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竟身上、脸上沾满了灰尘,把许景和放到床上。暗道长期无人使用,布满了灰尘和铁锈,两人显得狼狈不堪。
出了这种差错,在船上待满七天完成这场旅行是不可能的了。船上的人心急火燎,许景和现在的身体状况更不适合继续下去。启动备用计划,明天,趁着靠岸把许景和弄走。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让人活着。其他的,不重要。
胡竟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膝盖顶着手肘,沉默地盘算着。他不喜欢这样的变化,白费了那么多力气去查船上的人,现在一切都要打水漂。好在,能提前结束也不错。
床上的许景和安静得像一具失去生气的雕像,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疼,非常疼。即便清醒了一些,痛觉仍在一**侵蚀着神经。
胡竟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被水冲刷得七七八八。他在房间里翻找出两件衣服随意套上,又端了水回来,拧干毛巾给许景和擦拭身体。最后,他在许景和的伤口处细细地抹上白糖,轻柔得像在修复一件破碎的瓷器。
刚要起身离开,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有事?”
“给我十分钟。”许景和勉强抬眼,声音微弱,还带着一丝因疼痛而忍耐的颤抖,“倒杯水,有话跟你说。”
胡竟沉默地照做,扶着许景和慢慢喝下水。水杯放下,许景和缓了缓气息,一场青涩却狠辣的反击计划便徐徐展开。
不再去探究他们的目的,不争取自己的利益,不在乎输赢,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许景和把计划讲得很简洁,仿佛是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每一句话都藏着精密的算计。
胡竟听着,心中有些不安。论情论理,他都不应该答应。计划复杂且变数太多,失败的风险远远高于成功。可这场计划带来的危险,却莫名让他感到兴奋。
“你图什么?”胡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图高兴。”许景和笑了笑,尽管苍白无力,却带着几分难掩的讥诮。
“好。”
胡荣倚在船员休息室的墙边,望着胡竟翻找医疗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药品混杂的气味,灯光昏黄,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胡竟的动作很快,手指在瓶瓶罐罐间翻飞,药瓶被摆成一排,又被重新打乱顺序。
“家姐。”胡竟声音低低的,很是犹豫,“用了利多卡因,再来一个单位芬太尼,不会出问题的吧。”
胡荣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落在他手里的小玻璃瓶上。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
“别做多余的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明天就下船,他不配合,就敲晕带下去。”
胡竟抿紧了唇,攥着瓶子的指节泛白。
“家姐,我想帮他。”他说得极轻,却透着一股倔强,“我们未必不能成功。这也是保护他。”
胡荣的眼神动了动,目光扫过胡竟身上的灰尘和划痕。她比谁都清楚,胡竟从小便执拗,一旦下定决心,任谁都劝不回。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胡荣收回手,神色不变,眼底却压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有没有中毒,中了什么毒,现在都不清楚。你知道盲目用麻醉药的风险有多高吗?”
胡竟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脸颊泛红,可眼神却毫不退让。
“许景和的计划,我不同意,也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胡荣冷声道。
她没有再看胡竟,转身离开。
胡竟握着药瓶,指尖微微发颤。理智告诉他,胡荣是对的。可理智从来不是他唯一的指引。
他要帮许景和,就这么简单。
萨蒂的钢琴曲在大厅中缓缓流淌,金色的水晶吊灯映照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宾客们举杯交谈,觥筹交错间掩盖了所有的不安和算计。
没人发现苗哥的失踪,至少表面上没有。
许景和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气定神闲地环顾着大厅。他后背的疼痛依旧在提醒他下午的险境,可那份兴奋却在血液中翻涌,像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感。
当钢琴曲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脚步从容地迈入人群。
“锦源的苗哥找过你。”他在林佑身旁站定,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在林佑耳中。
林佑微微一僵,转头看向许景和,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你没答应他。”许景和继续道,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佑强装镇定,试探着开口:“苗哥都告诉你了?”
“誉峰给你的钱不少吧。”许景和语气淡淡,“你怎么会打算背叛呢?还是说,有人挡了你的路?”
林佑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心跳几乎失控。
“小许总,我……”他声音干涩,“我没有把销售计划都给他,是苗哥主动找我的,碍不着瑞恒的。您抬抬手,放我一马吧。”
许景和低低笑了一声,眼神柔和却锋利。
“别这么紧张。”他轻声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林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许景和下一句便将他再度推入深渊。
“只是,你现在的价值,比你自己想象得要高很多。”
林佑咽了口唾沫,背后冷汗直冒。
大厅的光影交错中,佐藤和乔纳森在一角低声交谈,胡荣换了一件短裙,站在乔纳森身边,远远地与许景和对视。
一场绝地反击,即将拉开帷幕。
房间里没有开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药水的味道。
夜色沉沉。
房间内,胡竟坐在沙发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着窗外。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转头,眼底带着一丝无奈。
“景和哥,事情有变化。”
许景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第一,家姐不帮咱们。第二,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待在船上了。”
胡竟站起身,拽着许景和的手臂,动作轻柔地给他消毒。
“下午一次,这第二针,再没有了。”
夜风穿过窗缝,带着海水的咸湿气息。黑暗中,许景和拨弄着没有信号的诺基亚,屏幕微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窗外是无尽的海洋,波涛翻涌,一切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