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里充满了血腥味,初与序疾步穿过狭窄的巷弄,身后村民的脚步声如附骨之疽。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她的呼吸依旧平稳,似乎早已习惯了疼痛。
路过井口,就在她即将拐入另一条岔路时:
“唰!”
脚踝骤然一紧,被牢牢控制住。
一只冰冷苍白的手从井口伸出,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脚腕。那触感湿滑,像是泡胀的腐尸,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几乎要剜出骨肉。初与序猛地低头看去。
是赵四。
他半个身子爬出了井口,浑身是血,衣裳浸满井水,皮肤发白,青灰色的血管在皮下清清楚楚。湿透的黑发披散,几缕发丝半遮住他的面容,却遮不住那双充血的眼睛。
赵四的眼白爬满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钉在初与序身上,怨毒得几乎要烧穿她的骨肉,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地狱里。他的嘴角扯出一个癫狂的大笑,声音嘶哑破碎,每吐出一个字,就有黑红的血从口中溢出:
“你......以为......逃得掉......?”
他的手越收越紧,指甲几乎嵌入初与序的皮肉。初与序能感觉到冰凉的井水顺着自己的脚踝往下淌,皮肤上已经出现一小片淤青。
她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四,眼底一片冷寂。
......靠,这玩意怎么在这种时候爬出来了。
夜风掠过,井底传来细微的、指甲抠抓石壁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井壁往上爬。初与序眸光一冷,抬脚便朝他的面门狠狠踹去。
赵四却猛地侧头躲开,鞋子只擦过他的耳际,溅起几滴井水。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哑的怪笑,另一只手也扒住井沿,指甲里充满了鲜血,缓缓流下。
他浑身血淋淋地往上爬,每挪动一寸,就有黑红的血水从皮肤里渗出,滴落在井沿上。初与序忍不住皱眉,暗骂一声,正要再补一脚。
“在那里!!”
身后巷口,村民的嘶吼骤然炸响。她余光一扫,至少五六个人影正狂奔而来,手中的剥皮刀在月光下泛着森白的寒光。最前面的那个已经抬起手,刀尖直指她的后背。
她不再恋战,猛地抽腿。
赵四的指甲在她脚踝上刮出几道血痕,却终究没等抓牢。初与序后撤两步,转身就朝更深处的巷子冲去。
夜风呼啸,她的身影掠过狭窄的巷道。身后,赵四的咆哮和村民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远。
“初与序——!!我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她头也不回地拐过一个弯,呼吸在胸膛里烧灼,每一次吸气都能闻到空气里腐烂灯笼油的气味。前方传来村民杂乱的脚步声,她猛地停下,后背撞上潮湿的砖墙。
眼前三条岔路都被红光浸染,后面的赵四等人也在赶来,那些提着人皮灯笼的村民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这边!”赵四嘶哑的声音突然从右侧巷子炸响。他半个身子探出阴影,手里竟也提着一盏小灯笼。那是他用自己左手皮新制的,指骨还吊在灯穗上摇晃。
【再次警告!灯笼的光会灼烧玩家!】
客栈大灯笼的红光像活物般在地面蠕动,所过之处的青砖“滋滋”冒烟。初与序的衣袖刚沾到光晕,立刻卷曲发黑,皮肤传来烙铁般的剧痛,烫红了一片。
她后退一步,一块墙皮突然在头顶炸开。某个狂化村民正用草叉凿击墙面,他的眼球凸出眼眶,血管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颜色。
“剥开她!!!”
“要完整的!!!”
沙哑的絮语在巷道响着,初与序的目光落在那些红光上,忽然发现那些红光在编织罗网:左侧灯笼映出的血线正与右侧光束交织,渐渐形成封闭的牢笼。她立刻抓起地上一截断骨扔向最近的光源,“啪”地打歪了灯笼角度,在死亡光束合拢前冲进唯一缺口。
赵四的灯笼突然暴涨,那截断指骨穗子“咔咔”扭动起来,指引着初与序的方向。她随便撞开一扇腐朽的木门,发现自己置身祠堂偏厅。满地都是中午没烧完的经幡,而门外红光正如潮水漫过门槛。
被灯笼找到的村民影子开始自主行动:一个老妇的影子突然伸长脖子,蛇般缠上初与序的脚踝;屠夫的影子举起虚幻的砍刀,朝她后颈劈来。看着这些,初与序感觉自己san值狂掉,不得不持续移动,躲避实体与影子的双重追杀。
她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角落,那里立着一个半满的水桶,浑浊的井水微微晃动。也管不了那么多,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翻水桶!
