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了礼物,露比也就离开了。离约好的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戴上草帽遮住烈日,慢悠悠地走去图书馆。
一进门,迎面一阵凉爽的微风。露比好奇地环顾四周,想找到这里还能保持舒适的原因。
唔……大约是因为图书馆窗户很大,空气流通良好;并且,这里的层高几乎有七八米,阳光的热度没那么容易透进来。
总之,在图书馆的习习微风里,露比挑了一本《采矿安全与环境保护》,跟不远处正上课的潘妮小姐点了点头,在矮桌旁的坐垫上坐下。
依然是采取看目录后翻阅浏览的方式,露比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如何判断和保持矿洞的稳定性。
书中除了如何分辨岩层结构,如何加固岩层,还特别提到了观察排水条件的重要性。的确,下到深层后,如果雨水不断渗入,也是很危险的。
心里默默记下要点,露比合上书,放回原处。时间差不多,该去乔迪家了。
山姆正在家门口练滑板的技巧,看到露比,他笑着挥挥手:“来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吃晚饭,老妈正在准备呢。”
于是露比便没有急着进门,而是站在门口看他练习。山姆在滑行中将板面一头翘起,试着利用后轮原地转一圈。这个动作显然并不容易,他反复地尝试,十次里大约能成功一两次。
露比右手插兜,看着他蹬地加速,然后骤然转向。柳巷是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一侧是房屋,另一侧就是河岸。在这样的地方练习,真是让人捏一把汗。
别的不说,这么久都没掉进河里,也算他有点水平。
露比正暗暗吐槽,身后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她回过头,是潘妮小姐带着贾斯和文森特向这边走来,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叮嘱了几句,潘妮小姐把文森特送进家门后,向露比微笑着打招呼:“露比,又见面了。”
露比点头:“晚上好。每天都要来送学生吗?”
潘妮小姐摸摸贾斯的头发:“是啊,他们俩年纪太小了,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拉着小贾斯的手,潘妮向柳巷尽头走去。
露比回过头,发现山姆没有继续练习,而是单手拎着滑板,看着两人的背影。
察觉到露比的目光,山姆笑着招呼:“走吧,文森特也回来了,老妈差不多也该准备好了。”
乔迪太太围着围裙,正往饭桌上端菜。见露比进来,她招呼道:“露比来了,先坐一下,马上就好。”
将带来的豌豆花束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露比进了厨房,帮忙端盘子。乔迪太太一面笑,一面嗔怪山姆:“看露比,再看看你,朋友来了都不知道给倒杯水。”
山姆扒拉扒拉自己的金发:“好嘞好嘞,这就倒。”
几人落座。乔迪太太看到茶几上的豌豆花,说道:“露比,谢谢你的花,甜豌豆花让我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呢。”
她捂嘴笑道:“那时候,每到初夏,我就会在窗台插几支,有时还会引来蝴蝶。”
露比点点头:“它的花形很轻盈。”
一旁的文森特一面吃着,一面用小孩子特有的兴奋的嗓音叫道:“轻盈,就是很轻的意思!”
乔迪太太轻轻点了一下文森特的脑门:“文森特,声音小一点哦。”又笑着对他说道:“不过文森特很棒,又学会了一个词呢。”
露比在一旁看着,默默感慨,乔迪太太真是温柔啊。她想起之前遇到的卡洛琳太太,卡洛琳敏感而忧郁,而乔迪太太给人的感觉则更加温暖。
乔迪太太做了一桌的菜,餐桌正中摆着一道香酥鲈鱼,外壳炸得金黄,里面鱼肉雪白,鲜嫩多汁。旁边是一盘帕尔马奶酪茄子,香浓软烂,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露比先尝了两道菜,果然如预想一般美味。比起格斯做的菜肴,乔迪太太烹饪的口味更家常,吃起来温馨而熟悉。
乔迪太太见露比吃得很香,看起来很高兴:“露比多吃一些,农场工作很累吧。”
山姆在一旁插嘴:“露比这吃饭速度,哪还用劝?我看她比老爸吃得都快。”
挑了个乔迪太太和文森特看不见的角度,露比朝山姆龇牙咧嘴吓唬他,转过头,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乔迪太太听了山姆的话,似乎勾起心事,蹙眉道:“也不知道肯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露比一边吃着碟子里松软的煎饼,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您丈夫去哪里了?”
山姆抢着回答道:“老爸在前线,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对吧,文森特?”
