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刺破耳膜时,温叙正站在一片黏腻的黑暗里。
不是比喻。
脚下的地面软得像浸了水的海绵,踩下去会发出“咕叽”的轻响,一股铁锈混着腐坏的腥气钻进鼻腔,呛得她喉咙发紧。
【欢迎玩家温叙进入新手副本——午夜育婴室。】
【任务:存活至次日凌晨六点。】
【警告:请勿发出超过60分贝的声响;请勿直视育婴箱内的“婴儿”;请勿在午夜十二点后离开走廊。】
【祝您……好运。】
冰冷的电子音消失得猝不及防,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里荡出回声。
温叙摸索着往前挪了半步,指尖触到一面冰冷的墙。墙面上布满凹凸不平的刻痕,像是指甲长期抓挠留下的印记,边缘还黏着些半干的、类似血痂的东西。
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
这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侧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白色育婴箱,玻璃罩上蒙着厚厚的灰,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着小小的轮廓。
“呜……”
一声极轻的呜咽从斜前方传来,细弱得像蚊子叫,却让温叙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她猛地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婴儿的啼哭,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尖锐的摩擦感,仿佛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慢慢刮过。
“呜……哇……”
啼哭陡然拔高,就在离她不到三米远的那个育婴箱里!
温叙下意识地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走廊陷入死寂。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几乎要震碎耳膜。
六十分贝……刚才那声撞击,肯定超过了。
温叙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育婴箱,玻璃罩里的小小轮廓,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个东西,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里面慢慢翻了个身。
正常婴儿的体型绝不可能有那样扭曲的弧度。
温叙的喉咙发紧,她缓缓后退,一步,又一步,后背始终贴着墙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挂钟突然“咔哒”响了一声。
是午夜十二点的第一声钟响。
紧接着,所有育婴箱里的“婴儿”,几乎同时发出了细碎的、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快,像是有无数只手,正在里面疯狂地想要爬出来。
温叙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转身,朝着反方向狂奔——
她必须在十二点完全到来前,找个地方躲起来。
身后的刮擦声越来越响,甚至夹杂了某种湿软的、拖拽地面的声音,正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奔跑时带起的风卷着浓重的腥气扑在脸上,温叙甚至能闻到自己急促呼吸里的颤抖。走廊两侧的育婴箱像沉默的墓碑,玻璃罩后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些“沙沙”的刮擦声已经连成一片,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追着她的脚步收紧。
脚下的黏腻感越来越重,偶尔能踩到些圆滚滚的东西,低头时只能瞥见模糊的白色——像是散落的婴儿鞋,鞋面沾着黑褐色的污渍,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噗”声,像是踩碎了什么软烂的组织。
“哇——!”
一声凄厉的啼哭突然在身侧炸开,近得仿佛就在耳边。温叙猛地偏头,正对上离她最近的那个育婴箱——玻璃罩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一道缝,缝里塞着半张青紫的小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盯”着她奔跑的方向。
那根本不是婴儿!
温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脚下却不敢停。她瞥见走廊右侧有一扇虚掩的门,门楣上模糊的字迹像是“消毒室”,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指尖刚碰到门把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拖拽声——
“啪嗒,啪嗒。”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育婴箱里爬了出来,四肢着地,指甲刮过地面的声音比刚才在玻璃上更刺耳,而且越来越近。
她用尽全力拉开门,闪身进去的瞬间,反手死死扣住门锁。金属锁芯“咔哒”一声落位的刹那,门外的拖拽声恰好停在门口。
温叙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视线慌乱地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消毒室里弥漫着浓郁的来苏水味,却盖不住底下那股若有似无的腐臭。靠墙摆着一排铁架,上面放着几个生锈的托盘,里面散落着沾血的针头、手术刀,还有几团发黑的纱布。
角落里堆着几个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袋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纠缠的、像是布料又像是毛发的东西。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不轻不重,节奏均匀,像是有人用指关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
温叙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死死捂住嘴,连一丝气音都不敢漏出去。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
“咚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着,间隔不变,力道不变,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过了大约半分钟,敲门声停了。
温叙刚要松口气,门板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哐!哐!哐!”
是用身体撞门的声音!
伴随着撞击,门外传来一种含混不清的嘶吼,像是婴儿的啼哭被硬生生撕裂,又混杂着野兽般的咆哮。门板在剧烈晃动,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门锁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温叙吓得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不断变形的门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到铁架上的托盘摇摇欲坠,里面的手术刀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对了,武器!
她猛地爬起来,踉跄着扑向铁架,手指胡乱地在托盘里摸索。指尖被针头刺破,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终于抓住了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
“哐——!”
