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重生
楚淮刚一打开门, 就听到一声脆爽的“欢迎回家!”
抬眼一看,吴执湿着头发,左臂搭着一个飞边子的毛巾,穿着松松垮垮的老大爷跨栏背心, 正笑嘻嘻地在门厅看着他。
楚淮揽着吴执的腰亲了一口, “干嘛呢?怎么穿这么少?”
吴执慢眯着眼,神秘兮兮道:“来气儿了, 我刚洗了个澡。”
“……”楚淮觉得好笑, “这事儿你神秘个什么啊。”
吴执压低声音,“然后我刚一出来,就听到一个精壮的小伙子, 迈着欢快的步伐,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楚淮接过毛巾, 边走边帮吴执擦头发, “我是兔子啊, 还蹦蹦跳跳。”
吴执摇摇头,拿手比了一下腰的位置, “不是一般兔子,是那种半人高的巨型兔子, 哥斯拉兔。”
楚淮笑了一下, 把毛巾送回浴室, 顺便洗手,吴执跟着楚淮来到卫生间,靠在门框上, “到底干嘛去了?这么开心?”
楚淮摁了两下洗手液,看着镜子里的吴执,眉眼是止不住的欢乐, “你猜猜。”
“这我上哪儿猜去,你好歹给个提示啊。”
“你认识的。”楚淮擦了擦手,跟吴执回到厅里。
吴执皱了皱眉,“潘桃?”
楚淮点了吴执脑门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我见潘桃去,不叫你。”
“那是谁啊?老鲁?卢铭?”
楚淮摆了摆手,眼神里透出迷之光芒,“苟爽。”
吴执愣了一下,“啊?他找你干什么?”
“是啊,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儿找我,我也纳闷呢,他能有什么重要事儿。”
吴执笑了两声,“然后呢?”
楚淮在沙发上拄着脑袋,“本来我没想去,后来他跟我提起了你,说那天在万圣节派对看到你了。”
吴执瞪大眼睛,“是吗?”
“他说看见你穿着将军服,像是真将军一样,当时就心生歉意,感觉亵渎了神明。”
吴执差点翻了个白眼,“虚头巴脑的事儿就别说了,他到底什么事?”
“他说他有事儿求我。”楚淮说。
“什么事儿啊?”
楚淮叹了口气,“这可说来话长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干什么呢?”
“也是网红吧。”
“诶?你知道啊。”楚淮还有点惊讶。
吴执点点头,“嗯,刷到过。”
楚淮摇头,“那完了,你这号废了。”
“哈哈哈哈——你别埋汰人了,快说他什么事儿。”
“他说他前段时间签约了一个公司,没事拍点小视频什么的。”楚淮说。
“然后呢?”
“然后他跟我说有个榜一大姐相中他了,他要到追爱去。”
“……”吴执的表情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哈哈哈哈——有意思吧,我当时估计跟你表情一样。”楚淮说。
“追爱去,找你干什么?”
“苟爽那个榜一大姐在国外,他要出国,但是他那个公司,把旗下艺人的护照都收上去了,前两天他去找公司要,公司不给他,他说他明天准备去偷。”楚淮顿了顿,“他找我是怕明天万一出现了什么纠纷,想我去保他一下。”
吴执脸皱巴的跟块抹布一样,“这都哪儿跟哪儿?你答应了?”
“答应了。”楚淮靠在沙发上。
吴执摊开手,一脸莫名其妙,“楚主任遇到什么难事了?这么离谱的事儿你都同意了?”
楚淮摆摆手,“肤浅了,你猜他是什么公司?”
“什么公司?”
楚淮点了点吴执的眉心,“乐岛传媒。”
吴执表情一下子明朗,“对哈,那天派对就是乐岛传媒的派对。”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他跟我说乐岛传媒老多腌臜事儿了,什么偷税漏税,压榨员工……推荐我查一查。”
“真的假的?”吴执问。
“是啊,我也这么问他,口说无凭,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然后他问我想要什么,明天可以一起偷出来。”楚淮笑了一下,“他都这么说了,我还客气什么,我说你们公司资助的活动和人员名单,有的话帮我搞一份。”
吴执对俩人的骚操作叹为观止,“你俩这交易真是绝了。”
楚淮拉着吴执的手摇,“然后你猜我上楼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高兴?”
吴执眼珠子转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楚淮边笑边说,“我刚查了一下苟爽的账号,你知道他账号名叫什么吗?”
吴执摇摇头。
“叫‘重生之我在春岚当网红’”
“……”
“我简单看了几个,其中一个视频标题是‘六个字改变了我的一生’,还有什么‘他被方贤将军麾下底子感化’‘‘嘭’的一下就开悟了’‘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这货真是太有节目了。”
吴执一脸问号。
“你说他也不带货,他也不接广子,就纯纯在那恶心人,真不知道榜一那大姐咋想的,哈哈哈哈——”
吴执看楚淮笑得开心,自己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吴执开口道:“小驴,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在你看了这么多‘重生之我在春岚当网红’的视频后,根据信息蚕房来说,你这号也废了。”
“卧槽。”
楚淮讲完了故事,才注意到桌子上,吴执开着的电脑,“你这干嘛呢?”
“我……”
楚淮本来上扬的嘴角逐渐回落了下来,“你不会没辞职吧?”
“呃……”吴执缓慢地点了点头。
楚淮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看了吴执半天,“吴执,你什么意思啊?”
吴执赶紧坐过去一点,把住楚淮的手,“不是,你听我解释。”
事实证明尥蹶子的驴,是完全控制不住的。
楚淮一下子甩开了吴执的手,“解释什么啊?明日复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吴执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嘴皮子还挺溜。”
楚淮点着沙发,“来来来,吴执,你解释,我看你能解释出什么来。”
吴执刚要开口,楚淮又说:“你最好想好了再说,你要是又跟我扯东扯西的,你别怪我不客气。”
吴执使劲压嘴溢出的笑容,配合道:“我真是好怕怕哦。”
“别整这没用的,赶紧说。”
吴执真是一脸无奈,他指了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你看看去,我干什么呢。”
楚淮“哼”了一声,起身起看吴执的电脑,他越看眉头越皱,电脑上是个选题汇报PPT,他滑动着鼠标,“啊?”
吴执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秘钥恢复了?”楚淮问。
吴执点头。
“怎么恢复的?”
“这个等会儿说,楚主任先帮着过目一下明年二季度的选题。”
楚淮坐下,认真地看了下吴执做的PPT。
“怎么样?怎么样?”吴执在旁边急不可耐。
楚淮点着头,“吴老师做的PPT一直很让人惊艳,我作为一个外人角度来看,是非常好的,但是……”
“你咋回事啊,怎么还犹豫上了?说啊。”
楚淮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吴执,“这选题多亏就是你弄。”
“什么意思?”
楚淮摩挲了一下额头,“将军祠?信仰?我没想到大头铁都已经涉猎这个内容了。”
“啊?怎么?不好吗?”
“挺好倒是挺好,就是挺深奥,跟我之前看的那些科普账号都不一样。”
“啊?深了?”吴执问
“深啊,这还不深,我看博士论文也就你这深度。”楚淮看向吴执,“怎么,明年大头铁放弃下沉市场了,主攻上层路线。”
“……”
“这纯我个人意见啊,仅供参考。”楚淮说。
吴执努了努嘴,“其实这几个选题都是我编的。”???
楚淮一脸懵圈,“为什么啊?”
吴执拉着楚淮又坐回到沙发上,“宝贝儿,来,你听我分析一下,看有没有道理。”
楚淮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个秘钥,Alexander说是在派对上,上面的人给的明年的选题,对不对?”
楚淮点点头。
“Alexander为了泡妹把秘钥给了Phoenix,Phoenix为了泡你又把秘钥给了我,对不对?”
楚淮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秘钥这么走一圈,里面还有阅后即焚程序,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俩都没看过。”
吴执抱着楚淮脸就亲了两口,“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楚淮罕见地没有精虫上脑,他扶着太阳穴,“等会等会等会,那……那那给Alexander秘钥的那个人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发现呗,这PPT汇报完我就辞职了,他还能上哪儿逮我去,再说,我赌哪个人不会经常跟Alexander交流的。”
楚淮迟疑着点点头。
吴执摸了摸楚淮的头发,“你不觉得我这个做法是匡扶正义吗?”
“正义,正义。”楚淮还是有些恍然,“吴老师,你的这个行为方式,真的是很大胆。”他举起虚无的麦克风,“我能采访一下,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吗?”
吴执接过麦克风,拍了两下,“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诀窍,日常积累罢了。如果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那就是多读书,多看报,多上网冲浪,脑子里少积攒点黄色废料。”
“……”
第二天晚上,吴执去了事务局。他轻轻敲了敲门,听到楚淮机械式地说了声“请进”。
吴执推开门,楚淮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抬起头来。
看到吴执,楚淮先是愣了一瞬,随后才绽开笑容,“你怎么来了?”
吴执朝窗外使了使眼神,楚淮才看到明亮的黄色路灯映照着事务局的参天大树,已然是黑天了。
楚淮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还有好几个的信息和未接来电。
吴执踱步走进办公室,“什么事情让我们楚主任这么日理万机啊?”
楚淮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他举起桌子上的一摞纸,冲着吴执使劲抖了抖。
“这什么啊?”吴执坐在沙发上问道。
“夏令营的名单,苟爽真给我搞到了!”
第102章 擦玻璃
“苟爽真给你了?”吴执满是惊讶。
“是啊!”楚淮的眼里满是工作的光辉, 他起身把吴执拉到沙发上坐下,“我接到他电话还以为真得去警察局了,结果他说一切顺利,直接把东西给我送过来了。我本来还寻思和他再唠唠, 看能不能再了解点乐岛传媒的什么信息了, 结果他拉着行李箱,急得不行。我寻思不能耽误人家追爱啊, 就让他走了。”
吴执苦笑着点点头, “估计是真爱吧。”
“不管他。”楚淮兴奋地拍着吴执的膝盖,“你猜我在那名单上发现了什么?”
“怎么,还有认识人啊?”
楚淮起身去桌子上拿“绿色地球”夏令营的名单, 他走过来,指着一个名字给吴执看。
吴执皱着眉头, “冯武昌?”
楚淮点头。
吴执一头问号, “这人……我该认识吗?”
“你不认识他, 但你认识他爸,冯伟。”
吴执瞬间瞪大眼睛, “冯伟的儿子也参加过这个夏令营?”
“没错。”楚淮翻出冯武昌的简历给吴执看。
吴执看着简历,略蹙着眉, “这也太厉害了吧。”
楚淮冷笑一声, “是啊, 国际青年领袖奖、国际慈善组织杰出贡献奖,被任命为国际文化交流大使,还在国外期刊上发表了两篇论文, 听这经历耳不耳熟?”
吴执点点头,“耳熟耳熟,这不高配版柳美琪吗。”
“那你说说高配版在国外潇洒度日, 低配版柳美琪在春岚寻死觅活,差在哪儿了呢?”
“爹吧。”吴执叹了一口气说。
“办公室的龚姐儿子跟董武昌一个高中,下去我去问了问,她说完全都没听过这些奖项。我已经联系董武昌的老师了,打算明天去了解了解情况。”
吴执点点头。
“这段时间,我可能还得出差,名单上的人很多都没联系到,就有两个愿意配合的,都在外地,我打算去问问情况。”
吴执伸手摸着楚淮的耳朵,笑了一下,“真是辛苦我们楚主任了。”
汇报完自己这边的情况,楚淮看向楚淮,“吴老师,你那边怎么样,你编的选题没让人发现吧?”
吴执撇了撇嘴。
楚淮瞪着眼睛,“真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吴执翘起二郎腿,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操着一口东南亚口音,“Very good啊very good。”
看着吴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楚淮以为吴执困了,他抬手捏了捏吴执的下巴,“稍等我一下哈,我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吴执点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楚淮整理着桌上乱糟糟的文件,看向吴执,“我怎么感觉你还有事要说呢?”
“有吗?”吴执站起身走到窗前。
“有吧。”楚淮笑了一下,“又惹什么事儿了,说吧,趁我今天心情好,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执挑眉,回头看向楚淮,“你说的?”
楚淮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我说的。”
吴执抿着嘴,点着头走到楚淮桌前,从兜里掏出一沓子四四方方的计生用品,像是扇烟盒一样,“啪”的一声,扇到楚淮桌上。
楚淮眼睛都直了。
“来吧,楚二,我辞职了。”
一路火花带闪电,春岚街道上,一辆黑色大G开出了荒野求生的感觉。
进了家门,楚淮犹如饿虎扑食。
而吴执呢,不紧不慢地让楚淮先去洗澡。
楚淮洗完,他又洗,已经洗了将近二十分钟了,吴执还没出来。
某个擎天巨柱已经快要等成一个蔫吧菜。
在三番五次催促无果后,楚淮耐心终于售罄。
“吴执,你到底有没有完?”
