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七点前回到家,妈妈已经摆好了晚饭,和秦征一起等她吃饭。
砂锅里的黄豆猪手汤熬至浓白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秦遇猛吸一口,瞬间觉得饥肠辘辘,这才想起今天只吃了一片面包。
“饿死了饿死了。”
她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冲到桌边,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猪蹄放到嘴里,轻轻一抿,皮肉化开。
她满足地眯起眼。
妈妈拾起她的外套,挂到玄关,半心疼半抱怨道“你这孩子真是的,穿那么少,跑出去一整天,也不怕冻感冒。”
秦征对她做了个鬼脸,问道“怎么样?你考了第几名?你徒弟呢?”
秦遇喝下一大口汤,“我第七,他第一。”
秦征的嘴瞬间张大成O型,“第,第一?”
“没错,第一。”
秦征愣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第七,还要给第一名补课,笑死人了,哈哈哈哈哈。”
秦遇狠狠瞪了他一眼。
妈妈解开围裙,端着热腾腾的炸虾仁过来,“说什么呢,什么第一第七的?小征,擦擦胸口,汤都溅上了。”
“没什么,妈妈,我考了第七,秦征为我高兴呢。”
秦征迫不及待得抓起一个虾仁丢进嘴里,被烫得呲牙咧嘴,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汽笛,秦遇忽然想起街头那辆黑色轿车,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妈,爸爸不回来吃饭吗?”
“又去陪客户了,不知道要喝到多晚。”
秦遇夹菜的手一滞,垂下眼睛,迅速敛去眸中情绪,起身给妈妈盛了一碗汤,把肉堆得满满的。
“妈妈,你多吃点。”
晚上,她正靠在床头读小说,穆逢发来短信。
“吃晚饭了吗?”
她心里还有气,故意把手机放得远远的,隔了好几分钟,才生硬地回了两个字,“吃了”。
穆逢立刻发来第二条短信。
“新买的磁带,好听吗?”
她看向孤零零躺在桌上的新磁带,皱了皱眉。
在音像店看见孙燕姿新出了精选专辑《TheMoment》,就随手买了,结果到家发现随身听出问题,试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她的随身听用了快两年,银色的壳子已经有多处磨损、褪色,露出里面的塑料底壳。
最近它一直卡带,还会莫名其妙地倒带,今晚倒好,直接罢工了。
她把随身听翻过来,发现左下角多了一条新鲜的裂缝。
今天被吕程推倒时,书包落在地上,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边角磕到了地上。
一遇见吕程,她就要倒霉。
她拿起小灵通,回道“随身听坏了,还没听。”
隔了不到一分钟,穆逢的短信又来了。
“打算先看哪一部电影?会和家人一起看吗?”
她想了想,“先看《致命ID》吧,我喜欢自己看。”
停了几秒,又回他一句,“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穆逢很快回过来,“你今天一直在生我的气,去追那辆车的时候,脸色都发白,我担心你。”
我担心你,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有着莫名的冲击力。
她盯着那四个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啊”了一声,把小灵通丢到被子里,用手捂住脸。
指尖下的皮肤,微微发热。
过了几秒,她又抬起头,清了清嗓子,当作无事发生,拿起书,定位到刚才读到的地方。
可是尝试了几次,却读不进去。
熟悉的文字变成乱码,一会变大,一会缩小。
各种不相关的念头像车轮一样,在脑中轮番碾过。
穆逢这样的表现,是喜欢她吧?
再不济,也是有好感的,对不对?
下午看见的那辆车,是不是爸爸的?
车里的人,是陈宁吧?
他明明学习很好,还要骗她,让她给他补习,叫她小老师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偷偷笑话她?
……
脑子里乱哄哄的,像塞进去一整个火车站,吵个不停,她干脆躺到床上发呆,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半夜里被渴醒,发现灯忘了关,走到客厅去喝水,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看见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1。
妈妈和秦征的卧室都关着门,正在酣睡,屋里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隐约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爸爸回来了。
她冲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正想拧开门,听见门外响起说话声。
她停住,贴近门站着,仔细去听。
“……我到家了,你放心。”
是爸爸的声音,只是语气中的温柔体贴,让她感到陌生。
爸爸对妈妈说话时,总是带着些微的不耐,从来不会这样。
明知偷听不道德,双脚却像生了根,她屏住呼吸,继续听。
“……17号,金色宫殿,还是老房间,行吗?”
