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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乌栀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朋友


    大年初四, 家里的喧嚣仿佛煮沸的水,永不停歇。


    楚淮陷在沙发深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机械地滑动,朋友圈里一片红火热闹的过年景象。


    忽然, 他指尖顿住, 看到潘桃的最新动态:“泉水蛋真好吃!”文字下方,是她和柳美琪举着鸡蛋的自拍照, 两张年轻的脸庞在冬日暖阳下笑得毫无阴霾。


    看到柳美琪的笑容, 楚淮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距离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在他举报“绿色地球”后,春岚市教育局和相关部门的反应堪称雷霆。“绿色地球”旗下所有夏令营强制关停, 现场查封,负责人被传唤调查。


    以此为鉴, 春岚市更是收紧了境外NGO的活动审批, 尤其是针对青年学生的项目, 背景审查、资金来源、风险评估层层加码。所有受影响的大学生,都得到了心理援助和法律支持, 高校也积极行动,发布权威信息为受害者正名, 并消除负面影响。


    如今的柳美琪, 照片里眼神清亮, 笑容舒展,再不见几个月前的彷徨与阴郁,全然恢复了大学生应有的生机勃勃。


    楚淮看着照片, 不由得又想起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放大了那张合照,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 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三分法构图精准,光线运用考究,色彩对比鲜明,背景虚化形成的纵深感恰到好处,焦点更是稳稳地落在两张灿烂的笑靥上……


    这绝不可能是吴执照的!


    吴执拍个风景照都能歪楼,更别提这种技术含量颇高的构图和光影了。


    潘桃都发朋友圈了,吴执怎么还不回自己的消息?


    这份烦躁在下午发酵成了隐隐的不安。


    潘桃的朋友圈又更新了,雪场缆车上俯瞰茫茫雪原的合影、雪道终点兴奋的击掌、热气腾腾的餐馆里大快朵颐的瞬间……照片一张接一张,记录着轻松愉快的行程。


    吴执呢?


    打开吴执的对话框,两人的上一条信息还是那十六字箴言:大美雪场,单板飞驰,大玩特玩,请勿联系。


    昨天早上,吴执给楚淮发信儿,说在家待着没意思,要跟潘桃她们去滑雪,然后留了这十六个字就消失了。


    楚淮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没有说什么。


    可现在呢?潘桃的动态明明显示她们早就离开雪场了,朋友圈刷得飞起,吴执一丝动静也无。


    好气!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心头,烧得楚淮坐立难安,他赌气般地把手机扣在沙发上。


    行!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看谁耗得过谁!


    楚淮硬逼着自己去应付叔伯们的寒暄,可耳朵却像装了雷达,捕捉着每一次微弱的手机提示音。


    每一次拿起,每一次失望,都让他愈发焦灼焦灼。


    夜色渐深,家里的喧嚣终于散场,楚淮回到屋里,坐立不安。


    不行! 楚淮猛地坐起身,他摸出手机,给潘桃发消息:“你哥呢?”


    潘桃:“?”


    潘桃:“我怎么知道。”


    楚淮:“?”


    潘桃:“?”


    楚淮:“你哥没跟你在一起?”


    潘桃:“没有哇,女孩子的雪场Date,他来干什么?碰瓷吗?”


    楚淮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跟我说,他和你们一起滑雪去,让我不要打扰他。”


    潘桃:“他骗你,他才不会参加这种活动呢,他最爱惜自己的老骨头了,让他滑雪,想都别想。”


    “……”楚淮彻底哑然,一股混杂着被欺骗的担忧淹没了他。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吴执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只有漫长而无情的“嘟——嘟——”忙音,一遍又一遍。


    再拨潘桃。


    “潘桃,你这两天,跟你哥有联系吗?”楚淮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三十和初一都发微信问候了啊,还抢了几个红包呢。怎么了楚哥?”潘桃问。


    “他不接我电话。你打他电话试试。”


    “哎哟,你俩怎么这么腻歪啊。”潘桃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那么大个人了,能出什么事儿啊?你要不出去看场电影,排解一下心中的焦虑呢?”


    楚淮捏着手机,无言以对。


    “楚哥,咱们是大人了,以后遇到问题要自己解决,不能总是找‘家长’。”潘桃调侃道。


    “……行了,你玩你的吧。”楚淮匆匆结束了通话。


    一夜辗转,黑暗放大了所有不安的想象,无数糟糕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冲撞。


    天刚蒙蒙亮,楚淮就拎着行李箱走出房门,对刚起床的父母丢下一句:“单位有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楚淮买了最早一班飞春岚的机票,一路上,他一遍遍自我安慰:


    没事的,春岚没有发什么新闻,吴执家的小区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一定是手机掉油锅里,喝多了睡死了这类的小事故……


    一路风驰电掣,推开家门,一股燥热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口,吴执的鞋还在。


    楚淮随手把行李箱甩在玄关,他放轻脚步,走进卧室。


    昏暗的光线下,吴执趴在枕头上,被子只盖到腰间,睡得无声无息。


    还好……在家…… 楚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


    楚淮轻轻拿起床头柜上吴执的手机,果然早已关机,插上充电线点亮屏幕,瞬间,一连串刺眼的红色未接来电提示霸满了屏幕——47个,全是他的,还穿插着潘桃的4个。


    手指悬在屏幕上,楚淮的心刚放下来,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床头柜上的东西——一个明黄色外卖纸袋,上面印着大大的药房Logo。


    楚淮脑子“嗡”的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过身,半蹲在床边,目光死死锁在吴执的脸色。


    凑近了才看清:吴执的脸颊泛着极度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干涸起皮,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使隔着一点距离,楚淮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吴执身体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吴执!吴执!”楚淮的声音又轻又急,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他慌忙抓起床头柜上的水银温度计,夹在吴执腋下。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屏住呼吸抽出温度计,就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仔细辨认那根细细的银色水银柱。


    水银液面清晰地凝固在——


    41℃!


    这个数值瞬间让楚淮瞠目结舌,他大脑只空白了一瞬,就几乎粗暴地将吴执从床上拖起来,往那滚烫绵软的身体上套衣服。


    隆冬的衣服厚重繁复,楚淮也顾不得平时的精心搭配,只能胡乱地往吴执身上裹,边穿他还边呼唤着吴执:“吴执!吴执!醒醒!看着我!你别吓我……”


    每一次呼唤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吴执的身体沉重滚烫,任由他摆弄。


    勉强裹好那一身累赘,楚淮将人托抱起来。刚走到门口准备穿鞋,楚淮便感觉自己胳膊有些颤抖。


    不行,楚淮把吴执放到沙发上,转而背起了吴执。


    在开门的一刹那,楚淮听到背上的身体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随即,一声嘶哑的呻吟钻进楚淮的耳朵:“……好热……”


    楚淮浑身一僵,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宝贝儿!别睡!我带你去医院!你别吓我……”


    可是无人回应。


    刺耳的刹车声在医院门口戛然而止,车门被猛地推开,楚淮背着吴执,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大厅。


    数九寒天,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可他根本感觉不到黏腻。


    “医生!救人!快!”楚淮大喊道。


    医护人员推来急救床,楚淮踉跄着将吴执放上去。


    看着吴执被推入“急诊抢救室”,楚淮感觉那几个猩红的大字在他眼前晃动、重影。


    他整个人脱力地滑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汗湿的衣服此刻才传来阵阵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从内部推开。


    “吴执家属!”


    “在!我是!”楚淮几乎是弹起来的,他冲到医生面前,“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一张白色的CT片,对着走廊惨白的顶灯。灯光穿透胶片,清晰地映出肺部下方大片的、浓密如雪雾般的白色阴影,“双肺重症肺炎,白肺,非常严重吗,感染面积很大。”医生的声音陡然严厉,“看这发展程度,至少有三天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


    楚淮僵在原地。


    医生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楚淮,“现在肺功能严重受损,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肺衰竭,人就没了!”


    楚淮如遭雷击。


    “他有没有基础病?高血压?心脏病?哮喘?有没有药物过敏史?对什么抗生素有过反应?”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楚淮空荡荡的神经上。


    在一起这么久,他们谈论过无数话题,琐碎的、深刻的、遥远的、眼前的……可是此时楚淮才发现,他对吴执竟然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楚淮皱着眉头,声音嘶哑,“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慢性病……他平时看着挺好的,很少生病……药物过敏……好像……好像没听他提过……”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自责瞬间淹没了他。


    “你跟他什么关系?”医生的目光充满审视。


    “朋……朋友。”


    “那你赶紧联系他的直系亲属!立刻!马上!过来签字办理住院手续,后续治疗需要家属决策!”医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楚淮拨通了潘桃的电话,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立刻回来!吴执不行了!”


    潘桃动作很快,下午就到了医院,她拎着拉杆箱一路飞奔,在医院大厅就看到了楚淮。


    “楚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呢?”潘桃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他进ICU了。”楚淮说。


    潘桃惊恐地瞪大眼睛,“ICU?怎么会这么严重?”


    “医生给他用了很多药,可是温度都下不来,然后上午……他……”楚淮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怎么了呀,楚哥。”潘桃晃着楚淮的手臂,“你别吓唬我啊。”


    “他高温惊厥了,整个人都抽了,四五个人都没摁住他。”楚淮说着,眼神里还满是惊恐。


    潘桃嘴一瘪,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医院大厅里人不少,潘桃一哭,所有人都看着他俩。


    楚淮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拽着潘桃,来到了一个角落处。


    看着潘桃哭,楚淮也难受得不行。


    一想起刚才吴执的抽搐,楚淮就像被万箭穿心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潘桃用力擤了擤鼻涕,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怒火:“他又干什么了啊?!是不是……是不是又跳东懋湖里救人去了?!”


    楚淮一怔,他这才想起来吴执还干过这事。


    “去年医生就说他这肺现在跟纸一样,一定得好好养,不能冻,不能冷,冬天要全程带着口罩,有条件的话去南方温暖潮湿的地方生活,他又干什么去了啊?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啊。”


    第122章 主人翁


    吴执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意识模糊不清,身体被重物压得动弹不得。


    “吴执,吴执。”


    吴执感觉楚淮在叫自己,他想睁开眼睛, 但眼皮像是被铅块压住, 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使劲地抬了抬手,出了浑身地汗, 但好像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吴执感觉自己被人推来推去, 有模糊的人影,有断断续续的对话,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浑身都很热, 都很疼,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 想睡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 吴执感觉自己又到了冰冷的湖里, 上面是厚厚的寒冰,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口。


    冰冷的湖水不断涌入他的口中, 让他窒息下坠。


    吴执拼尽全力向上游,可是好累好累, 胳膊划不动, 腿好像也被冻住了。


    忽得, 吴执感觉冰面上透出一束光亮,指引着他,片刻后, 那束光里,又伸下来了一双手。


    吴执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 去抓那只手。


    “吴执!吴执!”断断续续地声音传进来。


    是?是楚淮的声音。


    吴执使出洪荒之力,抓住了那只守护,任由那只手带自己浮出了水面。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但渐渐地,吴执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还有病床边的仪器。


    这是他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后,第一次意识清醒。


    感觉自己确实是抓着一只手,吴执转头看去,看到了楚淮,他正握着自己。


    使尽浑身力气,吴执笑了一下,接着,他看到楚淮满脸疲惫,带着胡茬的脸。


    吴执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可是根本没有力气。


    “笑一下嘛。”


    吴执其实根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嘴皮略动了一下。


    但他知道楚淮听到了,因为他看到楚淮逐渐愠怒的脸和潮湿的双眼。


    吴执用力地撅起嘴,想要亲亲楚淮,被楚淮以眼刀阻止。


    “没事了。”吴执干裂的嗓子发出劈叉的气音。


    “呀,哥,你醒了!”病房另一边传来潘桃阴阳的声音。


    吴执笑了一下,一下子出了一身的汗。


    医生来检查了一下,楚淮又给吴执微微喂了点水,吴执感觉他胡汉三回来了。


    潘桃一脸的不怀好意,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她一离开,吴执顿时觉得病房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楚淮背着吴执在收拾东西,吴执看着心发慌。


    没关系,一对一总比一对二好,吴执相信自己的嘴皮子。


    “宝儿,我渴了,想喝口水。”


    “宝儿,我错了,你别收拾了。”


    “宝儿,你理理我呗……”


    “要不我下地给你磕一个?”


    ……


    有来有回,方能应对,可现在对面跟消音器似的,吴执是真没招。


    吴执想了想,气沉丹田,怒喝一声:“楚淮!”