“马上了。”
平时洗澡恨不得三分钟就出来的人,在这么关键的时间点,居然洗了这么久。
必有猫腻。
楚淮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卫生间里水流声不断,听上去确实在洗澡。
轻压门把手,楚淮把卫生间门推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缝,眼前的景象真是让他……
无法评价。
脑子里预想的各种情景并没有看到,一切都很正常。
吴执拿着满是泡沫的浴花,在那细致入微地擦玻璃浴屏呢,边擦还边拿花洒冲。
泡沫冲掉后,吴执还会拿着泡沫浴花再打一遍。
要不是这边欲壑难填,楚淮真是给吴执鼓两下掌。
孩子终于知道干活了。
楚淮就这么看着吴执第三遍给浴屏打泡沫,他实在忍不住了。
“你干嘛呢?”楚淮把卫生间门大敞开问道。
吴执还挺专注,明显被吓一哆嗦,随后他居然挡了一下□□,质问楚淮,“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敲门啊?”
楚淮礼貌微笑,单手叩门,后补了两下敲门,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请问吴老师,您——在——干——什——么——?”
吴执从容地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啊,我看这浴屏有点脏,寻思擦擦……”
话还没说完,吴执就眼前一黑,都没看清楚淮甩过来个什么东西,吴执就被罩住了。
还没挣脱开,吴执就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
“诶诶诶?干什么?我身上还有沫呢。”吴执在浴巾里面叫唤道。
楚淮一步都没有卡顿,大步走进卧室,把吴执扔在了床上。
乱七八糟的吴执刚从浴巾里把头露出来,就看到楚淮脱了内裤,朝他压了过来。
半扇猪压在自己身上,吴执心想自己多亏没吃饭,要不肯定得吐出来,
“我天呐,大哥,你轻点。”吴执说。
楚淮向上挪了挪,蹭着吴执的鼻尖问道:“我问你,你在干什么?”
“洗澡啊,擦擦玻璃。”吴执说。
楚淮轻咬着吴执的鼻尖,“你刚才摔安全套那劲儿呢?”
“过……过去了。”
楚淮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觉得今天还能跑得了你?”
吴执伸着脖子使劲摇头,“没……没啊,说好的事儿,我跑啥。”吴执不承认。
楚淮点点头,“那就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说好的。”
吴执边闭眼睛,边点了下头。
楚淮眼睛弯弯的,“吴老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又怂又勇的。”
吴执还是不承认,“没怂。”
楚淮的唇划过吴执的脸颊,一路游到耳朵,他的气息喷在吴执的耳朵里,“那你干嘛擦玻璃啊,吴老师?”
吴执止不住地躲,“浴屏有点脏,我寻思擦擦。”
楚淮死死地钳制住吴执,不让他再后退,他轻咬吴执的耳垂,含糊不清地说道:“平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人,洞房花烛夜,在那擦好几遍玻璃?这话,你信吗?”
“不信。”吴执心里颤抖着说。
楚淮的唇又游回到了吴执的脸上,眉眼、鼻梁、唇峰、酒窝……
今天楚淮的吻很轻柔,让吴执有点神迷。
唇齿纠缠,楚淮忽然微微抽离,吴执微微抬起脑袋去够,却没有够到。
吴执睁开眼睛,看到楚淮正细细地看着他。
月光洒在楚淮的侧颜,让他好像降落凡间的神明。
吴执微微扬起唇角,“怎么了?”
楚淮眉头有一点拧着,但眼中似乎有些湿润,他抿了下唇,轻轻开口道:“吴执,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吴执愣了一下。
“我爱你,吴执。”楚淮说。
吴执感觉肩膀都紧了一下,他停顿了片刻,有些不太适应地开口道:“我……我也爱你。”
楚淮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是真的爱你,吴执,我不是要你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对你说,我爱你。”
吴执又感觉鼻子有些酸,他抬手抚着楚淮的脸,“好,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楚淮忽然有点着急,眉毛这回拧得紧紧的,“什么都是你说的,表白是你说的,在一起是你说的,不上床是你说的,现在上床也是你说的。这次我要说!”
吴执呆愣愣地点点头,“你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现在看到小贴纸会笑,看到自行车会笑,上次孔宇航送了一盒桃酥,我居然都笑了半天,办公室那些人都在议论我疯了。我第一次知道爱上一个人的灵魂是什么样的,你善良、热心、幽默、博学,脑子快到我觉得可以评奖,我得是什么运气,能够遇到你,还是单身的你。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对一个男生迷恋到如此地步,但这就是发生了,我每天都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贴在一起,现在人们总说生理性喜欢,我想这就是吧。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虽然有的时候真假掺半,有的时候口若悬河,但我真的很喜欢。其实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点遇到你,如果早一点遇到你,我就可以保护你,很多苦你就不用吃,你可以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但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些,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但我每次想到你之前经历的那些事,还是会觉得很心疼。我知道你跟父母不怎么联系,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永远要记得,你的背后有我,我不会让人欺负你,也不会让人伤害你。”楚淮顿了顿,低头吻去吴执眼角溢出的一粒泪珠,“吴执,我爱你,我第一次体会到爱情是可以超过亲情的,我对你的爱,比对我爸对我妈对我哥,都要多得多得多,一想到可以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连死亡都感觉没那么恐惧了。吴执,我爱你。”
说完半天,吴执除了有些盈眶,什么话都没说。
楚淮晃了晃身体,问吴执:“是不是感动坏了?”
吴执眼神有些闪躲,“你……这是准备了多久啊?”
“准备什么,完全即兴的,只在脑海里比你早知道了1秒。”
吴执紧了紧鼻子,“给我拿张纸。”
楚淮手探下去,在吴执的大腿根摸摸蹭蹭,“怎么,感动得都……”
吴执一下子堵住楚淮的嘴,“我擤鼻涕,大哥。”
楚淮拱了拱嘴,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吴执。
随后楚淮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铝箔片剐蹭的声音,在吴执的耳边响起。
楚淮把吴执的鼻涕纸扔到地上,举着咔咔作响的铝箔片,一脸认真地看向吴执,“吴老师,以后我们会一起去很多地方,高山浅海,沙漠草原,甚至黄泉路,但现在我要和你共浴爱河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103章 老太爷
楚淮中午回家的时候, 家里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一般无二,连卧室门的夹角都丝毫没变。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淡淡的暧昧气息,他去把厅里的窗户开了个小缝。
洗了手,楚淮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
吴执还在睡着, 趴在床上, 嘴唇干裂泛白,感觉毫无生气。
楚淮伸手摸了摸吴执的脑门, 又摸了摸自己的。
还行, 没发烧。
吴执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眼楚淮,又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楚淮看着吴执倔强的后脑勺哭笑不得, 他伸手摸了摸吴执卷卷的头发,“好了, 吴老师, 睡好久了, 起来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虾虾粥。”
吴执好像是“哼”了一声, 又好像是没有,楚淮听不真切。
楚淮脱了上衣和裤子, 钻进被里, 给吴执翻了个面, 抱住他。
吴执皱着眉头,面露痛苦。
“怎么了?还疼?”楚淮问。
吴执无能低吼。
这回楚淮听真切了,吴执确实是哼了一声, 只不过声音很小,毫无气势罢了。
“那咱们不动了,就这样。”
“不动也疼。”吴执气若游丝道。
楚淮亲了亲吴执的眼皮, “那我再给你抹点药?”
“别,别动他。”
楚淮抱着吴执笑得不行。
每一个细微的震颤都让吴执的娇嫩花朵痛苦加倍,吴执推了推楚淮,“你快走吧,莫挨老子。”
楚淮不肯,无声地用他更加密实的拥抱来回应吴执。
过了一会儿,楚淮松开吴执下了地,从厅里把海鲜粥端了进来,“来吧,吴老师,吃点东西。”
吴执把耍赖进行到底,“你喂我。”
楚淮一脸宠溺,“用嘴喂?”
吴执冷笑一声,“你试试,你要是再变成红猪妖,你看我给不给你送去西天就得了。”
“……”
吴执不说楚淮都没忘了,这粥里面有虾。
不敢造次,楚淮老老实实地拿勺喂吴执。
吴执拄着脑袋,侧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地主老财坐月子,是不是就你这样?”楚淮问。
吴执眼皮都没抬,“话多,好好伺候得了。”
楚淮边喂边笑,“除了我,谁还能对你这么好啊?”
吴执一下子睁开眼睛,嘁笑了一声,“年轻人,见识浅,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什么啊?”
吴执冷哼一声,晃了晃食指,“是你这种小卡拉米凡人想都不敢想的。”
“哈哈哈哈哈——吴老师,咱们是都靠梦想活着吗?”
吴执想摆出个范儿来,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又疼的龇牙咧嘴的。
“别动,吴老师。”楚淮抽出纸巾给吴执擦擦嘴,“领导,您吃着,我这边给您汇报一下工作情况。”
吴执吐出虾尾巴,扁着嘴装出老太爷的模样和声音,“说吧。”
楚淮笑了一下,吴执的口技,什么时候听都觉得很传神,他喂了吴执一口粥开始讲:“上午我去了趟冯武昌的高中,他原来的班级已经毕业了,我找他班主任了解一下情况。老师说听说冯武昌爸爸的事儿了,太可惜了,他爸爸是很守规矩,很有礼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老师对冯伟的评价很好,可是对冯武昌的评价却很一般。”
吴执认真看着楚淮。
“老师说冯伟和他妻子应该是老来得子,对董武昌很是骄纵,董武昌学习成绩不好,按理来说应该是高考无望,最多也就安排个民办大学,没想到高二下学期,有一天,董武昌的妈妈忽然来到学校趾高气扬地说,自己儿子已经被国外藤校录取了。老师听了非常惊讶,因为董武昌最差的就是外语,怎么可能通过语言考试。老师当时还打听了一下,董武昌妈妈只说孩子参加了一个青年培训计划,太过优秀就被国外藤校录取了。之后董武昌就不来上学了。”
“那个青年计划,你查了吗?”吴执问。
“还没。”楚淮又端起一勺粥送过去,“我这不着急回来伺候老太爷嘛,就让宇航查了。”
吴执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然后我问老师,董武昌原来跟谁关系好,老师给了我两个电话,我打电话过去,俩人都在外地上大学,我就简单问了问董武昌的情况,他们说董武昌是高一下学期参加了一个国外的夏令营,当时还问他们用不用代购,之后就总不在学校,看朋友圈,董武昌买了一个新出的特别贵的游戏机,他们问董武昌哪儿来的,董武昌说是拿自己奖学金买的。”
“差生还有奖学金了?”吴执笑道。
“是啊,看来之前的调查不细致,冯伟的老婆、儿子肯定还有账户。”
吴执点点头。
到了晚上,楚淮破天荒的按时下班。
一进屋就看到吴执猫着腰,端着盘子,颤颤巍巍地从厨房走出来。
楚淮把电脑和资料放到桌上,走过去一看,吴执煮了7个鸡蛋。
“饿了?”楚淮问。
“饿死我了,那粥太不顶饿了。”吴执说,“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楚淮用眼神毫不掩饰地描绘了一下吴执的中段,“你说呢?”
吴执冷笑一声,“那来吧。”
楚淮整个人一愣,“能……能行吗?”
吴执要不是腰疼,真想捡起拖鞋飞过去,“我让你进来给我剥鸡蛋。”
楚淮眼神暗淡地“哦”了一声。
吴执一口气吃了5个鸡蛋,楚淮拿过来第6个的时候,吴执摇了摇脑袋,“吃不下了。”
楚淮把鸡蛋塞进自己嘴里,忽然笑了起来。
“干什么?”吴执瞥了楚淮一眼。
楚淮满嘴塞着鸡蛋有点口齿不清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说。”
“那时候听二婶说,我妈生完我,坐月子,那时候产妇管得严,什么都不让吃,唯一不限量的就是鸡蛋,你猜我妈一顿吃了多少个?”
吴执想自己吃了5个,已经噎得不行了,阿姨再饿还能吃多少个。
“8个。”吴执猜。
楚淮摇摇头。
“18个?”
楚淮还是摇头。
吴执一脸困惑,“再多有点吓人了吧?”
楚淮比出手势,“32个。”
“……”
“是不是很夸张?”
