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少愈差点没被江策拍出一口血。
他咳了两声,捏着江策的袖子把手从肩膀上提溜下去。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咦,恶心。”
他揉着自己发疼的肩,抱怨道:“麻烦您下手轻点行不行,我骨头都尽快散了。”
江策:“你未免也太柔弱了些,都跟你说了让你平常没事多动动。”
“江二郎!”郑少愈提高了几分声量,叉着腰,“这谁随随便便谁能跟你比啊,我那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打五禽戏呢,我家老头子都没我勤快。”
江策道:“还有,从此之后,你也不许再唤她闺名了。”
郑少愈疑惑:“为什么?大家不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吗?”
“正因是朋友!”江策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所以才更应该要避嫌,都是要谈婚论嫁的,若是传出去该有闲话了。”
“可是……”
江策没理他,继续道:“就连萧怀亭这个亲哥哥都尚且要避嫌,何况你我。你若是真当她是朋友,就该多为她考虑考虑。”
郑少愈有些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不过江策既然这样说,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他一直记着刚才那一脚,不停地数落。
江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盯着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雀的开始走神。
倏然间腿上被踹了一下。
江策回神看着他:“说也就说了,你还动上手是几个意思?”
郑少愈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眨了眨眼,朝着薛婵的方向努嘴。
“你瞧,薛姑娘,那呢。”
江策侧身,在人群里扫过,一眼就看见了薛婵。
隔着人群,才送完李雾的薛婵还在原地。
初桃戳了戳云生,指着人群中的两个人。
她指着其中一个略高些的小声道:“那不是江二公子吗?”
声音不大,可是薛婵还是听见了。
薛婵偏头看去,江策一身浅金交领衣,丹色半臂团花罗袍。今日没有束冠,戴着青黑的软脚幞帽,添了几丝书卷气。
可是站在人群里,还是十分打眼。
他抱臂朝她看来,隔着人群,两人遥遥相视。
薛婵轻皱眉,收回目光,还是隔着人群朝他颔首一礼。
江策忽然间笑起来,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杨柳上的叽叽喳喳的鸟啼声也悦耳了几分。
可他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咦?”郑少愈疑惑道:“程家大郎去年调任了同州,她来这儿做什么呢?”
江策笑着笑着就僵了一下,转念一想发觉不大对劲。
是啊,薛婵无兄弟姐妹,薛家除了贵妃以及程家,在上京并无亲友。
他又没有参加春闱,那她是来看谁,替谁送考?
江策偏头看身旁正东张西望的的郑少愈,目光逐渐沉凝。
该不会......
可是,她和郑少愈又不熟。
那是为什么呢?
不过短短几瞬,他心中思绪早已从几丝摇动,随即开裂,蜿蜒而去。
一瞬间山崩土裂,碎成一地尖锐的石子,飞溅出来,扎在心头。
江策淡了笑意,长睫轻颤。
是谁,能值得薛婵如此主动出门?
他很在意,非常在意。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郑少愈背后起了一阵冷战,感觉毛毛的,转头见江策正看着自己。
他漆黑的眼睛里一片静默,一会儿笑得一脸荡漾,一会儿脸色黑如锅底。
郑少愈心想,这人怕不是撞邪了?
江策长眉紧眉,啧了一声,自语道:“奇怪,太奇怪了。”
郑少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在说什么?”
江策认真看着他,丢下一句:“我去找她问清楚。”
“什么?”
他转身就走,只留郑少愈一头雾水,茫然站在原地。
“啊?”
这好好的人怎么疯了?
江策本想往薛婵那边走,他大步流星地拨开人群,可是薛婵也已经被人群隔开,与他越隔越远。
隔着人群,薛婵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江策愈发心烦意躁起来。
该死的,好在意。
他一甩袖,往回走去,翻身上马。
郑少愈:“去哪?”
“回家”
郑少愈也连忙上马追上去,见江策脸色不好。
他骑着马走在他身边,轻声道:“说不准是个误会呢?薛姑娘好歹也是个闺阁小姐,读书识礼,你们又有婚约在身,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究竟在意什么啊?”