文森特咯咯地笑着:“没错,哥哥,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前线么?听说南部边境与相邻的帝国近几年有些冲突,但由于战线离鹈鹕镇、祖祖城都十分遥远,此前露比忙于工作,也没怎么关心过战事。没想到,身边就有几位军人家属。
“不说这个了,来尝尝炒鳗鱼吧。”乔迪太太给露比碟子里分了几块,殷殷照顾。
鳗鱼……
露比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那样的场景:雨夜的海边,她在路灯下奋力钓着鱼。谁知一条接一条,全是丑陋扭动着的海鳗。
呃,真是让人食欲全无的画面啊。
好在,烹饪过后的鳗鱼完全脱离了初始的外形,被切成小小一段,挂着棕色的酱汁,看上去无害了许多。
露比尝了一口,鱼肉相当柔软,几乎没有刺,吃起来还是相当令人愉快的。
吃过鳗鱼,她又盛了一勺蔬菜杂烩。番茄、甜菜和碧绿的青豆炒在一起,搭配上橘红色的胡萝卜丁,看起来就很能勾起食欲,口感也是清新爽脆。
文森特已经吃饱了,哒哒地跑去客厅看电视。山姆也放下叉子,向乔迪太太说道:“看吧,我就说露比超级能吃的,老妈你都不相信我。”
露比咽下茄子,斯文地微笑:“乔迪太太做的菜太美味了。”——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乔迪手指微微遮住嘴,温婉地笑着:“很久没见到吃饭这么香的孩子了。”
很快,露比也吃饱了。不愿过多打扰,她跟乔迪太太聊了几句图书馆今后的变化,就准备告辞。
临走时,乔迪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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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拿给她一个食盒:“我自己做的大黄派,露比带回去尝尝吧,两天内要吃完哦。”
感谢了对方,又跟山姆和文森特挥手道别,她提着食盒,沿着河边向西走。
时间还不晚,露比本打算随便转转,顺便消食。走着走着,她来到一潭小小的湖边上,忽然听见玻璃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清脆,有些发闷,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什么。
她有些好奇,握住腰侧短剑的剑柄,慢慢靠近湖边。
又是轻轻的“叮”的一声,晚风中传来一点模糊不清的呓语。越来越接近湖岸,她渐渐分辨出,湖水中央有一个木制栈桥,栈桥尽头有一个人仰躺着,看不清脸。
“谁……”对方忽然出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湖边,也足够听清。
“我是露比,你没事吧?”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露比索性也释放出善意,避免误会。
“谁能明白……这种感觉……”对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含含糊糊,像是喝醉了。
露比:……
敢情对方一直都是在自言自语啊。
夜里选择这样僻静的地方独自饮酒,想来是不愿被人看见的。露比转身离开,不料脚下踢到一个圆滚滚的玻璃瓶,瓶子“叮铃咣啷”地撞了几下湖边的石头,骨碌碌滚远了。
……好嘛,这下就是昏迷的人也该醒了。
果然,那人撑起身体,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他扶着额头,似乎头很痛。
过了半晌,对方似乎清醒了一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是谁?”
音色有些耳熟呢,但一时分辨不出。
露比走上前,踏上栈桥。她也懒得想新的台词,直接重复道:“我是露比,你没事吧?”
对方听了,嗤笑一声:“露比。新来的、不听人讲话的家伙。”
随着她的脚步走近,露比也看清了对方是谁。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蓝色的制服外套上,周围散落着许多酒瓶。这人是乔家曾经的理货员,谢恩。
露比歪歪头。“不听人讲话”,是哪里来的指控?他们两个之间称得上对话的,也就是那天玛尼不在,谢恩对她说“玛尼不在,别来烦我”。
她正饶有兴味地琢磨着,对面的人忽然痛苦地呻吟一声,捂住肚子。
从谢恩手捂着的位置不难判断,他恐怕是在胃痛。说起来也很合理,四周那么多酒瓶,想必对方一直在这里,没有吃晚饭。
露比自己就有丰富的胃痛经验,一眼便能看出原委。
打开手里提着的食盒,她将乔迪太太给她的大黄派分了一半,想了想又掰成四分之一,递给谢恩。
“吃点吧。”她也不是什么魔鬼,虽然对方算不上友好,但她也没法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挨饿。
谢恩愣了一下,他的下颌鼓起,似乎在咬牙切齿。露比没有收回手,他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
手上沾染了大黄派的香味,有些诱人,于是露比也拿起了一块。对面吃得狼吞虎咽,而她吃得也不慢,两人在湖水反射的粼粼月光中,各吃了一块美味的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