吴执点点头,“太夸张了,估计那时候,母鸡见了阿姨都得捂着屁股跑。”
“哈哈哈哈哈——”楚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词儿啊。”
“日常积累。”
“哈哈哈哈哈——”
吴执都走进卧室了,又朝楚淮招招手,“傻大个,别哈哈哈了,进屋汇报工作。”
楚淮止不住笑,“没想到吴老师还挺有事业心。”
“那是,工作会让我短暂忘却疼痛。”吴执双眼无神道。
楚淮笑得腮帮子酸,他活动活动嘴,开口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吴执上了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安详地像马上要飞升了一样,“坏消息。”
“不行,得先讲好消息。”
吴执一下子把眼睛睁开,瞪着楚淮,“你神经病啊,那你问我个六。”
楚淮指着吴执,态度强硬,“你跟我说话注意一点啊。”
吴执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到楚淮又小声说了句,“老太爷。”
“哈哈哈哈——”吴执边笑边在床上扭,“你能不能别逗老太爷,老太爷屁股疼。”
嬉笑一阵后,俩人又开启了会议室汇报工作py。
“宇航查了教育部备案的近几年所有关于‘青年培训计划’的名单,都没有找到董武昌的名字,现在怀疑董武昌参加的这个计划应该是私人的这么一个计划,甚至说,有可能是有人为接近冯伟,对冯武昌量身打造的这么一个计划。”
“萝卜坑呗?”
“没错,我还查到了冯伟老婆孩子的海外账户,自从董武昌从参加完夏令营开始,每隔半年,银行卡会转入5万美金,备注栏清一色备注‘奖学金’,到现在一共是五笔,共计25万美金,中间有一次迟了一个月,但后来也都补上了。我联系在藤校毕业的朋友,他跟我说藤校的奖学金没有这么多,也不会是这么整的数。”
“那钱的来源是哪里?”吴执问。
“你熟。”
吴执眯着眼睛,“我熟?”
“钱是从热辣群岛的一个离岸公司转的,公司注册人是现在乐岛传媒的董事长,黄月英。”
“后妈?”吴执问。
楚淮点头。
吴执皱着眉头,“好复杂啊。”
“这还没完。”楚淮继续说道,“查到这些之后,我去跟罗局汇报,想让他跟出入境管理局联系一下,让冯伟妻子回来接受调查。结果罗局正寻思呢,孔宇航敲门进来了。”
“怎么了?”
“他说他在联邦移民局官网上,查到董武昌和他母亲,在上周已经获得了塞国的永久居住权。”
“呃……不是我国公民了?”吴执问。
楚淮点点头。
吴执一脸愁容,“那他们母子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啊。”
“对啊。”
“那这条路断了?”吴执皱着眉头,“罗局怎么说?”
“他倒是也没说什么。”楚淮摊开手,“现在是没线索,想查冯伟媳妇,人家移民了,想查董以太,董以太死了,问同事,大家交口称赞,问父母,不是哭就是骂。无。”
吴执拄着脑袋,喃喃开口道:“只要在人间走一遭,肯定会留下点什么的。”
楚淮嘁笑一声,“留下什么啊,留下破烂和烂摊子。”
“破烂……”吴执皱着眉头,“你是不是说过冯伟他父母捡破烂?”
“对啊,一院子破烂。”楚淮说。
吴执想了一会儿,“明天我跟你去他父母家看一眼吧。”
“还干什么?”
“你不说冯伟他妈愿意骂他媳妇吗?”
“对啊。”
“我也愿意骂媳妇。”
“……”
“估计我跟冯伟他妈能挺有共同话题。”
“……”
第104章 火炬
第二天一早, 吴执和楚淮就去了冯伟的父母家。
这里虽然在春岚市三环里,可是一看就是一个被城市发展遗忘的社区,四周高楼大厦环绕,而这里低矮的平房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俩人是走进来的, 领着米面油, 楚淮把车停在了外面,他说上次来的时候刚下过雨, 里面泥泞积水, 车差点陷住。
顺着土路进去,没走几步,就闻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吴执扭头一看,俨然看到了一个旱厕。
现在这种老式旱厕现在可不多见了, 墙上的透气窗还垒的十字花的图案。
这种情况下, 吴执肯定是要进去亲密接触一下, 他把豆油递给楚淮,非要进去尿个尿, 跟全屯子的苍蝇兄弟都打过招呼后,吴执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真是服了你的好奇心了, 这种地方你也非要留个印。”楚淮不能理解。
“忆苦思甜, 你不懂。”
俩人没走几步, 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白头发的老太太挑着水走过来。
楚淮眯了眯眼睛,犹豫道:“那个好像就是冯伟的妈。”
话音刚落,吴执已经窜了出去, 楚淮远远地看着,不知道他和老太太说了什么,就见吴执自然而然地从老太太肩膀上接过扁担, 自己挑了起来。
应该是掌握不好平衡,只见吴执走了两步,水撒了半桶,整个裤腿和鞋都湿了。
楚淮见吴执回头看他,笑得无比开心。
冯伟父母家还是那个样子,破木条围成的院子里,堆的都是废品,甜嗖嗖的,一股混合饮料香精的味道。
吴执跟老太太不知道去哪儿了,院里只有老头,他把纸壳浸在水里又捞出,之后拿层层叠叠的干纸壳夹住,之后捆成一摞。
“阿姨,那你是说前年这儿就把水掐了?”不远处传来吴执的声音。
“是啊,想撵我们走嘛。”老太太说。
“那这也太不方便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但我家这房子,市里说是违建,不给批房证,要不我们也搬了。”
吴执透过破篱笆四处看,“阿姨,你刚才是从哪儿挑的水啊?”
“东头有个水井。”
吴执罕见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阿姨,哪边是东?”
老太太指了一下, “就那头,看着那小红旗没,就那。”
“好嘞,阿姨,你先歇会儿啊,我再去给您挑几桶回来。”
俩人往小红旗处走,楚淮看着吴执的湿裤腿,“你怎么还要挑啊,很冷吧?”
“不冷,我不挑。”
到了小红旗处,那里是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房里,板墙里面有个水井。
楚淮第一次见这种老师水井,吴执摇来摇去,上上下下玩得十分开心。
好不容易装了两桶水,楚淮问吴执:“你不是说不挑吗?”
吴执头一仰,“对啊,我不挑,你挑。”
“……为什么我挑?”楚淮问。
“因为我受伤了啊。”
楚淮一脸问号,“你哪儿受伤了?”
“屁股,还用再细说吗?”
“……你不挑,你刚才逞什么能。”楚淮看着扁担真是有点犯难,“我也不会啊。”
“你会,这玩意跟举铁一样。”
楚淮都气笑了,“你说的简单,你看你洒一腿。”
“我受伤了,我臀部不好发力,要不我很稳得好吧。”吴执解释得无比正经。
没办法,楚淮只能硬着头皮挑,没走几步,锃亮的皮鞋就已经变成湿啪啪的脏皮鞋了。
由于每次只能带回来小半桶水,所以俩人往返几趟,看着红红火火,实际水量想当甚微。
第三次往返后,老太太招呼他俩进屋道:“来吧,孩子,别忙活了,坐下歇会,我刚烧好的炕。”
楚淮刚把扁担放下,就看到吴执大赖赖地坐在炕沿上,然后瞬间弹跳了起来。
老太太被吴执这一下子吓一跳,连忙过来呼噜炕沿,“哎哟,是不是什么东西扎着了?”
吴执咬牙切齿地看向楚淮,“没事,阿姨,刚才好像有个刺儿,我给弄掉了。”
楚淮偷摸地给吴执竖起了大拇指,真能编。
老太太谈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还是为小伟那事来的,可上次这位同事来的时候,我该说的都说了,没有其他的了。”
吴执有些妖娆的半边屁股搭在炕上,“阿姨,我不是调查组的,我是电视台工会的,这次来就是带着东西,来看您的。”
“啊?”老太太有些惊讶,“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冯哥在电视台这么多年,我们都看在眼里,现在武昌和他妈妈在国外生活的很好,台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老两口。”
吴执实在没忍住,又把另一条腿办了上来,臀部重心回归中点的时候,楚淮看吴执紧鼻子都觉得酸爽。
“阿姨,我们这次来就是来告诉您,估计下个月冯伟的丧葬费就下来了,到时候,您看看跟叔叔换个地方住吧。”
“丧葬费?”老太太问。
楚淮也一脑袋问号。
冯伟的丧葬费早就被冯伟媳妇领走了啊。
吴执朝楚淮使了个眼神,楚淮皱着眉没说什么。
“阿姨,这钱你就收着,跟叔叔换个好地方,哪怕小点,也比这儿强,马上冬天了,不说水冻不冻,你就挑水的途中摔一跤,也犯不上啊。”
老太太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吴执跟楚淮要纸,之后递给老太太。
“武昌那边我们都有联系,他跟他妈在国外过得非常好,你不用担心。”吴执拍拍老太太的膝盖,“阿姨,是不是很久没看到武昌了。”
老太太声泪俱下地点点头。
吴执看向楚淮,“来,楚秘书,把武昌的社交账号找出来,让阿姨看一眼。”
楚淮苦笑一声,翻出冯武昌的ins递给吴执。
“阿姨你看,这是武昌在滑雪,这是武昌在参加聚会,这是武昌在酒吧……”
老太太抱着手机又哭又笑的,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又到院里给董武昌他爷爷看。
老太太一走,楚淮就凑到吴执面前,“哪儿来的丧葬费啊?”
“别慌,一会儿跟你说。”
过了一会儿,老头老太太都进了屋。
吴执一看老爷子,脸色铁黑,估计肝不好。
老爷子思索了半天开口道:“武昌他娘俩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吴执看了楚淮一眼,“应该是不会了,他们娘俩已经获得了那边的永久居住权,已经是塞国的公民了。”
老爷子舒了一口气,拧着眉毛点点头,“小伟出事之前回来过,搬了很多东西回来,状态很不好。我起夜的时候,看到他房里还亮着灯,就推开门看了一眼,他在抽烟,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给我这老烟枪都呛得不行。我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他说没有。”老爷子又深深叹了口气,“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知道?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说武昌他娘俩要移民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上学,那边资源好。”
吴执和楚淮都看着老爷子,老太太在默默流泪。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移民,一个黄种人去到外面,不会被人瞧不起,不会被人欺负吗?”
老爷子有一些抖,颤颤巍巍从兜里掏出一盒挤压得变形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吴执看到炕沿上有一个打火机,就站起来给老爷子点烟。
老爷子吐了一口烟,继续讲道:“但这就是我想,我和他娘土埋半截,没什么本事,又帮不上什么忙,也说不了什么。既然孩子做了决定,那肯定是想好了的。我点点头,准备出去,小伟又叫住了我,我问他还有什么事儿,小伟跟我说:‘过段时间,可能会有人来家里调查,我妈看人准,如果碰到我妈看顺眼的同事,就告诉他,东西都在火炬里’。”
火炬?
吴执和楚淮面面相觑。
这可太谜语人了。
吴执和楚淮把冯伟的东西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火炬。
“什么火炬啊?”楚淮抖着冯伟的那些书。
“我也不知道啊。”吴执说。
实在是想不出来,楚淮上网查也没有查到。
吴执觉得应该是个什么术语,但确实是知识死角了,想不出来。
他掏出电话打给郑郁可寻思问问,但郑郁可没接。
吴执在手机里翻翻找找,又想到了一个人。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声“喂。”
“杜记者,又在哪儿蹲点呢?”吴执说。
杜飞那边笑了一声,“春岚呢,刚回来,寻思看看我妈。”
吴执:“我跟你咨询个事儿啊。”
杜飞:“嗯。”
吴执:“火炬,就是‘火炬’这两个字,你能不能想到什么?”
杜飞:“你参加节目呢?”
吴执:“什么呀,没有,你快帮我想想。”
杜飞:“火炬能是什么啊,火把?冰淇淋?奥运会?煤窑?”
吴执:“不是不是不是,就是你们专业有没有关于‘火把’的延伸含义的?”
杜飞那边停了半天,“没有啊,代表真相?”
又隔了一会儿,吴执也放弃了,“没事,你再想想,想到了什么你就给我打电话。”
吴执刚要挂断电话,听到听筒里传来一声惊呼,他赶紧举起手机,“是想到什么了吗?”
“哎哟卧槽,我真想起来一个。”
吴执:“什么什么什么?”