    楚淮收拾东西的背影终于停顿了一下,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吴执,眼中似有万年寒冰。


    吴执马上扯开嘴角,满脸笑容,“我渴了,你喂我喝水好不好?”


    楚淮放下手头的东西,拧开一瓶矿泉水,朝着吴执走过去。


    刚走到吴执病床前,吴执就一把薅住了楚淮,矿泉水一晃,把吴执的被弄湿了一小块。


    “可算逮到你了,快让我看看,我都想死你了。”


    吴执也不顾楚淮的死驴脸,使劲把楚淮往下拽,被子湿的地方更多了。


    楚淮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吴执,“你要是这么喜欢水,要不还是去东懋湖里待着去吧。”


    吴执愣了一下,随即抓楚淮抓得更紧了,“不要,我就在你身边待着。”


    一番纠缠过后,楚淮看似心平气和地坐在了床边,“说说吧,吴执。”


    吴执乖巧点头。


    “你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的?”


    “我没干什么啊。”吴执声音减弱,“就是那天在将军祠待了一晚上。”


    楚淮眼睛横过来,“什么时候发烧的,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就寻思普通小感冒嘛,吃点药就顶过去了。”吴执可怜巴巴地看着楚淮。


    “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执眼珠子乱转,想了想,“初二晚上吧,就感觉有点难受。”


    楚淮边挑眉边点头,“然后初三一早就跟我说滑雪去,让我不要打扰你,你这算盘子打的不错啊。”


    “我错了。”吴执又去抓楚淮的手,被楚淮躲开。


    眼瞅着楚淮怒气值又要登顶,吴执赶紧低眉臊眼地卖惨装柔弱,“错了嘛,楚哥,错了,咳咳咳咳咳咳——”


    “这亏的是我怕你出事,提前回来,我要是再晚一天……”楚淮没有说下去。


    “亏得是我楚哥福星高照,力挽狂澜,声东击西……要不然,我咳咳咳咳咳咳——”


    楚淮瞪着眼睛,拧开瓶水,递给吴执,“你少跟我贫。”


    吴执笑着要去接水,手举到半空,突然像失灵了一样,重重地落下去。


    楚淮吓了一跳,连忙把水放到床头柜上,去摸吴执的胳膊,“怎么了?”


    看着楚淮上上下下把自己的胳膊检查了个遍,之后又要去找医生,吴执才一把将楚淮拽回来。


    吴执把楚淮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我胳膊没事,就是没劲,想让楚哥喂我……疼疼疼疼……”


    片刻后,吴执红着一边的大脸蛋,晃着脚丫,一边享受着喂水服务一边吸溜吸溜的弄出很大的动静。


    “想什么呢,楚哥。”吴执看到楚淮喂水一点儿也不认真,好像在发呆。


    “我在想要不要给家里按个摄像头。”


    “咳咳咳咳——”吴执差点没呛死,“别,你可给我打住,咳咳咳咳咳——你东边发个情,西边上个床的,还安摄像头,你也真是敢想,咳咳咳咳咳——”


    楚淮本来想反驳,但想一想好像吴执说得有道理,在家里安摄像头这事儿,只好作罢,“那要不买个智能音箱,或者扫地机器人,现在那些东西上面都有摄像头,平时不录制,但是关键时刻能应个急。”


    “你怎么不说把你无人机放家,找不着我的时候就飞一圈呢?”吴执无奈道。


    楚淮眼睛亮了一下,“也是个主意哈。”


    “……”


    吴执摇了摇头,楚淮收起了水。


    “这次的事儿,纯粹是个意外,其实你不回来也没事,我马上就要战胜肺炎病毒,我会让它知道,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翁!”


    楚淮被这白眼狼发言气笑了,气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干笑了一会儿,“主人翁?”


    吴执躺在床上耸了下肩,“没错。”


    “合着这几天的事儿,你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是吧?”


    “我还能干嘛?不是一边睡觉,一边和病毒作斗争呢吗?”


    楚淮笑了一下,阴阳道:“对对对,你是睡觉来着,世界可安静了,无事发生。”


    吴执撅起了嘴,“你好好说话。”


    “还我好好说话,你他妈都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楚淮忽然瞪眼睛。


    “那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吴执眨了眨眼睛。


    “来来来,睡美人。”楚淮出了口恶气,把椅子掉了方向,反着跨坐在椅子上,伸手掰着手指头给吴执数,他竖起大拇指,“首先,你进医院,医生一听,就斩钉截铁地说你肺已经感染实变了,直接办住院吧,后来拍片子,果然是白肺,大面积严重感染。”


    楚淮把食指打开,“然后就开始给你上抗生素,各种主流抗生素都给你上一遍,可是温度还是在40度左右徘徊,温度一直下不来,这得有个说法啊,然后医生跟我说,你抗药。”楚淮说到这还是觉得难以理解,“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会抗药。”


    吴执扁了扁嘴,躺在床上听着。


    楚淮把中指打开,“然后你低血压休克,进ICU了。ICU大哥,你能想想我的心情吗,我回家过个春节,你进ICU了。”


    “我错了。”吴执要去抓楚淮的手,被楚淮甩开。


    楚淮把无名指打开,“ICU不让陪护,我就在外面等,没一会儿就看到一堆医生呼呼呼跑进去,我听他们说有个病人惊厥了。”


    “我啊?”


    楚淮点头。


    吴执一脸惶恐,“抽了?”


    楚淮冷笑出来,“对,抽了。真他妈长见识,我一直以为惊厥只有小孩能得,没想到三十岁的骗人小伙子也能得。”


    “……”吴执舔舔嘴唇,“吓到你了吧,一定很丑吧?”吴执眼睛转了转,“啥样啊,吐沫子了吧?身体往后撅了吗?是不是流哈拉子了?”


    楚淮笑了出来,“都这时候了,你又注意上形象了。”


    “快说啊,是不是啊?”


    “那你问ICU的护士去,我又没看见。”楚淮怒斥。


    吴执默默把被拉至头顶。


    楚淮往下扯被,吴执死死地把被扣在脑袋顶。


    “你躲什么啊?”


    “没躲。”吴执在被子下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你这是干什么呢?”


    “有点冷。”吴执说。


    “你知道医生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医生说惊厥,最怕的就是把脑子烧坏了。”


    “那你带我检查了吗?我脑子坏了吗?”吴执在被下问。


    “你把被子放下来,我检查一下。”楚淮说。


    吴执把被子慢慢拉下来,一脸委屈地看着楚淮。


    楚淮竖着中指到吴执面前,“这是几?”


    “……”


    楚淮看着吴执终于笑了出来,笑了半天,之后他举起小拇指,“没说完呢,还有。”


    吴执真是不想听了,赖叽道:“怎么还有啊?”


    “吴老师,你实在是太有节目了。”楚淮边笑边摇头。


    “又怎么了?”吴执其实已经生无可恋了。


    “你出了ICU之后,晚上又烧到了41度,然后你开始说胡话。”


    “说什么了?”


    楚淮轻笑一声,一脸无奈,“你说你是方贤,是天上的神仙,住在广寒宫,管着八千仙官和四十二处宫殿。”


    听到这,吴执“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是吗?说这么清晰具体吗?”


    “是啊,还有更具体的。”


    “什么啊?”吴执问。


    “你说你每天都从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床上醒来,感觉特别孤独。”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吴执笑得涕泪横流,差点倒不过气儿。


    过了好一会儿,吴执还是笑得不行,“肯定是你编的。”


    “就你说的那些胡话,涉猎之广,我想编都编不出来。一会儿护士来打针,你问问护士,都听见了,你说的那叫一个清晰。”


    “还说别的了吗?”吴执问。


    “没有,就说这几句。”


    吴执笑了一会儿,拉着楚淮的手,“如果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


    “我要真是方贤呢?你愿意跟我去广寒宫吗?”吴执问。


    楚淮看着吴执一脸无语。


    “说啊,愿不愿意啊?”


    “什么时候啊?”


    “就现在啊。”


    “不愿意。”


    吴执手缩了一下,“为什么?”


    “跟你去天上,我爸妈怎么办啊?还有我哥,还有我爷。”


    “那如果很久很久之后呢,咱俩都老了,别人也都不在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可以啊,别说广寒宫了,碧落黄泉都没问题。”


    吴执伸出小拇指,“那说准了?”


    “说准了。”楚淮勾上了吴执的小拇指,“到时候你带我去住你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大床。”


    第123章 补偿


    楚淮早上安顿好了吴执, 自己去上班,让吴执有什么事情就叫他。


    吴执好不容易送走那帮对着他胸片指指点点的医生和实习生,疲惫地闭上眼,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请进。”


    门几乎是应声而开。


    首先涌入视线的, 并非是访客的脸, 而是一捧巨大到几乎要撑满整个门框的粉玫瑰。


    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花束微微向下挪动, 露出后面那张妆容精致、明艳照人的脸——董露娜。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 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妆容精致。她步履轻快地走进来, 将那捧巨大的粉玫瑰“砰”地一声放在吴执的床头柜上。


    “迟了几天才来看你,方贤哥没有怪我吧?”薛楼的声音响起, 腔调刻意拉长, 笑意盈盈却不含温情。


    吴执的眉头蹙了一下, 默默地看着她。


    薛楼自顾自地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翘起腿, 风衣下摆滑开一角,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 “主要是你那小男朋友太腻乎, 不错身地一直在你身边, 我也不好过来不是?”


    吴执的呼吸似乎沉了一分,眼神更冷了几分。


    薛楼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红唇勾起一个更深的弧度, “之前忘了问你,你是全弯还是半弯,对着女生还能硬得起来吗?”


    吴执指着门,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你看看,你看看,你就跟我凶。”薛楼模仿着吴执的语气,换上一种刻意娇嗔的腔调,“我可都观察好久了,你跟你小男朋友说话可温柔了,还会哥哥哥哥的叫呢。”


    “……”吴执扶额,他想摁呼叫铃,让护士把薛楼撵出去。


    “好了好了,方贤哥,”薛楼脸上的嬉笑瞬间敛去,像变脸一样,“寒暄就到这儿,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吴执回视着她。


    薛楼轻轻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将军,请问我通过测试了吗?”


    “测试?”吴执的眉头拧紧,“什么意思?”


    薛楼轻笑一声,身体前倾,“别装了,方贤哥。那冷库车能困得住你?”薛楼一字一句道,“我劈开门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你就站在冷库车的电箱旁边。”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吴执脸上极度的平静,他迎视着薛楼的目光,“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当时冻得半死,脑子都不转了,眼前发黑,哪还顾得上看什么电箱?能活下来都对亏了薛道长的救援。”


    薛楼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呵”,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也行,算我救了你一把。”她红唇微勾,“既然这样,救命恩人求你帮点‘小忙’,不算过分吧?”


    吴执扯了扯嘴角,他缓缓抬起自己扎着留置针的手,“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喘气都费劲,你觉得,我还能帮你什么?”


    “第二天,我举报了那个冷库!结果你猜怎么着?里面空空荡荡!就剩下几箱边缘角落的‘金枪鱼’,冻得跟石头一样邦邦硬,抽检了几条,货真价实!其他的‘货’,连片叶子都没留下!”


    “你想说什么?”


    “那天我分明看见了,货箱里面的根本就不是鱼,是一种植物,深紫色,叶片很厚,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茎干扭曲。”


    薛楼掏出手机,飞快地划动几下,将屏幕几乎怼到吴执脸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种形态奇特的深紫色植物图片和一些化学分子式。


    “你应该明白了吧?”


