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枚印记:如烬|纵情
分身意识——
苏辛-苏辛|令山-令山|如烬-如烬
*
江湖中有名的两大帮派——长风堡与烈焰盟,一个是世人敬仰的名门正派,一个是鬼神避让的恶人联盟。
长风堡堡主苏辛冷静自持,一身君子风骨,凡事讲规矩,守道义。
烈焰盟盟主如烬性情乖张,行事一贯随意、猖狂。
二人如同冰与火,互不两立。
除却性情不合的缘由,还有一桩旧怨横在中间——长风堡堡主夫人温阮,苏辛之妻,原本是如烬的未婚妻。
当初,那位貌若天仙的温夫人遭人无礼轻薄,她的未婚夫在马球场上为她出气,伤了阉人的干儿子,遭到一场血雨腥风的报复,温家却见风使舵,毁了婚约,将女儿另许他人。
温夫人贤顺温婉。
世人皆知长风堡有位好夫人。
谁知,那位好夫人竟红杏出墙,与丈夫的亲传弟子令山私奔了……
*
犹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温阮仰着头,倒吸一口气,下一瞬,险些吐出来,酸臭夹杂着霉味的破烂麻袋套在她头上,她只能从破洞中,瞄到一点光亮。
动了动身子,温阮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绑着,因而倒在地上,怎么折腾都坐不起来,好在,嘴没被堵着。
攒着一口气,张嘴,干涩沙哑的喉咙里只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仿若蚊吟,几不可闻。
一旁站着的男人,沉着眉眼看着一切,直到温阮泄了气,倒伏在地上喘息,他才一步步走近。
听着脚步声,温阮警觉,浑身一瞬僵硬,梗着脖子,试图从麻袋的破洞中瞧人,却只瞧着一双皂皮靴。
是谁?
温阮想着,下一瞬,眼前一亮,罩在头上破麻袋没了,一抬眸,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瞳眸中似有微火,显一抹邪气的红。
温阮霎时便认出,眼前的男人便是苏岺辛三个分身之一——如烬。
先前沉于黑暗的混沌中,她已知悉自己的处境。
安分守己的温夫人,外出时失踪,并非是与弟子私奔,而是被人迷晕绑架了去,幸而,在贼匪转运她的途中,如烬救了她。
温阮望一眼房里,只有如烬。
“奸夫”不在这里。
而第一枚印记:如烬|纵情,会在如烬失控占有她时出现。
失控占有……
温阮想着,心跳漏了一下。夫妻多年,尽管常年两地分居,在一起的日子算起来,也有个一年半载,不算短,可她从未见过苏岺辛失控的模样,即便是在做那事的时候。
确切来说,她根本瞧不见他的脸。
因为每回他都从背后抱她,二人侧卧着,很省力气,也很平淡……
失控的苏岺辛会是什么模样?
温阮想看。
分身如烬本性纵情,要使他失控,应当并非一件难事……温阮觉着第一枚印记就在眼前,十拿九稳,心中多了几分从容,再一想,自己身处梦境,无论做些什么,梦醒之后,一切都将如烟云散去一般不留痕迹,胆子便渐渐大起来。
温阮眉心杏花金印显现。
如烬看不见。
他身后灵气汇聚出的一缕魂魄。
温阮也看不见。
苏岺辛恍惚一瞬,撞入如烬的肉身,朝地上瞧去。温阮身上的水蓝色裙衫沾了灰尘脏兮兮的,白嫩的小脸泛着红,黏着汗水打湿的黑发,狼狈不堪。
“阿阮!”
苏岺辛心头一紧,想要扶起妻子,屈身的一瞬,魂魄便与如烬的肉身分离。他并未觉察,直到发现伸出的手无法触及温阮的身体。
惊愕中,苏岺辛看向自己的手,隐隐约约,似水似气,依稀有个形状,但并无实体,他的下半身竟也沉在一团雾气中,不甚分明。
“阿阮……”
他心慌了,唤一声。
温阮听不见,不知他的存在,只仰着头望着他身后。
苏岺辛顺着她的视线回眸,将要看清如烬的一瞬,一阵风吹入房中,将他的魂魄卷散。
风拂动如烬的袍角,也撩动温阮垂散的一缕头发,发丝扫过白细细、汗涔涔的颈窝,落在鼓囊囊胸脯上……
如烬眸色微沉,重新看向温阮,将她的惊惶不安看在眼里,心里却不如自己预想的一样痛快。
他分明该像对待其他任何背弃他的人一样,肆意凌虐她,让她知晓悔恨的滋味,可他……竟然心软了,只想知晓她当初悔婚另嫁,是被逼无奈,还是心甘情愿,她心里可曾真的有过自己。
为此,他忍不住心生躁意,紧抿着唇,脸色阴郁得可怕。
温阮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张了张嘴,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水……”她故意耷拉着眼皮,眼神迷离,状似脱水的虚弱模样,却很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反应。
可惜,如烬不为所动。
温阮咬着嘴唇,憋出些泪花,可怜兮兮。
如烬眸光微动,但仍旧立在原地,尽管,一旁的茶几上就搁着茶水。
温阮垂下凤眸,暗自记下一笔,心想,如烬来自苏岺辛的意识,果然与苏岺辛一样,不把她放心上,救她应当是为了拿住他的仇敌——苏辛,不过,既然他代表着苏岺辛纵情的一面,应当与寻常男人一样……兴许,自己主动些贴上去,引他失控,便能……
想着,温阮一点点挪动着身子,靠近眼前的皂皮靴,伸出被麻绳捆缚住的手,攥住如烬的袍角,借力坐起来,“水……给我水……”
她真的渴。
如烬蹲下身来,捏住她的脸,目光在她的小脸上游移,嘴角噙一抹讽笑,“想喝水?”
