戏主播的原因?” 萧弦思索着,要怎样同容默讲述他同高音是如何认识的呢? 两人在列车上相遇,因为彼此的名字熟悉起来,随后交谈的很愉快,于是便在快要分别的时候交换了礼物,同高音交换了价值八百多万的手表? “我们在列车上碰到了,然后我抢劫了他,最终他患上了斯德哥尔摩,向你推荐了我。” 容默笑了笑,“看来我对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说不定你能够处理好同他们的关系。” “谢谢。” “我们来谈谈合同吧,三年八百万如何?俱乐部的代言和奖金都可以跟你分成,你还可以在非训练时间继续直播,我可以给你流量推广,我有直播平台的股份。” “一年的合同就可以,工资可以更低一些。你的俱乐部上赛季连季后赛都没进。我想加入对赌条款,打进季后赛,获得联赛冠军、进入世界赛等等,就是类似美国篮球联赛的罗斯条约的那种合同。” “唔,你比那些庸才要有志气的多,很少会有新人会像你这样要求,怪不得、嗯……” “跟别人无关,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可以省点钱用在别的地方。” “呵呵,真贴心,就按你说的来吧,不过要加上优先续约的条款。你好好休息,待会我让公司法务联系你,我相信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会把合同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一遍的,这需要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 容默推开门准备离开。 “Boss,你的一些私人物品。” “喜欢就用,不喜欢放着别动就行。” “明白。”萧弦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陌生的号码。 “挂断就可以了。我想我们应该保持联系,关于这个俱乐部,关于教练团队、其他队员甚至于宣传人员,我都想听听你的意见。” 好大的饼。 他想要保持联系,真正的目的可能是高音。他对这家俱乐部的死活才不会关心呢,对他来说,俱乐部不过是个毛绒玩偶。 “谢谢老板。” 容默走后,萧弦熟悉了下房间。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按照自身的习惯放置好,随后通过网络购物买了几个收纳盒,打算将不需要的东西归置起来。 敲门声响了起来,他猜测应该是跟他签合同的人来了。 两人站在他的门前,一个人带着个鼓鼓的公文包,另一个人是季泽。 看来今晚上是不用不睡觉了。 萧弦估计他的作息很快就会回归正常了。 第4章 像是挖了一整天的矿 萧弦经历了无聊的一个月,如同漂浮的尘埃,几句话就可以概括。 他逐渐适应了俱乐部的节奏,在几次训练赛结束后获得了教练组的信任,被安排在来年的新赛季的比赛中上场。 二零四六年的二月八日,他第一次登上职业赛场的舞台,比赛的内容他记不清楚了。 就比赛本身而言,并无太多值得铭记的地方,他们完全主宰了比赛,对手毫无还手之力。 值得铭记并非是比赛本身,而是另外的人和事。 萧弦在那场比赛的解说席上看见了高音,这应该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们居然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了。 比赛打完散场后萧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刚才录像反复观看,高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悦耳,整场比赛的解说中他很中立,没有任何的偏袒。 除了有人把他的游戏名字叫成了夸克,高音纠正了一下以外,整场比赛都没有其他的节奏。 比赛结束的很平静,毕竟两个队伍的粉丝都没多少,赛后采访还没结束观众就走完了。 萧弦离开场馆时故意走的很慢,以为有机会碰上高音,结果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最后磨蹭到场馆的清洁工下班,他才自己打车去了酒店。 他们在酒店庆祝俱乐部的赛季首胜,可能是因为许久都没有获得过胜利了,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兴奋。 酒一瓶一瓶的打开,有人开始抽烟,还有人提议饭后继续下一场找别的乐子。 萧弦咽了咽口水,他感到头晕目眩,想要离席去厕所痛快的呕吐,结果主教练此时却开始发言。 “今天的胜利,是团队每一个人努力的结果。从选手到后勤团队,大家都为新赛季做了充分的准备。这场胜利只是一个开始,它证明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我们也清楚,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会更多。接下来,我们会继续保持谦逊,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无论胜负,我们都会全力以赴,争取为粉丝们带来更多精彩的比赛。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用行动证明自己!” 萧弦很无语。实际上他的英雄选择很烂,直到最后在英雄选择方面还在征求选手的建议,战术设计上也跟对面的韩国教练差距很大。 不过在这方面,中国的教练大多如此,除了会说些看似鼓舞人心的话语以外别无用处,作用甚至可能还不如基地负责饮食的阿姨,至少阿姨的菜肴做的货真价实。 终于,酒桌上开始安静了一些,萧弦摇晃着身体找到一个机会起身离开座位,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走廊里飘来的烟酒气息,让他本就有些发闷的胸口更加不适。 庆功宴的喧嚣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在外,只剩下模糊的低语和偶尔爆发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地涌出,冰冷的水珠溅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冰冷的清醒。 他低下头,双手捧起水,用力地拍在脸上。 镜子里映出他略带苍白的脸,湿漉漉的水珠黏在发梢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洁白的陶瓷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张脸是否真的属于自己。 耳边依旧嗡嗡作响,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那些烟雾缭绕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或许是别的什么带有危险因素的预感。 就在这时,门轻轻响了一下。 他抬起头,镜子里多了一个身影。 高音果然也在这里。 他站在门口,穿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手里握着一只玻璃杯,杯里的冰块融化了大半。 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脸上带着疲惫,依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 他的目光同萧弦在镜子中相遇,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破这短暂的平静。 他站直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水珠依旧从他的发梢滴落,顺着脖子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凉意。他抬手擦了擦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还好,只是有些……不太习惯。” 他点了点头,靠了过来,将玻璃杯放在洗手台旁。目光落在萧弦湿漉漉的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某种无法说出口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动。 列车上的羁绊存在着。 “恭喜你们获得了首胜。”高音祝贺着他。 “谢谢。”他低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洗手台的边缘。他想说点什么,比如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也来参加庆功宴?” 高音点点头:“是,你看起来有些累。” 他低下头,水珠又变换了方向,落在地上。 “是啊,有点累。”他轻声说着。 高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可能是在等待什么,也可能只是在这里陪着他。 镜子里他们两人身影依旧清晰。萧弦想伸出手,碰碰他的肩膀,或者握他的手,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关掉了水龙头。 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实施他内心的这些冲动。 你好,因为我在前往试训的绿皮火车上认识了你,通过交谈觉得往后的生活都会同你有所牵连,所以才会这么失礼的想要拥抱你。 太过于牵强附会,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精神疾病。 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声响,空间真正意义的安静了下来。 “我该回去了。”高音轻声说,拿起玻璃杯,转身走向门口。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想叫住他。 “是跟容先生吗?” “是” 萧弦觉得有些失礼,“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要探听你的**。” “没关系,今天不行。以后有机会再聊好不好?”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高音从衬衫里拿出钢笔,随后在萧弦的胳膊上写下名字,随即两人点点头。 高音推开门离开,门轻轻关上,留下一片寂静。 萧弦也回到酒局,房间里依旧热闹非凡。 队友们举着酒杯,笑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食物的味道。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随着众人欢笑起来。 他挨着主教练坐,装作醉酒的样子。 “容先生真大方啊,这么大的排场。” “比赛只要打的好,未来什么都会有的!” “今天他怎么没来啊,我还想着好好感谢他呢,上次要不是因为他的提拔,我哪有机会坐在这里受您的教诲啊。” “他应该也来了吧?不过恰好有生意伙伴在这里,所以为了生意去那边了。搞不好一会他还会过来讲两句呢。” “他们一会商量着还要下一场呢,但我老婆叫我回去,你什么意思呢,想去玩玩?” 谢天谢地! “还继续的话,我怕他们干出什么刺激的事情啊,要不然就这样吧。我找个代驾把他们都送回俱乐部。您回家吧。” 教练点点头,“这里面就属你最成熟,加油吧。” 庆功宴就要结束了。主教练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房间。 有人已经醉倒在桌子上了,有的还举着酒杯高声谈笑。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今晚的胜利值得庆祝,但时间的确不早了。 萧弦快要急死了,赶紧散场吧。 教练走到几个还算清醒的队员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低声说着,“差不多了,该散场了。萧弦负责找代驾,让酒店服务员帮忙把喝醉的架到车上送回俱乐部,小心点,别让他们磕着碰着。后天还有比赛呢,你们要是能一直赢就可以一直这么爽。smoke weed everyda!” 酒局结束时,桌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半满的酒杯,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队友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靠在椅背上,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脸上挂着满足却又疲惫的笑容。 萧弦此刻才终于如释重负。 他站起身,心里想的是将他们送回基地后的事情。 他摸出手机,打开代驾软件,输入目的地,然后静静地等待。 屏幕上显示着“司机正在接近”。 代驾司机打电话来,说已经到了门口。他挂掉电话,走到队友们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该走了,”他低声说道。 他和服务生一起,将喝醉的队友一个个扶上车。 他闻到他们身上混杂着酒精和汗水的味道,但并不怎么讨厌,他们不再是刚才赛场上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而只是一群普通人。 终于,所有人都被塞进了商务车。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关上车门,代驾司机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了起来,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坐进副驾驶,靠在椅背上,听着耳边队友们均匀的呼吸声,随后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车子缓缓的开动着。 将队友们一一送回基地房间后,他站在空荡的走廊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走廊的灯光昏黄,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烟酒的味道。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脱下沾满烟酒味的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队服的圆领有些发皱,袖口还沾着几滴干涸的酒渍。 他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热水从花洒中喷涌而出,蒸汽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 他站在水下,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将所有的疲惫和烟酒味都洗去。 热水的温度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脑海中依旧浮现出酒局上的画面:队友们的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高音转身离开时的背影。 洗完澡后,他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擦干头发,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领。 走出基地时,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他打了一辆出租车,将名字告诉出司机,司机将他带到一家酒吧门口。 他推开门,走进去,酒吧里的灯光昏暗。吧台前面,高音正在擦拭酒杯,看到他进来,抬起头笑了。 “来了?”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某种默契的开场白。 萧弦点点头,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冰水。 “夜晚怎么样?”高音问。 “还可以,”他低声回答,目光落在酒杯上,“累,像是挖了一整天的矿。” 高音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你呢?” “感觉不是很好,有些不适应。” 他摇了摇头,“可观众的反响却很好,”他低声说道。 高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你跟容先生认识啊,可以说多亏了你,多亏了我们在列车上的相遇。” “以前两家关系还可以,后来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他帮了我许多,现在这份工作也是他帮忙安排的。” 萧弦点点头,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你呢?感觉怎么样呢?” 高音没说话,萧弦听到轻微的哭声。 萧弦看着高音的脸,他流着泪,也不去擦拭,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喝着杯子记得威士忌。 “我没有办法的。” 第5章 画的是蝠鲼啊? 凌晨的街道给萧弦的感觉如同被抽空的沙漏,最后他只记得便利店里的自贩机发出的些许蓝光。 他走路回的基地,三公里多的距离对他来说并不算太远。 回房间后,冷水洗脸,洗漱睡觉。 早上醒来,他起床去餐厅吃饭,负责饮食的阿姨正在备菜。 “你是这帮子年轻人中起的最早的,以往他们都在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才起来。