    吴执摇摇头。


    “那天护送的就是这玩意,制作Vemon的原料,冰绒花。”薛楼说。


    良久,吴执从被子里拿出自己的手,给薛楼举了个大拇指,“查得真棒。”


    “……”


    病房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冰冷的滴答声。


    薛楼满脸恼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咳咳咳咳咳——薛道长,真的是夸你。”


    薛楼皱着眉头看着吴执。


    “薛道长,这要是我好时候,我一定帮你,但现在,咳咳咳咳……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肺你懂吗?白肺,咳咳咳咳咳……我现在就是个……废人。心有余,力不足啊。”吴执最后几个字只剩下气音。


    薛楼盯着吴执看了几秒,脸上重新挂上一个明媚的笑容,“方贤哥,你看你,我就是来看望病人的啊。”


    她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拿起自己的手包,姿态优雅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方贤哥,你好好养病,还是身体要紧,我呢……也不是很着急。”


    薛楼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方贤哥,那我先走了。”


    “好。”吴执动都没动,“那我就不送你了。”


    薛楼嫣然一笑,轻轻带上了门。


    春节复工,事务局的工作也松散得不甚紧迫。


    楚淮瞥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段距离,他已利落地抓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推开病房门,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果然,空无一人。


    地上摆放着果篮和花束,楚淮过去看了看,没有小卡片,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楚淮给吴执打电话,从枕头下面传来了手机铃声。


    枯坐了半晌,楚淮耐心终于告罄,他起身走向护理站,被护士告知好像在活动室。


    楚淮刚到活动室的门前,就听到里面的“厮杀声”。


    推门进去,楚淮毫不费力地就在一众白头发中找到吴执的黑色小卷毛。


    吴执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一脚踩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里还端着个搪瓷茶缸,正与一个大爷下象棋。


    再看对面的大爷,此刻已是面红耳赤,深深皱眉,估计是没占到吴执什么便宜,有些不高兴。


    楚淮悄无声息地踱到吴执身后,旁观起来。


    吴执完全沉浸在这方寸战场之中,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


    看了一会儿,楚淮大抵明白大爷的困境,因为在吴执这里,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质,连着三盘,杀得老大爷片甲不留。


    大爷的脸色由红转青,最后那盘棋还没走到尽头,他猛地一推棋盘,哗啦一声,棋子散落开来。他霍然起身,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卷起棋盘,气冲冲地就走。


    吴执倒是一点脾气也无,他慢悠悠地把脚从椅子上挪下来,趿拉着拖鞋重新坐好,捧着那个破茶缸,一口一口地嘬着茶水。


    那份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人味”,楚淮每次瞧见,都觉得好笑。


    楚淮走过去,坐在大爷的位置上,“怎么回事啊,吴老师,怎么还火力全开了?”


    吴执看到楚淮瞬间惊喜,“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半天了,看我们吴老师真是多才多艺,棋居然也下的这么好。”


    俩人勾肩搭背地回到病房,一进门就闻到扑鼻的花香、果香。


    “今天谁来看你了?”楚淮问。


    “清暑殿的同事。”吴执随手拿起床头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


    “你还告诉清暑殿的人了?”


    “没特意说,刚好打电话请教点事儿,我这破锣嗓子没瞒住,他就听出来我在医院了。”


    “哦。”楚淮应了声,目光却在房间里扫视:床头柜上散落着药盒、果皮;地上有吴执换下的袜子;椅子背上搭着毛巾;窗台上还有几个空矿泉水瓶……


    楚淮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这片狼藉。


    吴执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吃苹果,“别干了,白天有阿姨过来收拾。”


    楚淮没有理睬吴执。


    吴执啃完苹果,把果核精准地投进门口的垃圾桶。大概是觉得无聊,他开始在病房里满屋子溜达起来。


    他一会儿学学黛玉葬花,一会儿剪剪手指甲,一会儿把楚淮刚收拾好的衣服又翻乱。


    楚淮太阳穴突突直跳,已经濒临愤怒,他指着自己的双肩包,“我跟宇航借了游戏机给你,在我包里,你赶紧去玩一会儿,别在这添乱。”


    “好嘞!”


    吴执跳下床,光着脚就跑了过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楚淮简直要喷火。


    晚上九点刚过,住院部已经陷入一片安静,楚淮看了眼吴执,似乎已经陷入梦乡。


    楚淮翻了个身,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窣声——是布料摩擦被褥的轻响。


    楚淮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感受着床垫微微下陷,吴执钻进被里,手臂从楚淮的后背滑了进来。


    “你也睡不着啊?”楚淮问。


    “嗯。” 吴执的声音闷闷地响在他后背,“白天睡多了。”


    楚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转身面对他。可吴执的双臂骤然收紧。


    “别动。”吴执说。


    楚淮顿住了,他感觉吴执的声音不对劲,“你这什么动静啊?”


    吴执把脸贴在楚淮的后背上,“没什么,就是戴着口罩,声音有点闷。”


    “口罩?” 楚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戴口罩干嘛?” 他试着侧头,却被吴执的手臂和贴紧的身体限制着。


    “我想抱着你,又怕传染给你。”吴执的声音更闷了。


    “你得的又不是肺结核,怎么会传染。”


    “那总归还是有病毒的啊。”吴执小声反驳,手臂又收紧了些。


    楚淮心头一软,没有再试图挣脱,他放松下来,一只手抬起,覆盖在吴执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地抚摸着对方胳膊上那些细软的小绒毛。


    “你怎么了?”楚淮声音很轻,“今天看你玩游戏开始就情绪不是很高。”


    “我换赛道了,现在走的是忧郁王子路线。”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又发烧开始说胡话了?”


    “那你喜欢忧郁王子吗?”


    “不喜欢。”楚淮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觉得还是原来那个邋邋遢遢,没心没肺的,能把病房过成成狗窝的吴大好。”


    这回闷笑变成了苦笑,“你听听你这里俩形容词,像话吗?”


    “像话。”楚淮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无比的真挚,“其实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环抱着的手臂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吴执的声音才闷闷地响起,“……我今天找游戏机的时候……看到你做的甘达旅游攻略了……”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厚厚一沓,地图、美食、景点路线……连高原反应备用药清单都列好了……你做了那么多功课,查了那么多资料,期待了那么久……”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都因为我……”


    楚淮笑了一下,“我当发生什么事儿了呢,合着就这点破事。”


    “怎么能是破事呢?你期待了那么久,还让我吹了那么长时间的气球。”


    “其实我都有预感,咱们下个月去不上。”


    “啊?”吴执惊讶地撑起一点身体,“怎么回事?你出马了?”


    “……”楚淮苦笑,“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整那神神叨叨的?”


    吴执也笑了一下,“那为什么啊?为什么有预感去不上啊?”


    楚淮趁着守卫松懈,一下子转了个身,随后一把扯下了吴执的口罩。


    吴执动作也快,曲腿下窜,一下子把脸调整到和楚淮胸肌面对面的位置。


    楚淮:“……”


    他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一时语塞。


    “说啊,为什么有预感?”吴执得逞般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楚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因为你根本没有好好吹气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你这练习强度,半年后也照样喘不上气。”


    吴执笑了一下,吹了吹楚淮胸前的小汗毛,“那怎么办,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让奴家补偿你吧。”话音未落,吴执在楚淮左侧胸肌上印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唔!” 楚淮身体猛地一僵,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一股热流瞬间从被亲吻的地方蔓延开。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一把抓住吴执的胳膊肘,试图把他往上拽:“别闹!……万一进来人怎么办?……你……你老实点,帮我……帮我那个就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 吴执被他提溜得半起,一脸无语地仰头看着楚淮,“天天你这脑子,除了套啊油啊撸啊炮啊的,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楚淮一脸不乐意,“那你说的补偿是什么?”


    “我说的是甘达去不了,我带你去个别的地儿。”吴执说。


    “去哪儿啊?”


    “双寒。”


    病房里,一时间沉默如斯。


    吴执在等着楚淮的回答,楚淮则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补偿方案是去双寒?”楚淮不死心,非要再确认一遍。


    “是啊。”


    “你觉不觉得有点太糊弄人了?”


    “啊?我觉得还行吧。出了春岚市,我觉得哪儿都一个样。”


    “一个是大美河山,壮丽高原,有雪山圣湖,一个是……”


    “淳朴小镇,人间烟火,有我,有电褥子,还有老头。”吴执接话道。


    “……”


    沉思片刻,楚淮开口道:“恕我直言,吴执,电褥子我尚且能理解,老头是什么鬼?”楚淮皱起了眉。


    “今天下棋忽然想起我们村一老头了。”吴执叹了口气,“他是个绝命毒师,我给你讲过没?”


    “绝命毒师?” 楚淮眼睛瞬间瞪圆了,“制毒?!”


    “不是,你听我给你讲,可有意思了。”吴执自己就往上窜了窜,躺在楚淮的胳膊上,“就我奶家旁边,有个老朴头,平时也没啥爱好,就喜欢下棋和种地,有时候我闲的没事,就跟他杀两盘。然后这个老朴头,有一个特别小众的爱好。”


    “喜欢嫖?”楚淮几乎是脱口而出。


    下一秒,吴执猛地一把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不说了!睡觉!跟你这人没法聊天!满脑子黄色废料!”


    楚淮赶紧手脚并用地压住吴执,“不闹了不闹了,吴老师请讲。”


    吴执狠狠瞪了楚淮一眼,“你说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有用的了?”


    “能。”楚淮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压住吴执,“快讲吧,什么小众爱好?”


    吴执叹了一口气,“就是每次种地,配农药的时候,他配完都会尝一口,看看咸淡。”


    “……”


    “今天跟那老头下棋,我忽然就想起老朴头来了,我寻思回去看一眼,他还活着没。”


    楚淮真是无语至极,“合着你这趟双寒之旅完全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好奇心,跟补偿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呗?”


    “哪有,主要是为你带你感受电褥子,捎带手才是看一眼老朴头。”吴执狡辩道。


    嗡……嗡……嗡……一阵沉闷而持续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楚淮拿起来一看,是老妈。


    一种不妙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他犹豫了一下,拇指划过接听键,“喂,妈……”


    问候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妈妈有些不悦的声音,“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第124章 离家出走


    “你的意思是阿姨离家出走了?”


    “我觉得是。”


    吴执开着公放, 和楚淮聊天。


    刚才,楚淮接到电话就走了,楚妈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来了春岚市,结果到家一看, 楚淮不在家, 家里还缺这个,少那个的, 跟遭了贼一样。


    “阿姨太可爱了啊, 什么事儿啊,咋还离家出走了呢?”吴执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啊,我问她, 她也不说,今天太晚了, 我寻思明天早上再给我爸打电话。”楚淮说, “可能更年期吧, 脾气比较大。”


    “净扯,阿姨才没有呢, 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这么的,明天……”


    楚淮轻笑一声, “明天怎么?”


    吴执叹了口气, “本来寻思明天我找阿姨唠唠, 但现在……”吴执看了眼床头的吊瓶架子,“还是算了吧,阿姨那么喜欢我, 看到我这样,该心疼了。”


    楚淮电话那边笑得不行,“你说这种话, 真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


    “那脸红什么?我说的是事实。”


    “对对对,事实,我妈喜欢死你了。”


    “对了,楚二。”


    “怎么?”


    “合着这离家出走,是咱老楚家的祖传手艺啊?”吴执拖着长腔,语气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头一回,我从来没见我妈这样,还不声不响地杀到春岚来了……”楚淮的声音透着不可思议。


    “那阿姨可比你能耐多了,人家一下干出好几千公里。”吴执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离家出走就在家门口的楼梯上坐着,直线距离,一共没超过两米。”


    “吴、执!你看我没在,你皮子又紧了是吧?”


    “略略略,打不着我,打不着我……”


    吃过晚饭,吴执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等着护士过来打针。


    听到脚步声走近,吴执看向门口,结果楚淮拿着果篮走了进来。


    吴执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没问出口“什么情况?”就看到楚淮身后的楚淮妈妈。


    “阿姨!”吴执像是跳马猴子一样,从床上翻下来,结果刚走两步又折返回去,带好了口罩,才来到楚妈身边。


    吴执握着楚妈的手,满眼都是飞扬的兴奋,“阿姨,你怎么过来了啊。”


    楚淮把果篮放到地上,“那我妈听说你住院了,能不来看看你吗?”


    “来就来呗,咋还买东西。”


    “都是体面人,还能空手来?”楚淮笑道。


    吴执拉着楚妈的手,到床上坐,“阿姨一句话没说,就听你说了。”


    楚淮没好气地瞪了吴执一眼。


    “阿姨,怎么突然来春岚市了?”吴执端过床头的一串葡萄递给楚妈。


    楚妈接过葡萄,却只是轻轻放在膝上,没有吃,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葡萄梗,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就是在家里,心里头堵得慌,寻思过来看看小淮。”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帆布包,摸索着,从里面掏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鲜亮厚实的红毛衣。她把毛衣递向吴执,眼神终于有了点温度:“那天小淮走得急,毛衣都忘带了。快,穿上让阿姨瞧瞧,要是不合身,正好阿姨这两天在这,顺手给你改了。”


    吴执的目光粘在那片温暖的红上,嘴里却还在推拒:“这……这不太好吧?这不是给哥哥的吗?”


    “不好吧,这不给哥哥的吗?”


