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是被热醒的。
梦里,她行走在一片无尽的沙漠中。黄沙一直延伸到天际,脚下是滚烫而刺目的沙,头顶是昏黄而窒闷的烈日。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强忍着干渴和目眩,向前缓缓走着……她究竟要去哪里呢?
心中莫名地焦灼,就在那种摸不到实处的坠落感中,她醒来了。
擦擦额头上的汗,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梦里的感受仿佛还在继续。露比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缓解了那种无措的心悸。
大约是因为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天气放晴,灰月早早地出去玩了,不见猫影。露比起身推开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入夏后,日出时间似乎又早了一截。屋外天光明亮,空气中暖风浮动,略微有些干燥。
地里的农作物已经收获一空,田垄呈现干巴巴的棕色,有些地方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小草。露比一边收信,一边不经意地想着,也该重新锄一锄地了。
将昨天卖出草莓、防风草和一条鱼的钱收进裤子口袋,她现在手头有八千多金了。拍拍鼓鼓的左袋,她拿起锄头走向田里。
种过农作物的土地,由于已经被开垦过一次,土质相对会松软一些,因此重新翻地时也省了些力气。露比顺着田垄锄过去,将翻出的农作物的根系、新长出的小草,通通顺手扔到田间的低处,等一会儿一起收拾。
锄了一大半,她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天气好热,才到上午,就明显地出汗了。
换了件浅灰色的T恤和藏青色的中裤,风吹过时,她终于能散散热了。汗水蒸腾,不免让人觉得自己犹如一笼刚出炉的包子。
日头晒得皮肤发红,她戴上草帽,继续锄地。太阳快到天空正中时,终于完工了。
换季了,自然要去买新的种子。广场上闹哄哄的,不断有乔家的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走来走去,指挥着几辆卡车装货。她上前看了看,是乔家超市正在搬迁,超市内的货品和设备已经搬空了大半。
露比兴致缺缺地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风光一时的乔家超市,也已经成为了鹈鹕镇的过去。
皮埃尔杂货店依然是人来人往,生意极好。露比跟皮埃尔打了个招呼,直奔种子区。
唔……整整一个货架的种子包,夏季种子真是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她依次看去,有各种蔬菜、水果,还有花卉。
另外,其中好几包的纸袋上都标注着:可多次收获。这些大约是像草莓一样,会一批批不断开花、结果的农作物。
她拿起一包小麦、一包啤酒花、一包西红柿。蓝莓不错,拿两包。随后又拿上一包辣椒、一包甜瓜、一包虞美人。
早上锄了十五行的地,因此目前可以种下150颗种子。每包种子基本都是二十枚,价格由低到高排列,小麦只需要10金,虞美人种子却要80一包。
算算够种一次了,露比也没有再多买,她打算收获后看看利润再说。
付了285金,她回到农场,逐个种下。无法多次收获的,被集中种在了一处,方便日后更换。她又多开了一行地,刚好160个空位,买来的种子完美地消耗一空。
拿着水壶缓缓走过田间,忙碌的夏季第一天,农活总算结束。
时间已经接近两点。她肚子空空,正想吃点东西,但总觉得忘了什么。旁边罗宾还在“咚咚”地敲着钉子,露比将目光凝在远处,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拍拍脑袋,忘记“小可爱”们了。
打开鸡舍的小门,小鸡们——或许可以叫中鸡,慢悠悠地从洞口踱步出来,悠哉游哉地在草丛中分散开,时而在地上啄一啄。
这样算是玛尼说的,“每天保持愉快的心情”了吧?
鸡在不慌不忙地觅食,摸摸肚子,她也饿了。
烤了个土豆,快速吃了午饭,露比回忆中午买种子时看到的委托:卡洛琳需要一把甜豌豆花。
刚好没什么事,不如去森林里碰碰运气。
许久没去煤矿森林,林间鸟鸣啁啾,回音空灵。热烈的阳光被叶片过滤,只留下疏淡的光影。走在湿润清爽的空气中,让人精神一振。
她没走多久,就在路边遇到一簇花朵。微风吹过,如同在叶片上停驻着许多将飞未飞的淡紫色蝴蝶。
甜豌豆的花瓣柔嫩,轻微的磕碰就会留下痕迹。她小心地摘下一把,向树林深处继续走。
又走出几十米,远远看到一棵橡树上缠着翠绿的藤蔓,密密匝匝的叶片间,有几串紫色的果实。摘下一颗,酸酸甜甜,是成熟了的山葡萄。
她摘了满满一篮,继续找豌豆花。在河边湿润的土地摘了一把蕨菜,挑了几颗熟透的桑葚当小零食,露比终于摘到了两束花儿。
一束拿去完成委托,另一束送给艾利欧特作为装饰好了。像他这样整日写作的人,未必有时间在森林中散步。
将采来的蕨菜顺手送给格斯,露比打听道:“格斯老板,卡洛琳是谁?”