一瞬间,她像被提在冰桶里一样,遍体生寒。
接下来,门外停了数秒,大概是在等那边的回答。
然后,声音又响起。
“记得穿上那条红色裙子。”
声音里的轻佻和暗含的调情意味,让她觉得陌生又恶心。
一股想吐的冲动涌上来,她悄悄转身,快速穿过客厅,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灯,躺在漆黑的床上,听见爸爸进门的声音,温热的眼泪流下来。
原来,她自以为成功阻止了爸爸的出轨,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是她太天真,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
爸爸和陈宁依然在偷偷交往,是的,她认定电话那头的女人就是陈宁。
她精心筹划的蹲点、拍照片,威胁,什么用也没有。
陈宁骗了她,表面答应和爸爸断了,其实还在背地里藕断丝连。
她一定在暗暗嘲笑她。
爸爸呢?他是否知道她对陈宁的威胁?
他完全不怕她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或许,他一早笃定妈妈太爱他,所以毫不在乎地在她身上戳下一个又一个伤口。
第二天下午,电脑送到家里,安在书房,姐弟俩围着电脑,开机、插网线、登□□,正忙得不亦乐乎,秦勇毅回来了。
他敲了敲秦遇的门,语气严肃。
“小遇,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来了。”
秦遇装作没事的样子,笑嘻嘻地走到客厅,坐到他旁边,“爸,怎么了?”
秦勇毅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句话,“你班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秦遇“嗯”了一声,“他说什么?”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秦勇毅胸口的不快又添三分,他脸色更阴沉了。
“你们班主任说,你违反校规跟人动手,被罚写检查,有没有这回事?”
“有。”
“哼,你回得倒是理直气壮。”秦勇毅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对同学动手,你给我解释解释。”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让秦遇心生不快,她淡淡地说,“为了帮朋友呗,对方先动手的。”
“什么朋友?听说不过是个爱打架的混混,你掺合这些事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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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有才果然说了不少诋毁穆逢的话。
她不满地反驳,“他不是混混,他考了班里第一,年级第三,我跟他交朋友是为了向他学习。”
在奉行优绩主义的父母眼里,成绩好这一项,足以抵消千般不是。
她以为说出穆逢的成绩,爸爸就会放过这个话题,没想到,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同学就是同学,谈什么朋友?!小遇,爸爸提醒你,不要早恋,不要为青春期的一时冲动,影响自己的前途。”
“我听你们宋老师说了,这个姓穆的男生一直不服管教,这次考试也不知道有没有作弊,我们秦家的女儿,不能和这样不三不四的男生在一起!”
如果是上一世,这样的训话她不会反驳,最多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如果没有昨晚那件事,他老生常谈的说教也不会激起她的无尽反感。
爸爸的嘴一张一合,烟雾缭绕间,她脑中回荡的却是那些轻浮的话语。
“金色宫殿”
“老房间,别忘了。”
“穿红色裙子来。”
反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爸,你说他不三不四,那我问你,堂哥沉迷赌博,他算不算不三不四?我和秦征是不是该跟他断绝往来?”
秦勇毅顿了顿,训斥道“你不要强词夺理,你哥是你哥,是家人,怎么能跟外人放一起比较。”
“那爸爸呢?你昨天是不是跟陈宁在一起?那么晚回家,说是陪客户,都是骗妈妈的,是吗?”
尽管极力忍耐,大颗的眼珠还是从不停地滚下来,面前这个人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爸爸啊。
他总是给她讲睡前故事,也曾让她骑在自己肩头看花灯。
那些珍贵的回忆,如今就像泡了水一样,发霉变臭,不堪回首。
秦勇毅的眼神闪烁了一次,随即干巴巴地说,“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再说了,你得叫陈阿姨,怎么能直呼其名?”
秦勇毅觉得奇怪,一向老实乖顺的女儿,怎么忽然生出了刺。
然后,他忽然想起,陈宁曾经隐晦地提起,说秦遇可能发现了什么,他们要更隐蔽一些。
时至今日,他依然想在孩子面前维持一个伟岸父亲的形象,所以,他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他摆了摆手,“这次的事就这样吧,总之,学生就专心学习,以后不要再违反纪律,让大人担心。”
可是秦遇却不能接受,她狠狠地瞪着秦勇毅,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学生的责任是好好学习,爸爸你作为一个丈夫、一位父亲,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了吗?”
“你做得那些恶心事,对得起妈妈吗?对得起这个家……”
啪。
一记响亮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火辣辣的感觉从颊边烧起,秦遇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秦征叫着“怎么了怎么了”跑出来,看见这一幕,瞬间闭紧嘴。
秦勇毅的脸因为生气而扭曲,“这一巴掌是让你清醒清醒,一个孩子,没有资格这么跟父亲说话!大人之间的事,也容不得你插嘴!”
心头的怒火,忽然之间就烧成了灰,她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从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清楚地认识到爸爸的虚伪。
当他站在高位,义正严辞地俯身说教时,他可以有理有据,甚至通情达理。
可是当她试图以平等的姿态和他对话,用同样的话术指出他的错误时,他会气急败坏,会恼羞成怒,会口不择言。
会对她扬起手。
秦遇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趴到床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