    楚淮在旁边抱着胳膊,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干呕表情。


    每次看吴执做这些假动作的时候,楚淮都觉得特别有意思,明明想要的要死,昨天还埋怨楚淮怎么没把毛衣拿回来,现在又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儿。


    楚妈把毛衣放在吴执手里,“赶趟,小瀚回来还有段时间,我再给他织就来得及。”


    吴执抿着嘴,笑得跟隔壁村傻柱子一样,脱下病号服,穿上了红毛衣。


    “哎哟,正好,快转过去我看看。”


    吴执听话地转了个圈,毛衣的尺寸简直像为他量身定做,宽窄合宜,衬得他肩宽腰细,气色都亮堂了几分。


    楚妈终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太合适了,这孩子,看着看上去精瘦精瘦的,没想到身上还挺有肉。”


    吴执呲个牙傻笑,楚淮那边又幽幽来了一句:“胖了二十斤呢。”


    “真假的?”楚妈上下打量着吴执。


    “真的。”楚淮说。


    吴执都气笑了,他换好衣服走到楚淮面前,小声蛐蛐:“你就好像是那个专放冷箭还不招人待见的破旁白!怎么就那么讨厌呢?”


    楚淮挑了挑眉,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本来就是事实。你敢说没胖二十斤?”


    吴执扫了一眼楚妈给的果篮,里面都是吴执爱吃的,“你挑几个阿姨喜欢吃的水果,给阿姨洗洗去。”


    “她不吃。”楚淮脱口而出。


    话音没落,吴执就瞪着眼睛看楚淮。


    楚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你们聊,我去洗水果。”


    楚淮走后,病房里又归于平静,楚妈看着窗外发呆,吴执轻轻走过去。


    “怎么了?阿姨,听小淮说是跟叔叔吵架了?怎么回事啊?”吴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妈的神色,“春节那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楚妈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看着吴执,“这事儿小淮都和你说了啊。”


    “是啊,我俩关系可好了。”


    楚妈看着吴执活泼的样子,嘴角的弧度终于真切了一点点,低声道:“看出来了。”


    吴执往前倾了倾身体,“怎么回事啊,阿姨,方便跟我说说吗?”


    楚妈嘴唇动了动,可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吴执见状,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张小卡片递给她,“没关系,阿姨,不想说也没事,这是我的名片,国家二级心理医生,职业倾听者,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联系我就行。”


    楚妈下意识地接过卡片,低头端详,卡片上赫然印着“春来小馆订餐热线”,背景是油汪汪的红烧肉图片。


    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忍不住轻拍吴执的膝盖,“你这孩子!”


    吴执嘿嘿一笑,“说说嘛,阿姨,我一直是我们街道‘娘家舅调节所’的金牌调解员,可擅长处理这种事儿了。”吴执拍拍胸脯,举了个大拇哥。


    楚妈果然被他逗得又乐了好一会儿,然而,那笑意如同潮水般来得快,褪得也快。她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极轻的声音说道:“也没什么……” 她顿了顿,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就是……你叔叔……他……可能……外面有人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吴执一口气没倒明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楚妈连忙起身去帮吴执递水,吴执根本说不出话,只能胡乱摆着手,另一只手死死撑着床头柜边缘,咳得惊天动地。


    吴执是真的有点蒙,这惊天大雷,可怎么处理。


    男媳妇调节公公婆婆?这属实有点太冒昧了。


    咳嗽不动了,吴执喝了口水。


    “嗡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吴执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吴执看了一眼,是董露娜,吴执直接给摁了。


    舔了舔嘴唇,吴执谨慎地开口道:“阿姨,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但我问一下,咱们是抓到叔叔出轨的实证了吗?”


    楚妈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这事是从何谈起呢,阿姨。”


    楚妈叹了口气,“都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他反不反常,我还不知道吗。”


    话音未落,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淮抱着一大盆洗好的水果进来了。


    他把水果往吴执手里一放,又到旁边户外椅上看手机去了。


    吴执看了眼楚妈,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想了一下,跟楚淮说:“楚主任,我饿了,你去门口帮我买两屉烧麦回来呗。”


    楚淮满是诧异地看着吴执,“你没吃饭啊?”


    “没有啊,刚才不饿,就没吃。”


    楚淮也没多问,利落地站起来就往外走:“两屉羊肉的,对吧?”


    “对!一定要现蒸的啊!”


    “嗡嗡嗡——嗡嗡嗡——”


    该死的手机再次不识趣地震动起来!还是董露娜!吴执再次狠狠摁断。


    吴执重新看向楚妈,压低了声音:“阿姨,这事儿小淮还不知道吧?”


    楚妈摇摇头,“谁都不知道。”


    吴执真是松了一口气,以他对楚淮的了解,要是他知道了这事儿,保不准给他爹来个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实时直播的监控。


    “其实这事儿也没有什么的,已经这个时代了,孩子也这么大了,离婚不丢人,但是……”楚妈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骗我啊。”


    吴执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塞进楚妈手里,“阿姨,叔叔有什么具体表现啊?”


    楚妈擦擦眼泪,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开口说道:“你叔叔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字画那些东西,他有几个朋友也都喜欢那个,他们隔三差五地就聚聚,说是借鉴交流。前两天他又说晚上要聚,还说去挺远的一个鱼庄,晚上就不回来了,我也没当回事。可是第二天我早上买菜的时候就碰到老刘了,老刘就是他们那一帮的,结果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给我看了他们的聊天群,根本没有这个消息,我又打电话问了他的两个朋友,全都不知道这事。我当时就懵了,这怎么回事啊。我就给你叔叔打电话,结果他不接……”


    “嗡嗡嗡——嗡嗡嗡——”


    吴执气得要死,他看了眼屏幕,直接摁了关机,“不好意思,阿姨,你继续。”


    楚妈叹了口气,“结果到了晚上,你叔叔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还有香水味。”楚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当时气不过,就跟他吵了起来,结果他说我想多了,一脸的不耐烦。我让他解释,他又解释不出来。”


    楚妈的泪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吴执听得无言以对,他把自己现在这种CPU燃烧的状态归罪于肺炎病毒。


    正想着不知如何劝解阿姨,病房门被一下子推开了。


    吴执扫了一眼门口,随后被惊出一身冷汗。


    病房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同一画面的人。


    楚淮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左手拎着热腾腾、冒着蒸汽的打包烧麦袋子。而他右手……竟然还拎着一个极其刺眼、包装得异常精致华丽、缠满了粉红色缎带和蕾丝的果篮!


    而站在楚淮身边,脸上挂着甜美笑容的正是董露娜!


    第125章 冰雪大世界


    病房门被轻轻合拢, 刚才那股伪装出来的、几乎耗尽他最后真善美的温和笑容,瞬间从吴执脸上剥落。


    他怒视着薛楼走到床边,薛楼则则视若无睹。


    吴执喘着粗气,走到窗边, 注视着住院部楼下的停车场。


    “滴”的一声轻响, 安静的病房里出现了电视主持人的声音,吴执扭头一看, 薛楼打开了电视。


    “给我关上!”吴执怒斥道。


    “哎呀, 别这么小气嘛,你忙你的,我先看会儿电视。”薛楼说。


    吴执不再理会薛楼, 专心致志地看着楼下,没多一会儿, 就看到楚淮带着妈妈走出了住院部的大门, 上了黑色大G。


    几秒过后, 大G流畅地驶出医院停车场,吴执也拉上了窗帘。


    “啧啧啧——真没想到, 你俩都已经进展到见家长的程度了。”薛楼转着电视遥控器,一脸戏谑, “现在这世道可真是开放哈, 龙阳都能这么光明正大了。”


    吴执压抑着怒火走到床边, 指着薛楼的鼻子,“薛楼,我可能是上次没说明白, 那我就再跟你说一次,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楚淮面前,我就……”


    “给我送精神病院去, 让我想死都死不了。知道了知道了,今天真是个意外情况,我就是要来找你,谁知道正好在医院门口看着你小男朋友给你买烧麦啊,看着他,我也很无措啊。”薛楼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不过你小男朋友还怪好的,还陪我买水果,帮我拎水果来着。”


    吴执看着薛楼的眼神简直要冒火。


    “瞪什么瞪!”薛楼白了吴执一眼,“今天这事,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怪我?”吴执眯着眼睛,恨不得咬死薛楼。


    “对啊。”薛楼摊开手,“谁让你不接我电话来的?本来挺简单个事儿,你非折腾我来一趟,这死冷寒天的,冻死个人。”


    “少他妈废话,有屁快放,放完赶紧滚。”吴执躺在了床上。


    “你跟我说话客气点!”


    吴执轻笑一声,“有屁快放!!放完——赶紧——他妈的——给我——滚!!”


    “……”薛楼气得直咬牙,“好好好,我看在你生病,不跟你一般见识。”薛楼放下遥控器,从包里拿出一沓子纸,起身递给吴执,“那个冰绒草我查了一下,得在避光低温的条件下储存,要不然活性会急剧减少。费那么大力运来的冰绒草,一定会抓紧时间提取,不可能像存冻肉一样囤着。”薛楼顿了顿,“可是这几天,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查遍了春岚市所有登记在册、甚至一些灰色地带的冰库!都没有发现冰绒草的一点痕迹。”薛楼抢过吴执手里的纸,往后翻了几页,“甚至连冷库的用电量我都查了,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有的平均用电量还低。”薛楼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寻思问问你,结果你还不接电话。”


    吴执把那沓纸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晃着二郎腿,作思考状。


    薛楼也没敢打扰,认认真真地等待着。


    可几分钟过后,薛楼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吴执没有在思考……他好像……在……看电视。


    “方贤!”


    吴执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干什么?”


    “你是在看电视吗?”


    “没有,我想呢。”吴执继续盯着电视,“你把遥控器给我拿来。”


    薛楼以为吴执要关电视,结果吴执调大了音量。


    “……”


    “观众朋友们!作为春岚市冬季旅游的龙头项目,本届冰雪大世界规模空前!所有作品均由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冰雕大师倾力打造……”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解说。


    “方贤!”


    “嘘——”吴执下巴指向电视,“看看。”


    冰冷的城堡尖顶,巨大的冰滑梯,晶莹剔透的迷宫……炫目的白色和蓝色在屏幕上铺展开来,营造出一个梦幻的冰雪童话世界。


    薛楼冲过来,要夺吴执手中的遥控器,被吴执灵巧避开。


    吴执后举着遥控器,笑着问薛楼,“去我们冰雪大世界玩了吗?”


    “我去你大爷!”薛楼恶狠狠地说。


    吴执摩挲一下脸,轻笑一声,“最他妈烦跟傻子对话。”


    “……”


    “知道那些冷库为什么比全年平均用电量还低吗?”吴执问。


    薛楼没好气地看着吴执。


    “因为我们春岚市冬天,室外就是一个自然的大冰库,根本不需要电机制冷。”


    薛楼慢慢睁大了眼睛,她有点明白吴执的意思了。


    “你是说不要盯着室内冷库,看看室外的那种?”


    吴执点点头,他拿遥控器指了下电视,“我甚至觉得,你真可以去冰雪大世界看看,维护通道、设备间、未开放的储备区域,甚至是冰雕内部特意预留的空腔……都有可能,赛德制药就是冰雪大世界的赞助商。”


    薛楼一下子站起来,满眼激动地走向吴执。


    “停停停!感激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的离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馈。”吴执指着门口,“门在那。”


    薛楼心情大好,也不想再跟吴执起什么矛盾,她拿起包走向门口,“那我先走了,方贤哥。”


    “快走吧。”


    薛楼关上门的一瞬间,吴执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是吴执第二口气还没喘,门“吱呀”一声儿,又被推开了。


    “又干嘛啊?”吴执一脸闹心,“一会儿让你整神经衰弱了。”


    “你以后不许再挂我电话。”


    还没等吴执说话,薛楼就“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病房里终于重归平静,吴执看着天花板,满脑袋都是楚淮妈妈说楚淮爸爸外面有人的事儿。


    他挠挠头发,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跟楚淮说。


    这可太纠结了。


    吴执想起来那时候风华大学举办的一场辩论赛,其中的一个辩题就是:如果你发现好朋友的恋人出轨,你是否会告诉他?正方是告诉,反方是不告诉。


    本来吴执是坚定的正方,无论为了正义还是为了真相,吴执都觉得必须告诉。可是听了反方的观点,吴执动摇了。反方是从隐私,尊重,潜在伤害和边界感等方面进行的阐述,听完之后,吴执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也正是从这场辩论赛之后,吴执爱上了辩论这项活动。


    没有绝对的对错,有的只是思想对抗的乐趣。


    吴执想给楚淮发信息,拿出手机摁了两下,才发现手机关机了。


    开机后,楚淮的信息立刻跳了出来:“怎么关机了?”