杜飞:“春岚电视台第一套自己研发的采编系统就叫火炬。”
吴执和楚淮从冯伟父母家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冯伟的电脑。
冯伟父亲说,这个电脑就是那次冯伟回家住,特意搬回来的。
结合冯伟给自己的父亲留下了那样的话,吴执和楚淮几乎100%确认,火炬采编系统里冯伟肯定藏东西了。
但是刚才俩人打开电脑一看,四目懵圈,“火炬”的采编系统古早又复杂,俩人完全不会操作,甚至一个源文件都没有打开。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儿,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找你学长呗,他是电视台的老人了,就算他不会,他也肯定能帮你找到会操作‘火炬’的人。”楚淮说。
吴执皱着眉,“我也想了,但我觉得不太合适,冯伟这事儿还挺敏感的,我总觉得找电视台的人不太靠谱。”吴执忽然笑了一下,“而且,我总觉得我学长嘴不太严。”
楚淮也笑了,会想到俩人在电梯遇到郑郁可那次,“确实。”
“杜飞也不行,郑郁可也不行,那怎么办?”
吴执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虎躯一震,“我想到了!”
“谁啊?”楚淮问。
“我们学院有人会!”
吴执想到的是他们学院教编导的老教授,70多岁的老爷子,早就已经退休,吴执一个电话过去,老爷子还挺愿意帮忙。
俩人直接开到了老教授的家。
老教授年轻的时候在春岚电视台待过很长的时间,调取里面的内容不在话下,只是需要些时间回忆和操作。
急也急不得,俩人把电脑放到老教授家里就离开了。
几日后,老教授通知吴执,资料整理完毕。
吴执和楚淮到老教授家一看,火炬采编系统里留存的,是冯伟的日记。
第105章 日记
2022年2月15日
今天是武昌的生日, 看着他吹灭蜡烛,我心中感慨万千。他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个子蹿得很快,性格也变得越来越独立。记得小时候他总是黏着我, 让我给他讲故事。现在, 他开始有自己的想法,有时还会反驳我, 但我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希望他永远开心, 永远顺利。
2022年4月25日
今天单位里宣布了新一轮的晋升名单,老李的名字在上面。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我也只能挤出笑容恭喜他们。老李最近和新来的台长走得挺近, 下班也不回家,陪台长打乒乓球。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人际关系这些, 我真的是弄不明白。
2022年6月10日
今天武昌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 说他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了冲突。我赶到学校,看到同学被武昌打得挂了彩, 连忙道歉。出了校门,我说了武昌几句, 这孩子竟然推了我一下, 要不是柳娥扶着, 我差点撞到电动车上。孩子大了,不服管了。
2022年8月19日
今天柳娥说老张炒股票赚了100万,给媳妇买了两个大金镯子,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我问她,你是想炒股还是想买金镯子?她说都想。我问她赔了怎么办?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赔的, 老张那有内部信儿,到时候会告诉她。
2022年9月20日
今天下班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吵架,来到家门前,发现竟然是自己家。武昌在对柳娥大吼大叫,他想要买一双2000左右的篮球鞋,柳娥不同意。我在门口没有进去,下楼抽了根烟。2000块钱的鞋,确实太贵了,家里的钱都在股票里,柳娥说现在不能动。
2022年10月15日
今天学校家长会,结束之后柳娥哭着给我打电话,说老师说武昌这分二本都考不上。我最近也发现武昌状态不太对,手机不离身,放学还很晚才回来,应该是处对象了吧。找个时间,好好跟武昌聊聊吧。
2022年11月20日
今天老王病了,让我替他去参加一个媒体酒会。我是真不想去,可是也不想回家,就硬着头皮去了。酒会上人山人海,一个圈子的,到处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互相寒暄、攀谈。可能是太久没参加这样的场合,我有些紧张,一个没注意,竟然把红酒洒在了一个人的白色衬衣身上。我提出要帮他洗衣服,他拒绝了,让我不用放在心上。
2022年12月10日
今天审片子的时候,我看到那天被我撒红酒的人了,原来他叫董以太,是华侨,去年才来到春岚市创业,开了一个公司叫乐岛传媒。
2023年4月28日
今天又接到学校电话,让去学校一趟,说孩子又打架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前几次台里有事,都是柳娥去的,这次老师让父母两人一起来。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老师打来电话,让直接去医院,柳娥当时就吓哭了,我心里也慌得不行。到了医院,对方一看到我们就哭着跑过来打我和柳娥,喊着他儿子的手要是保不住了,我们全家都别想好过。因为打篮球争夺场地,董武昌竟然差点把那孩子的手砍下来,我真是懵了,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校方勒令我们退学,柳娥哭得要昏厥,这个时代,高中辍学该怎么办啊?
2023年5月21日
单位已经请了好多天假了,今天台里有活动,领导让我必须过来。到了单位,我才知道台里热推的选秀活动,乐岛传媒是赞助商。果不其然,我在会场看到了董以太。我站在导播后面,没想过去,谁知董以太竟然朝我走了过来,他跟我握手,聊天,明明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2023年6月15日
谢天谢地,董武昌没有被退学,学校答应说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马上要期末了,希望这学期顺顺利利的吧。
2023年7月13日
我和董以太渐渐熟络了起来,他经常找我咨询一些传媒方面的问题,我也会知无不尽,尽心为他解答。今天我俩喝酒的时候,聊起了孩子,儿子在国外读博士,女儿就在自己身边。一聊到孩子,我的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我竟然哭了,真是太丢人了。董以太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慰我:儿孙自有儿孙福。
2023年8月10日
台长找我,询问我和董以太的关系,我说就是朋友,我问台长怎么了,台长说没事。后来我才知道台里那辆新的导播车就是董以太捐的。
2023年9月2日
今天台长把我叫到办公室,谈了年末关于60周年台庆晚会的事。晚会已经开始筹备了,台长最近有个新想法,想邀请选秀活动的选手来表演节目。但是这些选手已经签约了乐岛传媒,具体得和那边谈,既然我和董以太相熟,这个任务就交给我了。我心里有些犯难,这种事不太好办,公家的事情我不太想用私人关系办,我没有找董以太,而是联系了乐岛传媒的活动负责人,负责人查看了选手们的通告时间表,表示只有两个人有时间。台长听了之后不太满意,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2023年10月15日
今天台庆晚会的彩排开始了,我去演播室看了一眼,看到许多生面孔,打听了一下才得知,那些是乐岛传媒的人。我看到了乐岛传媒的活动负责人,那人说董事长知道了电视台这边的情况,让我尽最大力度配合。我十分感动,给董以太打电话想要感谢,可是他没接,活动负责人说他在国外。
2023年12月30日
台庆晚会终于圆满结束了!怎么说呢,空前盛大!参加选秀的热门选手全员到齐不说,还有很多网红也都来到了现场。整个晚会的现场气氛热烈,网上的热度也超高,各种社交媒体上都是我们台庆晚会的话题。晚会结束后,我才看到董以太也来了,他就坐在台长旁边,董以太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跟台长说这是我的好大哥,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请来这么多人的。虽然知道只是场面话,可是我还是很澎湃,不得不说,这简直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一天。
2024年1月12日
今天柳娥去参加家长会,回来拿了一个宣传单给我,是一个“荒野夏令营”,说是针对青少年的户外生存训练,能锻炼孩子的意志力和独立能力。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武昌确实安分了不少,我和柳娥咨询过心理专家,像是武昌这种孩子内心的想法其实很多,需要宣泄。柳娥很心动,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许能改变武昌的状态。但我还没想好,让我再考虑考虑几天吧。
2024年2月10日
这两天一直沉浸在晋升的喜悦中,很多老朋友、同事都来祝贺我,甚至还有不少以前联系不多的人也发来消息。大家都说我终于熬出头了,但我知道是借了董以太的光。最近他很忙,我没约到他,等过了这段时间,再来请他吃饭吧。
2024年4月10日
这几天柳娥一直在和我念叨那个“荒野夏令营”。她说她查了很多资料,这个活动口碑很好,家长都反映说回来之后孩子懂事儿了。我也打电话咨询了一下这个活动的主办方,他们说这是一个公益性质的活动,主要是为了帮助孩子成长。我咨询了价格13800,我觉得还可以接受,我还委婉表达了一下我的孩子很叛逆,对方说他们营地有很多专业教练指导,都是退伍老兵。我回想我很早就出来工作了,武昌也是该到外面锻炼锻炼了,就同意了报名。
2024年7月21日
今天儿子出发去夏令营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2024年8月3日
今天儿子回来了,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整个人却精神了,我和柳娥很是欣慰,觉得这次夏令营果然没白去。儿子回家后,一直和我们分享他在夏令营里的经历,说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还交到了不少朋友。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觉得终于苦尽甘来了。
2024年8月30日
今天一个外地的电话号给我打电话,接起来是个外国人口音,说我儿子的一篇文章被某国外期刊收录了,跟我要银行账号,要给我打稿费。呵,这不典型骗子吗?我把电话挂了,可她还坚持不懈地打,我不接就加我微信,我通过微信,对方给我发了一个PDF文件,我翻了一下,里面确实有一个署名是冯武昌的文章。内容一篇关于“荒野生存与团队合作”的文章,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在野外遇到的各种挑战,以及团队成员之间如何相互帮助、克服困难。我打电话给武昌,武昌说当时确实写了东西。
2024年9月6日
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就像做梦一样,我先是收到了武昌16万的稿费,没几天,没几天在单位又收到了国外某大学的offer。信里说,他们看到了儿子的文章,被他的独特视角、冒险精神和团队合作能力所打动,认为他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学生,希望他能加入他们。我拿着那封信,手都在发抖,妻子更是激动得泣不成声。
2024年9月29日
今天给儿子办升学宴,热闹极了,亲戚、朋友、老师、同事都来了。妻子忙前忙后,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么多年她没少受委屈,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就连母亲对柳娥的态度都有所缓和。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好。
2024年10月5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话说的真没错,我到现在都有点恍惚。前几日,学校的招生处打来电话说,儿子的文章涉嫌抄袭,查重率高达59%,冯武昌学术不端,取消入学资格。期刊那边也让把稿费还回去。稿费已经花了一大半了,妻子直接就病倒了。我说让武昌继续在国内念书,柳娥不干,她说升学宴办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武昌必须得出国。我说武昌那个成绩根本出不了国,柳娥说你那个朋友不是华侨吗,他那么厉害,肯定有认识人。
2024年10月10日
为了儿子,我还是求到了董以太,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说帮我问问。
2024年10月15日
会不会是忙忘了,明天再给董以太打个电话吧。
2024年11月5日
半个月了,董以太都不接电话,人家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2024年11月13日
董以太打我打电话了,说他最近一直在国外,他认识一个慈善基金的董事,正在运作武昌的事情,让我不要着急。
2024年11月23日
无以为报。董以太拿着藤校的offer找到我,说帮冯武昌弄了一个青少年特殊人才计划,让一个基金会的董事写了封推荐信,武昌已经被藤校录取了。
2025年4月10日
外国的花销很大,武昌每次打电话都在要钱,还抱怨国外的饭菜不好吃。柳娥不放心武昌,打算飞到那边照看他一段时间。
2025年4月20日
今天董以太给我打电话,问何光君的事能不能不报,何光君是他公司旗下的艺人,刚刚酒驾被抓。这条新闻被我压了下来。
2025年6月23日
过了几天,柳娥问我是不是发奖金了,我说没有啊,她说自己的国外银行卡进了一大笔钱,我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董以太给的。我打电话给董以太,他没有否认。我很不安,我帮他这个忙完全是因为武昌的事儿还他人情,没想和他做交易。我说要把钱还给他,他跟我说这钱是海外账户查不出来,你要是转来转去,可就出问题了。
2025年9月15日
今天董以太又给我打电话,问电视台最近是不是要报道清洁工厂河里排污的事,我说是。他说那个工厂自己也有投资,能不能不报,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犹豫。这个事儿我们记者跟了很久,如果不报不太好交代,董以太听出了我的犹豫,跟我说没事,他再想想别的办法。挂了电话,我心情很复杂,董以太帮了我很多,我这样做有些不地道。排污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很大,我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报。
2026年5月14日
好久没有写了,我觉得真的要出问题了。这一年里我帮了董以太三次,他都以奖学金的名义往柳娥的银行卡汇了款。今天,董以太又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不要报城市西区的棚户区的事,那里被暴力拆迁,断水断电,那里的居民联名举报,闹得很大。这个事情我非常清楚,因为我父母就住在那里,他们盼了一辈子拆迁,但是给出的补偿却非常不合理。这次我拒绝了董以太。
2026年8月9日
今天,柳娥跟我要钱,她说奖学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来了,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汇给了他们娘俩,可是柳娥还是说不够,他们在申请那边的永久居住权,需要很多钱打点,让我抓紧想办法。
2026年8月30日
跛子酒厂的假新闻被爆出来了,台里在严查,很快就会查出来的。我觉得好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第106章 晚会
夜幕低垂, 华灯初上,乐岛传媒为清暑殿筹备的答谢晚会在一片璀璨的灯光中缓缓拉开帷幕。晚风轻拂,带着一丝凉意,却也吹不散这庄园中弥漫的热闹与奢华气息。
晚会的地址选在春岚市郊的一处大庄园里, 这里本就占地广阔, 建筑宏伟。不知是乐岛传媒精心布置,还是庄园本身就富丽堂皇, 此刻的它宛如一座宫殿。庄园的入口处, 巨大的拱门被装饰得流光溢彩,两侧的喷泉在灯光映照下,水花如水晶般闪耀, 仿佛在欢迎每一位到来的宾客。
吴执轻轻摸了摸袖口,整理了一下领带, 与楚淮并肩走进了这个庄园。
自那日发现冯伟藏在火炬采编系统里的日记后, 楚淮就像被点燃了一把火, 整个人都陷入了拼命二郎的架势。
他本就对乐岛传媒心存疑虑,如今发现了董以太的操作, 更不想以冯伟自杀结案,他相信冯伟之事不会是个例, 董以太乃至乐岛传媒一定有更大的问题。
随后几天, 楚淮详细调查了董以太以及他的关系网, 经过层层梳理,他锁定了一个关键人物——董以太的司机朱德顺。
朱德顺是春岚本地人,没有海外背景, 是董以太在春岚成立乐岛传媒后招的第一批员工,起初是普通职员,后来就成了董以太的专职司机。
司机这个职业, 一直以来都非常耐人寻味,说近不近,但又确确实实掌握着领导的全部行踪。
楚淮觉得,朱德顺跟了董以太好几年,一定是个关键人物。如果能够拿下他,那将会掌握很多重要信息。可是前两天楚淮和吴执探访朱德顺,乐岛传媒的司机班说朱德顺又转去了事务部,而且现在在休年假。
等待朱德顺的时候,楚淮也没闲着,他深挖参加夏令营学生的家庭背景,又联系上了几个参加过夏令营后又出现问题的同学,出了几趟差,掌握了一些夏令营受害者的口供。
看着楚淮这段时间忙得跟陀螺一样,这场晚会,吴执都没想过来,结果楚淮看到了精致的邀请函,说想去看看。
就这样,俩人才出席了这个晚会。
可是,刚一走进去,吴执就发现跟预想的不一样,“怎么是这种?”