温阮吞咽着喉咙,用眼神恳求他。
如烬嘴角笑意沉下去,眼神霎时狠厉,“拿什么换?”
温阮微愣,望着眼前人只觉新奇。
这样的苏岺辛,她没见过。
如烬眯了眯眼,审视着温阮,她不该是这样的表情……不慌,不惧,甚至——像是有些兴奋,还有,她的脸红得不正常……
不等如烬想出个所以然,温阮一下攥住他的衣襟。如烬一愣,垂眸看一眼她的手,正想问她什么意思。温阮忽然凑上前,吻住他。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温阮原本带着的一丝忐忑褪去。
她曾梦到被苏岺辛亲吻,很轻,很柔……像羽毛落下,即便醒了,仍旧记着那种感觉,也曾期待着,不在梦里也能被他那样对待,她喜欢那种亲昵的感觉,喜欢被人在乎着……
可惜,苏岺辛从未真的亲吻她,她也因羞怯、不安不敢主动。
如今在她的梦里,她不羞了,也不怕了!可是……吻上后要怎么做呢?就贴着吗?
温阮没有经验,感觉到男人一瞬粗重的鼻息,心里生出几分紧张,于是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衣襟。
苏岺辛的魂魄在角落里重新聚合,目睹妻子亲吻“别的男人”,燃起妒火,红了瞳眸,霎时化作一道灵气,袭向如烬。
魂魄入体。
苏岺辛感觉到唇上的柔软,胸前的紧张,想要沉溺于妻子的亲吻中,又不情愿用“别的男人”的身体,一时僵持着。
温阮不得回应,又“啵”了他一下,微微离开些,从他的眼睛看到他滚动的喉结,用手扒他的领子,将滚烫的小脸贴上他的脖子,眯了眼睛喃喃,“好热啊……你身上凉的……好舒服……你抱我好不好……抱我……”
苏岺辛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攥住妻子想要更进一步的手。
“阿阮……”
就在他出声的一瞬,如烬的意识夺回肉身,霎时便将他的魂魄击散。
如烬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捏住温阮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认清楚,我是谁!”
她将他当做了谁?
温阮扒开他的手,再次投入他的怀里,用鼻尖蹭着他脖子,听着他愈来愈重的鼻息,心情格外愉悦。
从前,面对苏岺辛时,她总有一种无力感,她做了荷包送他,他嘴上说着很好,却并不多看一眼,便收入怀中,日常也不见他佩戴,她做了糕点给他,他也说味道不错,但吃一块后,便不再碰了……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敷衍一句夸赞,便没了下文,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可是眼下,她亲一亲他,蹭一蹭他,便能掀起波澜……
如烬回神,将她推开。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长风堡的温夫人。”
凭什么吻他?
如烬的语气极重。
温阮张着小嘴,神色恍惚,但心里却在想,看来,苏岺辛即使纵情也不会轻易臣服于欲|望。
自己再继续,倒是难堪。
想罢,温阮仿若大梦初醒,用力推搡如烬。如烬却扣着她纤细的腰身,捏住她的脸,眼里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清醒了?”