    吴执:“没电了,刚充上。”


    楚淮:“董露娜走了?”


    吴执:“早走了,方便打电话吗?”


    楚淮:“呃,你稍等我一下啊。”


    五分钟后,吴执接到了楚淮的电话,楚淮的声音有点重,还有风声,听着不像在家里。


    “你干嘛呢?”吴执问。


    “跑步啊。”楚淮说。


    “这大冬天的,你跑什么步啊?”


    “那怎么办啊,我怕咱俩打电话,我妈听着啊。”


    吴执这边笑了半天,“你说咱俩两个30岁的大老爷们,整的跟中学生处对象似的,还得背着家长。”


    楚淮也笑,“那怎么办,要不我一会儿回去,就跟我妈出柜去?”


    “别别别,你可别给阿姨添堵了。”


    吴执都不敢想正遇婚姻危机的阿姨,如果再得知儿子是个同性恋,那心态得崩成啥样,可能天都塌了吧。


    “对了,你跟你我妈说什么了?回来的时候我看她状态好了不少。”


    “害,妇女之友的谈话秘籍能外泄吗?你看疗效就得了。”吴执得意洋洋。


    “这给你美的。”楚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妈到底怎么了,我让他去二叔那,她也不去,就在家待着,昨天还问我咖啡机去哪儿了。”


    “你怎么说的?拉贫民窟去了?”


    楚淮哈哈笑,“我说放我单位了。”


    “小脑瓜还挺好使。别跑了,回家吧,跟阿姨唠唠,跟儿子唠肯定比跟我这个外人唠强不少。”


    “知——道——了——”


    “唠她愿意听的,唠唠小时候的事情,唠唠叔叔,唠唠哥哥。一天跟我小嘴叭叭的,跟自己亲妈又跟个闷葫芦似的。”


    “谁像你似的,一天跟谁都有话说啊,碰着个电线杆子,你都能唠两句。”


    “你啥时候看着的?”


    “……”


    听着听筒里楚淮匀速而喘息的声音,吴执一时有些难耐,“阿姨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啊,怎么了,想我了?”楚淮声音有些甜兮兮的。


    “嗯,楚二,你有没有什么理想型啊?”吴执问。


    楚淮停下了步伐,摆了摆耳机的位置,“你……这是……要挑事?”


    吴执苦笑,“不是,就问问,没遇到如此优秀的我之前,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没想过。”楚淮直言,“这种事又不是你想找什么样,就能找到什么样的。”


    吴执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那你之前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说来我听听。”楚淮把腿架在长椅上,开始拉伸。


    “我喜欢胸大的。”吴执一秒都没有犹豫。


    电话那边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楚淮幽幽道:“你……还挺坦荡的哈。”


    “那是。”


    楚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肌,“我胸练得也挺好的。”


    “你这不行,太硬了,我那天都试了。”吴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我说的,是女生那种,圆圆的,大大的,软软的,可以把脑袋埋在里面的那种……”


    离挨揍不远的吴执由于太过沉浸,完全都没注意到手机都低了好几度。


    吴执说半天,楚淮那边都没有声音,吴执把电话拿起来看了看,正在通话中啊,信号不好吗?


    “喂?楚二,你还在吗?”


    “在,你继续说,你还喜欢什么?”


    楚淮的语气冷得掉渣,吴执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


    “我就喜欢你这种硬邦邦的。”


    楚淮冷笑了一声,“咋改了呢?吴老师,你是刚才看见董露娜有感吗?”


    “什么啊,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再这样,以后都没人跟你聊天。”


    “有你这么聊的吗?”楚淮怒斥道。


    “我错了行不行,畅所欲言嘛。”吴执有些不乐意,“我还喜欢黑丝呢,有啥用啊,你能穿给我看啊。”


    楚淮那边又重重出了口气。


    吴执打了个哈欠,“好了,不说了,宝儿,困了,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


    “吴执。”


    “嗯?”


    “其实你刚才说的,我还真有个招儿。”


    “什么?”


    “你不是喜欢圆圆的,大大的,软软的吗?”楚淮问。


    “啊?”吴执赖叽了一下,“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啊?我就随便说着玩的。”


    “不用过去,现在有办法了。”楚淮一本正经道。


    “干什么?你要隆胸啊?我不准。”


    楚淮冷笑一声,“圆圆的,大大的,软软的,胸,我是没有,但我有屁股,你要是实在想埋,我可以把屁股借你。”


    “……”


    第126章 太阳神


    “我什么时候能上班啊?在家待得我都要长虱子了。”


    工作了一天的楚淮, 下班之后来到吴执家里,又干起了保洁的活儿。


    “长虱子你就收拾收拾屋,洗洗澡,我时常好奇, 家里乱成这样, 你都看不见吗?”


    “看不见。”


    楚淮转头等着吴执。


    “宝儿,我不是顶嘴, 我真看不出来, 我觉得挺好的。”


    “……”楚淮叹了一口气,继续收拾,“行, 你就邋邋遢遢过一生吧。”


    吴执一下子从身后抱住楚淮,“这不有你呢吗?我是小邋遢, 你是小当家, 咱俩天生一对。”


    楚淮笑了一声, “你也就剩嘴好了。”


    “啾啾啾。”


    吴执撅起嘴索吻,楚淮吻了上去。


    “你就让我上班吧, 我戴口罩,穿得多多的, 肯定不会有事。”吴执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亲着楚淮。


    “乔紫梦感冒了, 孔宇航也一个劲咳嗽, 就你这儿小身板,到办公室就成培养皿了。”


    “怎么可能呢,你也太小瞧我了。”吴执用力拍了一下胸脯, 本来想数个大拇指,结果打狠了,剧烈咳嗽了起来。


    楚淮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半晌, 吴执将将止住了咳嗽,“我听说,最近醒脑丸特别火,你们监测着网络渠道,肯定忙坏了,你就让我去吧。”


    “谁跟你说的?”


    吴执梗梗着脖子,“那你别管,我自有我的渠道。”


    吴执跟在楚淮屁股后面,“你就让我上班吧,多一双眼睛,差不少事儿呢,楚主任。”


    楚淮没搭理吴执,过了一会儿,收拾完屋子,楚淮洗了手,走进卧室,脱去了上半身的衬衫,往床上一指,“去吧,我看看你体力能不能适应上班的强度。”


    “……”


    一段时间后。


    强弩之末趴在床上,有气无力道:“怎么样?楚主任,我体测合格了吗?”


    “不咋地。”楚淮顿了顿,“勉强及格,下周一来单位报道吧。”


    吴执笑了一会儿,举起颤颤巍巍的一根手指,对着楚淮,“你这是搞权色交易,我要告你去。”


    楚淮一把攥住吴执的手,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含混不清道:“告去吧,用不用我把纪委的邮箱告诉你?”


    唇舌的啃噬声层层叠叠,吴执又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俩人腻歪了一会儿,楚淮看了看表,起身穿衣服。


    吴执看着赤裸的小驴一件一件穿戴整齐,有些舍不得,“你就像是一个拔吊无情的负心汉。”


    楚淮系着衬衫纽扣,露出小虎牙,“怎么?负心汉刚才没让你开心吗?”


    说不过说不过,吴执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再等两天吧,估计妈快回去了。”楚淮说。


    吴执眼睛亮了,“怎么说?”


    “昨天听着他和我爸打电话了,估计破冰了。”


    吴执嘿嘿笑了起来,“真好啊,在一起一辈子了,还跟小情侣似的。”


    “走之前,跟我妈一起吃个饭吧?”楚淮走去客厅穿大衣。


    “没问题呀,让阿姨来家里,我给她做。”


    楚淮穿好衣服走进卧室,“我走了。”


    “走吧。”吴执叹了口气,撅起嘴,又发出了“啾啾”的声音,楚淮大踏步进去,抬起吴执的下巴,深深吻了一下。


    五分钟之后,吴执迷迷糊糊地又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


    “怎么?落东西了?”吴执懒洋洋地问。


    没有回复。


    吴执听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在床上坐起来。


    “嘶”吴执没忍住呼了出来,某处难言的感觉,让他有点汗流浃背。


    龇牙咧嘴地蹭到床边,吴执一下子就看到卧室门口不怀好意的薛楼。


    吴执真是一脸无语,“不是,大姐,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030303,你那密码设的跟闹着玩似的,还怪我猜出来吗?”


    “……有屁快放。”


    “啧啧啧。”薛楼上下打量着吴执身上的红痕,“挺激烈啊,方贤哥。”


    吴执又躺回到了床上,“你不要打扰病号休息,有事儿快说,说完快滚。”


    薛楼踩着高跟鞋,“咔咔咔”的坐到了沙发上,“孙启明,认识吗?”


    “不认识,你他妈又没换鞋?”吴执怒斥道。


    薛楼挽了挽头发,“他是我朋友。”


    吴执真是打心眼里觉得薛楼肯定是有毛病,“有病啊,你朋友我上哪儿认识去。”


    “他爷是孙大脑袋。”薛楼说。


    孙大脑袋,这人吴执认识,想当年鼎鼎有名的春岚市□□头子,年轻的时候无恶不作,后来被人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之后,孙大脑袋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成=成为了一方黑恶势力,前两年,春岚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孙大脑袋的儿子孙旭收到了百十来封举报信,不负众望成为了春岚市第一个灭掉的大苍蝇。


    想想都觉得好笑,“怎么?黑三代又作什么妖啊?”


    “孙启明开了一家酒吧,你知道地方在哪儿吗?”


    “不知道。”


    “拖拉机厂。”薛楼说。


    一听拖拉机厂,吴执来了兴趣,“那个新的文化社区?”


    “对,最大的那栋楼被他改成了一间酒吧,什么太阳神早C晚A。”


    吴执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什么玩意?”


    “我想去看看,但又有点害怕,你跟我一起吧。”


    吴执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闭上了眼睛,“我也害怕,你找别人吧。”


    薛楼踩着恨天高走到了床边,“方贤……你现在……”


    吴执指着薛楼,“你给我退回去。”


    “孙启明那个酒吧有问题,我调查到,很多患了重病的人,都会过去买药。”薛楼顿了顿,“孙启明在酒吧卖药,你就说奇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Vemon?”


    薛楼耸了耸肩,未置可否。


    “上次在冰雪大世界,我晚了一步,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搬那些实验设备,我在一个冰屋里闻到了Vemon的气味,之后线索就断了。我好不容易查到这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吴执发出了呼噜声。


    薛楼踢了踢床腿,“拖拉机厂,到底去不去?”


    吴执睁开眼睛,“门口侯着吧。”


    简单梳洗一下,又抓了抓头发,吴执随着薛楼就出了家门。


    路上还跟楚淮道了声晚安。


    还没拐进拖拉机厂的胡同里,吴执就看到了绚丽的灯光。


    下了车,吴执抬头望向这片区域,与他记忆中的老厂区已经完全不同了。


    粗砺的红砖墙依旧矗立,但被无数流光溢彩的灯带切割;霓虹灯爬满了悬挑的钢铁步道,像是机械巨人闪着冷光……


    一切陌生又喧嚣。


    吴执跟着薛楼走到那家酒吧的门口,工业风格的金属幕墙用无数个扳手堆叠了五个大字:太阳神酒吧。


    推开酒吧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声浪、热气和迷幻的光瞬间瞬间让吴执产生了不适的感觉。


    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出老厂房的模样了,长逾十米透明吧台,与后方酒架上密密麻麻的酒瓶相呼应;棚顶原本是巨大的天车轨道,但现在呢,由无数光齿轮、活塞连杆和水晶棱柱组成,水晶光芒穿过齿轮精密的孔洞,在地面投射下飞速流转、破碎又重组的图案,如同一个梦幻的万花筒;强劲的节奏通过嵌入墙壁的粗大管道改造的音响系统,变成低沉的物理冲击波,一下下锤打着胸腔。


    吴执感觉每一个鼓点都准确地凿到了他的大动脉上,难受极了。


    她看向薛楼,薛楼倒是十分适应,轻车熟路地跟着律动找到了定好的卡位。


    刚坐下没一会儿,一个社会青年就过来了。


    薛楼给了吴执一个眼神,告诉他这就是孙启明。


    孙启明穿着紧身贴钻黑T恤、脖子上挂着条粗链子,“哟,露娜!真来了啊!还以为你又骗我呢。”孙启明声音尖锐,盖过一片嘈杂,“这位是?”他朝吴执抬了抬下巴。


    “我朋友,沈银河。”薛楼说。


    吴执笑了笑,“你好,启明哥,叫我小沈就好。”


    孙启明随意搭上手,握了一下,“坐坐坐。”


    看上去孙启明和董露娜还挺熟,俩人不知道在耳语个啥。


    待了一会儿,吴执被这音乐敲得实在难受,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推开沉重的磨砂合金门,震耳欲聋的声浪终于被过滤了一部分,可是视觉又出了问题,吴执又被卫生间的切割镜面,晃得头晕。


    吴执拧开龙头,洗了把脸,刚一抬起头,就看到孙启明也走了进来。


    孙启明看着镜子里的吴执,脸上没了在董露娜面前的那种殷勤,只剩下一种油腻腻的□□。


    “兄弟,”孙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裹着粘液,“还没得手吧?”