“那你以为是哪种?”
吴执扫了眼水晶灯、香槟塔、甜品台,没有屏幕,没有舞台,没有座位。
“我以为是电视台台庆晚会那样的啊,像春晚似的,唱唱跳跳的表演节目,观众在底下嗑瓜子,扒花生啥的。”吴执说。
楚淮笑了出来,“是不是还得有包饺子环节啊?”
“那倒不用。”
“人家那邀请函上明明白白写的‘答谢酒会’四个字,你也不好好审题。”
吴执看着楚淮,“收收你的官威啊,这段时间看你忙,我都没好意思说你。稍息,立正,向右——转!”
不和谐的声音,引得别的宾客纷纷侧目,楚淮像是脚底抹油一样,甩开吴执,往里面走去。
俩人一路嬉嬉笑笑地走到香槟塔,吴执自己拿了一杯香槟,递给楚淮一杯饮料,“这种酒会最没意思了,一堆人凑在一起扯闲篇。”吴执伸长脖子看了看,“稍等会啊,一会儿看着文川和老魏,我点个卯,咱俩就走。”
楚淮接过饮料,拍了拍吴执的小肚,“收收。”
吴执穿的是上学期录公开课之前,楚淮带他买的那套,当时穿着正正好好,现在真是有点胖了,衣服感觉都有些紧了。楚淮倒是一直有身材管理,没有发生处了对象就发福的状态,且西服众多,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非常能打的状态。
“你不用维系客户什么的啊?”楚淮喝了一口香槟问。
“不用啊。”吴执扫了一眼会场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楚淮一脸吃惊,“那你平时怎么做的咨询?”
“都是网上或者电话咨询。”吴执摇摇头,“都没见过面的。”
“那能信任吗?”
“所以需要清暑殿做桥梁啊。”
楚淮点点头,“那你们怎么筛选的专家啊?”
“现在网上什么搜不到啊,再说还有专家引荐,内推什么的。”吴执说。
“那你怎么没说给我推荐上去?”
吴执有些惊讶,“你现在这工作量还有精力接私活呢?”
楚淮苦笑一声,“开玩笑的。”
“我知道你开玩笑的,像你这种敏感职业,我们也是不会用的。”吴执说。
楚淮想到了什么,忽然眯着眼睛凑近吴执,“咨询公司,一般挣得都是时薪吧?吴老师什么价位啊?”
“江湖上的事儿少打听。”吴执扬起高傲的头颅,“真想知道,就去清暑殿点我一个钟。”
楚淮笑得不行。
俩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身着淡粉色礼服的女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面露不善的黑衣保镖。
这架势怪足的,吴执多看了两眼,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点面熟。
想了半天,吴执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万圣节那天跟保安追逐的恐怖小护士,董以太的女儿。
叫什么来着?
董什么?
算了。
不过这小姑娘,不画那吓人的妆多好看,跟小公主似的。
头发高高盘在发顶,皮肤雪白,脖子修长,礼服是抹胸的,大大的裙摆如花瓣般层层叠叠,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也不知是感觉到了吴执的眼神还是怎么回事,董露娜竟朝吴执这边看了过来,还露出了一个灵动的微笑。
吴执马上呲出八颗小牙以还礼,董露娜又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我还喘着气呢。”楚淮忽然开口。
“嗯?”吴执一愣。
“你俩眉目传情能不能背着点我?”楚淮满面含笑地说道。
“……”吴执无奈地看向楚淮,“驴子,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你这也有点太过了,看到漂亮女生,我多看两眼怎么了?”
楚淮一整个惊呆,“你说你怎么了?”
“流口水了吗?”吴执特别自然地擦擦嘴角。
“……”楚淮运了运气,“吴执,你是不是欠揍?”
“略略略……”
过了一会儿,吴执和楚淮溜溜达达去了甜品台。
楚淮在认真观察,吴执则在认真观察每一个招人喜欢的小糕点。
现在这小果子可真好看,吴执挨个尝试。
吃得正开心呢,吴执感觉楚淮捅他腰。
吴执头都没回,就拿胳膊肘扒拉楚淮的手,含混不清地说:“在外面呢,别闹。”
楚淮不仅没停,还捅吴执捅得更使劲了。
吴执嘴里塞得像个鼹鼠一样转过来,“你干嘛……”
然后就发现文川和老魏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文川穿了一条银色带流苏的晚礼服,应该是定做的,整体来看非常修身,但是圆圆的肚子能够一眼让人看清她的孕妇身份。老魏在文川衬托下,跟个管家似的,虽然能看出来为了舞会进行了脱胎换骨的形象改造,但吴执还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浓浓的屌丝程序员味儿。
吴执把手里刚拿的美味小糕点囫囵个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来,我介绍一下啊,在座的都是通过长海认识的老弟老妹……”
文川没什么表情,老魏笑得不行,楚淮则满脸无语。
“你能不能正常点,喝假酒了?”楚淮拽拽吴执的西装下摆,小声提示。
吴执扒拉开楚淮的手,然后拿手背蹭了一下蘸在嘴唇的奶油,“这怕啥,都是自家亲戚。”
楚淮瞪着吴执。
吴执点点头,“不闹了,相逢即是缘,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
老魏满脸是笑,“你好像还是要提酒。”
吴执看了眼文川的肚子,“不了不了,有准妈妈在,不方便。”吴执清了清嗓子,双手指着吴执,“这位就是春岚市特别事务局的楚淮,楚主任。”吴执又指着文川和老魏,“这两位是一对伉俪CP,清暑殿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文川和魏哲远。”
双方礼貌握手,吴执在旁边像是一个盲流子中介一脸傻笑。
还没等继续说话,吴执就看到董露娜提着大裙摆朝这边款款而来,身后还跟两个护法保镖。
董露娜走至文川面前,举起纤纤玉指,挥动了一下,她身后两个保镖自觉退出五步开外。
哇!吴执大为震惊。
太有范儿了。
吴执举起手,学着董露娜的样子,朝着楚淮挥了一下。
楚淮没动,并回以眼刀。
两个女生聊天,旁边三个大男人沦为了背景板,高大且无用。
吴执想拉着楚淮走,还没开始行动,就听到董露娜开口道:“这位就是吴老师吧?”
吴执转过头,有些讶异,“董小姐认识我?”
“董小姐来清暑殿找过你两次,可这两周你都没来。”文川淡淡开口道。
啊,这回吴执才弄明白。
怪不得最近清暑殿总给自己打电话,说有人找,闹半天是董露娜。
吴执憨笑一声,伸出手,“不好意思啊,年底了单位忙,就没去清暑殿。”
董露娜看了看吴执油渍渍的手背,只象征性地握了吴执一个手指头。
“……”吴执战术清嗓,直言道:“请问,董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董露娜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楚淮,随后微笑道:“不急,吴老师,舞会马上开始了,我们一会儿再聊。”
果然,董露娜话音刚落,会场里的灯光就暗了下来。
一束追光打在穿着燕尾服的主持人身上,主持人开始款款讲述清暑殿的峥嵘岁月,吴执听了一会儿还觉得有点感动。
几分钟后,随着主持人的手势,一束追光打给了文川和魏哲远,在宾客的掌声中,文川和魏哲远点头致意,随后俩人竟牵手走到了舞池中央。
吴执正好奇他俩要干啥呢,主持人宣布文川和魏哲远为大家开启第一支舞。
……
狗长犄角闹洋事,还开舞,吴执翻了个白眼。
文川会不会跳舞吴执不知道,但是老魏,他肯定不会啊。
这时候,会场适时地响起了悠扬而优雅的圆舞曲,吴执顺着声音来源,才看到会场的角落里竟然有一支乐队。
绝了绝了绝了,吴执觉得自己真是没白来。
看着文川和老魏在舞池里转圈,吴执真是捏了一把汗,都快生了,这是干嘛?
好在只是一个简短的开场舞,俩人很快谢了幕。
乐队奏响下一首旋律,宾客们开始纷纷加入舞池,舞会正式开始。
吴执正寻思跟楚淮说话,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董露娜朝自己伸出了手。???
吴执睁着迷惑的眼睛看向董露娜。
董露娜面带微笑,款款大方,“吴老师,能邀请您和我跳一支舞吗?”
第107章 华尔兹
吴执连连摆手, 神色有些慌乱,“我不会啊,董小姐。”
面对吴执的拒绝,董露娜依旧保持着从容, 她不急不恼, 玉葱般的手指还停留在吴执面前,脸上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仿佛一朵人性芍药,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吴执环视四周,目光在楚淮身上停留片刻, 又扫过不远处董露娜的保镖。
交战了几秒后,吴执略显娇羞地托住董露娜的手, 声音低低的, “那麻烦董小姐了。”
两人走进舞池中央, 相视而立。吴执展开双臂,有些笨拙地调整着姿势, 董露娜则把手轻轻搭在吴执的掌心。
随着音乐的重音,两人脚步滑动, 正式起舞。
董露娜的步子很丝滑, 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 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她微微仰起头,自信而优雅,眼神中透着一丝从容。而吴执这边, 却像是踩在了滚烫的炭火上,脚下的步伐乱成一团。
“吴老师,早知道就邀请您跳踢踏舞了……”董露娜话还没说完, 眉头又是一皱。
“对不起,对不起。”吴执连连道歉,这已经是他踩董露娜不知道第几脚了。
董露娜微扬着下巴,表情依旧得体,“没关系的。”
吴执不好意思地笑笑,注意力完全集中脚下。
“吴老师,看我。”董露娜粉唇微启,声音轻柔而动听。
吴执抬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董露娜。
“我不好看吗?为什么要一直看地下?”董露娜微微挑眉,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吴执憨笑,“好看好看,我是怕踩到你脚。”
董露娜面带微笑,“吴老师,我觉得你要是不一直盯着我脚的话,是不会踩到我的。”
吴执愣了一瞬,随即笑笑。
不再低着头,吴执的目光在舞池中扫了一圈,发现楚淮正站在角落里,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吴执微微一笑,朝楚淮飞了个眼,然后他看见楚淮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吴老师,请问有女朋友了吗?”董露娜问。
“有。”吴执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工作忙。”吴执看了董露娜一眼。
“那真是太遗憾了,没有看到如此帅气的吴老师。”
吴执有些摸不透董露娜的意图,明明看上去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但是总感觉言语间透着股老谋深算的劲儿。
“吴老师,你觉得这场晚会怎么样?”