你吃牛排吗?吐司面包和煎蛋也可以很快做出来。” 萧弦点点头。 他打开电脑,随后在吃饭的过程中又复盘了一下昨天的比赛,查看自己有多少需要注意和改进的细节,同时戴上耳机仔细的听了高音的解说。 口条相当的完美,没有多余的颤音,没有沸腾的嘶吼,嗓音像在擦拭一件精密仪器。 解说词精妙绝伦,时不时还会使用标准的英文来表述专业的游戏术语。 萧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拿下耳麦,里面仿佛还残留着高音解说的余温,像有人在他的颅骨内侧轻轻哈了一口白气。 他感到胸口有些发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放在大腿两侧。 昨晚宿醉的副作用连同对高音的情感一起到来了。 萧弦站起身,快步走进浴室,拧开开关。 冷水从头顶倾泻下来,带着寒意,透过上衣打在他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冲刷身体,试图将那股燥热压下去。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滴落,滑过胸膛,最后汇入脚下的排水口。 他感到心跳渐渐平复,呼吸也变得平稳,但高音的声音似乎依然在脑海中回荡,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旋律。 声音并非来自刚才的比赛,而是来自昨晚他和高音在酒吧的谈话。 他站在花洒下,双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水流在地面上形成的小漩涡。 等身体终于平复后,他叹了口气,关掉水龙头,拿起毛巾擦干身体,重新换身衣服,走出浴室。 无论声音再怎么重复,他对现状绝对是无能为力的。 冷、静、冷静。 他坐回电脑前,头发没擦干净,依旧湿漉漉的,偶尔有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肩膀上,浸透了新的队服。 萧弦将手放在键盘上,指尖冰凉,但心跳已经平复下来。 冷水澡的效果不错,至少现在他能清晰地思考了。 戴上耳机,将外部空间隔绝,只剩下电流的嗡鸣和游戏背景音乐的鼓点。 屏幕上,游戏角色的选择界面跳了出来,他熟练地选择了自己需要加深练习的英雄。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鼠标在鼠标垫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屏幕上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地穿梭在战场上。 等第三把游戏启动的音效响起时,他看到有人拖动椅子。 微波炉在十二点十七分尖叫起来,烤肉油脂的气味时不时偷偷的漫过显示器,有人从餐厅出来时没有关靠门。 不同重量的身体所发出的脚步声在地板的交接缝处停留。 属于电竞职业选手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季泽踩着着拖鞋陷进电竞椅,椅架发出濒死的呻吟。"昨天的比赛,"他对着漆黑的屏幕说,"你好厉害?" 萧弦没回头。"谢谢,是他们太轻敌了,像发情的公猫一样往我身上扑。" “呃,你这么一说确实跟沙漏发情的时候挺像的。” 另外几台电脑的屏幕陆续亮了起来。 三号位选手林云因为头发乱糟糟的就戴了顶棒球帽,他嘴里咀嚼着巧克力,喉结上下滚动。"两年了,"他说,"俱乐部上次赢得这么轻松的时候,还是跟二线联赛的队伍打保级赛的时候。" 训练室充满了电子蜂鸣。 有人踢开脚边的空红牛罐,铝罐撞上墙角的奖杯陈列柜,柜子里空空荡荡的,已经成了沙漏的窝。 萧弦的屏幕进入结算画面的时候,教练走进训练室,他把耳机拽到颈间,餐厅传来传来阿姨用拖把捅垃圾桶的声音。 "萧弦,"他说,"青训报告说你左手的反应速度比右手还快,你是什么怪物啊?" 棒球帽笑起来,"可惜他不是左撇子。" 四号位的金阳忽然摔了一下键盘,键帽蹦跳着落在地板上。"我们的对手昨晚在直播间阴阳怪气。说我们赢靠的是版本,我们为数不多的粉丝跟他们的人大吵了一架。" 季泽用湿巾擦擦嘴。"有俱乐部联系我了。" "你现在值多少?" "差不多一辆二手特斯拉的钱吧。" "哦,是网约车俱乐部啊?" 季泽叹了口气,“我朋友的直播公会还告诉我他们缺人。” "你真这么想的?" "至少不用每天都吃褪黑素了。总之,这赛季我应该是上不了场了吧?”季泽无奈的看着众人。 训练室忽然安静了一些,教练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理解。” “你们先自己训练一会,三点半到六点,我们约了队伍打训练赛,然后六点到七点对训练赛进行复盘,八点半到九点半集体讨论一下明天的对手的作战风格。” 所有人都开始投入到了游戏中去。 “又是训练赛,天天训练赛,五分钟一把,十分钟一把,一把又一把,我都想自残了。” 但萧弦很喜欢训练赛,训练赛可以学到许多东西,还可以增强同队友之间的默契感。 下午三点半,训练赛准时开始。 “别说废话昂,谁在说废话让我发现了你就等着吧。”主教练拿着耳机拍了拍金阳的肩膀。“就按我们之前规划的来,训练赛也要认真对待。” “都打起精神来。"主教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面的这支队伍,上赛季在赛区刚拿了季军,是世界赛的八强。人家能跟我们打训练赛不容易的。” “别说废话昂!我再强调一遍。” 训练赛结束,赢多输少。 晚饭吃的是意大利面和披萨,萧弦觉得很美味。 大家休息到八点半,又开始了复盘。 整个训练室弥漫着红牛与薄荷糖的气味,主教练在战术白板上的写写画画。 "如果他们拿了蝠鲼。"主教练说着,"有谁知道要怎么拆体系?" “画的是蝠鲼啊?” 萧弦看着明天队伍的选手报告,对方1号位的蝠鲼胜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可以放的。"萧弦说着,"我可以拿鹰女跟他对位。" “不要轻敌,明天的对手可是去年的世界亚军,连续两年的联赛冠军。” “我知道啊。我会全力以赴的,相信我。” “好,那明天继续以你为战术核心好了。但你想好了,输了的话你可要是承担全部责任的啊。” 这都什么教练啊?萧弦压抑住自己想要骂人的心情。 接下来讲战术。 "这里!"主教练的笔尖在白板上重重一点,"他们的弱点在这里。"荧光笔圈住一组数据据:"对方二号位的TP(传送)使用率只有43%,这意味着什么?" "支援慢。"二号位周衍下意识接话,手指在鼠标侧键上摩挲。 "没错。"主教练的声音带着笑意,"所以今天我们明天就用分推战术吧。周衍,你要给他们三路压力。五号位的小九,你的视野布控要保证周衍的生存空间。" 战术板被荧光笔画得密密麻麻,主教练的语速越来越快,“记住,对手喜欢在25分钟左右偷龙,这是他们的固定节奏。我们要在20分钟的时候控制住上半区视野。萧弦,你的鹰女要提前做好前压准备,给对面1号位和3号位压力,拖缓他们掠夺资源的速度。" “如果实施这个战术的话,开局抢资源一但出现失误,我们下路就崩掉了,会被对方滚起雪球的。”小九说话有些短促,萧弦看他怪紧张的。 萧弦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我们刚才在训练赛中并没有执行过这个战术,我看过之前的全部比赛,这个战术上一次在比赛中出现还是在两年前,开发这个战术的俱乐部已经解散了。” “既然这样,明天的比赛就执行这个战术吧,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主教练敲打了几下战术板。 “最后一点。”萧弦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不要被他们的挑衅影响。上周他们比赛的时候,连续三次在公屏嘲讽,垃圾话的水平也很高。记住这一点就好,我们是职业选手,不是小学生。” 明天的对手很强,萧弦已经有些上头了继续说着话,"按我们准备的来。记住,我们在训练赛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破绽,并不是没有胜算。" 萧弦看小九的表情有些尴尬,其余人也露出惊讶的神情。 萧弦才发现自己刚才呛行了,主教练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但并没有发作。 “萧弦说的对,明天的比赛很重要,我们以后也要像他一样多多发言,多多讨论。” “今天就到这里吧。”教练合上战术本,“明天早上十点,准时训练室集合。最后再执行一下战术,下午五点比赛,我们下午三点坐车去场馆。” 萧弦推门回房,径直拐进浴室,顺道将牙杯里的水灌满,他叼着牙刷斜倚在瓷砖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牙。 热水从花洒喷头垂直落下,在锁骨处积蓄成微型湖泊,然后裹着氤氲的白烟淌过脚背。 水汽渐渐漫上来,浴室的镜面逐渐蒙上水雾,电动牙刷在口腔里嗡嗡作响,像困在透明蜂巢里的工蜂。 萧弦擦开浴室的水雾,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显示时间为十点零三分。 他关掉花洒,用浴巾擦干身体,离开浴室,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在床上。 他在想明天的比赛。 明天的比赛很重要,自己必须要保持专注,不能去想别的事物。 无法解决的事情要留在能够解决的时段去想。 不知道高音会不会在解说台。 明天的比赛很重要,通常会采用资历比较老的解说。 但高音有容默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被安排一个位子。 睡意像涨潮般漫过脚踝。 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床单是银白色的。 第6章 游戏角色的选择恰到好处 萧弦觉得国立竞技场的空调总是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他正摘下护腕擦拭着键盘缝隙,解说台刚好传来高音的声音。 “现在进入了BP环节,可以看到排名垫底的海鹰战队选择了鹰女来对位对方一号位选手洛洛的蝠鲼。" "他们要拿毒蛇了。"主教练将黑色的笔记本开开合合,"周衍,counter位给你?"这是他第五次调整耳麦位置,塑料搭扣发出的脆响听起来有些难受。 “天才啊!老大,跟昨晚模拟的阵容简直一模一样。”小九看了一样萧弦。 教练拍拍了拍手,“别交头接耳,要看着屏幕交流!别忘了我们最开始进入游戏的设定,就像昨晚练习的那样。视野很重要,视野!小九你指挥的时候可以听听萧弦的意见。” “我会的。” “看屏幕看屏幕啊?专注!” “海鹰战队选择的战术打法很古典,已经很久没有队伍在赛场上执行过了。”高音微弱的声音从环绕音响里渗出来,萧弦听见自己的心脏狂躁跳动的声音。 “很反逻辑的走位!”主解说突然拔高的声线响彻整个场馆,穿透隔音玻璃刺进了萧弦的耳朵里,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别人。 比赛大厅里,灯光绚丽的切割着空气,荧幕上的画面不停的闪烁着。 萧弦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如同弹奏乐章。 他控制的角色在屏幕上挥动着金属爪子,每一步都很精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偶尔他的目光还会扫过解说台,高音在那边低声附和着主解说,还要时不时充当喜剧演员。声音依旧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暗流一般,悄然渗透进他的意识里。 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当初那么容易就将灿给忘记了,现在却始终摆脱不掉同高音在火车和酒吧里的回忆。 思念如同荒野中的风,无法捕捉,也无法阻挡。它从四面八方涌来,穿过萧弦的身体,在他的胸腔里盘旋,像一只无法驯服的鹰。 “你无法将我关进笼子,也无法将我驱散。” 萧弦看着电脑屏幕里自己选择的鹰女,背景故事里她因为战斗爪子损坏,科学家重新为她铸造了一个金属爪。 ”思念是鹰爪嵌进肉里的锈。” 游戏角色的选择恰到好处。 “现在,我们看到蓝色方的三号位正在向中路靠近,”高音似乎终于找到了切入观点的机会,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萧弦甚至觉得比赛室的隔音玻璃太过于专业,让他只能听到很微弱的声音。 “他的走位非常谨慎,显然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萧弦操控着角色冷静地执行着每一个指令。他的心跳开始变得平稳起来。 “毒蛇正在寻找制高点。”解说员的声音混着电流震颤,“他总是能逃脱对手的围堵。” “蓝色方的一号位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解说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如果毒蛇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比赛的天平可能会彻底倾斜。” 萧弦一步一步的设置陷阱,等待对手中计。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角色如同幽灵般穿过地图,直奔目标。 每一步都是精心计算,毫不拖沓。 “毒蛇出手了!”解说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丝兴奋。“这一波操作非常漂亮,看样子蓝色方的鹰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萧弦依旧按照自己的最开始的设想执行着计划。 场馆突然发生了片刻的宁静,萧弦感受到了。 观众们还没有习惯他,对于这种情况他相信以后会好起来的。 比赛还在继续。 “游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解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隐隐的紧张。 “蓝色方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彻底终结比赛?” 萧弦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仿佛在等待某种启示。 随后,他带领队友发起猛攻,直击敌人的要害。 计时器的击杀数字在萧弦的眼里不断的发生变化,从模糊到清晰。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胜利的瞬间,他的内心依旧平静。 比赛结束了。 高音和其他解说的惊呼混着观众席声浪撞碎在隔音玻璃上。 萧弦恍惚了一会后又恢复了平静。 采访会让谁上场呢? 国立竞技场的赛后休息室里,灯光昏黄,空气中还残留着比赛结束后的余热。 萧弦摘下耳机,手指微微发颤,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观众席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们真的赢了。 那个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战胜的队伍,被他们硬生生从神坛上拽了下来。 队友们还在后面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比赛,声音在休息室里回荡。 萧弦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主教练通知他一会要接受采访。 “萧弦,一会你要接受采访,准备一下。你可能真的要出名了。你好像还没有在社交平台上注册账号吧?赶紧注册一个吧,以后它可以帮你赚钱了。” 萧弦的采访结束后,队员们已经离开了休息室,他们已经准备去商议好的酒馆来庆祝胜利了。 萧弦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九催他的电话。 他将外设收拾后随后挎着包向通道走去。 场馆通道的尽头,顶灯暗下来的时候。 萧弦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音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子习惯性的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的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低头翻看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只有一瞬,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 高音正在摘隐形耳返,他的指甲磕在金属外壳上,仿佛敲击机械键盘的声响。 “打得真大胆。”他说完就笑了,睫毛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瞳孔里的碎光。 萧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斜贴在肩膀上的背带。 “我们对他们的研究很细致。” “恭喜。”高音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笑意。 萧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谢谢。” 高音合上手中的资料,朝他走了过来。萧弦的心跳得更快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高音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上。 “刚才采访中你为什么要说‘对某人的思念是你的秘密武器,既然忘不掉他,那就让他在你的胜利感言里躺赢’这种话啊?” “我又没说是你。” “不是我就好,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是我的真心话,我说了会让你在容默面前难堪吗?他会误会你吗?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了。” 萧弦见得不到回应便低下头叹了声气,再抬起头时同高音四目相对起来,他感受到高音的唇轻轻的碰了上来。 虽然是高音率先发起的攻势,但最终却被萧弦掌控了局势。 他是第一次,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慌乱中咬中了高音的舌尖。 先前脑海中那些被腌渍过的思念和幻想,在他的舌尖重新变得湿润鲜活,如同从海底打捞上来的船锚,轻轻一碰就显现出咸涩的锈迹。 “今天的表现很出色,采访说的那些话我也很开心。” 高音的脸色有些微红,离开同萧弦的接触后微微低头看着他。他的身高跟萧弦差不多,这样的距离让萧弦感到一阵舒适,莫名地觉得安心。 “运气好而已。”萧弦低下头,他不想让高音看出自己的紧张。 高音轻笑了一声,舌尖舔了舔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运气好可赢不了他们。” 萧弦抬起头,正好对上高音的目光。那双眼睛里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期待。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通道里静悄悄的。萧弦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汗,背包带被他攥得紧紧的,几乎要嵌进掌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高音忽然问道。 萧弦愣了一下,随即回答:“休息、训练、休息然后继续训练吧。赛季才刚刚开始。” 高音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脸上,“你们的队伍有很大的潜力,如果能保持今天的状态,后面的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 萧弦点了点头,心里顿生一股无力感。 他们都知道彼此不可能有结果,却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或许是想听到高音说些别的,比如……关于他同容默的事情。可高音的语气始终是那么平静,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解说和选手,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 通道的灯光忽然闪了闪,高音从西装裤袋里拿出手机来看。他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混合着好闻的香水味。 “我争取你的每一场比赛都解说。”他回头,嘴角挂着微笑。 萧弦看着高音离开,他已经十分的知足了,他已经同比赛中困扰他的思念和声音坦诚相对。这些羁绊已经不会在对他产生叛乱,成为连接他和高音的巴别塔。 第7章 你总是这样多想 夜色深沉,萧弦推开酒馆的门时,聚餐已经开始了。 庆功宴比上一次还要热闹,萧弦到场的时候,容默和高音也在场。他们的周围还坐着其他的陌生人,应该都是容默邀请来的。 “我们的主角来了。”容默一边说着一边鼓起掌。 众人也跟着欢笑起来。 萧弦坐在显眼的位子上,面前摆着一杯未动的酒,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高音身上。 高音套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 他坐在容默的身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听对方说话。容默的手有时会搭在他的肩上,动作自然得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萧弦的喉咙发紧,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高音时,对方还是个自信豁达的少年,声音清亮,眼神里满是友善。 那时的高音刚接到通知,匆忙回国,以为国内发生的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没想到他的家庭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母亲去世、父亲跑到南美洲。他更没有想到容默援救他家族的条件会如此的不堪。 他像一件精致的装饰品,安静得让人心疼。 “怎么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别愁眉苦脸了,快来喝一杯吧。”队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萧弦的思绪。 萧弦收回目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有些不想喝,喝酒会让我变得迟钝。我有点累了,想静静。” 队友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今天可是咱们的大日子,别这么扫兴。老板请了联赛的大老板来呢,还有许多重量级的解说,泼天的富贵要降临喽。” 萧弦没有接话,只是点点头。 “萧弦,过来一下,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容默的声音依旧温和。 萧弦朝容默走去,他的脚步有些急促,高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靠近,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微微一笑。 “恭喜你们,今天的比赛很精彩。”高音率先开口。 萧弦点点头,向他们表达了感谢。 他盯着高音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湖水,深不见底。 “是啊,他可是有成为电竞超级巨星的潜力啊。”容默笑着附和他。 “这位就是咱们俱乐部的新星,萧弦。”教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自豪,“今天的比赛,他可是MVP,操作犀利,意识一流,未来不可限量啊!” 萧弦微微低头,礼貌地笑了笑,“您过奖了。” 容默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眼神锐利。他打量了萧弦几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年轻人很不错,有潜力。我是联赛总裁,陈正。” 萧弦连忙鞠躬,“陈总好。” 陈正握了握他的手,力道沉稳,“好好打,联赛需要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 老板又指了指旁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笑道,“这位是咱们电竞圈的老前辈,解说,李铭老师。” 李铭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小萧今天的表现确实亮眼,尤其是那波团战,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我看过不少比赛,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种意识的选手,不多。之前我们有许多解说对你有很大的误会啊。” “李老师过奖了,我还需要多学习。” 李铭笑了笑,转头对陈正说道,“陈总,我看这孩子前途无量,联赛可以考虑多给他一些曝光机会。” 陈正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落在主角身上。“确实,联赛需要这样的明星选手来带动热度。萧弦,好好打,未来是你的。” 萧弦只能连连点头。“谢谢陈总,谢谢李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容默显然对萧弦的表现很满意,又拉着他介绍了几位圈内有资历的老解说和俱乐部老板。 每个人对萧弦都赞不绝口,仿佛他已经是未来的电竞巨星。 “萧弦啊,你这操作真是让人眼前一亮,我看你比当年的所谓的战神还要犀利啊!”说话的人是圈内知名的解说张远,解说风格以幽默风趣闻名。 萧弦连忙摆手:“张老师太抬举我了,我哪敢跟神比,这不僭越了吗。” 张远哈哈一笑,“年轻人别太谦虚,该狂的时候就得狂呀,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喜欢看你们这些新人打出风采!” 另一位俱乐部老板,名叫王峰,也凑了过来,拍了拍主角的肩膀,“萧弦,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俱乐部?待遇好商量!” 容默立刻笑着打断,“王总,你这可不厚道啊,当着我的面挖人?” 王峰哈哈一笑,“人才嘛,谁不想要?萧弦这样的选手,放在哪个俱乐部都是宝贝!” 萧弦被这些恭维和吹捧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高音,发现对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偶尔抿一口酒。 因为这次宴会有许多的大人物在场,所有人喝酒都比较克制,散场的时候也很有礼节。 宴会结束后,萧弦在回去的途中请求下车散步。 他独自一人走在回俱乐部的路上,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吹得他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抬头看向夜空,星星稀疏,月光黯淡。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啊,未来的路不知道会不会走的平坦。 街道两旁的灯光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柔和。 酒精在血液里缓缓流淌,带来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他抬起头,看着天边模糊的月亮,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宴会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就坐在容默身旁,笑容明亮,和他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们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知道,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深入交谈,可心底却还是被一根如同细小的刺一样的东西,刺的隐隐作痛。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同高音见面的酒吧,名字叫月光潜水艇。 酒吧里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酒吧老板在弹奏古典吉他。 他的思绪不断的闪回,脑海中不断穿插着过去的片段——那些与高音有关的回忆,像是被风吹散的落叶,一片片在眼前飘过。 吉他弹奏结束了。 热烈的鼓掌声响动起来。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近。 容默和高音也在酒吧,刚才他们在距离萧弦最远的角落里。 萧弦看高音的步伐有些迟疑,似乎也在犹豫是否要靠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你也在这里呀?”高音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外和关切。 萧弦面对他们两个人有心不知所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喝多了,出来走走,醒醒酒。” “好像就三两杯吧?真是个怪人,不抽烟不喝酒,一颗心在游戏身上挂着。” 高音点点头,走到他的旁边坐下,与他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夜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带来淡淡的香气。 三人沉默了片刻,谁都没有开口,仿佛都在等待着对方打破这份尴尬的宁静。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联系现在只能是俱乐部。 “今天的比赛,很精彩。”高音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 “谢谢。”萧弦低声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黑暗中。 “这些话我在酒会上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就不要再烦萧弦了。”容默笑着碰了下高音的手背。 又是一阵沉默。 “不继续喝点什么吗?这可是高音最喜欢的酒吧啊。” “我想要冰水。” 想用里面的冰块狠狠的砸你的脑袋。 高音微微一怔,转过头看了看他,“我也要冰水吧。” 冷风吹过。容默打了个寒颤,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要一杯威士忌好了。” “高音对我说,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为什么,有时候,我会常常陷入一种错觉,仿佛你和高音之间的相识,比我和他之间的相遇,还要久远的多?” “你总是这样多想。” “这能怪我吗?你好像从来没有送过我东西吧?” 高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弦点点头,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高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酒吧里,仿佛带走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 容默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夜风再次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他才回过神来。他掏出手机来准备付款,“你自己走回去吗?或者我送你回去?给你报销车费吧。” 他看着容默。 容默似乎打不开手机的屏保,索性就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来用酒杯压住。 “我还蛮喜欢这种感觉的,像过去好莱坞拍的西部电影。他那么喜欢这家酒吧,或许我应该买下来的。” “你为什么帮助高音渡过难关?” “我问他需要帮助吗?他开口了,我就帮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好好比赛,如果你能完成同俱乐部的对赌,或许我们几个还能见面的。在这之前,就不要再打搅了。” 第8章 容默讨厌猫 萧弦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再也没有在解说台上见到过高音的身影。 接下来的赛季中,他并没有保持全胜纪录。队伍目前处在第四名的位置,除了萧弦以外,所有人都对这个成绩感到满意。 有些输掉的比赛,萧弦心中始终无法释怀。 他总觉得,队伍本可以走得更远。每次输掉比赛,他都会独自复盘比赛,试图找出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他知道,只有不断突破自我,才能在下一次机会来临时抓住它。而高音的缺席,总是会隐隐牵动着他的思绪。 他和高音通过两次电话。 第一次是因为萧弦比赛失败,比赛失败的具体原因并不在萧弦身上,但他那天的心情的确是糟糕极了。 本土的电竞环境对选手不算太友好,再来上他们作为垫底战队忽然赢了不少强队,树立了不少的敌人。 失利那天的深夜,凌晨一点半。 萧弦的手机震动起来,那时他正靠在训练室的电竞椅上复盘比赛录像,屏幕上幽蓝的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还好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音?”萧弦站起身立刻回到了房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叹息,“是我。” 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卧室的灯光在玻璃上投下萧弦模糊的倒影。 “你...还好吧?”萧弦听见自己问。 高音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我现在还好。你呢?你今天输比赛了啊。” “我心里有过这样的预期的。” “原来如此,看来我对你的担心有些多余呀。” 萧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么快就在解说台上消失了?