    “啊?”


    孙启明一副洞悉世事的模样,“别装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哈哈哈哈哈哈……”吴执没忍住笑了出来。


    “用不用哥们帮你一把?”孙启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抽了张纸,,“董小姐这种精品,你上手要快,要不跑了就完了。”


    吴执脸上瞬间堆起一种被戳穿心事、窘迫又带着点希冀的毛头小子表情,“启明哥……你是前辈……指点指点?”


    孙启明得意一笑,手极其隐蔽地从裤兜捻出一样东西。


    不是药瓶药盒,而是一片比指甲盖略大、薄如蝉翼的透明密封贴片。


    贴片中心,凝固着一滴樱花色、半透明的凝胶,像软糖一样。


    他用指尖拈着,递给吴执,“这个给你。”


    第127章 窝囊废


    吴执有些迟疑地接了过去。


    孙启明邪魅一笑, “兄弟,甭管多傲的人儿,只要这东西进了她的嘴……半分钟,保管她软在你怀里, ”他嘴角咧开, 露出不齐的牙齿,“记着, 到了房间再动手, 药效快得很,别让监控拍到。”


    “谢谢启明哥!谢谢启明哥!你真是我亲哥!”吴执目光灼灼,声音压得更低, “那……启明哥,您这儿……还有没有别……药?”


    “什么药?”孙启明眼神警惕起来。


    “就……就……”吴执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发, “就自己用的药。”


    孙启明愣了一瞬, 打量着吴执的下盘, 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才多大啊?这这……就……萎了?”


    吴执无语蒙住了眼睛, 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孙启明的笑声在卫生间里嗡嗡回响,“没事, 兄弟, 哥懂了, 哥这儿什么都有。”


    吴执也豁出去了,他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启明哥, 你别告诉露娜。”


    “放心放心。”孙启明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从相册里给吴执翻, “你要哪种啊,是起不来,还是加时间,还是加硬度啊?”


    “有没有三合一的?”吴执小声说。


    “你到底行不行啊?”孙启明又上下打量起吴执来。


    “行,我就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原来没问题的。”吴执一脸真诚。


    孙启明收起手机,“等会儿吧,那个药没在这边,我让人送过来了。”


    “谢谢启明哥。”吴执的手夸张地搓了搓。


    孙启明手搭上卫生间的门,外面喧噪的音乐又传了进来,吴执又出声唤住了孙启明。


    “又怎么了?”


    吴执捂着心脏,凑近了孙启明一步,“启明哥,我还有件事儿。”


    “说。”


    “我这心脏有点不舒服,肝和肾也不怎么好,你这些药,不会伤害到身体吧。”吴执舔了舔嘴唇,扭扭捏捏地讲道。


    孙启明瞬间换了一副脸色,他眼睛眯起,盯着吴执的脸看,“不是,哥们,你身上还有没有哪个零件是好的?”


    吴执尴尬笑笑,“这不又菜又爱玩嘛。”


    “我他妈看也是。”


    吴执垂下眼帘,心想窝囊废赛道也算是让自己玩明白了。


    “走走走,跟我走,东西一会儿给你。”


    出了卫生间,窝囊废踩着朋克鼓点回到了座位,结果一看,刚才的卡位上已经没人了,薛楼正在不远处的U型卡位对他挥手。


    吴执走过去,看到那里已经坐着六七个男男女女了,“这谁啊?怎么换地方了?”


    “孙启明让过来的。”薛楼坐下,递给吴执一瓶啤酒。


    刚才孙启明的药品菜单历历在目,良家窝囊废扫了一眼酒,表示完全不敢碰。


    薛楼仰头喝了一口啤酒,“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拉稀。”


    “……”


    没多一会儿,孙启明也走过来坐下,他手臂自然地搭在卡座靠背上,不住看着酒吧的门口,似乎在等谁。


    几分钟后,一个身着短款皮草的女生走进酒吧,孙启明一下站起来,开路引着她过来。


    女生皮草一脱,里面居然是露脐小吊带,在吴执看来,这里面衣服跟比基尼都差不多了。


    薛楼看着吴执看对面美女眼睛都看直了,凑过来幽幽说道,“方贤,你……你到底是不是Gay啊?”


    “我是啊,不是,不是,是,哎呀……”


    薛楼一脸无语,“我就应该把你这出拍下来,给你那小男朋友看。”


    “什么呀,不是。”吴执都急破音了,他马上捂着嘴,问薛楼,“现在都流行这穿法吗,这大冬天的,肚脐眼不灌风吗?”


    薛楼一点没掩饰地白了吴执一眼,“不然呢,像你,秋衣秋裤毛衣毛裤的,来酒吧做保洁啊?”


    “……”


    薛楼脱去了自己的外套,里面也穿的是性感抹胸连衣裙。


    吴执默默给薛楼比了个大拇哥。


    人到齐了,孙启明开始张罗大家玩游戏,又嘴传扑克牌又摸脸的。


    要不是还在等着药,吴执真想起身就走。


    经过暧昧小游戏和酒精的催化后,现场的男男女女迅速升温,肢体接触变得大胆,笑声都带着挑逗的意味。


    目光在迷离的灯光下纠缠,气氛恰到好处地滑向放纵的边缘。


    孙启明顺手抄起桌上开了瓶的黑方,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好了宝贝们,”他重重放下酒瓶,玻璃底撞击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慢条斯理地从紧身牛仔裤的后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透明自封袋,故意举高,在变幻的射灯下晃了晃,“今天高兴,给你们看看好东西!”


    袋子里,是几粒小巧的、糖果般圆润的蓝色药丸。


    “哟!启明哥,这是最近爆火那醒脑丸吧?”一个染着绿毛的瘦高个眼睛放光,伸手就想拿,“操!听说劲儿可大了,我一直想试试的。”


    “滚蛋!”孙启明手腕灵巧一躲,轻松躲开绿毛的手,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醒脑丸’?那玩意儿够干嘛的?糊弄学生的玩意儿!”


    孙启明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捏起一粒蓝色小药丸,凑到众人眼前,“告诉你们,这可是‘正经’的保健品!特供渠道,市面上根本见不着!顶级药厂实验室合出的尖端产品,今天算你们走运,沾了Victoria的光了!”孙启明朝着最后来的那个女生飞了个眼。


    “对对对!保健品!”绿毛立刻心领神会地大声附和。


    “哎呀启明哥,就别吊我们胃口啦!”一个穿着细吊带的女孩娇嗔着推了他一把,身体几乎贴了上去。


    孙启明咧嘴一笑,带着施舍般的慷慨,开始分发。


    一只只手急切地伸出来,小心地接过“保健品”。


    轮到吴执时,孙启明的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坐在吴执旁边的董露娜,然后嘴角扯出一个更深的弧度,竟往吴执掌心放了两粒,“喏,小沈,双倍快乐。”


    “谢谢启明哥。”吴执满眼感恩。


    在座的人迫不及待地将蓝色药丸送入口中,吴执和薛楼也借着假动作吃下了药丸。


    吴执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那个细吊带女生吃下去后没一会儿,就眼神失焦地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那个绿毛眼睛瞪得溜圆,也摊在沙发上,像是意识不清醒了一样。


    吴执心中警铃大响,他在装晕和跑路之中犹豫了一秒,还是打算跑路。


    他刚要招呼薛楼得走了,就看到酒吧入口处,正进来几个身着黑色便装、眼神精悍的男人。


    他们扫视着场内,其中一个的手指,似乎正隐晦地指向他们卡座的位置!


    就在这时候,薛楼一下子站起来,拉着吴执的胳膊就往外走。


    吴执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薛楼拽出了卡座。


    “干什么去啊?”孙启明伸脚拦了一下。


    “启明,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薛楼一步都没停。


    孙启明指着门口那几个人,“小沈,你那药……”


    “对啊,我药……”


    吴执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楼蛮横无比地拽走,一头扎进舞池中疯狂扭动的人群。


    一冲进人群,异样的感觉瞬间袭来。吴执明明滴药未沾,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视野里的灯光和晃动的人体开始扭曲、重影。


    周遭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都仿佛带着恶意,阻挡着她的去路。


    吴执感觉自己像拖着一个沉重的船锚,每一步都异常吃力,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


    好不容易,两人蹭到门口,撞开酒吧厚重的大门。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吴执立刻甩开薛楼的手,“怎么回事啊?不是你说来调查的吗……”他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那四五个彪形大汉,也跟了出来。


    这回没等薛楼,吴执反手攥住薛楼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去。


    夜风吹散了部分眩晕感,但身后的追兵带来的压力让吴执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两人由走变快走,由快走变跑,吴执拉着薛楼一路弯弯绕绕。


    薛楼途中几次停下脚步,想要正面迎敌。


    可吴执呢,一次又一次将她拉入更偏僻,更黑暗的岔道。


    终于,薛楼跑不掉了,她捂着肚子甩开了吴执的手。


    吴执还要拉她,被她再次甩开。


    “躲躲躲,你个怂货,躲什么啊!还他妈将军呢,窝囊废将军吧。”薛楼口出恶言。


    “你先别说了,快走!”


    吴执说着又来拉薛楼,薛楼推开吴执,就往反方向走。


    吴执看了看四周,小声喊了薛楼两句,但是薛楼根本不搭理他。


    没办法,吴执跑过去,单手夹起来薛楼就往巷子里跑。


    薛楼的打骂声加上吴执的猥琐行为,任谁看到都会是想报警的程度。


    吴执也不说话,夹着薛楼直直地进了一条死胡同。


    破败的铁网栅栏,布满涂鸦的水泥墙,绿色生锈铁皮的大垃圾箱……


    薛楼重新站到地上,真是无语凝噎。


    “方贤,你要是敢开口让我躲进垃圾桶里,那咱俩的交情也就到这儿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咱俩就是普通同事,上班下班都不要说话了……”


    正说着,巷子里唯一的一束光,也被那五个人挡上了。


    吴执活动活动脖子,嘴角扯出难以抑制的兴奋笑容,“热身结束,挑一个吧,薛道长。”


    第128章 末位淘汰


    不知名的小巷中, 拳头、砖头、棍棒齐飞,几分钟后,四个大汉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


    吴执有些不耐地活动着肩膀,“你们什么人啊?要干什么?”


    痛苦面具加持下的几人, 一时间都没有吱声。


    吴执蹲在地上, 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蛋,“说——话——啊——”


    那人喘着粗气凝望着吴执, 随后又看向了薛楼的方向。


    就这一眼, 那人立刻变得抖如筛糠。


    吴执顺着那人的目光望过去,顿时也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薛楼正骑跨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一只手死死扼住对方咽喉, 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紧握的折叠刀, 正对着地上那人颤抖的颈动脉。


    薛楼长发凌乱地垂下遮住侧脸, 看不清表情, 但手臂扬起的动势和闪着寒光的刀锋,都能感受到薛楼的凶狠。


    “薛楼!!!住手——!”吴执大喊道。


    扬刀的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 薛楼身体肉眼可见地一震。


    她猛地侧过头,眼神里有片刻的茫然。


    就在这半秒不到的停滞里, 被摁在地上的那个人, 伸手向旁边胡乱一抓, 触到了一根弯曲的铁棍!


    男人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积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抡起铁棍, 狠狠地朝着薛楼的脑袋砸了过去!