温阮扒开他的手,别着脸不说话,又努力推他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你……你放开……”
如烬置若罔闻,将她抱上小榻,给她灌下半壶茶水。温阮有些呛着,忍不住咳嗽,一双凤眸湿漉漉的,泛着红,瞧着可怜。
如烬搁下茶壶,替她解了手上,脚上的麻绳,见着白皙肌肤上勒出的红痕,眸色一暗,警告:“好生待着。”说罢,起身去取药。
温阮缩在小榻上,看着如烬的背影,思来想去,决定剑走偏锋,赌一把,于是,她跳下床榻往外逃。
依照如烬的性子,应当不会轻易放她走,果不其然,温阮还未奔到门边,便被如烬一把攥住手臂,拽入怀里,抱到榻上。
望着如烬眸中渐深的红色,温阮知道,自己赌赢了,要让如烬失控,“主动”不如“不从”。
于是,如烬让她将手伸出去,温阮不从。如烬钳住她的小臂,给她受伤的手腕涂药,温阮本来想“不从”得更彻底些,给他一巴掌的,瞧他认真的模样,有点下不去手,便罢了,只在他松手后,飞快缩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如烬沉下眼眸,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死死禁锢着。
温阮:“放开!”
如烬故意将手臂收紧,缓缓凑近,几乎吻上她。温阮偏脸躲闪,被他捏着脸转回来,但她始终垂着眼眸不看他,脸上带着倔强。
如烬看她良久,终于开口:“当年……”你待我可有真心?
他只吐出两个字,僵持着没有说下去。温阮猜想他仍念着旧情,于是继续激他。
“我嫁人了。”
她如今已是人妇,他问什么当年呢?
不论当年如何,她都是苏辛的妻子,长风堡的温夫人。
如烬厌恶这个事实,将温阮压在身下,“你该嫁的人是我!”
倘若,她嫁的人是他,他不会冷落她,疏忽她,让她被人掳走,更不会让江湖中人谣传她是个红杏出墙的荡|妇!
温阮平静地述说事实:“可我嫁的人不是你。我的夫君名叫苏辛,不是你如烬。”
如烬愣住,凝视她半晌,忽觉自己的一厢情愿可笑至极,抽身而起背对着床榻,为保有最后一点自尊,不让温阮瞧见他的表情,闭着眼平复一阵后,他才微微偏着头低声道:“你最好别让你的夫君知晓,你先前求着别的男人抱你。”
温阮不由得想笑。
哪有什么别的男人?小狗照镜子,自己不识自己。
杂役婆子提来热水,温阮洗去一身汗意与药味,换上干净衣裳,走出厢房,便见如烬负手立在栏杆旁。
听着动静,如烬转身回眸。
温阮看他一眼,提着裙摆便往外跑,心想,他一定会捉她回房里,她再与他推搡一阵,指不准便能成事……
不出所料,如烬果然一下钳住她纤细的小臂。
温阮偏头暗喜一瞬,回头与他拉扯,“放开!你放开!让我走,你让我走……”
如烬任她挣扎一阵,呼吸一沉,拽着她往外走。
温阮一惊。
诶!不对,他要带她去哪儿?
*
郊野。
温阮站在路边,望着骑在马上的男人,他就这样把她丢下了?
如烬:“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温阮咬住朱唇,泪盈盈地望着“旧情人”,就只差说,求求你,纠缠我吧。
尽管已决意搁下一切,瞧见温阮似嗔似怨的神色,如烬仍旧心有触动,不自觉攥紧了缰绳。
温阮上前一小步,给如烬一个挽留自己的机会,可如烬根本不看她,目视前方,一夹马腹,一人一马掠过她身边,决绝而去。
温阮抿着嘴,瞪着如烬的背影,又记他一笔。
气恼一阵后,环顾四周,温阮心里又生出几分委屈,他竟然真的将她撇在荒郊野外!
草丛中,藏着两颗人头,正望着温阮窃窃私语。
“盟主为何要放人?依我看呐,负心女人,千刀万剐都不够!哼!”
“盟主让咱们护送温夫人,直至她与长风堡的人碰头,你别动歪心思。”
“我是为盟主生气。盟主该将这个坏女人囚禁起来,剁了左手剁右手,剁了右脚剁左脚……再不济,也该让苏辛拿东西来换!看我——为盟主出口气。”
“你别……”
不等另一人阻止,一颗石子飞出,砸向温阮,眼见着便要砸破她的脑袋,苏岺辛的魂魄聚合,一瞬护在温阮身后,石子在离温阮只有三寸的空中凝滞一瞬,竟忽然闪电般飞回草丛间。
“哎哟!”
偷袭之人捂着脑袋,想要叫疼,被一旁的同伴一把捂住口鼻,险些一口气出不来,憋死过去。
温阮觉着背后一凉,回头见着草尖摇晃得不寻常,顿时警觉,不敢上前细看,提着裙摆便逃,气喘吁吁时,听着一阵马蹄声,一抬眸,便见先前要与她再无瓜葛的“如烬”回来了,不由得暗喜。
可她不知,回来的人其实并非如烬,而是苏岺辛,确切而言,是顶着如烬身份的苏岺辛……【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