容先生的手还是厉害啊,忽然一下子见不到你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萧弦听见高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这可不能作为你输掉比赛的借口。" “我怎么可能会一场不输呢,现在所有的俱乐部都在对我们进行战术研究,而且说实话,我的队友水平有时候真的太差了,我已经拼尽全力了,但还是无法战胜对手啊。” “所以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呀。” “嗯?” “就是那种,你拼尽全力去弥补事情的漏洞,即使问题的根源与你无关,你却依然不得不一个人扛下所有。可最终,你发现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我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自我内耗这种事上。高音,你怎么了?”萧弦又感到一阵紧张。 “还以为你会伤心呢。” “我在伤心啊。” “把伤心化作动力啊?” “这个时间段所有人都在训练呢,大家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打算,我困得要死。” “那抓紧时间休息吧。” “现在不想了。” “哦,在想我的事情。” “是...萧弦的喉结动了动,训练室里未关的电脑主机发出细微嗡鸣,你正在长时间被这种无力感折磨吗?” “不会的,我和我的家族还是存在着希望的。虽然现在情况不太好,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我,容默那边我会跟他拉扯的。总之,还记得列车上我们说的事情吧” “当然。” 第二次是因为那只名叫沙漏的猫。 "喂?萧弦?" 萧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鼠标垫边缘的战队LOGO,喉咙发紧。 “你怎么每次电话号码都不一样啊?你这样搞,每次那些电信诈骗和卖保险的给我打电话都会让我心头一颤。”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高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就是想问问,沙漏今天还好吗?" "沙漏?"萧弦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只已经在俱乐部奖杯陈列柜里安家的猫。 中国传统的狸花猫,只有耳朵和尾巴是浅棕色,眼睛却像两颗蓝宝石一样。 “对,就是那只小狸猫。”高音顿了顿,“它是我养的,容默讨厌猫,就将它给寄养在俱乐部了。” 萧弦想起那只猫,不知道它现在还在不在那个空空荡荡的陈列柜里,蜷成一团打着瞌睡。 “它很好。"萧弦说着,起身走向柜子里的猫窝。沙漏正趴在那里,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就是有点挑食,今天喂的猫粮它只吃了一半。”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它就是这样,我家还没出事的时候,被我给惯坏了。你明天试试给它加点生骨肉,它喜欢那个。” “它有时候会趴在我的腿上,很乖的猫。” “是,”高音突然说,“它很喜欢往帅哥身上蹭。” 萧弦想起某天下午训练时,那只猫非要趴在自己腿上,让他的操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它只对喜欢的人这样。看来它很喜欢你啊。” 房间的空调开得很足,萧弦却觉得房间忽然热了起来。他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微呼吸声,还有纸张翻动的声响。 “我是不是打扰你训练了?”高音问。 “没有,”萧弦连忙否认,“我正闲的发慌。” “那就好。”高音顿了顿,“听别人说经常看你训练到很晚。” “有人跟容默说的吧?” “专注,别管那种事情了。” “对了,”高音突然转移了话题,“我可能会把猫接回去。” “啊?这么说你要离开容默了?”萧弦低声说。 “是。”高音的声音里带着解脱。 “母亲过去投资的科技公司在成果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都快要破产了,原本是没人要的负资产。但近期他们在人工智能和太空探测方面取得了相当不小的成就,于是股价就飞涨了起来。债主们同意暂缓债务偿还,政府方面也愿意给予一些政策支持,银行重新放款了。总之,有希望了。" “真是太幸运了!你最好在学校学到东西了我跟你说高音。” 高音笑出声来,“是,还好我没摆烂。但这好像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是有人给我带来了好运。” 萧弦此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听到高音的声音,大腿忽然伸的笔直,小腿突然感到一阵痉挛,他抽筋了。 “哎。” “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 “我跟你讲。”萧弦用手握住自己的脚,随后像沙漏一样蜷缩起身体来。 “小秘密,我甚至有过极端的想法,有时候我想要打假赛,然后让你摆脱容默那个混蛋你知道吗?但几十亿的负债,我就是把键盘和鼠标都搓出火星来,所有的比赛都造假也拯救不了你啊。我甚至还想过,用自己赚来的钱去投资,也像你妈妈那样,运气好的话,投资到一家类似于谷歌苹果那样的公司,把股票一卖就财务自由了。哈哈,现在想想我真的好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不要打假赛,萧弦。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你要实现你的梦想。要多为你自己考虑,你已经帮了我许多了,要多为你自己着想。” “我明白,我不会那么做的,我答应你。” “辛苦了,萧弦。” “什么?” “我说辛苦了。” 萧弦还想问高音他们何时可以见面。 “等我安顿好了一切,再同你见面。” 高音说完挂断了电话。 萧弦久久无法平静。 月光透过卧室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 萧弦离开卧室,靠近奖杯陈列柜旁蹲下,看着熟睡的猫咪,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格外温柔。 他轻轻摸了摸沙漏的头。猫咪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往他手心里蹭。“ 原来你是他的猫啊...” 萧弦一边撸猫一边想着高音。他想起之前在酒吧的那次谈话,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好险啊。 萧弦偶尔会在训练结束后的凌晨去那家酒吧,酒吧墙上的挂钟坏了,经常在十二时十七分的位置发出怪异的声响。 但高音没再来过,那段时期,他们没有见面。 他不喝酒,习惯点一杯冰水,然后盯着漂浮在玻璃杯中的冰球发呆,杯子里的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析出细小的气泡。 酒吧的空气中时常漂浮着威士忌的气息,墙上挂的几幅抽象画,盯久了总是把画中的线条看作是高音被风吹乱的头发。 调酒师换成了一个年轻人,面部看着整洁舒适,手腕上戴着一只老式机械表。 他同调酒师有过一次聊天,话题是关于电竞比赛的。 调酒师似乎对电竞队伍的实力很感兴趣,试图从萧弦那里得到一些评判和分析。 萧弦喜欢吃他做的油炸面包。 他决定不会再来这里光顾的那天,调酒师将一盘金黄酥脆的油炸面包递到萧弦面前,面包散发着黄油和焦糖的香气,盛在橡木盘子里,显得格外诱人。 “银狐队要换掉他们的一号位选手了,你觉得这能扭转他们的败局吗?” “或许吧,对手太强了,不改变的话只会一直输下去。” “这么说,海鹰的赢面还是更大?” “抱歉,我不能在这里和你讨论海鹰。” “拜托,难道你不会心动?我来应聘那天,可是看到你的朋友跟着那人上了迈巴赫。” 这之后,萧弦再也没有去过那家酒吧。 第9章 关于对萧弦身世的调查报告 关于对萧弦身世的调查报告 写下这个标题时,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活脱脱是苏联的克格勃,不知道你是否知了解这个已经死掉了半个世纪的国家。 你选择我来处理这件事,无疑是再合适不过的。毕竟,探索未知、抽丝剥茧地揭开真相,正是我所擅长的领域。 这封信可能会比你预想的要长一些。毕竟,真相往往复杂,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线索。如同作家笔下的世界,现实与虚幻交织,过去与现在纠缠,而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正是如此的复杂。 首先,关于萧弦的身世,由于他弃婴的身份,亲生父母至今仍无法找到。所以在离开福利院之前,他一直在那里生活并成长。 萧弦在福利院长大,他的童年并不充满阳光和笑声,而是充斥着霸凌、欺辱和无尽的孤独。好在萧弦有着强烈的反抗精神,每次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后,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反击。比如,他会偷偷朝偏袒他人的老师的茶杯里倒脏水,或者在霸凌者上厕所时突然推门吓唬对方。总之,欺辱他的人往往都会付出代价,没人能轻易从他身上占到便宜。 这些细节是我从曾经在福利院工作的护工那里打听来的。或许是因为这些经历,萧弦从小就格外注重锻炼身体,逐渐练就了强健的体魄(当然,这也可能与他天生的身体素质有关)。 正因如此,他结识了在福利院唯一的朋友——一个叫云灿的男孩。 云灿算得上是萧弦生命中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上面的话皆出自当时在福利院工作的老师之口)。他们的相识有些特别——云灿被认为有成为柔道运动员的潜质,他学习柔道需要一个陪练,而萧弦因为身体强壮,成了他的选择。 我猜测两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在柔道垫上悄然发芽的。 两人可能刚开始都对彼此有些好感,但这种感觉就像初春的新芽,充满希望却脆弱无比。毫无疑问,这段感情还未真正绽放,就被柔道教练率先察觉到了异常,随后就被福利院的领导者们制止了。 萧弦被认定为勾引他人的同性恋者,被无情地关了几周禁闭,也遭受了更为严重的轻蔑和孤立。 云灿则接受了相对温和的教育,之后柔道训练便永久性地终结了。云灿被安排接受专门的学习教育,而萧弦依旧作为他的伴读,但两个人的感情却不复从前了。 另外,在萧弦禁闭期间,云灿可能因此产生了一些自残的倾向。 云灿的命运在某个节点发生了转折。他被收养了,收养人是娱乐圈著名的制片人。 看到这里,我想你肯定跟我一样,很容易就猜到后面将会发生的事情了。 这个叫云灿的男孩,身份显然不一般。根据当时的柔道教练回忆,云灿的柔道天赋并不突出,远不如萧弦,根本就没有成为柔道运动员的可能。我猜云灿学习柔道,纯粹是因为爱好吧。学习成绩也就勉强中上游的水平,却能够享受这么多的待遇,还可以被娱乐圈的大佬收养。 他的身世很容易调查——他是某娱乐公司总裁的私生子,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方面早已经被很多娱乐记者挖了个底朝天了。 在这以后,他的命运似乎与萧弦截然不同。他被收养后,进入了一所艺术学院,如今已经成为知名的电影演员,现在被媒体们称赞为最具实力的青年演员。 我觉得评价倒也中肯,他的确在戏剧方面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道路。他的生活光鲜亮丽,仿佛与过去彻底割裂。他与萧弦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或许,他已经将那段在福利院的记忆深深埋藏,不愿再触碰。 云灿选择离开的那天,萧弦逃离了福利院,开始了无家可归的生活。之后,网吧成了他的栖身之所。他先做网管,随后游戏天赋逐渐显现,开始靠打游戏挣钱生存。如今,电子商城的游戏商铺里还能看到他的宣传海报。 调查报告写到这里,我认为他的生活如同黑白电影,单调而压抑。他没有成为问题少年,也没有走上犯罪的道路,这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这就是最开始你让我做的关于萧弦的调查。你最初让我调查他,或许只是对他本人有些好奇——毕竟你现在也从事电竞相关的工作,而他是被电竞媒体称赞的横空出世的电竞天才,你自然会对他背后的故事产生兴趣。 然而,调查却发现萧弦所在的福利院,正是你的家族资助的那一家。正是这一发现,你才决定让我进一步调查福利院和那位院长吧? 闲话少叙,还是继续我的工作吧。就在萧弦逃离福利院后不久,院长在一场酒驾车祸中丧生。表面上看,这是一场意外,但结合福利院的种种异常,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猜测或许真的是正确的,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我们从福利院开始说起。前面提到,萧弦所在的福利院,恰好是由包括你的家族在内的多个权贵赞助的机构。表面上,这些赞助是为了彰显慈善和宣传资本,但实际上,福利院背后隐藏着一条不法的利益链。它不仅仅是一个收留孤儿的场所,更像是一个交易的枢纽,涉及洗钱、权色交易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你家族的公司,正是这条利益链上的重要一环。 我就以你的家族举例吧,我调查到你的父亲曾频繁出入福利院,与院长关系密切。你自己也曾对我讲过,曾经看到你父亲将一个装满美金的旅行箱交给院长。我调查了你的家族企业关于地产公司的发展,你父亲出入福利院密切的那个时段,你家族的地产公司往往在土地拍卖过程中异常的顺利。 这种频繁的接触和巧合,显然不仅仅是出于慈善的目的。更何况,如果真心实意想要资助,何苦需要用美金呢?院长的嫡系亲属全部都已经移民美国,这更让我怀疑其中的蹊跷。 正如你所猜测的,院长的死绝非一场简单的意外。我利用前警察的身份走访了当年负责车祸现场的前同事,并重新梳理了相关证据,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细节。 首先,我根据案卷找到了当年车祸的目击者——一位在附近经营小卖部的老人。他回忆说,事发当晚,肇事车辆是一辆极为罕见的豪华车型,撞人后并未停留,而是迅速驶离现场。这一细节与警方报告中“肇事逃逸”的描述一致,但奇怪的是,能开得起豪车的人,通常不会选择逃逸,他们付得起谅解金,逃逸往往会让亏损最大化。然而,由于院长被认定为严重酒驾,再加上他的亲属拒绝联系不愿意回国,所以案子匆匆结案,后来自首的人怎么看都像是替罪羊。 其次,我偷偷查看了法医的报告。报告显示,院长的血液酒精浓度高达200mg/100ml,远超醉驾标准。然而,之前沟通过的福利院工作人员证实,院长平时几乎不喝酒,更不可能在工作日的晚上独自饮酒。我找到过去熟悉的一位资深法医,他分析后认为,院长的血液样本中可能含有某种药物成分,这种药物会加速酒精的吸收,导致血液酒精浓度在短时间内飙升。换句话说,院长很可能在车祸前被人下药,从而制造了“酒驾”的假象。 最后,我走访了福利院的旧址,福利院在车祸后被一场意外火灾烧毁,废墟早就已经被改造成了公寓。 综合这些线索,我推测院长的死可能先是激情谋杀——某个经受不住连番敲诈的富豪一时冲动下的手,随后冷静下来后找到专业人士善后。在善后的过程中,所有参与者都心照不宣地给予了帮助。这样一来,福利院背后的非法活动似乎随着院长的死而逐渐被掩盖。 如果以上推测是正确的,那么院长必然掌握了许多足以震动这座城市的证据。所以,你委托我找到它们的可能性极低,我只能在此提供我的推断。 首先,我认为证据以书面形式存在的可能性很低,书面证据虽然直观,但它本身并不安全,容易被发现。更何况,那些与院长交易的人绝不会同意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因此,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其次,我考虑过录音或录像设备。院长可能在与权贵们交易的房间内安装了隐蔽的监控设备,记录下每一次交易的细节。然而,那些参与交易的人大多极为谨慎,随身携带反窃听设备是常态。如果院长真的使用了录音或录像设备,那这些设备必须极其隐蔽,甚至可能是某种微型装置,难以被察觉。即便如此,这种证据的风险依然很高,一旦被发现,院长的处境将极为危险。 最悲观的情况是,证据已经被彻底销毁。不过考虑到院长的死可能是激情谋杀,凶手在情绪失控下杀人后,很可能会趁机搜寻证据。而那场火灾,似乎是凶手在未能找到证据后的无能狂怒。 还有一种更大胆的推测:证据可能被院长丢失了。那些被威胁的人发现了院长的过失,才会选择激情谋杀,将他灭口。这样一来,证据的下落成了一个谜。 综合这些推测,我认为证据可能依然存在,但它的下落已经无法在寻找了。无论是被院长藏匿,还是被意外丢失,它都成了那些权贵们心头的一根刺。 第二次调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然而,我必须承认,我之所以能够调查得如此顺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你提供的情报以及你所建议的切入点——它们往往过于精准,甚至让我不禁怀疑,你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调查肯定触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甚至可能威胁到你的安全。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以上就是我所调查的全部内容,按照电话中你的要求打印在信纸上。 此次委托正式结束,无论酬金多么丰厚,我都不会再继续调查了。 第10章 毕竟他是天才美少年 萧弦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浑身疲惫不堪。