    薛楼迅速回神,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本能地抬起左臂挡在额前。


    “嘎——吱——”


    这声音让吴执头皮发麻。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跟折断脆芹菜如出一辙。


    “啊——!!!”紧接着便是薛楼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薛楼被地上那人推翻过去,蜷缩在地上,不断抽搐嚎叫。


    吴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那些追他们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轮胎碾过坑洼的路面,出租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呃啊啊——!!!痛……好痛啊!!!”薛楼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整个人直挺挺地向上弹起,又重重地落回吴执的腿上。


    薛楼满头满脸的汗,狼狈地让人不忍直视。


    当然吴执没好到哪儿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打斗,还是因为薛楼的嚎叫,吴执的前胸后背也早已湿透。


    “疼!!!啊啊……方贤……好疼啊!!!”


    “师傅!快点呗!”吴执催促着。


    司机拧着眉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的惨像,脚下油门又加大了几分。


    “我会不会死啊?”薛楼哭得涕泪横流,蹭了吴执一裤子。


    “不会的,不会的,骨折不会死人的,薛大姐,放心啊。”


    “你骗我!!!我都看过!!!骨折……然后……心脏堵住然后……死掉的……”


    “咳咳咳……这么极端的案例,一般我们都不列入统计学的。”吴执无语道。


    一番午夜飙车后,红十字的标志终于闯入吴执的视野。


    车还没完全停稳,吴执已经率先打开车门,他拦腰抱起蜷缩成一团的薛楼,冲进急诊。


    可能是由于奔跑过于颠簸,薛楼叫的更大声了,整个医院回荡的,都是薛楼的惨叫声。


    “祖宗啊,别叫了,这大晚上的,太扰民了。”


    “我快死了!为什么……不让叫!哇啊啊啊啊啊啊……”


    吴执有一瞬间都想把薛楼摔到地上,“薛道长,你不要太入戏,你是个神仙,你死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还不如让我死了呢!!!疼!!!方贤!!!疼死我了!!!你就赶着说话不腰疼!!!”


    “……”


    急诊科的医护人员推着车,朝着吴执跑了过来,他们接过薛楼,把她放置在病床上。


    薛楼进了急诊室,吴执终于如释重负地坐在长椅上。


    可是薛楼的超强音波还是叫得吴执头皮发麻,心脏直抽抽。


    这种杀猪般的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吴执坐在急诊室外,还能听见薛楼喉咙里偶尔溢出的、细碎痛苦的呜咽。


    缴费,拍片子,等结果,固定,包扎。


    打上石膏的薛楼被转移到了留观区。


    镇静剂的药效还挺强劲,薛楼睡得很安稳。


    吴执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看着薛楼的头发凌乱地粘在额角,也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吴执猛然惊醒,意识像被粗暴地从深海里拽出,带着溺水的眩晕感。


    他视线聚焦,反应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在哪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病床上得薛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侧着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吴执。


    没有嚎叫,没有痛苦,十分安静。


    “你醒了。”吴执清了清喉咙,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薛楼没有立刻回答,她长长的睫毛极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毫无征兆地留下了两行泪,她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点微弱的气音,“疼。”


    吴执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避开了薛楼那泪汪汪的双眸。


    他其实说不清内心的感受,很纠结,很复杂。


    如果刚才自己不叫薛楼那一下,她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一切?


    可是如果不叫停薛楼,以刚才薛楼刚才的狠辣程度,那个人可能真的就凶多吉少了。


    “我刚才真的很害怕。”薛楼的脸色非常苍白。


    “怕什么?”


    “怕我死掉。”


    吴执苦笑一下,“你死不了的。”


    “谁说我死不了,白头翁快仙解了,你知道吗?”


    吴执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眉头皱成了一团,“谁?”


    “白头翁,渡桥那个。”


    “仙解?他怎么会仙解?”


    “不是告诉你,会后颁布了新制度吗?现在去渡桥的参加人间历练的人也不多了,可能末位淘汰了吧。”薛楼抽了抽鼻子,“我下来的时候,他还跟我提起你。”


    “提我什么?”


    薛楼眼泪汪汪的,“说等你回去,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了。”薛楼说完“嘶”了一下。


    “怎么了?”吴执问。


    “好像药劲过了,胳膊好疼。”


    吴执揉了揉太阳穴,嗓音低沉道:“那你忍着点。”


    “忍不住怎么办?”薛楼“哇”得一声又哭了出来。


    吴执叹了口气,“那你就回去吧。”


    “不——回——”薛楼眉头死死拧紧,牙关紧咬,跟叛逆高中生一样。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是个大骨折,里面还有骨头碴,少不了你疼的!”吴执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焦躁和压抑的怒意,他抬手指了指那只被石膏禁锢的手臂,“再说,你都这样了,你还能干嘛啊?”


    “不还有你呢吗?”薛楼回嘴道。


    吴执拧着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薛楼,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有我的生活,我不能一直忙活着你的事儿,你没骨折之前,就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现在骨了折,我都不敢想。”


    “那你就走吧。”薛楼转过头去,不再看吴执。


    “那好,我走了。”吴执起身就走。


    薛楼“哇”的一声又哭出来,薛楼大喊,嗓子都破音了,“你回来!”


    吴执苦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到底让不让我走?”


    薛楼说不上是羞是愤,满眼含泪恶狠狠地看着吴执。


    吴执走回去,在陪护椅上翘起二郎腿,“薛道长,骨折这事,我一点儿没吓唬你,一时半会都好不了,尤其现在是冬天,风不能吹,水不能碰,你说你天天没个消停,还竟整那些危险动作。”吴执顿了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这个历练是要弄多久,但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来讲,春岚市的人间历练基准线非常高,基本都是大活,没个一年半载的都完不了。”吴执指指薛楼的左臂,“就你这胳膊,先是疼,然后会麻会胀,几周之后,骨缝里都会像是有针在扎,再之后会痒,会无力。从今天开始,以后的每一天,总结起来就两个字,遭罪。”


    薛楼被他说得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


    “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薛楼说。


    “你说呢?”


    “你也骨折过?”


    吴执一下子泄了气,苦笑道:“多新鲜啊,还有我没体验过的事儿吗?”


    薛楼扁了扁嘴,“倒也是。”


    “所以啊,我真的是为你好,这份罪咱没必要遭,对不对?你说你在天上多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听话,你回去吧。不就是功德吗?包我身上。你回去之后,找长生打听一下,到底差多少,然后你遣个谁,告诉清暑殿一声,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吴执语重心长地游说道。


    一番苦口婆心后,薛楼看样子是听进去了,能感觉到在思考,吴执甚是欣慰。


    “回去吧。”方贤挤咕挤咕眼睛,“我你还不相吗?”


    “我想想吧。”


    “听人劝,吃饱饭……”


    “行行行,你别说了。”


    “……”


    凌晨两点半,吴执终于回到了自家小院。


    从出租车上下来,吴执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脚步声。


    最近真是缺乏锻炼了,就打了四个人,打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终于到家了。


    吴执打开家门,屋里漆黑一片。


    他没有开灯,趿拉着拖鞋就进了屋。


    刚走了没几步,吴执眼睛一瞪,就停住了。


    他转头看向沙发。


    有呼吸声。


    “谁?”


    第129章 告密


    楚淮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 跟妈妈道了声晚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关上门,手里的手机就响上了。


    卢铭?


    楚淮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十点多了,什么事儿啊?


    电话一接通, 听筒里顿时炸开一片喧闹, 卢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欠欠地飘过来:“过年好啊, 小绿……不是, 小淮!”


    楚淮眉心微蹙:“喝多了?”


    “没……就一杯多点……你在家猫着呢?”卢铭的舌头有点捋不直。


    “嗯。”楚淮甩了甩头发,“我妈来春岚了,我陪她在我哥这儿住呢。”


    卢铭那边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尾音拖得老长,“怪不得呢。”


    楚淮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到底什么事儿?是让我接你去啊?”


    “呃……倒是也行。”


    楚淮一脸地不耐烦, “什么也行?没事儿我挂了啊。”


    “诶诶诶, 等会等会!”卢铭的声调拔高了,“我……最近……寻思……买辆车, 你帮我……参谋参谋?”


    “你原来车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又寻思换车了?”楚淮不解。


    卢铭“啧”了一声,“谁不喜欢新的?”


    “看上哪款了?”


    “牌子……不认识, ”卢铭的声音混着背景的鼓点, “刚在街边看见的, 啧啧,一眼心动!”


    楚淮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你这就是喝多了, 跟我瞎扯淡,挂了啊。”


    他懒得再纠缠,直接把手机扔在床上, 插上充电线。


    刚躺下,“叮”一声脆响,屏幕倏然亮起。


    还是卢铭。


    这次不是电话,发了一条信息。


    楚淮点开,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一辆饱和度极高的苹果绿跑车,突兀地闯入视线。


    流畅的线条带着明显的改装痕迹,进口车标被光影模糊,楚淮一时也辨认不出品牌。


    楚淮放大图片想看清细节。


    只一眼,血液仿佛瞬间冻住。


    照片的背景是某个酒吧夸张的金属门面,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疯狂闪烁,将门口一张熟悉的脸映得清晰又妖异。


    吴执???


    他正从这辆苹果绿跑车的副驾弯腰钻出。


    楚淮滑动屏幕,看到主驾上是个穿着皮草的女孩,看不清面容。


    一股刺骨的冰寒毫无征兆地从天灵盖直灌而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这是现在吗?吴执刚跟自己道了晚安啊。


    楚淮的手指比思绪更快,已经点开了吴执的号码拨了出去。


    听筒里拨号音刚一接通,楚淮就猛地掐断。


    他想了想,又给卢铭拨了过去。


    那边,手机在震动的喧嚣中顽强地亮了十几秒,才被一只慢悠悠的手拿起接通。


    “喂——?”卢铭的声音拖着长调,慵懒又戏谑。


    “这是在哪儿?”楚淮急不可耐。


    卢铭装傻充愣:“嗯?什么在哪?”


    “我问你现在在哪!”楚淮几乎是吼了出来。


    听筒里传来卢铭低低的、得意的笑声:“呵,现在求人态度都这么横了?”


    楚淮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尽量和善,“卢哥,麻烦您了,请问照片是在哪儿拍的?”


    “‘太阳神’门口啊,怎么?你也看上那车了?”卢铭的语气满是调侃。


    “……”楚淮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流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省省吧小淮,刚才那女的火急火燎拉着吴执走了。”


    电话两端陷入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女的谁?”楚淮再次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


    “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当我是狗仔啊?”卢铭嗤笑,“小淮啊,不是哥说你,平时是不是看得太紧了点儿?把咱们吴老师给憋急了吧?”


    “……”


    “清醒点,兄弟。感情这玩意儿,很脆弱!结婚证都捆不住人心,你俩这算什么?……”卢铭的话像淬毒的针。


    卢铭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嘟——嘟——嘟——” 的忙音。


    楚淮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吴执的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每一声忙音都像是提示吴执是个大骗子。


    吴执开门的时候,楚淮已经在客厅枯坐三个小时。


    墙上时钟的秒针每一次挪动都发出巨大的轰鸣,砸在他的心口。


    那张酒吧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亮起、暗下,每一次闪烁都像一把钝刀,在楚淮的心上反复切割。


    愤怒并未在等待中被消磨,反而沉淀下来,混杂着被欺骗的寒心和一种无边无际的失望,沉甸甸地坠在五脏六腑,堵得楚淮窒息。


    他已经做好了吴执夜不归宿的准备。


    “……楚淮?” 吴执震惊地看向沙发上的轮廓。


    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月亮施舍的一点微光。


    吴执眯起眼,努力终于确认了是楚淮,“你怎么……”


    “我问你干什么去了?” 楚淮的声音传过来,低沉、压抑,像是爆发前的火山。


    吴执的心脏猛地一坠!


    只愣了一秒,吴执就快速地做出了反应。


    他甩掉脚上的鞋,像是意大利炮一样冲向火山口。


    楚淮由于一直待在这昏暗的环境,能看清吴执的一举一动。


    但他完全不知道吴执要干什么,无论是触碰还是冲撞,楚淮都不想。


    他本能地倾斜避险,可是还是难以预判这混蛋下一步的行动轨迹。


    吴执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上半身!


    身体交错刹那,吴执猛地矮身向下!


    “咣当!”


    一声闷响,膝盖结结实实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吴执直挺挺地跪下了。


    楚淮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他疯狂抬脚想甩开吴执。


    可是吴执使出浑身的力气,死死地保住楚淮的小腿。


    “操!吴执!你他妈给我起来!少来这套!” 楚淮怒吼着。


    吴执却像溺水者抱紧了浮木,使出全身的蛮力,额头抵着楚淮的膝盖,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打我吧,你打死我吧,但凡我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松手。”


    客厅里死寂,只剩下楚淮粗重得近乎震耳欲聋的喘息,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放手!你他妈听见没有?给我撒手!”