“哗啦”一声,井水泼洒而出,如一道污浊的瀑布般冲向最近的三盏灯笼。
刺耳的腐蚀声炸响,灯笼触水的瞬间,幽绿色的火焰疯狂扭动,人皮灯罩如活物般抽搐微缩。提灯的村民发出非人的惨叫,他们的手与灯笼接触处冒出滚滚黑烟,皮肉如蜡般融化。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一个壮汉疯狂甩动胳膊,却甩不脱燃烧的灯笼架,火焰顺着手臂窜上肩膀,将他变成惨叫的火人。另外两个人丢开灯笼后退,可他们的影子却被残留的红光钉在原地,双腿如陷泥沼。
混乱中,初与序已闪身到祠堂正屋。
忽然,赵四从火焰中冲出,浑身裹着黑烟,皮肉被烧得焦黑翻卷,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他右手握着剥皮刀,刀刃在火光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你还不死?”初与序后撤半步,脚跟抵住墙角。
没有任何武器,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甚至右眼因为小时候的事,视力受损看不清东西。但她只是微微调整呼吸,眼神冷静得可怕。
赵四似乎是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没有多说,直直扑上来。他的刀法狠辣精准,猛地一刀刺向初与序心口。初与序侧身抓住他手腕,借力一拧,赵四却狞笑着反手一肘,重重撞在她左肩伤处!
剧痛炸开,她的视线短暂模糊了一瞬,但身体已经本能地矮身翻滚,避开了紧随而至的横劈。刀锋砍进木柱,木屑飞溅。
赵四拔刀再攻,刀光如网,逼得初与序连连后退。他的攻势越来越疯,刀刀致命,嘴角咧开扭曲诡异的笑容:
“不是说我蠢吗?但你现在要被我杀死了啊!”
初与序的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赵四喘了口气,高高举起刀,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兴奋。
刀锋割裂空气发出尖啸,初与序猛地侧身闪避,刀刃擦着脖颈划过。未等赵四收势,她飞快抬腿用尽全力狠撞他手腕。
“咔嚓!”
腕骨错位的脆响中,剥皮刀当啷落地,赵四痛吼一声,却借势用肩头将她撞向墙壁。初与序的后背重重装上砖墙,肺里空气被挤空的刹那,赵四的眼中闪过狂喜,另一只手直掐向她喉咙!
“抓到你了......”
初与序突然笑了,她任由那只手贴上自己脖颈,却在赵四发力的瞬间,忍着心理不适,猛地低头咬住他虎口。犬齿刺穿皮肉直达指骨,鲜血涌进口腔。赵四惨叫缩手,初与序趁机一记肘击撞向他太阳穴上。
赵四踉跄着后退,初与序追上,右腿横扫将他放倒。他挣扎着要爬起,对方却抢先一脚踩住他右肩某个伤口,鞋底碾进皮肉里。
“呃啊——!”
赵四的惨叫中,初与序俯身揪住他头发,强迫他抬头。祠堂残火映照下,他看见初与序睫毛上沾着血珠,面无表情,眼底却燃烧着烈焰。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轻声说。
“赵四,你去死吧。”
赵四的瞳孔剧烈收缩,未及开口,初与序抓着他的头发猛然砸向地面!颅骨撞击青砖的闷响令人牙酸,血花溅上她苍白的脸颊,她闭了闭眼。
远处灯笼的红光连带着赵四的血漫过来,初与序在确认赵四已经真正死亡后松开手,纵身翻出窗外,隐入祠堂后的阴影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直到她亲眼看着那些村民提着灯笼跑远,才终于松开紧绷的神经。
然后她立刻从腰间摸出水囊猛灌两口,吐出混着血丝的污水。接着又灌又吐反复三次,差点把自己呛死,直到舌根发麻、口中再无血腥味才停手,使劲擦了擦嘴角。
【......】
寂静中,半空弹出面板,系统带着感叹号冒出来:
【检测到玩家异常行为!请问玩家初与序——】电子音突然切换成八卦模式:【你真的很嫌弃我们副本的NPC吗?】
初与序将空了的水囊扔掉,点头点得干脆利落:“嗯。”
面板炸出一串乱码:【可赵四的设定是暗恋副本里的你诶!】
“所以更恶心了。”她蹲在墙角恢复体力,“而且血本身就很脏。”
【......可你刚刚咬他的时候,看起来挺果断的。】
初与序面无表情:“这是战术,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玩家我变成一具尸体吗?”
远处传来村民的嚎叫,火光将巷子照得忽明忽暗。初与序安静地靠着墙,月光描摹着她的面容。
“这边建议贵系统,”她站起身,忽然开口,“下次给NPC做血液建模时,至少把血换成白开水。”
系统开始怀疑自己的NPC设计的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糟糕,面板“滋啦滋啦”闪烁,最终自动死机。
初与序抬头看向客栈,门口的红灯笼亮得吓人,她不再休息,抬腿走向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