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发现门缝下透出一丝光亮,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疑惑。 难道是容默回来了吧?他来找自己,难道是因为高音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他会因此而失控吗?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推开门,房间里的景象还是让他愣了一下。 容默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缓缓升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的神情平静,目光深沉。 窗外的夜色透过玻璃洒进来,与房间里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安静。 看到萧弦进来,容默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干脆利落。他抬头看了萧弦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平稳,“你永远都是训练到最晚的那一个啊?” 萧弦站在原地,只是点了点头,走到容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一丝凉意,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下个周的阿姆斯特丹锦标赛,你有什么打算?” 萧弦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解。 我能有什么打算? “全力以赴啊。” 容默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最近四大游戏巨头联合开发了一款新游戏,直接对标你们现在玩的这款。新游戏的联赛已经在筹备了,等它一上线,你们这些选手的工资恐怕会大幅缩水,甚至有人会直接失业。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在找退路了。” 萧弦皱了皱眉,语气坚定,“我不关注这些,我只想赢下阿姆斯特丹的比赛。” 容默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真是敬业啊。另外,高音找过我了。” 萧弦心里一阵窃喜,抬起头,故作镇定地问。“哦?是关于什么的?” “他对我之前对他的照顾表示感谢,然后宣布我们之间的关系正式结束。他现在自由了。”容默耸了耸肩,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哦。”萧弦应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容默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过,他还欠我一笔不小的钱。具体用途嘛,他没明说,我也没多问。虽然我答应他不着急还。” “多少钱?”萧弦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一千多万吧。”容默轻描淡写地说道。 萧弦忍不住笑了,“甚至都不如你的车贵。” 容默也笑了,摇摇头。“我是商人,看问题的角度跟你不一样。车是车,钱是钱,账是账。” 萧弦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对高音做了什么?你利用了他的困境,逼他付出代价。你应该知道他投资的科技公司已经要崛起了吧?一千多万很快就会还给你,你为什么还要步步紧逼?” 容默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讽刺。 “我对他做了什么?逼他付出代价?萧弦,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放下水杯,目光直视萧弦。“高音执意从英国中断学业回来,以为凭借自己在商学院学到的东西就能扭转公司的败局。结果呢?母亲逝世,父亲跑路到南美洲躲债,政府和债主双重逼迫,他束手无策。是我替他暂时应付了过去,给他找了一份体面又高收入的工作,还给了他时间等待奇迹的发生。” 容默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而这一切,他付出的不过是自己的□□而已。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是等价的吗?” 萧弦没有说话。 容默轻笑一声,眼神里的冷漠逐渐消失。 “萧弦,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给了他选择,他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路。” 萧弦继续保持沉默,原本以为自己能居高临下地看着容默气急败坏、彻底破防,却没想到最终被怼得无话可说的竟是自己。 他感到一阵无力,仿佛所有的底气都被抽空了,差一点就要失控。 容默等他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可恶,萧弦觉得自己明明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容默看穿了。 “我跟高音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容默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不过,在家世方面,他远比我要好得多,他根正苗红。因为家世原因,我从小就受到他的歧视。不过,我从来不避讳跟别人讨论这些。你知道我的家族是如何发家的吗?” 萧弦没有接话。 “你应该是知道的,你是黑客,你调查过我的信息,恐怕这并不容易。” 萧弦吃惊的看着他。 “就是做叠码仔,”容默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就是跟澳门的那些赌场合作,寻找赌客客源、鼓励赌客到赌场□□,令赌场增加收益,而自己从中获取佣金的职业。这就是我们发家的根本。这些在澳门是合法的。我的祖父在澳门攒下第一桶金后就回到了大陆,随后赶上了大基建时代的浪潮,投资房地产和股市,接着又涉足影视行业和制造业。” 他停顿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父亲接手公司后,房地产已经逐渐式微,银行成了催命的判官。我至今仍然记得那些艰难的岁月。父亲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于当时所有人都不重视的半导体领域。终于,在半导体领域赌上所有,攻克了一个技术性难题后,美国人送上了助攻,持续了十多年的贸易战来了,我国的半导体领域受到了严重的制裁。我们才得到了国家的重视,逐步发展壮大了起来。” 容默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但尽管如此,在这里,依然会有人瞧不起我的出身。尽管我祖父的楼房没有一栋烂尾,尽管我们在半导体领域的投资没有花过国家的一分钱,尽管我父亲捐赠大学和体育公园。可家族最初在澳门的那段经历,在我的童年时光,始终如刺一样扎在我的心里,困扰着我。” 萧弦有些失落,低声问道。“高音在那个时候也跟那些人一样,瞧不起你?他会是那样的人?” 容默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啊。”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毕竟他是天才美少年。不过,对他的报复我并不觉得开心,老实说,听到他说是来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我着实松了一口气。现在想想,童年的羞辱何至于使用这么大的报复手段呢?” 萧弦低了低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对他紧追不舍?” 容默轻笑一声,眼神里透着一丝玩味。“我何时说过要对他紧追不舍?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谈合作的。” “合作?”萧弦愣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容默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压迫感。 “阿姆斯特丹锦标赛,你真就没什么想法吗?我也不瞒你了,现在全俱乐部上下,多多少少都开始跟□□公司联系了。什么世道啊,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拼尽全力可能也于事无补,不如跟我合作,赚一笔钱如何?” 萧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什么意思?让我打假赛?” 容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 “你觉得呢?高音欠我的那一千多万,我可以一笔勾销。而你,只需要在比赛里稍微配合一下。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表演,不是吗?” 萧弦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你这是什么心理?你又不缺那些钱……” 对啊,他不缺那些钱的。 萧弦心里一阵思索。 容默何苦要通过操控电竞比赛来给自己身上抹黑呢?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撤资了,海鹰俱乐部可能早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报复吗?他想毁掉我,然后报复高音?我在高音心里是很重要的吗?无论如何,我绝不能遂了他的意。 容默放下酒杯,目光冰冷,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任何笑意。“威胁?不,我只是在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选择,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或者,你帮我一个小忙,大家皆大欢喜。高音也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应付其他人了。” 萧弦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但更多的是愤怒和不甘。他终于确信,容默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合作,而是想要他自我毁灭。 “我不会答应你的。”萧弦抬起头,目光坚定,“无论你怎么威胁,我都不会打假赛。我答应过高音。” 容默摇了摇头,“这游戏长久不了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大环境的。俱乐部的其他人会入住市区的核心地段,开着豪华汽车。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萧弦转过去头去,“我不会做那种事。更何况,我也是、在维护你的声誉,难道你要让你的家族重新背负上跟赌博有关的东西吗?我不想辜负高音,也不想辜负你父亲那样受人敬重的制造业企业家。如果你刚才对我的推心置腹是真心诚意的话。” 容默愣了愣,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去往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的票已经买好了,准备好相应的证件,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去痛痛快快的和他们干一架吧。” 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萧弦一人,空气中还残留着雪茄的余味。 第11章 我就是去那里的 阿姆斯特丹的雨丝斜斜地飘落,比赛场馆的观众席座无虚席。 锦标赛的开幕式已经结束,但高音始终没有联系过萧弦。 体育场的钢架穹顶在观众们欢呼的声浪中震颤,揭幕战正式开始了,萧弦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 唉––这手表 18:07:33 他推测半个小时后自己就要上场了。 电话响了。 萧弦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心跳漏了一拍,急忙闪进休息室,顺手将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 “高音?” “是我,你在哪里?” “克鲁伊夫竞技场啊,”萧弦瞥了眼墙上的反光玻璃,“还能在哪里?” “说话方便吗?” “有些吵闹,”他压低声音,“我去房间里讲,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呢。” 萧弦将手机揣进兜里,快步走向球员通道。 “站住!”教练的怒吼在走廊回荡,“都这个时候你上哪串门!” 萧弦比了个“十分钟”的手势,教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间内高音没说什么话。 等萧弦走进房间后,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他重新组织起语言。 “恭喜你重新获得自由。” “也恭喜你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得到了阿姆斯特丹锦标赛的参赛机会。” “我相信你肯定会东山再起的。” “谢谢,因为处理债务和其他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亲自去阿姆斯特丹看你的比赛。” “没关系的,你能打电话我就很开心了。因为时差的原因,现在中国那里都已经一点多了吧?辛苦你忙了一天还要给我打电话看我的比赛。” “没关系的,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等一下……” 萧弦听到敲门声响起,以为是教练派人来催他了。他将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放进兜里,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走廊尽头,清洁工正背对着这边擦拭墙壁。 萧弦以为是认错了房间。 “请问是萧弦吗?”男人竟然对他讲起了普通话,“我是中国赛区派来的随队医生张明。”他出示工作证,“教练让我来给您做赛前检查。” 萧弦挡在门口,“赛前检查不是已经做过了吗?” “是的,”男子熟练地翻开平板电脑,“但您的血氧值偏低,需要立即进行二次检测,否则可能影响上场资格。现在竞技运动对各类药物的检查都很严格。” "现在?"萧弦看了眼手表。 “只需要五分钟,”男子提起医疗箱,“教练说你十分钟后就可以了,现在完全来得及。” 萧弦的目光扫过对方西装左胸别着赛事工作证,但照片似乎有些模糊,“请您进来吧,麻烦您了。” 萧弦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已经挂断了。 “你坐下就好,请你相信我的水平,马上就结束了。” 萧弦点点头,目光落在医生手中的针筒上。针筒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医生的动作很自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已经绑好的医用橡皮筋。 “低低头很快就好。” 为什么要低头?抽血不是应该从胳膊开始吗?他的目光扫过医生的脸,但医生的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针筒。 “您不坐下吗?抽血这种工作,站着工作会很辛苦吧?” “没事,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放心好了,不会痛的。” 萧弦点点头,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转动了一下颈部,仿佛只是在缓解赛前的紧张。“不好意思,我有些紧张,毕竟马上就要比赛了嘛。” “可以理解。”医生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得到结果才行。” 萧弦踱着步慢慢的靠近医生,随后忽然将手腕上的医用橡皮筋解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橡皮筋勒住了医生脖子。 医生显然没料到这一手,手中的针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液体溅了一地。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萧弦的手腕,但萧弦的动作更快,手肘一翻,橡皮筋已经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医生迅速对萧弦的攻击做出了反应,他试图用肘狠狠撞萧弦的肋骨。 两人的动作都极为克制,拳头和膝盖的碰撞声被刻意压低,搏斗仿佛是无声的一般。 医生的格斗技巧极为专业,每一招都直奔要害,但萧弦的反应也同样迅速,两人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内纠缠,却始终没有撞到任何家具。 打斗的过程中,医生藏在身上的装有消音器的微型手枪掉了出来,萧弦找准机会将它踢到了一旁。 “你有什么目的?”萧弦的手肘逐渐死死的卡住了医生的脖子,他用膝盖猛烈的撞击医生的背部,随后他们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为什么?因为我没穿白大褂?” “这世上几乎所有的枪战游戏我都玩过。你在惯用手上留下的用枪痕迹,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虎口的老茧跟砂纸一样。食指第二关节的茧子之所以凸出,是因为长期拆卸手枪的击针组吧?还有你的小指指甲之所以是贝壳状,是因为长期扣动双动扳机的原因吧?这些都符合真实的枪械训练痕迹。” 感谢Valve、感谢Rockstar game、暴雪等诸多游戏工作室,祝他们早日倒闭。 “该我问你了,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就因为我想要举报你们?” 医生的脸色逐渐变得通红。 “就因为我打算举报你们操控假赛,你们就打算杀我灭口?有那么严重?” “我只是收钱办事而已。我还有家……” 萧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医生的脑袋狠狠的撞向茶几,医生晕了过去。 萧弦用水果刀将床单切成布条,随后捆绑住医生的手脚。他找到医生的手机,随后发现需要密码才能解锁,于是他将手机收好并且关机。 现如今比赛是参加不了了。如果医生背后的人看到他继续上场,一定会意识到任务失败,肯定会派下一个更聪明、更难对付的人来。 萧弦将队服全部脱了下来,从行李箱里找到高领羊绒衫和牛仔裤换上,拿上钱和证件,将其余不重要的东西全部锁进行李箱丢到垃圾收纳区。 萧弦走出竞技场,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 他压低帽檐,快步穿过人群,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竞技场外的街道上,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映照出湿漉漉的地面。 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着司机说道:“Can you take me to the closest mall?” 司机点了点头,车子缓缓驶入车流。 萧弦靠在座椅上,心跳仍未完全平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虎口处还残留着同医生搏斗时留下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家大型购物中心门口。 萧弦付了车费,推开车门,快步走进商场。 商场内灯火通明,他按照标示牌上的英语提示,径直走向女性商品区,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他假装自己是在荷兰留学的中国学生,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同店员交流。先是拿了几卷医用胶带,又随手抓了一些简单的化妆用品和一顶棕色假发。接着,他走进服装区,买了一件博柏利的战壕风衣,凭借大致的推测选了一双黑色长筒靴和一条同色的连裤袜。 萧弦结完账后,提着购物袋准备走出商场。经过商场大门时,他并没有直接走出去,而是逐渐放缓脚步,装作购物袋很沉重的样子,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感觉自己被跟踪了。 难道我露出了什么破绽? 萧弦心里一紧,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忽然,他的手摸到口袋里那个杀手的手机,心里顿时一沉。 是那个医生的手机,也只有那个手机了。 他暗自懊恼。将手机带在身上是他一时冲动,急着想找出杀手背后的指使者,却忽略了这手机很可能有定位装置。更何况,如果杀手顺利完成任务,肯定会通报。现在没有及时联系,对方一定已经意识到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了,萧弦加快了脚步,直奔卫生间。 只能赌一把女卫生间没人了。 如果被当成变态,那就当成变态吧。 他咬了咬牙,径直朝女厕所走去。 跟踪者见他的目的地是厕所,为了不打草惊蛇,反而放慢了脚步。 很好,这是在给我机会。这是他们的失误,我一定要抓住。萧弦心里松了一口气。 女厕所里,一名清洁工正在打扫。萧弦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用夹子音说了声“Sorry”,随后推开清洁工,顺手将十欧元的小费塞到她衣服口袋,同时悄悄将杀手的手机扔进了清洁工小推车上的垃圾桶里。 萧弦迅速钻进隔间,一边脱下衣服,一边大胆地思考。 那两个人应该没看到我是进了男厕还是女厕,通常情况默认是男厕所。 我是在结账时确认自己被跟踪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买了什么东西。 而且,荷兰的高个子女性很多,自己的身高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萧弦迅速钻进女厕所的隔间,反手锁上门。 他深吸一口气,将购物袋放在马桶盖上,开始快速换装。 他先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和牛仔裤,露出精瘦的上身。 接着,他弯腰脱下运动鞋和袜子,从购物袋里拿出那条深色连裤袜,小心翼翼地穿上。袜子的材质有些滑,但他手法娴熟,很快就将袜子拉到大腿根部,调整好位置。 还好提前买了长筒靴。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袋子里拿出那双黑色长筒靴。靴子的拉链有些紧,但他用力一拉,靴子便紧紧包裹住了他的小腿。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确认靴子合脚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顶深棕色假发,仔细戴在头上,调整好发际线的位置。 最后,他披上那件博柏利的战壕风衣,将衣领竖起,遮住下半张脸。带上墨镜。 换装完成后,他对着隔间里的镜子快速扫了一眼。 萧弦将换下的衣服塞进购物袋,随手扔进垃圾桶。他推开隔间的门,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女厕所。 经过跟踪者时,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两人都是身高一米九左右的白人,其中一个光头,另一个戴着一顶男士贝雷帽。 戴帽子的人正死死盯着手机,萧弦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幅地图,一个小点正停在某处,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是在追踪信号吧。 他放缓脚步快速混入人群,随后抄近路走出商场,打了一辆出租车。 萧弦坐在车上,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的追踪和逃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拿出已经关机的手机,开机后,屏幕上瞬间跳出了几百个未接电话。 现在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吧?教练肯定急疯了。 幸亏替补队员里有季泽,虽然他已经很久没上过赛场了,但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他翻了翻未接来电列表,没有找到高音的回电。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萧弦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高音?”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是容默。”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这也太巧了。” “什么太巧了。我看到你不在赛场上,就一直在换不同的号码给你打。” 萧弦沉默了几秒,语气冷了下来。“什么事?”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疯?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玩失踪?全俱乐部的人都快被你吓死了,他们已经准备报警了。你是怎么想的?” 萧弦冷笑了一声,“你居然还有脸问?我问你,就因为我反对你们最后的捞钱计划,你们也不至于痛下死手吧?计划给我注射什么药物?打算让我心脏病发作还是意外猝死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容默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注射药物?你的意思是有杀手暗杀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要挂电话了。”萧弦冷冷地说道。 “等一等!”容默急忙打断他,“不管你发生了什么,先听我说。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做的?我可以证明,你看你手上的表,是高音送给你的吧?其实那也是我送给高音的,里面是有定位装置的。我要是想害你,何必现在给你打电话?” 萧弦眉头一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我不信。”他咬着牙说道。 “你不信我,你现在能跑到哪里去呢?”容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阿姆斯特丹警局可能已经立案了,锦标赛选手失踪可不是小事。你以为你能逃多久?要是进了警局,事情可就麻烦了。” 萧弦沉默了几秒。 他身上的欧元已经不多了,因为赛季还没有结束,俱乐部还没有给他结算完整的工资。 “萧弦!”容默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度,“都这个时候了,你打算往什么地方跑?那里可是……” “我知道,我就是去那里的。” “去了以后别乱跑了。”容默叹了口气,“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会通过手表的定位找到你的。到时候我先给你安排个地方躲起来,后面的事情再慢慢调查。你现在只能相信我,我会一个人去找你。” 萧弦没有回答,挂断了电话。 第12章 颇具冒险主义气质 达索猎鹰10X机舱内的灯光柔和而冷冽,同天空外微弱的星光交相呼应着。 萧弦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对着容默复述了一遍,随后看了一眼手表。 20:18:32 Sat 22 容默坐在他的对面,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起来比萧弦还要紧张。 “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第一时间居然觉得是因为你拒绝打假赛导致的。”容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 “可我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人特意派杀手去荷兰来追杀我?”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谁知道呢?你当初入职的时候我又没有给你做背调。”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在经历了暗杀这种事情后,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的?” “有个枪战游戏的情节就是操作角色化妆成女人来杀死目标,当时忽然就想到了这个。” “难怪。”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萧弦看着这架达索私人飞机的内部,座椅是深灰色的皮革,触感冰凉,机舱内的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金属味,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香氛,像是某种高级酒店的走廊,奢华无比。 “感觉真不错,像在七星级的酒店。话说回来,听说你不是已经撤资了吗?” “是啊,可我实在忍不住想亲眼见证我们中国电竞的堂吉诃德,正好朋友去荷兰谈事情,所以就乘着他的私人飞机过来了。” 容默忽然拿出一个风车模型摆在萧弦的面前,用食指轻轻的转动着叶片,风车发出悦耳的声音。 “真是可惜,本来打算在你今天比赛结束后送给你呢。” “俱乐部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回国后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的吧?” “俱乐部的人员名单由你变成了季泽了,至于你和俱乐部的合同,还挂在我名下的经纪公司。”容默看着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海鹰的新老板给我发了许多的信息,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怎么回复他呢?” 容默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你本来就是孤儿,所以趁机润在欧洲了?” “或者说,你在荷兰偶然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跟他们走了?” 萧弦眼神复杂的看着飞机的舱体。 “你被□□绑架了,然后被卖到会所里去了。目前正处在失踪的状态?” “你因为拒绝打假赛所以选择了罢赛,自己一个人赌气回国了?这个理由看起来合理一些啊?还蛮具备正义性的,只是如果以这个理由的话,作为你的经纪公司,我好像要赔两千多万的违约金呐。” 萧弦将自己的手表摘了下来,“我先用这个抵押一下。” “这个我最多算你三百万吧。” “胡说,当初我试训的时候你还说要八百万呢。” “手表这种东西贬值的厉害。” “那你想我怎么办?” “我看回国后,先给你安排个类似安全屋的地方,你在里面躲上一段时间,然后等我先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再做打算吧。” 萧弦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等安全下来后,你就给我做奴隶拍戏挣钱吧,”容默忽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你现在也就剩副皮囊了。” 萧弦抬起头,瞪了容默一眼。“多谢你的夸奖。” “你这张脸还是挺有市场的。” “容默,你觉得……这件事真的只是因为我拒绝打假赛吗?” 容默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小桌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绝不是这种事情。”他最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情,在你还没成为职业选手之前可能发生的事情。起初你以为自己只是踩到了一颗小石子,但实际上,投入湖中的石子可能惊动了巨怪。” “我以前的生活要比现在简单的多,要说得罪过的人,恐怕就只有一个算得上大人物,但他的坟头草我估计都已经有两米多高了。” “哦?你还的罪过所谓的大人物?说来听听。” 萧弦抬起头,看着容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你不想说就算了。”容默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 萧弦摆了摆手,“我们福利院的院长,说他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因为酒驾死掉了。” “你是哪家福利院长大的?关于你的身世,我也是第一次听你讲。” 当萧弦说起那个福利院的名字后,他注意到容默的瞳孔逐渐放大,随后又快速的恢复了正常。 “听说那所福利院待遇什么的都很好啊?不少企业都赞助过呢。” “地狱” “不要再想了。”容默站起身,“我有些饿了。” 萧弦没管他,自顾自的说着。 “尽是些男女之间的龌龊事,还有孩子的……” 容默愣住了,随即点了点头。 “我父亲去世前对我说过,出身卑微不算问题。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实际上不比我们干净多少。” 萧弦还在自言自语。 “我将□□放在鞋子里,趁他们不注意倒在酒里,随后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同什么睡觉……” 容默重新做回到座位上,好奇心让他按耐不住的打断了萧弦的话语,“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迷药?” “就是能让人产生性幻觉,随后让人陷入深度睡眠,在睡眠中让人做极度真实的春梦。” “你……呃、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我跟福利院的一个志愿者学的,听说她以前是脱衣舞俱乐部的舞娘,她走后那些奇奇怪怪的的药就都归我了。” 容默起身朝着机舱的内部走去,“你的经历……还真是、颇具冒险主义气质啊。” 