    “我不放!就不放!” 吴执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着孤注一掷的光,“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楚淮喉结剧烈滚动,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移开视线,仿佛再多看一眼那无赖样子就会被气得当场爆炸。


    紧绷的身体骤然脱力,他认命地躺到沙发靠背里。


    吴执见状,立刻打蛇随棍上,把脸埋在楚淮膝盖上,声音闷闷却抑扬顿挫,开始了他的“认罪陈词”:


    “我这破身体才好了一丁点儿,就管不住腿出去瞎嘚瑟,真是罪该万死……”


    “怎么会有我这么差劲的男朋友?说了‘晚安’还偷溜出门,简直罪大恶极……”


    “都后半夜了,还折腾你开车四五十公里过来逮人,纯纯罪孽深重……”


    “这事儿血泪教训告诉我们——千万别有侥幸心理!干坏事必被逮!罪上加罪!”


    “我罪恶滔天,罪不容诛,罪恶昭彰,罪盈恶满……我发誓这是空前绝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楚主任您大人有大量,看我认错态度这么诚恳真挚、感天动地的份上……求原谅!” 他一边“忏悔”,一边悄悄用额头顶着楚淮的膝盖蹭了蹭。


    楚淮除了重重地叹气,脑子里只剩下一团被怒火和无奈搅成的浆糊。


    他怎么就忘了?吴执有这有口才!


    居然还下跪……吴执真是……底线灵活得令人发指!


    不知过了多久,楚淮紧绷的肌肉似乎放松了一丝丝。


    吴执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变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探着问,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可怜巴巴又带着点茫然无辜:“……宝儿,你、你怎么回来了?是……落什么东西了吗?”


    “你干什么去了?” 楚淮的声音像是末世审判官一样冰冷。


    “我……” 吴执刚蹦出一个字。


    “想好了再说。” 楚淮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你知道我的本事。再有一个字骗我……”


    “我说!我说!我全交代!坦白从宽!” 吴执立刻举手投降,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这事儿是这样的!清暑殿那边有个客户,叫薛楼,是托关系找过来的。她本来是文川的客户,但文川不是快生了吗?就把这客户托付给我了,千叮万嘱要照顾好。她妹妹在上高中,本来成绩挺烂的,可从上学期开始,突然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考试成绩嗖嗖往上窜,家里开始还以为是开窍了呢,结果后来发现……小姑娘在偷偷嗑药!”吴执看着楚淮眨了眨眼睛,“你猜是什么药?”


    “醒脑药。”


    “Bingo!” 吴执打了个响指,“真不愧是我们楚主任,脑袋转的就是快!”


    楚淮瞪着吴执,吴执一看楚淮又要挣脱,赶紧又死死钳住,“薛楼就想查清楚这事儿。我俩联系过两次。然后……今天你走后,她又联系我,说她查到一个酒吧,老板今天包了场子,说要搞点‘不一样的’,她怀疑跟醒脑丸有关,叫我一起去摸摸底。我一琢磨,咱们事务局不也在查这个吗?就……就答应了。”


    “别扯事务局。” 楚淮冷声打断,“说你自己的事儿。”


    吴执缩了缩脖子:“对……就是我自己想去。”


    第130章 梨花


    楚淮闭了闭眼, 又重重叹了口气,“查着什么了?” 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吴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开始飘忽:“那……那你答应我, 我松手……你别跑。”


    楚淮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吴执扁了扁嘴,小心翼翼地改成单手抱着楚淮的一条腿, 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进了裤兜里摸索。


    他先掏出手机, 轻轻放在旁边的沙发上。然后,才万分郑重地、捏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色药丸,递到楚淮面前。


    楚淮皱着眉, 嫌弃地用指尖捻起那颗小药丸,凑到眼前看了看:“壮阳药?”


    吴执差点被口水呛着, 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咳咳……什么呀!宝儿你思路也太跳跃了!壮阳药不长这样……”


    楚淮:“???” 眼神更加危险。


    “诶呀, 搞错重点了, 宝儿!” 吴执赶紧收敛笑容,一脸严肃地抓过手机, 快速点开一个视频凑到楚淮眼前——画面里一个染着绿毛的青年正摇头晃脑,眼神涣散, “这我刚才偷录的。那老板吹呢, 说这玩意儿纯度吊打醒脑丸, 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你是没看着当时的情况啊!真是大手笔啊,居然当众派发禁药!人手一份!嚣张到姥姥家了!这事儿必须查!一查到底!干他丫的!”


    “那老板叫什么?酒吧叫什么?” 楚淮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股紧绷的杀意似乎被这信息压下去了一些。


    吴执皱着眉头努力回忆:“孙……孙……孙启明!对, 就叫孙启明!”


    “好,天亮我报给彭队。” 楚淮记下名字,顺手将那颗蓝色药丸收进口袋。


    吴执长长舒了口气, 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软绵绵地重新趴回楚淮腿上,拖着黏糊糊的长腔邀功:“呼……奴家此身……算是分明了吧?”


    楚淮刚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噌”地又窜上来,开始疯狂抖腿:“滚!少在这儿给我演!”


    吴执这回没使劲,所以猝不及防地被抖到了地上,“呃……” 吴执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哼。


    秉承着“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平”的哲学,吴执四仰八叉地赖在了地板上。


    “别躺地上!起来!” 楚淮的怒吼又响起来。


    “起不来。” 吴执哼哼唧唧,拖长了调子,“腿麻了,动不了。”


    楚淮看着地上那滩无赖,额角青筋又跳了两下。


    他憋着一口气,一把将吴执从地上捞了起来。


    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泄愤的粗暴,然后像扔麻袋一样把吴执丢进旁边的沙发里。


    “嘶……谢谢宝儿……” 吴执被摔得龇牙咧嘴,却不忘顺杆爬,手臂顺势就环上了楚淮的脖子,整个人要挂上来。


    “赶紧放手!你他妈臭死了!” 楚淮猛地把吴执推开,一脸嫌恶。


    其实,吴执自己也闻到了。


    酒吧浑浊的烟酒味儿、医院消毒水味儿,从脖领子里钻出来的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其他气味淹没的铁腥味……想当复合。


    “哦……” 吴执讪讪地收回手,小声嘟囔,“那……那你先坐远点?我等腿不麻了……就去洗……”


    吴执困得要死,话音刚落,就睡了过去。


    躺在绵绵柔柔的云朵上,还没找好舒服的姿势,吴执就被楚淮的怒吼惊醒,“赶紧去洗!”


    吴执慢慢从沙发上撑起酸痛沉重的身体,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卡车碾过一遍,哪儿哪儿都疼。


    他趿拉着拖鞋,步履蹒跚地挪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氤氲的蒸汽弥漫开来,吴执站在水下,仰着头,任由水流冲刷着疲惫的筋骨和紧绷的神经。


    他飞快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干净,带着一身清新的沐浴香气走出浴室。


    客厅沙发已经空空如也了,吴执脚步顿了顿,走向卧室。


    一轮皎洁的满月高悬夜空,清冷的月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来,将卧室照得一片澄澈银亮。


    楚淮上半身赤裸,月光勾勒出他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


    吴执刚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触碰那诱人的肌肤,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攫住手腕!


    一瞬间,天旋地转!


    下一秒,吴执已被狠狠掼在柔软的床铺上,震得他眼前发花。


    楚淮带着一身浓烈的侵略气息欺身压下,滚烫的唇带着惩罚般的力道,不由分说地吞噬了吴执所有的惊呼和喘息。


    “唔……!” 吴执只发出一句闷声,就被楚淮不容分说的力道堵住了唇舌。


    吴执大脑一片空白。


    自肺炎过后,两人虽有过几次亲密,但楚淮总是小心翼翼,顾忌着吴执的身体。可此刻的亲吻截然不同,充满了惩罚和发泄的意味,毫无章法,粗暴得让吴执舌根发麻,几乎窒息。


    他费力地偏头躲闪,推搡着楚淮如铁箍般的臂膀,却撼动不了分毫。


    楚淮的进攻毫无停顿,嘴唇、牙齿、舌头都像接到了不容置疑的指令,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当吴执终于挣开一丝缝隙,别开脸急促喘息时,那灼热的啃噬却没有停歇,落在他的耳廓和颈侧。


    吴执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撩拨起的悸动,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宝贝……宝儿……”吴执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破碎沙哑,他双手抵在楚淮肩上,试图唤醒楚淮发狂的神志,“不行了……真不行了……刚才……下午……不是才……才来过一次吗?……真不行了……改天……改天好不好……你让我缓缓……”


    话音未落,身上骤然一轻。


    楚淮已猛地退开,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冰冷的空气,激得吴执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清冷的月光毫无遮挡地泼洒在楚淮脸上,勾勒出他紧抿的薄唇和剧烈起伏的胸膛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还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改天?”楚淮嗤笑一声,“吴老师这是……玩累了?”


    吴执无奈地苦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这是公事,推不掉的那种,实际我一点儿都不想去。”他深深叹了口气,撑起身体,望向楚淮的眼中带着疲惫和真诚,“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搭起信任的桥梁,你怎么总对我这么不放心?你还怀疑我在外面有别人?不可能的,宝儿。”吴执伸手,想去碰楚淮绷紧的侧脸。


    楚淮猛地扭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吴执像个笨拙的大虫子,蠕动着蹭到枕头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好了好了……上来睡觉吧,宝儿?很晚了。”吴执说着打了个哈欠。


    楚淮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极其不情愿地躺了下来。


    但背对着吴执,和他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卧室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半晌,吴执清了清嗓子,“别让你的眼泪陪你过夜,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楚淮拼命压下控制不住的嘴角,语气硬邦邦的,“别唱了,难听死了。”


    吴执打着哈欠,小心翼翼地蠕动过去,贴上了楚淮的后背,“那还生气吗?”


    楚淮沉默着。


    “那怎么办?”吴执声音软软的,“那我给你说一百遍对不起好不好?”


    “你说吧。”楚淮闷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咳咳咳咳……对不……起……咳咳咳咳咳……”吴执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咳了起来。


    “别说了。”楚淮起身去给吴执倒水。


    吴执喝过水后,躺下看着楚淮,笑得一脸甜妹儿,“不生气了吧,宝儿。”


    楚淮也躺下,轻拍着吴执的后背,“还气。”


    “那我继续说。”


    “别说了。”


    “我要说!”


    “别说了。”


    “我真的要说!我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吴执认真看着楚淮。


    楚淮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手臂,又紧绷起来。


    吴执反手搭上楚淮的胳膊,一边帮他放松,一边开口道:“今天,我们学校宣传处的也找我了。”


    “嗯?什么事?”


    “今年是白明朗校长诞辰一百周年,学校准备大办纪念活动。宣传处那边……想让我录一段视频,就是那种……谈谈感想、送个祝福之类的。”


    “哦。”楚淮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听说了,这个活动,市里也很重视,让提前预热宣传。”


    吴执笑了一下,神情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与有荣焉的得意,“那是,风华大学毕竟是春岚市最重要的文化名片之一嘛。再说,创校校长嘛,肯定有好多故事,确实应该好好挖掘一下。”


    吴执虚握着麦克风,举到楚淮面前,“下面让楚主任讲两句。”


    楚淮把住吴执的手腕,轻咬吴执的手一口,“讲什么?”


    吴执皱了皱眉头,把手上的口水擦到楚淮身上,“讲讲,对我们白校长的印象。”


    楚淮把住吴执作乱的手,“我哪有什么印象,原来我都没听说过他,我就听你说的种梨树什么的爱情故事,估计也是个恋爱脑吧。”


    “你才恋爱脑呢。”吴执瞪眼睛。


    “那他后来等回自己的未婚妻了吗?”楚淮问。


    吴执摇摇头。


    “很快梨花又要开了吧,到时候,你再带我去看。”楚淮可能永远都忘不了在漫天梨花下,吴执笑得肆意,对他说“颈上添花”的样子。


    吴执轻叹了口气,“快了,四月就差不多了。”吴执抬眼看楚淮,“想去看啊?”


    “是啊。”


    “那你求我。”吴执倨傲道。


    楚淮手慢慢抚上吴执的腰侧,猛然用力,“我求求吴老师!”


    “哎呀哎呀哎呀……你怎么……不守武德……别闹……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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