格斯乐了:“卡洛琳,不就是皮埃尔的妻子吗,你肯定见过她。”他摸摸所剩无几的头发,感叹道:“露比真是一天也不闲着啊,又在忙委托?”
露比点头:“需要什么尽管贴公告板。”
拿着格斯塞给她的一根炸鸡肉条,她边走边吃,香喷喷。问过了皮埃尔,她来到厨房后的一扇门前。
门开了,看到露比手中的花束,卡洛琳太太温柔地笑道:“露比来了,谢谢你的花。”说着数出二百金交给露比,邀请她喝一杯茶。
露比没有推辞,静静坐在房间里等待。
这是一间玻璃花房,房间内,花木安排得错落有致,中央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水池,清澈的水流从竹管内潺潺流出。
那潭池水,水不断地注入,却没有溢出,想来是在水池底部安装有水循环的装置。
阳光在水面闪烁,整个花房看上去晶莹剔透。郁郁葱葱的植物和清幽的水流声,让这里成为一个充满生机的小天地。
卡洛琳太太泡好了绿茶,递给露比。
“来尝尝,我自己种的茶苗。”
两人对坐,静静品尝着碧绿的茶汤。绿茶入口有些苦涩,但很快从舌尖泛起一丝甜,逐渐扩散开来,真是奇妙的体验。
回甘渐渐散去,露比再抿一口茶水,同样的过程再次出现,最后留下清冽的回味。
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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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喝完了一小杯,说道:“有趣,让人很放松。”
卡洛琳太太那双绿眼睛往日总是含着一丝忧郁,听了露比的话,它们弯成了一个微笑。
“在这里喝一杯绿茶,是我每天的小仪式,也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不是妻子,也不是母亲,只是我自己。这间花房,就像是我的庇护所。”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得有些不知所谓了。没想到会对你说出这些话,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交谈呢。”
露比想了想,说道:“我能够理解。独自一人,或者身处家庭,都有找不到自我的时候。”
卡洛琳又笑了。她笑起来温柔极了,如同春风拂面。“所以露比是要在人群中找么?跟我恰恰相反。”
将一枚精致的银色钥匙放在露比手心,卡洛琳说道:“既然如此,我的花房也欢迎你来休息。”她眨眨眼睛:“不要告诉别人哦。”
告别了卡洛琳,露比捧着另一束豌豆花,来到沙滩上的小屋。
现在大约是下午四点,艾利欧特应该还没去吃晚饭。露比心不在焉地琢磨着,敲响了房门。
很快有人开了门。
“这不是露比大人嘛,快请进吧。”艾利欧特优雅地单手向内,将她迎进来。
艾利欧特取了瓷杯,给她倒了杯晾凉了的红茶,兑上蜂蜜,放进半片薄荷叶。他单手插在口袋,含笑看向她:“这么热的天,造访寒舍,有何贵干啊?”
露比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杯甜甜的红茶。虽然刚在卡洛琳那里喝了东西,但一路走过来,又出了些汗。艾利欧特这家伙未免也太会享受,凉冰冰的蜂蜜红茶好喝极了。
呼出一口气,露比擦掉额头上的细汗,将手中的豌豆花束递给他:“给,做委托顺便采的,这花夏天才有呢。”
对方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没等露比细看,就恢复成柔和的笑意:“谢谢,我会好好插起来的,刚好能感受一下夏日气息了。”
艾利欧特伸手接过花束。他的肤色不深,中指和食指都有笔茧。手很大,与他高大的身形正相匹配——
等等,他的动作是不是有些犹豫,甚至能让自己看清手指上的茧……
露比收回手,狐疑地打量对方的神色。
艾利欧特挑眉:“怎么,礼物要收回?”
露比思考着,红色的眼珠向右微微转动,又倏地盯住他:“你不喜欢豌豆花?”
看了她一会儿,艾利欧特叹口气,绿眼睛依然在微笑着:“还是瞒不过火眼金睛的露比大人啊。”
露比的猜想得到验证,却更加困惑了。她看着手里的豌豆花,又闻了闻。淡紫色的花朵,花形优美,展翅欲飞一般。花香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只有青草般柔和的气味。
似乎看出了露比的疑问,艾利欧特开口解释道:“它有些……像蝴蝶。”
……这倒是说得通了。蝴蝶尽管远看非常美丽,但近看还是有着昆虫的很多特征,不喜欢的大有人在。
“好吧。”露比翻了翻手头的东西,拿给艾利欧特两串山葡萄:“给你换成这个。”
接过葡萄,艾利欧特眼里满是柔软的笑意:“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