萧弦挪了下座位,在靠窗的位置做好,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空,耳边是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忽然,一阵浓郁的香气从机舱的另一端飘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到容默正站在一个小型的开放式厨房前,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煎铲,动作娴熟地翻动着电煎锅中的牛排。 “在这种飞机上煎牛排?”萧弦看着他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放在牛排上感受温度。 容默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怎么,不行吗?” 萧弦站起身,走到容默身边,看着电煎锅中滋滋作响的牛排。牛排的表面已经煎得金黄,油脂在高温下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香气扑鼻而来,萧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还有你不行的事情?” “在万米高空的私人飞机上煎牛排,旁边是露着黑丝长腿的金发美人,这种体验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容默一边说着,一边用煎铲轻轻翻动电煎锅中的牛排,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萧弦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穿着黑色长筒袜和长筒靴,戴着金色假发的状态。 他脸上的妆来自于荷兰阿姆斯特丹红灯区一位斯洛伐克的女人,恰到好处的粉底和艳丽的眼影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黑色丝袜紧贴着他的腿,长筒靴在最开始所带来的不自在已经完全消失。 “老实说,能在被追杀和被跟踪的后立刻想到这一招,真的是蛮厉害的。” 容默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瓶红酒,往锅中轻轻倒了一点。红酒的香气与牛排的肉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机舱内。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了萧弦一番,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不过,我得说,那两个蠢猪,身边走过这样一位美人儿,都不仔细看两眼吗?如果是我来追踪的话,你绝对是跑不掉的。” 萧弦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声谢谢。老实说,他当时真的是僵住了,如果不是容默及时打来电话,他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一昧的没有方向的逃离。 “要不要来一块?”容默问道。 萧弦点了点头。 容默将煎好的牛排放在盘子里,撒上一点海盐和黑胡椒,又点缀了几片新鲜的迷迭香。他将盘子递给萧弦,自己则拿起另一块牛排,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怎么样?” 萧弦切下一块牛排,放入口中。 肉质鲜嫩多汁,入口即化,浓郁的肉香在舌尖蔓延开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 容默用刀将牛排仔细的切好,随后默默的看着萧弦。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在荷兰的经历,可能同你以前所在的那所福利院有关?” 萧弦点点头,手中的叉子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吃着。 “恐怕也只能是这样了。我现在在想,如果我跟你走的话,会不会拖累你呢?他们的手都可以伸到荷兰,未必就不会触及到国内。如果有人看到或者猜到是你在包庇我?你会怎么办?” “我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关于这架飞机的归属问题以及我今天在荷兰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更何况,我还要看看对方出什么价,毕竟你现在还欠着我不少钱呢。” “的确,你会开飞机这件事,比这架飞机的自动驾驶系统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容默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刻意控制着语气中的情绪。“你还记得你和我讲的关于你第一次遇上麻烦的时候吗?” 萧弦放下叉子,目光与容默交汇。 “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怀疑过高音?” 第13章 我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容默驾驶着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机场。 等飞机停稳后,容默特意给娱乐记者打了一通匿名电话。随后,他和萧弦在机舱里玩了会儿纸牌,估算了一下记者到达机场的时间后才离开机场。 萧弦被容默拉着快步走向停在机场停车场的保时捷。 容默启动引擎,将车速踩到一百五十码,朝着他名下的一家酒店开去。 抵达酒店后,两人在房间里休息。 容默因为长时间工作太过于劳累没多久就睡着了,而萧弦则拿起手机,开始浏览互联网上的消息。 果然,他和容默共同离开机场的情况很快就上了热搜——容默深夜幽会不知名混血美女模特。 照片中,萧弦戴着墨镜,微微低头,长发飘逸,修长的黑丝双腿格外引人注目。 他关掉页面,随后便浏览了一下娱乐圈近期的资讯,毕竟来都来了。 某某导演拍摄的电影打破了世界票房记录,已经有观众将其与黑泽明、希区柯克等世界级导演相提并论。 某某女星在日本因疾病离世。新闻称,她在酒吧彻夜狂欢后旧疾复发,导致猝死。在她出道几年后,就有人怀疑她过的药物成瘾。 某男星与三年前结婚的女企业家离婚。尽管两人签过婚前协议,但男星在这三年内凭借多部电影奖项,早就已经混成前辈了。 体育圈的好消息最近也不少。 山西籍男子网球选手最近在法国巴黎银行公开赛上击败了排名世界第一的德国选手。 在昨天的阿姆斯特丹锦标赛中,中国队伍赢了两场比赛,输了一场。 萧弦并不觉得奇怪,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另外的事情,总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试图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萧弦打开手机重新点开社交软件,通过历史记录开始一件件搜索起来。 堪称赌狗盛宴的电竞游戏,二流网球比赛,意外在东京猝死的过气女明星,同金主离婚的男演员,仅凭三部电影就同希区柯特、黑泽明相提并论的导演。 萧弦睁大了眼睛,将画面定格在那部电影的宣传海报上,确认了这部打破世界票房记录的电影的主演是自己曾经的熟人。 萧弦睡不着觉,他用手机找到这部云灿主演的电影,准备用它来消磨今夜的时光。 等第二天萧弦躲进容默给他安排的屋子时,容默告诉他外部关于他的一切都已经暂时平息了。 “平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俱乐部那边我已经替你付过违约金了。为你这么长时间不露面编了个理由,说你在阿姆斯特丹比赛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放弃了选手身份跟父母留在欧洲了,现在坊间都在传你的亲生父母背景不简单。” “如此蹩脚的理由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重要的民营媒体被我掌控。对于位于信息茧房的普通人,他们只能看到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随便怎么说他们都无可奈何。更何况,俱乐部那边也很配合,毕竟他们在这次锦标赛上大捞了一笔。若是惹毛我,我随时都可以告发他们把他们送进监狱。所以只要让时间慢慢流逝,你在互联网的这一存在就会被逐渐抹除,如同那些被封杀的影视艺人一样。” “所以关键不在他们。” “没错。”容默点点头,“那些真正想让你消失的人,不会相信这种借口。但他们一时半会还想不到,你就在我这边。而且——你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极有可能也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萧弦环顾四周,自己所在的这座包豪斯风格的公寓被解构主义的曲面建筑和高技派的玻璃大厦包围着,同周边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考虑得真周全。” 容默也随着萧弦的目光看向窗外,“这是我父亲亲自开发的豪华公寓,在这方面他倒显得有些守旧,这种建筑会让他有安全感。” “我也喜欢这种风格的建筑。” “另外,我知道你是黑客。所以特别叮嘱你,千万不要试图用计算机的手段去主动找他们,他们的组织很厉害。” 萧弦要在这里长久的住下,不能使用通讯设备和外界联系,不能在任何社交媒体上留下足迹,不能随随便便外出,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不能与邻居交谈,甚至不能长时间站在窗前——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成为破绽。 “我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直到真相被找到。” 萧弦叹了口气,点点头。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无非是想查清追杀我的真相,然后在旧秩序和新秩序之间权衡利弊,好把我卖个更好的价钱罢了。” 萧弦看着容默的背影,心想来自某个地方的调查组可能已经盯上这座城市了,继续跟着旧派只会被拖下水,不如拿我来换张新的机票。 容默没说话,萧弦发现他正在阳台望着夜空,夜空繁星稀疏,跟他和高音同乘火车的那个夜晚很像。 他看了眼手表。 二零四六年三月九日九点十六分零七秒 “食品每两周为你补充一次如何?拜托快递人员在每周三的上午九点为你送到门口,你听到门铃叮的一声后,确认四周无人后再将装有食品的袋子拿进屋内。” 萧弦想了想那台塞满了水果和牛肉的冰箱,还有冰箱旁边的柜子上放着的意大利面收纳盒。 “每个月来一次也行。” 容默点点头,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萧弦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坐在沙发上。从客厅下方的桌面上随手取了一本书,随意翻动着。 “你在读什么?” “苏联时期的艺术演变,尤其是二战后的粗野主义建筑。书上说凭借现在的工程技术,塔特林当年那个第三国际纪念塔的构想可以实现了。” 容默坐在萧弦的旁边。 “那个国家已经消失了快半个世纪了吧?” “据说在解体前还拥有可以毁灭全世界的力量。” “六千多枚核弹头,装在特制的图95轰炸机的沙皇,还有躺在重卡车架上的白杨,想想都觉得恐怖。” 萧弦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在福利院与灿一起学习的日子。那是他唯一接受过正规教育的时光。 他依稀记得,布尔什维克在发动十月革命后苏俄正式成立。革命后没过多长时间,最后一任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从西伯利亚转移到叶卡捷琳堡。在一九一七年七月的某个深夜,被秘密警察赶到地下室,用冰冷的步枪处决。 想来也是厉害的革命,白杨和沙皇能被同时用来为一种武器命名。 萧弦觉得容默跟自己的距离太近了些,他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便觉得有些奇怪。 “你什么时候回去工作?”他问。 “已经很晚了,不工作。”容默说。 “哦?你不走了?” “这可是我家。”容默的手里开始转动金属打火机,随后拿出一支雪茄来,犹豫的看着萧弦。 萧弦点点头假装看书。 说到打火机。 我曾经送给高音一枚刻有天使的金制打火机呢。 从那座绿皮火车离开后,我身上唯一发生的变化,就是用那枚打火机换了高音的腕表。 我下定决心从福利院离开的时候,偷摸进了院长的办公室,从他的西装口袋里偷走了那个打火机。而那座福利院,因为经常性的发生卑劣无耻的勾当,所以没有安装有实际作用的监控设备。 我偷走那个打火机后,院长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明明是那么谨慎那么惜命的人,却死于酒驾引起的车祸,而且没过多久福利院就在大火中毁灭。 总不会是那枚打火机吧? 萧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如果打火机里藏着什么秘密——某种足以撼动这座城市秩序的东西——那高音或者已经发现了。 不可能这么巧吧?萧弦有些绝望的幻想着。 他们怀疑我也清楚打火机里的秘密,所以才想要置我于死地吗? 我若是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将打火机送给他? 高音为了他的家族,抛弃了我? 萧弦想象着那些人摆出阴冷的表情来用残酷的,不容置疑的语气问他。 “这些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谁知道内情?” “若你不能保证绝无第二人知晓的承诺是真实的——那么你和你的家族将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若果真如此的话,他会牺牲我? 容默敲了一下桌子。 “你盯着第比利斯典礼宫殿那张图看了很久了。” “嗯” “你应该知道它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人类的生殖器官吧?” “确实很像。”萧弦用左手握住容默的手腕,两只手交错着在萧弦的腹部前停留,“现在不行。” 明显容默的手更有力度一些,书被扔到了萧弦的身旁,萧弦试图站起来,他用手撑着容默的胸部。 “我呼吸不了了!C!” 容默重新坐到他的身边。 “我不该趁人之危的。” 萧弦沉重的呼吸此起彼伏,随后一脸震惊地看向容默。 他确信,容默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刚才通过手臂的试探,也让他明白,自己的格斗技巧与容默相比并不高明。 他本来还想着用膝盖进攻容默的腹部或者是□□,但容默突然的放弃不仅让他的计划失败,还使整个房间蒙上了一股禁欲般的**。 萧弦想起最初见到容默的画面。 “我没什么感觉。现在的处境,我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对高音也是?” 萧弦无奈的点点头,“我又不是蠢猪,再怎么笨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讲真的,容默,我踏马的要累死了。” “谁让你从荷兰回来就一直不睡觉。” “我睡不着” 容默弓下身子,两手撑开,十个手指互相碰击着,“那我现在就走,抱歉。” 萧弦看着容默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将打火机猜想对他说出口。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大家都是相互利用,自己在容默心中也不过是一个拿不准价钱的筹码。 等萧弦躺在床上后,原本想先仔仔细细地捋一捋高音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之间的联系。但一点点空余的时间都不存在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14章 劫富济贫 萧弦平安的度过了三月。 四月初,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下午的风依旧很大,但寒冷却已悄然退去。 容默在房子里规划了一个小型健身房,萧弦一周里会用五天的时间来通过哑铃锻炼,之后再用沙袋练习柔道技巧。 门铃响起时,他刚洗完澡,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和运动短裤,光脚坐在椅子上用笔记本电脑敲击着键盘,旁边的台式机正播放着最近的电竞比赛。 –X选手/先生,我想和你谈谈你在[比赛日期/比赛名称]的表现。在[游戏时间]的那个关键团战,你的走位和技能释放时机……确实让人不得不怀疑。我相信你在这方面做得很好,堪称老手了,但遗憾的是,我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我手上有一些有趣的资料,其中最重要的是你的银行流水信息,有几笔钱的流通着实让人感到怀疑。这些信息如果被公开,就算你极力否认,可能还是会让你的职业生涯和声誉毁于一旦。我相信[某人/某组织]会对这些信息非常感兴趣。你应该不想让这些细节公之于众吧?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请在[日期]之前准备好X,装进一个牛皮文件袋里,在[日期]放到X地方。我知道你不想让这件事曝光,只要你配合,我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萧弦盯着自己敲击的字符,反复阅读。 嗯。 感觉内容不够简洁通顺,并且缺乏紧迫感。