“很好啊,乐队、置景、灯光都非常洋气。”吴执打量着周围,“乐岛传媒的活动策划果然名不虚传。”
“跟乐岛传媒有什么关系啊,这都是我设计的。”董露娜一脸骄傲,“之前跟文川姐沟通,她说想要一场综合晚会,可我觉得不好,太俗气,跟清暑殿的品味不搭。所以我就设计了这种形式,不知道吴老师是否满意?”
听董露娜说话,真是不知所云,吴执笑了一下,询问董露娜,“董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吴老师这么着急吗?我还想着一会儿结束再找您好好聊一下呢。”
“别了,董小姐,现在说吧,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董露娜脑袋歪了一下,瞪着粘了八层睫毛的大眼睛问:“是着急回去陪女朋友吗?”
“对。”吴执都懒得解释。
“那好,吴老师,我其实是有事找您帮忙。”
吴执心不在焉的,“你说。”
“吴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到我父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他去世了。”董露娜满脸都是哀伤的神色。
吴执“嗯”了一声,“听说了,董小姐节哀。”
董露娜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情绪,接着说道,“我怀疑我父亲是让人害死的。”
吴执一愣,他没想到董露娜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下意识地看向董露娜,发现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
吴执正愣神,董露娜从容不迫地完成了一个开放式自然转。
“我父亲前年的时候检查出了癌症,是早期,手术之后,恢复的很好,医生说注意锻炼,半年一复查,问题不大的,可是还没到一年,他就去世了。”董露娜眼圈微红。
“是病灶转移了吗?”
“我不知道,之前我一直都在国外,前一段时间,看到我父亲的时候,他已经形同枯槁了。”
吴执点点头,“癌症后期确实是那个样子。”
“最后的时间都是我黄姨在我父亲身边,每次我要去看他的时候,黄姨都说我父亲在休息,不让我打扰她,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偷偷溜进去看我父亲。”
董露娜忽然不说了,吴执看向她,发现她双眼擎泪,马上珍珠就要掉下来了。
吴执一下感觉浑身都绷紧了。
大姐你可别搞我啊,这大庭广众的,好像我怎么地你了似的。
“深呼吸,深呼吸,董小姐,别哭,别哭,千万别哭。”吴执像是瑜伽老师一样,进行着疏导。
好在,董露娜还算克制,抽搭了几下,之后真的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要不一会儿再说?”
董露娜看了眼保镖,“不行,一会儿我就说不了了。”
吴执一脸无奈,“那……那你说吧,控制一下情绪哈。”
董露娜蹙着眉头,“我那晚偷偷溜进去看我父亲,我发现他竟然被绑在病床上。”
吴执也有点惊了,“绑?”
董露娜点点头,“就是那种宽带子,把手和脚都固定在床上。”
“会不会是躁动症什么的?怕伤害到自己?”
“我不知道,可之前我见我父亲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父亲锁起来。”董露娜又泫然欲泣。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吴执开口道:“那董小姐找我是?”
“吴老师,我听文川姐说,你在清暑殿,隶属于行动部,完成过很多出色的调查业务。”董露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我想请你帮我调查我父亲的死因。”
“不不不,董小姐,不是这样的。”吴执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董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们行动部的调查,不是你要的这种调查。”
董露娜看着吴执。
“我们行动部的调查业务都是围绕商业咨询、市场调研以及一些企业内部的合规调查展开的,不是你想要的这种。”
董露娜一时有些无措,半晌,她又开口道:“那你帮我查乐岛传媒也行,公司一定有不少问题。”
吴执苦笑,“董小姐,你有证据吗?乐岛传媒怎么也是你家的产业,有的话不可以乱说。”
董露娜略微低下头,眼睛还在转着,像是有些不服气。
“说远了,董小姐,还是说你父亲的事情。”吴执顿了顿,“那你既然对你父亲的死因有怀疑,你想没想过报警啊?警察会帮助你的。”
董露娜神情忽然有些激愤,“没有用的,我报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啊——”吴执皱着眉头。
董露娜凑近吴执,低声道:“我黄姨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她有很多眼线,很多事情我还没做,就已经被她察觉了。”
吴执想了想,“你是说春岚吗?”
“哪里都一样。”
吴执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可不好搞。
正思索着,换手之际,吴执忽然感觉董露娜塞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
“什么……”
“吴老师先别看,等离开这里再看。”
吴执觉得这个舞真是跳得跌宕起伏。
“这是我父亲死之前服用的药品,请吴老师找个靠谱的地方帮我查一下,究竟是什么药?”董露娜说。
一曲结束,吴执再看董露娜,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她提着裙摆,微微欠身,对着吴执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
吴执把手里的东西塞进裤兜,微微鞠躬,随后退出了舞池。
出了舞池,楚淮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了,找了半天,吴执才看到会场角落里的楚淮。
吴执走过去,也学着董露娜的样子优雅地伸出右手,“楚主任,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楚淮把饮料放到桌上,没有接受吴执的邀请,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吴执,你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我……我瞒你什么了?”吴执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在舞池里的表现肯定被楚淮看在眼里。
“你居然会跳华尔兹?”楚淮觉得还是难以置信。
吴执松了一口气,把手收回来,“我不会啊,你没看我踩她好几脚呢吗?她还嘲讽我说应该找我跳踢踏舞呢。”
楚淮摇摇头,“你装的,你会,就跟那时候射箭一样。”
吴执嘴角慢慢翘了上去,“怎么发现的?”
“刚开始你乱了一阵儿,后来,你一步都没错过,而且全程都是你在带着她跳。”楚淮说。
俩人走出会场,天空中飘起了小雪。
吴执双手插着兜,倒退着走太空步,“怎么样,没想到吴老师还会跳舞吧?”
楚淮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你什么时候学的?”
“上大学的时候,在社团学的。”吴执又嘚瑟地滑了几步,“其实我跳的最好的是街舞,地板动作你知道吧,脸着地的那种,我跳的可好了。”
楚淮反应了一下,随后笑得不行。
吴执摸着兜儿,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个小自封袋,里面装着半板药片。
吴执跟楚淮说了一下董露娜跟他说的话,随后把东西递给楚淮。
“给我干嘛?”
吴执耸了下肩,“得劳烦楚主任了。”
楚淮一脸问号,“劳烦我?”
“是啊。”吴执伸了个懒腰,“劳烦楚主任,把这个东西交给鲁一诺,让她帮忙查一下。”
第108章 发布会
吴执不知道什么时候巴结上了乐岛传媒的前台小姑娘, 让她看到董以太司机朱德顺的时候告诉他。
昨天,小姑娘就给吴执发信息,说看到朱德顺了,但昨天吴执和楚淮都没时间, 就寻思今天直接去找朱德顺。
俩人也算来过乐岛传媒好几次了, 门口停车位是收费的,平时停的人也不是很多,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停车位全满,保安还在门口守着,告诉去别的地儿停。
寒风呼啸, 从大楼的缝隙中穿梭而过,车子停在两条街外, 俩人一路逆风走向乐岛传媒。
吴执吹得满脸通红, 心想着赶紧走到室内, 没想到乐岛传媒里面乌泱泱的人。
大门一推开,喧嚣声瞬间扑面而来。
本来空旷典雅的大厅里, 此时堆满了人,还有许多扛着摄像机的人。
吴执顶着两个红二团, 又开始了社交, 原来乐岛传媒今天要召开发布会。
不多时, 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吴执看到从电梯的方向走来一个中年女人,她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白套装, 显得格外干练,这人应该就是乐岛传媒的新任董事长黄月英了。
黄月英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西装的男男女女,个个神情严肃。
忽然, 吴执的目光被一个很不协调的因素吸引住了——穿着粉色蓬蓬裙的董露娜混迹在西装队伍中,显得格外突兀。
快门声、议论声,一时响彻人群。
吴执站在楚淮身后,悄咪咪地说:“这后妈好飒啊。”
楚淮点了下头。
黄月英站上了乐岛传媒大厅里临时搭建的小舞台,“各位朋友们,上午好。我是林月英,乐岛传媒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感谢各位莅临。”林月英不含一丝感情的目光扫视全场,“我不擅长做这种公开演讲,但最近事故频发,我觉得我有必要站出来,为我的家庭,为我的公司发声。今天,我将就近期情况及乐岛未来举措,做简要说明。首先,对于近期因我个人家庭事务进入公众视野,引发诸多关注,我深感歉意。乐岛传媒原董事长董以太,也就是我的丈夫,于9月21日在国外病逝。他的离去,对我、对我们的女儿露娜,以及整个公司,都是巨大的打击。”林月英转过身朝着董露娜伸出手,董露娜微笑走到她身边,“露娜,我的继女,在父亲离世之后悲痛恍惚,因遗产问题,竟跑到网上举报,实属不妥。对此,我和露娜再次跟大家道歉。”
俩人深深鞠躬。
楚淮本来看着台上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听到这儿,忽然低下头冷笑了一声。
“怎么了?”吴执问。
楚淮一脸无奈的笑,半天没说出来话,“就她们娘俩这破事,闹了整整一天,我们几个好不容易给压了下去,结果现在不光大肆提起,还在这儿跟我演母女情深。”楚淮真是无语摇头。
吴执还没等说话,林月英那边又继续讲道:
“在接手公司后,经过深入调研和梳理,我看到了公司过往在快速发展过程中积累下来的一系列内部管理问题、流程缺陷,乃至存在的不合规、甚至可能涉嫌违法的行为。针对这个情况,我成立了‘合规与风险核查特别小组’,这个小组直接向我汇报,该小组已对公司业务、财务、人事、投资等重点领域开展了高强度、深层次的自查自纠工作。”林月英举起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目前,这项工作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和确凿的阶段性成果,这个档案袋里,就是小组查到了详细名单和详细事项,稍等发布会结束后,我会直接移交给司法机关,让他们接受法律的裁决。”林正英放下档案袋,“我们乐岛传媒欢迎社会各界的监督,也请大家相信,我们会以最严谨的态度、最坚定的决心,将公司带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林月英的这番话让现场的原本有些压抑气氛再度变得活跃了起来,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大喊:“董事长大义。”
吴执看着周围这几个气氛组觉得很有意思,也鼓起了掌。
楚淮则是一脸无语。
林月英看着下面微微点头,掌声息住。
“最后,我想说的是,乐岛传媒始于春岚,长于春岚,一直以来都深受春岚市的滋养,春岚市见证了我们乐岛传媒的每一步。在我丈夫董以太的领导下,公司取得了不少成绩,也承担了一定的社会责任。如今,我接过这份重担,不仅要继续推动乐岛传媒的发展,更要为这座城市、为社会贡献我们的一份力量。”
林月英给了个眼神,一个礼仪小姐举着一个巨大的支票模型走上了台。
吴执眯着眼睛数,这是多少个0啊?
“经董事会同意,我代表乐岛传媒,向历史名校风华大学捐款——800万元,成立人才基金。我们乐岛传媒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这座城市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回馈社会。乐岛传媒将一如既往地与春岚市同呼吸、共命运,为这座城市的繁荣发展贡献我们的力量。”
掌声雷动,林月英走下台,记者们蜂拥过去采访,不过林月英的保镖们拦住了他们,林月英径直走进了电梯。
吴执和楚淮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走出了乐岛传媒的大楼。
寒风凛冽,最近几天,春岚市都没有下雪,干冷的风像是小刀片一样,划着每一个没戴围巾的人。
钻进车里,吴执捂着脸,破天荒没有开启话匣子。
楚淮不动声色地开车,车厢里都静得吓人。
下了车,楚淮闷不吭声地往楼道里走,吴执小跑几步拉住他。
“我馋酒了。”吴执说。
楚淮步子停了一瞬,随后继续往前走。
吴执加大力道把他往回拽,“咱俩喝一杯去吧。”
“不去。”楚淮抽出胳膊。
十五分钟后,俩人还是坐到了那个民谣小酒吧里。
吴执已经和大舌头服务生混个脸熟,驾轻就熟地对他说:“一杯消愁,一杯月亮湾。”
没一会儿,酒上来后,楚淮端起酒杯就要干,吴执一下子压住杯口。
“你想好,你要是这么喝可以,喝多了可没人管你。”吴执说。
楚淮鼻子出气,“那你就给我扔马路边,等着我被捡尸。”
吴执一脸坏笑,“捡你回去干啥啊?浑身梆硬的,想卖肉,都没地儿下刀。”
楚淮瞥了吴执一眼,仿佛瞪人都没有力气,一口气把“消愁”干了。
本以为借酒消愁会好一些,没想到,楚淮放下酒杯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拿起空留冰块的空杯闻了闻。
“怎么了?”吴执问。
楚淮一脸不痛快,也没有言语,直接把杯子举到吴执的鼻前。
其实还没凑到吴执的鼻前,吴执就闻出来了,这款“消愁”应该是某种烟熏工艺,散发着浓浓的烟草味。
“不喜欢啊?”吴执问。
楚淮把杯子推到最远的地方,“不喜欢。”
下午,楚淮给彭队打电话,询问乐岛传媒移交的那些人,果然不出所料,其中就有朱德顺。
彭队说朱德顺交代了很多问题,他们正在查,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能透露。
没过多一会儿,葛局叫走楚淮,询问了冯伟的案子,楚淮汇报了在冯伟电脑里找到的笔记和现有的资料,葛局告诉以冯伟自杀结案,乐岛传媒的事情到此为止。
楚淮调查了这么久,怎么会轻易放弃,据理力争了几句,最后还是拜倒在春岚市特别事务局一把手的“淫威”下,没有再造次。
临出葛局办公室前,葛局叫住楚淮,说最近有一款醒脑药在学生圈很流行,让重点关注一下。
然后,楚淮就这样了。
一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既视感。
今天,小酒吧里有些安静,没有驻唱,客人也没几桌。
楚淮不喝酒,不吃东西,也不说话,盯着一个点发呆。
吴执看了看周围,搭着楚淮的肩膀,举着自己装着冰块的空杯,嗓音低了八度,“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想送给楚主任一首特别的歌曲。”
楚淮皱着眉,没敢转头看吴执。
“让你在这个拖拉机的年代,带给你法拉利的声音!”