一声巨响,门锁彻底崩裂,门板被撞开一道缝隙。
一只青灰色的、细瘦如枯枝的手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指甲又黑又长,正疯狂地抓挠着门框,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紧接着,是半张挤变形的脸。
皮肤像泡发的纸一样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眼睛的位置只剩两个黑洞,嘴里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小小的坑洼。
温叙举起手术刀,后背抵着冰冷的铁架,退无可退。
那只手还在往里伸,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脚踝。
就在这时,消毒室深处的垃圾袋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是里面有东西在挣扎着蠕动,发出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夹杂着一声极轻的、类似人类的呜咽。
温叙的心猛地一跳——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那声呜咽极轻,像濒死的鸟雀在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却让温叙瞬间寒毛倒竖。
她握着手术刀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视线猛地扫向那堆黑色垃圾袋——刚才明明看着是静止的,此刻最上面的袋子却在缓缓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顶。袋口敞开的地方,一缕灰黑色的毛发垂落下来,随着里面的动作轻轻晃动,那毛发黏腻纠结,像是沾了血和某种不明黏液。
门外的撞击还在继续,“哐哐”声震得耳膜发疼,那只青灰色的手已经快要够到她的小腿,指甲刮过裤腿,留下几道破口。而身后的垃圾袋里,蠕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咯吱”声,仿佛有个被肢解的东西正在重新拼接。
温叙被困在中间,进退两难。
她咬着牙,猛地侧身躲开那只抓来的手,手术刀划破空气,狠狠劈向那只手臂。
“嗤啦”一声,像是划开了一块腐肉。
门外的嘶吼陡然拔高,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缝隙里传来疯狂的撞门声,比刚才更急、更狠。
而身后的垃圾袋,突然“噗”地一声裂开了。
一股比走廊里更浓郁的腥臭味涌了过来,混杂着排泄物和腐烂的气息,直冲鼻腔。温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转头看去——
一只沾满污泥的脚从破口处伸了出来,脚踝处有一圈深深的勒痕,皮肤已经发黑坏死。接着是另一只脚,然后是半截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歪歪扭扭地从垃圾袋里爬出来。
那是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或者说,曾经是。
她的护士服早已被血污浸透,破烂不堪,半边脸烂得露出了白骨,一只眼球挂在眼眶外,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她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像是被生生拧断过,每走一步,颈椎就发出“咔哒”的脆响。
她没有看温叙,也没有看门外的动静,只是机械地、一步一顿地朝着消毒室深处的角落挪去。那里摆着一个生锈的金属盆,盆里盛着半盆发黑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膜。
女人伸出手,指尖触到液体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是因为疼,更像是一种……解脱?
她猛地将整个头扎进了金属盆里,咕嘟咕嘟地吞咽着那些发黑的液体,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温叙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恶心,眼睛死死盯着这个“护士”,握紧手术刀的手心全是冷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副本里的NPC?还是和她一样的玩家?
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停止了吞咽,猛地抬起头。
挂在眼眶外的眼球直勾勾地对着温叙的方向,嘴角还挂着黑色的黏液。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血沫堵在气管里。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指,指向温叙的身后。
温叙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
刚才被撞开的门缝里,不知何时挤进来了更多的手。
青灰色的、孩童般的手,密密麻麻地扒在门框上,指甲刮擦着木头,发出成片的“咯吱”声。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从门缝里透进来,死死地“盯”着她,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令人牙酸的婴儿啼哭。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手”的手腕处,都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和她手腕上突然出现的、那根冰冷的红绳一模一样。
女人的喉间发出更急促的“嗬嗬”声,她的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求救?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彻底断裂,头颅“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温叙脚边。那颗挂着的眼球,正好对着她,瞳孔里映出的,是她身后密密麻麻、正在挤进门缝的“东西”。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走廊里的啼哭也瞬间消失了。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死寂,只有那颗头颅的眼球还在微微转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育婴室里埋藏的、更深的恐怖。
温叙握着手术刀的手在抖,她看着脚边的头颅,又看着门缝里那些静止的手,突然意识到——刚才的挣扎,或许根本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的恐惧,是此刻的死寂。
是不知道这些“东西”下一步会做什么的、悬在头顶的未知。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那根红绳上,冰冷的触感像是蛇一样缠在皮肤上。这红绳,到底是什么?和那个护士,和这些育婴箱里的“婴儿”,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挂钟,突然又“咔哒”响了一声。
不是整点,也不是半点。
像是有人……用手,拨动了指针。
挂钟的“咔哒”声像一根针,刺破了死寂。
温叙猛地抬头望向门口,那些扒在门缝上的手不知何时缩了回去,只留下几道深嵌在木头里的抓痕。门外静得诡异,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反倒是脚边那颗头颅,眼球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温叙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后退。视线扫过那具无头的护士尸体时,瞳孔骤然收缩——尸体的手指正在动!
不是抽搐,是有规律地蜷缩、伸展,像是在抓握什么。更可怕的是,那截断颈处的伤口里,正缓缓爬出无数细小的、白色的蛆虫,顺着衣摆往下掉,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转身就往消毒室深处退。那里除了墙角的金属盆,再没有别的东西,却像是唯一能躲避的角落。
刚退两步,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
不是风。
像是有人对着她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
温叙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那堆被撞破的垃圾袋,此刻正像活物一样蠕动着,袋口张开又闭合,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是在吞咽什么。
而刚才护士掉在地上的那颗头颅,不见了。
“呜……”
一声极轻的婴儿啼哭,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很近,近得仿佛就在她的肩膀上。
温叙猛地抬手去摸肩膀,指尖触到一片湿滑的、黏腻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半块带着血丝的、类似皮肤组织的碎片。
而她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抓痕,血珠正顺着抓痕慢慢渗出,滴落在地上,瞬间被黑暗吞噬。
走廊尽头的挂钟,又“咔哒”响了一声。
这次,她清晰地听见,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婴儿的笑声。
银铃般的,却又带着淬毒般的阴冷。
温叙猛地看向门口,门缝里,不知何时又亮起了一双眼睛。
不是黑洞,是浑浊的、带着血丝的白色眼球,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然后,第二双,第三双……
密密麻麻的白色眼球,在门缝里亮起,像黑暗中漂浮的鬼火。
“找到你了哦。”
一个稚嫩的、却又苍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
为了朋友写的哦,朋友爱看言情he无限流[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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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