更重要的是,由于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威胁性明显不足。 萧弦照例等门铃响了一会,然后再走向房门,通过监视器查看外面的环境,再确认安全后打开了大门准备将门外的面粉和装有食品的袋子提进来。 萧弦故意将门的关闭速度放缓,在快要合上的一瞬间门缝里忽然出现了几根细长的手指,随后门被粗暴的推开,容默闪了进来。 萧弦很无语,但他不想对此种行为发表什么看法。 容默平稳了一下呼吸,“你一点防备都没有,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故意躲在在死角里蹲我我有什么办法?”萧弦用手掌盖住自己的半边脸。 “应该再加装一个摄像头的。” “从外面看起来会很奇怪的。” 萧弦将食品袋里的金枪鱼罐头和水果罐头分开摆放,把酵母放进冰箱的冷冻室,随后拆开一包咸饼干。 “你要面粉和酵母做什么?”容默看着他整理好一切。 “肯定不是做面包用。” “你会做?” “我会上网,用的是你的互联网账号。” “那也不够安全啊。我重新给你一个账号吧,绝对安全。”容默说着开始摆弄起平板电脑来,萧弦撇了一眼,发现他正在注销自己的账号。“别人看到我去浏览什么全麦面包的制作方法会觉得奇怪的。” “我以为你很喜欢烹饪呢?” “对啊我是很喜欢,但如果按照我的习惯的话,我会直接邀请世界面包制作大赛的冠军来教我。” 萧弦耸耸肩,“好牛X哦。你不觉得你提着一袋面粉和一大包食品回家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奇怪吗?” “我踩了许多天的点,没有人发现我。” “有人查监控呢?” 容默的手指在萧弦的平板电脑上飞快的划动着。 “注册好了。”容默一边说着一边将平板电脑放好,随后看了一眼萧弦的笔记本电脑。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寂静,萧弦心想,容默在引导沉默这件事上,确实无愧于他的名字。 萧弦只听得到咸饼干触碰自己牙齿后碎裂的细微声响。 容默反复的将笔记本电脑上的内容看了许多遍,中途因为电脑屏幕息屏,容默面无表情的一把将萧弦拽了过来,强摁着他的脑袋用他的脸解锁了屏幕。 容默轻声的将内容念了几遍。 “所以、你打算用这种东西,去勒索那些电竞选手?” 萧弦点点头。 “但是你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是你无法做到实锤,只能凭借游戏天赋所带给你的杀手本能去发现他们打假赛的破绽,然后通过这种方式去赌一把,赌他们真的打了假赛,赌他们不敢将这种事情公之于众,赌他们想私了?” 萧弦点点头。 “你想用这种方式来攒钱,然后还我的债,然后离开这里?” 萧弦点不了头了,他的头被容默锁住了。 “呃、” 萧弦准备反击的时候容默将他给放开。 萧弦平复自己的情绪,缓缓的呼气吸气。 “我发现让你做电竞选手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啊,你还真是强者从不抱怨自己的环境,居然能想到这种办法?” “劫富济贫” “那些人都是假赛狗,赚的都是昧良心的钱,我只是替天行道,代替上天将那些本不属于他们的钱收走罢了。你是这样考虑的吧?这种想法是不是已经在你的大脑中形成闭环了?” “没想那么多,单纯是因为他们设计的假赛契机太过拙劣被我发现了而已。如果是我来设计,一定不会有人发现。” “你从哪里弄到了他们的银行流水?我知道你是黑客,你不会真的厉害到能黑进银行的金融系统吧?” “怎么可能,我是诈他们的。” “你真以为你的这套毫无真凭实据的说辞能唬的住别人?” “他们没什么阅历,有的甚至初中都没有念完,这点似是而非的证据对付他们足够了,更何况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干。” “这是犯罪吧你知道吧?你打算犯罪?” “现在已经是二零四六年了,我记得假赛早就已经入刑了吧?国家最近不是刚刚下发了关于整顿电子竞技联赛的相关决定?” “你认为自己是义警?你打算在警察局的大楼上安装一个什么形状的射灯?” “我好穷。采石场现在已经被开采一空了。” 容默陷入沉默。 萧弦的咸饼干吃完了,他的手上沾了一点点饼干的油渍,便站起身朝着容默身上抹。 容默瞪了他一眼,轻轻踢了他一脚。 “我的忍耐真的是有限度的。” 容默一边说着一边将萧弦拉到洗手间,因为萧弦忘记打开排气扇,洗手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镜面凝结起来的水珠在玻璃上缓慢滑行,一股暖空气扑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脸上。 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 容默将水龙头的旋钮打开。 萧弦急匆匆的洗了洗手,随后快步离开洗手间重新做回到电脑桌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还需要我的帮助?我真后悔刚才没把你的头按在马桶里。” “我没怎么接受过文科教育,所以不会写勒索信,我需要你的帮助。”萧弦按着回车,将自己写的信件一段一段的分隔好。 “你以为我就会写了?” 萧弦回头看了看容默,“你可以以有钱人这个身份来给我一些建议。假设你自己被勒索了,什么样的信件会让你感到慌张,什么样的信件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付钱。” 容默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伸出食指来摇晃了几下,“你不能去勒索有钱人,他们太谨慎,有极其专业的律师团队。而且,打假赛的有钱人大多都有些变态,你不能去招惹他们。” 萧弦转过身同容默对视起来,随后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能用这种方法去对付那些有权势的人。” “我好像没怎么逼迫你还钱吧?”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萧弦同容默对视着。 容默忽然俯下身子,右手覆在萧弦的手上,两人的脸几乎快要凑在一起。 “我只陪你玩一次,如果失败了你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没问题,是想到了什么讨厌的人吧。”萧弦控制住突如其来的暧昧,语气自信的调侃他。 “确实,有些人确实应该被狠狠的教训教训才对。尤其是现在海鹰俱乐部的老板,当初卖他俱乐部的时候被他狠狠的敲了一笔。他是做艺人经纪公司发家的,在公司里搞韩国人的那一套,平时里逼良为娼的事没少干,整他也算是对社会做贡献了。” “不用说这么多,你来写。”萧弦想要起身,但被容默压着动弹不得,只得重新恢复了坐姿,看着容默躬着身子压着他的肩膀敲击着键盘,一边听着容默的碎碎念一边在心里默念容默整理出来的汉字。 “通常这种信的结构需要包含几个要素,指出对方的把柄、要求金钱、给出地点和时限、以及警告不要报警。为了规避法律追诉,语言还不能过于直白或暴力,要用比较隐晦的语言。” “至于赎金,如果能使用加密货币来交易的话更好。因为这能营造出我们身处境外的假象。若单纯在国内曝光,信息很可能会被舆论干预,直接压制,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但要是让对方误判我们身处海外,是外国人在主导的话,他就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这招对职业选手来说可能不管什么用。但对于资本家来说却刚刚好啊!” 容默越说越激动将萧弦一把搂了过来,让萧弦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萧弦顺便将巧克力从中间掰开,分别放入两个人的口中。 第15章 厨房幻想开始 屋外正在下雨。 电话铃声响第一遍的时候萧弦还未起床。 昨天晚上他偷喝了容默冰箱里的一瓶威士忌。 萧弦没有猜错,容默果然是个危险分子,他们第一次的计划成功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新的行动。 萧弦跟着容默选择目标,对身处的城市的罪恶又加深了许多。 如果最后一次计划顺利的话,那么他欠容默的钱就该还完了。 铃响第二遍的时候萧弦正在浴室,按照他跟容默的约定,房间内唯一可以通讯的电话需要响三次后才能接通,而且还必须要用变声器。 他刚披上一条浴巾准备去接电话时,铃声便戛然而止。 萧弦走出浴室,用浴巾的一角擦拭了一下头发。他用另一只手按下了查看来电显示的按钮,是毫无印象的陌生号码,于是他将通话设备挂在脸颊上,随后按下录音键后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萧弦沉默着,等待对方先开口。 原本以为会等来容默的愤怒,责问他为何不等电话铃声响三次后再接电话,为何总是这般的随心所欲。 他驱动弯曲的手指轻轻的磕碰着桌面,思考着如何用语言去应对容默的破防。等待十三下轻微的声音响过之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话筒中穿透进萧弦的耳朵,萧弦一瞬间便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地牢。 “你们胆子不小,居然讹诈到我的头上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在哪里?你该不会是狱警或者典狱长吧?” 沉默之中萧弦继续用手指的关节刮着桌面。 “死到临头的你现在居然还有时间跟我开玩笑,看样子他们下手还是太轻了啊。” 萧弦皱了皱眉头。 容默从不跟他开这种浅薄无趣的玩笑,无论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他现在身在何处呢?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关于整治中国电竞圈假赛泛滥这一指示,他只同容默讲过。 萧弦提出设想,容默付诸现实。 容默人如其名,是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的。 难道是容默在行动的时候被别人暗算了? 容默在胁迫某人后前往约定地点收取酬金,却遭遇埋伏。双方爆发冲突,他奋力挣脱后仓皇逃离现场,慌乱间遗失了同萧弦联络的通顺设备。 萧弦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发现自己似乎很难接受容默被人算计了这一设想。 但是…… –原本整理的花名册里只有选手的名字,那些选手不会有那么大的胆魄– –容默在这个名单里加了许多听起来似乎不得了的人名,那些人会心甘情愿被威胁吗– 这是他的大脑对突发事件所做出的第一思考,萧弦还想考虑其他的可能性,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想要继续保持强势,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担忧,他强装着镇定,用冰冷的语气说着话。 “明天你的那些东西,全部都会曝光,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 “没有哪家媒体敢曝光我的黑料,不信你就试试看。我会抓到你们两个,然后用卡车将你们两个来回的碾。我会派人追查城市所有的医院,你的同伴跑不了的。暴力机关那边我也有人,你自首也没什么用,你们死定了知道吗?” 萧弦挂断电话,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铃声很快就再度响起,他接起来又重新重重的挂断。 容默应该是逃脱了,可能受了很重的伤。电话里的人为什么要强调同暴力机关的联系?容默受的是枪伤吗? 黑色的手枪泛着冷光,冰冷的消音器朝着容默的后背忽然喷射出橙红色的火焰。 容默的身体发出剧烈的颤抖,随后踉跄的挣扎着。 电话那边还提到了医院。 容默被伤到要害了吗? 他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被别人暗算呢。 电话又接连响了三次,等到第六次响起时,他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激怒我吗?” “鱼死网破,就在今晚。” “你想要什么?你的同伴受了伤,你们就不为自己想想后路?” 萧弦觉得对方的语气平静了下来,认为他的身旁可能还有类似军师一样的人为他出谋划策,他不理会对方的提问,却反问对方。 “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什么?” “我问你我在哪里?” “先是在瑞典的延雪平,然后是科隆、奥斯汀、安特卫普、卡托维兹,现在显示的地点为斯德哥尔摩。” “感觉如何?” “你很厉害,应该是黑客吧?你负责搜集情报,你的同伙负责交易。比我手下的那些废物要厉害多了。” “我要双倍的钱。”萧弦觉得应该继续向对方表现出自己的贪婪来。 “好啊,你说怎么交易。” “不如你将钱捐给联合理工大学如何?听说他们医学院的癌症研究中心最近正缺钱的厉害。” “呦呵,你又变成中国的罗宾汉了?” “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别再打过来了,我还要跟我上面的人报告呢。” 萧弦挂断电话后等了十分钟后才重新返回浴室,在穿衣服的时候,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放肆的轻声笑起来。 关于自己的推测可能存在错误这个想法,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等待情绪逐渐恢复正常后,萧弦忽然打了个寒颤,环顾浴室四周,先前蒸腾的水雾已经消退。 他下意识将手伸进衬衫内用指尖点了点胸口,感觉□□像摁在胸口里的图钉,在低温的刺激下传递出阵阵痛感。他停顿了一会,感受到的依旧只有痛感,以往的舒适并没有到来,裸露的肩膀表面浮起细密的颗粒,不详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萧弦穿好衣服,在走出浴室前,他用手机在互联网上寻找关于容默以及同容默公司有关的信息,还有关于枪击案的报道,可今天的城市异常的平静,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 女性艺人团体在美国科切拉音乐节的出色表现持续占据着热搜榜单。 目前最严重的犯罪新闻也不过是一起路虎车主逆行与路人发生冲突的事件。 萧弦按住突跳的太阳穴,昨夜偷喝的威士忌此刻在胃里灼烧起来,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轻轻的推开门。 关门声沉寂后。 他仿佛能听到纸袋落地的轻响。 萧弦走进厨房,闭上了眼睛。 厨房幻想开始。 他感觉容默已经站在了台前,铸铁锅同燃气灶的不锈钢台面相碰发出盹响,那只不过是他制造出的噪音。 锅里的香肠滋滋作响,口蘑和番茄在热油中微微焦黄,香气弥漫。 “幸亏今天是约定的补充食物的日子,要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除了补充食物的日子,你居然会希望我来。” 容默的伤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有人打电话来了,是关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你有没有让它挂断三次后再接?” “对方说你受了不小的伤。” “受了一点小伤,对方比我更严重,问题已经解决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交易的时候搞砸了,丢失了同你联系的手机。” “不用担心被暴露这种事情。我此刻正在欧洲的城市里四处游荡。” “不好意思,我以为我完全能够处理好这种事情呢。” “他们很狡猾。”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认出你来了吗?” “我说不准,可能没有,我有借鉴你在阿姆斯特丹时的经验。” “我让他把钱打给联合理工了。明天关注一下那所大学的动态,如果有什么致谢活动的话,就说明没什么事情了。” “好。” “对不起,这完全是我的责任,不该让你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中。” “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我的参与完全是自发性的。” “让你看到我的计划并在探索的过程中为此着迷,这完全是我的阴谋。。” “冷静些,是我修改了花名册上的人名,我也是在带着报复心理和犯罪因子在做这种事情。” “我故意将你拖下水的,容默,我把你拖进深渊里了。” “我们在替天行道,天哪,我俩简直就是雌雄双煞、哦不对是双侠,双雄?” 容默关火后转过身,萧弦对上他的眼睛。 萧弦可能会去触碰容默缠着绷带的伤口,容默便会发出低吟。 萧弦真想咬容默的大腿。 烹饪的食材发出烧糊的焦味。 抽油烟机微微作响,连带着窗外的逐渐激烈的雨声,萧弦扭动着身体停止了自己的幻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抬手摸了摸眼睛,发现手指因为沾上了泪水而变得有些湿润,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哭了。 “事实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依旧在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无论立场如何的正义,犯罪终究是犯罪。"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故意让容默看到计划,又利用感情把他拖下水。” 萧弦拧开龙头把脸埋进冷水,他看到那些蜿蜒的水渍在水台上拼出奇怪的路径。 他很清楚,容默应该是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