吴执一股乡下司仪的怪异腔调,让楚淮有点害怕。
吴执食指和中指抹了一下杯壁上的水珠,学着DJ的样子在桌子上搓碟,“吱哽吱哽吱哽,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味道,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
吴执闭着眼睛,动搓边唱,像是公园里激情开麦的爱唱老登一样。
楚淮虽然觉得颜面尽失,但还是被吴执逗笑了。
他趴桌子上笑了半天,转头看吴执,“我几乎每一天都会被吴老师的小才艺惊呆。”
吴执甩甩头发,说不上骄傲就是有点膨胀,“这才哪儿到哪儿,开心点没,不开心的话,吴老师这儿还有别的节目。”
“别别别,开心了,一下可开心了,吴老师快收了神通吧。”
吴老师本来都已经列好了节目单,结果被硬生生掐断了。
楚淮笑了一会儿,看着吴执,“吴老师,你说你天天也不怎么刷手机,怎么这些互联网上的糟粕,你都能学着呢?”
吴执抿嘴笑着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俩人酒杯空了,吴执又点了两杯酒。
楚淮喝着酒,看着吴执滔滔不绝地给自己讲搞笑段子,感慨道:“你每天都感觉好开心啊。”
吴执愣了一下,“是吗?”
“是啊,你好像都没有过烦心事。”楚淮摩挲着酒杯外沿。
“烦有什么用,解决不就得了。”
楚淮冷笑一下,“那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
吴执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酒,“葛局不是告诉你该查什么了吗?查不就得了?”
楚淮“咣当”一下把酒杯放在桌上,“我不想查那个!”
小酒吧里本来就安静,楚淮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看过来。
楚淮也不知道是上头了,还是热得,他皱着眉毛,咬着牙,小脸红扑扑的,“你知道今天葛局怎么说的吗?”
吴执摇摇头。
“她让我先放放。”楚淮气得眼睛跟小牛似的,“她心知肚明乐岛传媒有问题,还让我放放。”楚淮又把酒干了,“是放虎归山啊还是放任自流啊?”
吴执拄着脑袋看向楚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你……”楚淮说着就要站起来。
吴执反应敏捷,一下子压住楚淮妖魔化的身躯,“别激动别激动,知道你生气,但是葛局上面也有领导,有可能是她领导不让她继续查的呢。”
楚淮被吴执压着,感觉气儿更不顺了,他看向吴执,“春岚市特别事务局一把手,这点魄力都没有?她赶紧退休得了。”
吴执竖起大拇指,“以后我们楚主任成了一把手,肯定是个刚正不阿的好领导。”
楚淮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离。
吴执以为怎么了,结果听到楚淮喃喃道:“是楚局长。”
“哈哈哈哈——对对对,楚局长。”
第109章 下放
又一轮新酒上来, 楚淮喝了一口,这回还比较满意,不再是超级苦瓜脸,“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我为什么来春岚市?”
吴执摇摇头, “没说过。”
楚淮忽然又生气了,“那你也不问。”
“……现在问了, 说说吧。”
“那你求我!”
“我求求你, 快告诉我吧。”
楚淮的目光看向远方,“我本来在总局干的好好的,结果我们那条线空降了一个领导, 来了就搞官僚那一套,又得陪他这个, 又得陪他那个, 我伺候不了, 就来春岚了。”
吴执有些惊讶,“合着你是被下放的啊。”
楚淮气笑了, “什么下放的,这叫基层轮转名额, 如果以后要往上走, 是一定要去别的城市工作几年的。”
“那你以后会走?”吴执看着楚淮, 坐直了身体。
“说不准哦。”楚淮神态有点嘚瑟,“你想不想我走?”
“不想。”
楚淮完全没想到吴执会说得如此决绝,“为什么不想?”
“我不会离开春岚的。”
吴执语气淡漠, 看上去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为了我也不能吗?”楚淮瞪着那么大的眼睛看着吴执。
“不能。”吴执还是一点儿缓儿都没有。
楚淮真是一整个惊呆,这个时候哪算骗自己一下也行啊,怎么就如此肯定。
看着楚淮被噎得够呛, 吴执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楚淮的脸,“干什么这幅表情?我就是说我不会离开春岚,又没说分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异地恋呗。”
楚淮又蔫吧成了霜打茄子,“可是我不想异地恋。”
吴执捏了捏楚淮的脸蛋,“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你也发愁,年纪不大,愁事还不少。”
楚淮苦着脸,端起酒又要喝。
吴执把着楚淮的胳膊,“慢点喝,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楚淮点点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吴执模仿着视频里的AI电影解说开口:“从前,有个男人叫小帅……”
楚淮“啧”了一声,一脸无语地看向吴执。
“怎么?不喜欢小帅?”
“对。”楚淮没好气道,“也不喜欢小美。”
吴执笑笑,“这还不简单,咱们换个称呼,小松怎么样?”
楚淮有些无奈,没说什么,但点了点头。
“从前,有个男人叫小松,他是个新科进士,被派到一个地方做了通判。”
楚淮眉毛越皱越深,“等会等会等会,通判是个什么官职啊?”
吴执想了一会儿,“正六品,应该算是副市长吧。”
“刚考上公务员就当上副市长了?”楚淮探着脖子看向吴执,“那很厉害嘛。”
吴执乐得哈哈哈大笑,“你可太酸了。”
楚淮一拍桌子,“本来就是啊啊,哪有刚当上公务员就成副市长的,你能不能编个靠点谱的。”
楚淮再次获得全酒吧的注目礼,吴执拉了他一下,“你小点声,你还听不听?”
“听。”楚淮像是被家长教育的倒霉孩子一样,瞪了吴执一眼。
吴执好像也有点喝多了,他看着楚淮,觉得太可爱了,想亲。
但是不可以。
咽了咽口水,吴执继续讲道:“那个地方没有知府,就是没有市长,所以小松到那去其实相当于一把手。”
楚淮摇了摇头,已经酸得无力吐槽了。
“你不要以为是个好事,其实一点都不好。”
楚淮看向吴执,“当一把手哪儿不好了?”
“小松去的那个地方原来是个古国的都城,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曾经繁盛一时,但近年来,由于朝廷推行‘大兴土木’,山林植被遭到大量砍伐,每逢雨季,山间积雨成河,淹没农田,摧毁房屋,百姓苦不堪言。朝廷连年拨付治水银两,可都不见成效,小松被派到这里,基本就相当于祭天了。”
“是个丧文啊,我还以为是个爽文呢。”
吴执苦笑,“小松上任的一路上,真是天都是灰色的。可是,就在离城门还有几里的时候,他看到有官员百姓夹道欢迎他,眼中还满是希冀。”吴执在胸前举起了拳,“小松当时就燃起了斗志。”
楚淮苦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他被洪水冲走了。”吴执说。???
“真的假的?”楚淮问。
“真的啊。”吴执喝了口酒,“小松进城之后,受到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在接风宴上,就把他这些天研究出来的治理方案跟大家讲了。”吴执竖起大拇指,“大家都觉得太棒了,这个地方有救了,水患有救了。次日,他一大早便带着那些官员前往东南低洼地带巡查水患,然后经过一处河堤的时候,脚下一空,卷入涛涛的洪水中,被冲走了。”
“没死吧?”楚淮一脸担忧。
“没死,得救了,小松被冲到了下游,被一个网兜兜住了,和他一起兜住的还有一只小猪。”吴执笑了笑,“那个网兜是当地百姓用来捕捉被洪水冲下来的木材、杂物,甚至是牲畜的,结果没想到兜住个大人。可是当时小松的官服已经被冲掉了,百姓也不知道他是谁,只当他也是个遭灾的苦命人,就把他留下了。”吴执叹了口气,“也多亏他被冲到了这里,才让小松弄明白当地的真实情况。原来,昨天去城门口迎接他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知县王崇山安排好的人,知县王崇山是当地的土皇帝,年年领着朝廷的治水银却不治理,整日与本地豪绅寻欢作乐。小松还得知,他落水的那个地方土质相当松软,当地人是绝不会前去的。”
“小松落水,是那个土皇帝安排的?”
“对呗。”吴执笑笑,看向窗外,“小松在那地方住了两天,之后回到自己的府邸,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府里正在给他办丧事呢。王崇山看他回来先是一愣,后来也不装了,直言这个地方没得救,如果想活命,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也太嚣张了吧。”楚淮义愤填膺。
吴执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他是土皇帝呢。”
“然后呢,小松肯定不能认怂,对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认怂?”
楚淮一脸无奈地看着吴执,“你不是在安慰我,鼓励我吗?故事结局是认怂了,那你也……太会唠嗑了。”
吴执兴奋地掐掐楚淮的脸蛋,“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楚淮一边脸被吴执掐着,只能歪嘴一笑,“你现在一撅屁股,我都知道……”
吴执赶紧松开手,去堵楚淮的嘴,“好了好了,别说撅屁股的事儿,听我讲故事。”
楚淮亲了吴执手心一口,点了点头。
“小松毕竟官职比王崇山高,王崇山明面上不敢对小松怎么样,小松知道这点,就开始天天在城区里逛,今天去这儿看一看,明天去那看一看。有一天,小松走在一个胡同里,竟然遭到一个小男孩拦路抢劫。小松本来以为这小孩又是王崇山派来的,但后来看了看小男孩拿着个的破菜刀,小松就明白了,这人大概率跟王崇山没关系。破财消灾,小松也没多废话,给了那小孩一锭银子,就走了。事后,小松尾随那小孩,看到小孩进了……神庙。”
“神庙?”
吴执点点头,“对,神庙。当地有一个神庙,供着个神仙,原本那个神庙香火很旺的,可能也是因为近些年水患,如今竟然有些破败了,住了一堆小乞丐,那小孩就是乞丐头头。小松在外面听着那小孩分给其他小乞丐一点铜板,然后自己拿着那锭银子出了神庙。小松一路跟着,看到那小孩进了一家首饰店,买了一对耳坠,之后去了王崇山的府邸后门,把那对耳坠给了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女孩。后来没过几日,有一天,小松正溜达呢,就听到王崇山的府邸很吵,他过去一看,是那小孩领着那帮小乞丐,正在与王府的家仆对峙。”
“为什么?”
“那天那个小女孩其实是那个小乞丐的妹妹,几年前被他卖到王府做工,可这两天他忽然找不到妹妹了,就到处打听,结果听人说前几日从王府后门拉出来一个小女孩尸体,扔乱葬岗了,结果那乞丐就去找,死的真是他妹妹。小女孩被草席子卷着,埋都没埋,那扔那儿了,小乞丐当时就激了,回神庙召集那帮小兄弟就要去干王府。”
楚淮一脸纠结。
“自不量力是不是?”吴执问。
楚淮点点头。
“确实,他让人打个半死,然后被小松救了。然后小松也打听出来了他妹妹的死因,就是因为那对耳坠。那个耳坠是当时的新款式,有个姨娘非说那对耳坠是她的,不由分说打死了那个小姑娘。这事小松知道之后,心里挺难受的,他觉得是他间接害死了那小姑娘,他就想帮帮这个小乞丐。”
“后来,小乞丐养好了伤,就一直跟着小松了,因为小松说要帮他报仇。”
“报仇?”楚淮苦笑了一下,“我倒要听听俩倒霉蛋,怎么报仇。”
吴执什么神秘兮兮地凑到楚淮跟前,楚淮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吴执。
“朋友,你相信光吗?”
楚淮气得杵了吴执肩膀一下,“你要是敢跟我讲奥特曼降临,你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
“哈哈哈哈——奥特曼没来,但是神迹确实出现了。转眼间那里又到了雨季,百姓住的房子很多都被冲垮,无家可归的百姓,都来到了神庙居住。这个神庙原来是一个高官的府邸,地处高位,一时半会不会被水淹,逐渐就聚集了非常多的人。有一天,外面阴雨连连,神庙的墙上,逐渐浮现了六个大字。”
“什么字?”
吴执拿起酒杯里巨大的方冰块,用冰块的一角在桌子上写字。
楚淮跟着慢慢念:
“疏”
“西”
“北”
“固”
“东”
“南”
吴执把冰块放回杯子,拿纸巾擦擦手。
“就这六个字?”
吴执点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等了一会儿,楚淮不明所以,他问吴执:“然后呢?”
吴执眼神瞥向那几个字,楚淮一看,“疏”字已经渐渐干涸,只剩余五个字。
慢慢的,四个字,三个字,两个字,一个字,直至完全消失。
楚淮惊讶地看向吴执,“墙上那些字又没了?”
吴执点了点头。
“怎么弄的?”
“江湖把戏。”吴执笑了一下,“其实就是拿淀粉活的,提前先把字写上去,下雨一浇就显现,水一干就没。”
“妙啊,这是那小乞丐想的?”
吴执摇摇头,“小松想的。”
楚淮脸红扑扑的,皱着眉头,“小松不是朝廷来的官吗,他怎么会这些把戏?”
“人家见多识广,书读得多不让啊?”吴执说。
“让让让,您继续。”
吴执眯着眼睛,“但确实,这事儿能成,其实主要还是靠那小乞丐。”
“怎么说?”
“那乞丐虽然当时没什么本事,但绝对是传谣的一把好手,他通过他那个小丐帮,把这个神庙出现神迹的事儿散播出去,没多长时间,这个神庙就有很多人慕名前来,只为亲眼见证这个神迹。”
“这小乞丐一会儿还有出场吗?”楚淮问。
“有啊。”
“那你给人家起个名呗,别一直小乞丐小乞丐的了。”
吴执点点头,“也是,那什么,他叫小金。”
第110章 小金
楚淮听故事的时候, 频频向后看,吴执以为他遇到了熟人,也没在意。
可现在楚淮的眼神有点犀利,像是在瞪着人家, 吴执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后面也没人啊, 就那个有点大舌头的服务生站在他俩后面。
“怎么了?”吴执问。
“他一直偷听咱俩说话来着。”楚淮皱着眉头说。
吴执笑得不行,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服务生。
那服务生站在一个柱子前面, 距离确实挺近的, 但偷听应该不至于吧。
本来吴执没觉得什么,结果他这么一看,那服务生脸刷一下就红了。
吴执这人, 欠登属性还是挺靠前的,看到别人这样总想逗一逗。
“你叫什么名啊?”吴执开口问他。
那服务生样子呆愣愣的, 卡了半天, 说自己叫“小傻”。
吴执不知道是自己耳朵不好使还是真的, 他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名字,重复道:“小傻?”
“小傻”摇头, “傻,傻贝宁的傻。”
“他姓撒, 撒撒撒, 撒贝宁的撒。”楚淮在旁边大声纠正道。
吴执无语地给了楚淮一胳膊肘, “你神经病啊,吓我一跳。”
楚淮捂着被肘击的胸口,一脸难以置信, 他像是狗血剧情里的女主角,“因为小傻,你打我?”
看到楚淮这样, 吴执真是笑得不行。
楚淮瞪了吴执一眼。
吴执掐着自己的腿,让自己别再笑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他看着小撒,“不好意思啊,小撒,我不是笑你,我朋友总逗我。咳咳,那个……左右现在也没别的客人”吴执拽了拽旁边的空椅子,“你过来坐着一起听呗?”
小撒使劲摇头。
“在上班哈?”
小撒谨慎地点了点头。
“就我刚才那音量,你能听见吗?”
小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吴执绽开笑容,“那你再过来点,我继续给你讲。”
一转过身,吴执就看到寒冰射手楚淮的眼神。
“怎么了?”吴执问。
“给他讲哈?你俩唠去吧。”
“哎呀。”吴执万分无奈,“你能不能不这样?心眼比那大姑娘还小。”
“你用不用大姑娘在这儿跟你撒个泼?”楚淮面无表情地问道。
吴执又是一阵狂笑,“其实我还是有点期待,但别了。”吴执在桌下撞撞楚淮的腿,“回家撒,回家撒,别闹了,人家听着呢。”
楚淮翻了吴执一眼,看向别处。
“你还听不听?”
“你快讲。”楚淮没好气儿道。
吴执捏着鼻尖,“刚才讲到哪儿了,让你给我瞎打岔。”
楚淮瞪着吴执没吱声,后面小撒传过来悠悠地一句,“神迹,小金。”
“对对对对对。”吴执没回头,越过肩膀偷偷给小撒举了个大拇哥,“神迹,然后这个事儿就让小金传开了嘛,十里八乡的就都来看,不光百姓看,达官显贵也来看。逐渐就传这是神的旨意,这六个字能救大家。然后小松趁热打铁,顺应天意,顺应民心,就又把治水这事儿提了出来。”
杯子里的大冰块依然□□,吴执又把它拿了出来,他在桌子的左上角画了一个等腰三角形,“这是那个山,那个山自古就总有泥石流,山上危险,但山下没事。”吴执又在右下角画了一个月牙,“这个东南角原来有一片湿地,叫做月亮泡。”桌子中间的空地,吴执画了一个大圈,“这是城区,老百姓们住的地方。”
吴执在三角形上画了一条线,“这是暴雨后的泥石流。”直线到城区那里分流了,“这里是天然泄洪通道。”两条曲线绕着城区连进了月牙,“月亮泡能够吸收和缓冲山上冲下来的泥石流,所以这个地方之前一直没事。可是十年前。”吴执在等腰三角形的右边花了个长方体,点着那里,“王崇山不知在哪儿,找了个阴阳先生,算出这个地方是龙脉,而那个月亮泡是阴煞之地。然后王崇山这大聪明,就把祖坟迁到了龙脉上,然后又找人把月亮泡给填平了。”
楚淮皱着眉头,一脸无语。
“王崇山迁坟的时候,由于山上土质松软,泥土流下来,逐渐就把泄洪的绕城河道给淤住了,这样一来。”吴执在桌子上左上到右下胡乱地画了好几道,“暴雨的时候,洪水无处可蓄,洪水就会直接灌入低洼处,首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的房子。”
“那王崇山呢?他肯定会来捣乱吧?”楚淮问。
吴执点了点头:“确实,刚开始王崇山搞了些小动作,但现在天命在小松这边,他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逐渐也就消停了。”
楚淮点点头,“那还好。”
吴执苦笑了一下,“翻过了一座山,又来了一道坎,根本没有那么容易。”
“又发生什么了?”楚淮问。
“没钱了。”吴执说。
“啊,对,钱都在王崇山那。”楚淮说。
“是啊,这才热火朝天没多长时间,又停工了。小松把该卖的都卖了,可根本不是办法,这个钱不是攒出来的,也不是变卖出来的,小松就琢磨着搞钱。搞钱从哪儿搞,肯定不能从老百姓手里搞。”吴执看着楚淮,“那怎么办呢?”
楚淮看着吴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得到互动,吴执只能自己说:“从王崇山和那些达官显贵的手里搞。”
楚淮皱着眉头,“那怎么搞?”
“这时候就要说一下我们的时代背景了,当时正值大梁年间,朝中附庸风雅之风盛行,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愿意结交个名士啊,收藏个字画啊什么的,以彰显身份与品味。然后我们的小松同学,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聪慧,五岁开蒙,六岁识字,七岁学书。十岁便能写得一手好楷书,十五岁时,小松书法已小成,在雍德,不是,在京城的时候,那也是一墨难求。”
楚淮半张着嘴,一脸疑惑。
“这位男嘉宾,有什么问题,你就问。”
“那字儿写的再好能卖几幅啊,我爸就愿意买字,那一个人的,我觉得卖三福最多了,那能有多大量啊,还能平了治水的账?”
吴执认真地看着楚淮,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看就是本分人家的孩子,谁告诉小松要卖自己的字儿了?”
“啊?”
“小松善行、草及飞白,尤善临摹,几可乱真。”吴执笑着看向远处,“小松准备了好几天,之后宴请王崇山等人,不经意间,谈到收藏了不少名画,引得王崇山等人去书房参观,没想到王崇山真的上套了,当天便搬来了银子,取走了那些画,治水的第一桶金就这么水灵灵地到手了。”
“真厉害。”楚淮点点头,“但这招一次两次行,不能总用吧。”
“那当然了,也不能可一个羊薅啊。”吴执像是大老板一样靠在椅子上,“既然这条路走得通,那你就要深耕下去,做大做强,换个城市再搞一搞,对不对。”
楚淮苦笑,“你以前是不是还搞过传销?”
“哈哈哈——真好像差不多。”
“小松不是治水呢吗,他哪有时间去别的城市做大做强啊?”楚淮问。
“对,小松是没有,但别人有啊。”
“谁啊?”
“小金啊。”
楚淮瞪大眼睛,“他不小乞丐吗,谁会跟小乞丐买名人字画啊?”
吴执把手搭在楚淮的肩膀上,“楚二,人靠衣装马靠鞍,乞丐俩字又没刻在脸上,彼时小金已经及冠,小松给他打扮了一下,那也是翩翩少年郎,小松给小金写了几幅字和几个扇面,就让他卖去了。就这么,我们的搞钱支线也开启了。”
楚淮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真不错啊。”
“是啊。”吴执点点头,“那几年确实还挺开心的,小松一边治水,一边写字,时不时跟王崇山等人鬼混一下子,收集收集他贪腐的证据。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就是整个书画市场让小松搅得一团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家也都分不太出来。”
楚淮皱着眉,“等会等会,这个事儿,我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呢?”
吴执眼睛亮了起来,“那你再想想。”
楚淮努力回忆中……但酒精麻痹了脑子,实在没想起来。
“先听我说吧,就这么过了三年,月亮泡那个位置终于又出现了一个湖,月牙的形状没有保留住,但是面积比原来更大了,堤坝比原来更强了。”吴执拿起冰块,大约画了一下湖的形状。
看着吴执使劲用脑袋指着桌子,楚淮问:“怎么了?”
“看没看出来啊?”
楚淮一脸澄澈,“看出来什么?”
“形状。”吴执说。
楚淮认真看了看吴执画的那个形状,犹豫道:“带螺纹的避孕套?”
“……”
吴执感觉大脑一下子缺氧了,他捂着眼睛,无语凝噎。
“哥,这是不是东懋湖?”身后传来小撒的声音。
吴执转过身狠狠用双手给小撒发送大拇哥,比完还一个劲地摸兜。
“你要是敢掏出来个贴纸给他贴上,你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旁边传来阴湿男鬼楚淮的声音。
“……”吴执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楚淮,“你这样特别不好。”
楚淮瞪着他。
“学习不好,还善妒,你这放在那个年代,是要被浸猪笼的。”吴执说。
“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俩。”楚淮皮笑肉不笑地说。
“……”
楚淮站起身就走,吴执还以为他要上厕所,结果人家直接走出了酒吧。
吴执起身赶紧去追,结果马上要出门了才想起来衣服没拿,又着急忙慌地回来拿俩人的衣服。
小撒把俩人的外套递给吴执,吴执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好,故事没讲完,你等我有时间再给你讲啊。”
吴执抱着衣服走出小酒吧,看到楚淮满脸通红的站在路边,他把大衣递给楚淮,楚淮没接。
“我在外面冻着,你居然还能跟他聊?”
“……”
“怎么不直接加个联系方式啊?”
“……”
吴执一脸无语地给楚淮披上大衣,结果衣服刚搭在肩膀上,就被楚淮耸掉了。
“……”吴执捡起来大衣,“楚淮,你有没有劲啊。”
阴湿男鬼冷笑了一下,伏在吴执耳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一会儿回家,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