他在意的是什么?
江策忍下气,牵着缰绳小心避开街上的人。
“贡院人那样多,她也不想着是否可能有风言风语被有心人利用。”
“不会吧?”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郑少愈还是觉得他在瞎扯。
过了昌平街,两人分别,各自回家。
江策一路走一路琢磨让人打听的事......
二月二十是她的生日,要不要送些什么呢?
他就这样想着,路过郑檀外头的那条道,正见她们在晒书画。
才至颐安堂,和齐老太太说完话出来,方有希就带着江遥在游廊下踢毽子。
江策犹豫了一会儿,走到游廊下。
“方大妹妹。”
毽子被踢得高高的。正要落下来时,方有希长裙一旋,随着铜片相撞出“啪”的清脆声,毽子稳稳落入手心。
“你二月二十,是要进宫的吧。”
她笑着看他:“我二月二十确实要进宫陪公主。”
其实方有希早就看见他了,先开了口:“江二哥可是要我让我替你进宫送礼?”
江策直接道:“谁说我要给她送礼了?”
方有希笑意越深,也没有戳破他,只是道:“江二哥若是不尽快想好,我可就进宫了。到时候你若想送,就只能由侯府的名义送到贵妃娘娘的手里。”
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轻轻的狭促。
“你真的,不送吗?”
她这样问,江策有些不自在。
“我也……也没这样说……”
方有希没有催促,只是抬头看着廊檐下开着的木香花,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和风日暖,木香花开满了整廊。
春日廊下,风动香浓。
江策抬头看花,不自觉地摩挲着腰上系着的宫绦。
乳白的花朵一簇一簇,缀在细细的枝条上,垂下来,在春光里轻轻晃。
晃啊晃,晃啊晃……
日头一点点从枝叶间坠下去,落下满地灿金,又被青年沉稳的脚步踏碎。
郑檀正在院子里,整理晒好的书画。
江籍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去和她说笑。
郑檀没搭理他,转了个身:“你瞧瞧这些少了什么没有。”
江籍垂首,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着。不过片刻,他就核清楚了。
其他都在,只是,少了一样。
江籍:“这书房里的书画都收回来?没有在外头的吗?”
郑檀摇头:“没有啊,都在。”
他又问:“这两日有谁来过吗?”
郑檀想了想:“好像二郎来过”
江籍目光微沉,他就知道。
郑檀见他不知道想什么:“收拾收拾吃饭吧。”
江籍低头对郑檀笑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
江策平日多在殿司府,每隔几日回回来。
他垂眸算了算,正好,今日该回来了。
江籍走过石板桥,绕过小池塘瞧见江策的院子。
远远就闻到了花香,再往前走一些就见那截粉白的墙,攀满了大半的蔷薇花。
硕大交错的芭蕉叶探墙而出,浓绿衬得那满墙花似锦如霞。
四周并不似颐安堂与呈芳馆热闹,人很少,只有负责起居的几个小厮。
江籍走上石阶,才到门口就听见了剑啸声。
他轻步进门。
是又玉在院子里练剑。
他好像又长高了,像春柳般迅速抽条。手腕翻转,挽出利落又漂亮的剑花。
江籍的目光落在石桌的长刀上,心一动,脚尖轻踢起,迅速挥刀前去。
又玉感受到身后冷意,下意识转身提剑一挡,破开挥来的刀。
长刀飞掷入地,陷入地面几寸,剑尖直指江籍喉管。
江籍却只是温温笑着:“三郎”
又玉看清来人迅速将长剑一踢,向后翻身,稳稳落地。
“大哥?”
江籍原地覆手而立,和他说笑:“剑法倒是精进了,和二郎交过手吗?”
又玉收剑,闷闷道:“打不过他。”
江籍长眉一挑,笑道:“来日方长,我等你打过他的那一天。”
又玉腼腆中带着些尴尬:“江大哥是来找二郎的吗?”
“嗯,我来找他算账。”
江籍站起来,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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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遍小院。
江籍才进门就瞧见了芭蕉树下搭着的木制的架子,挂着许多零碎的小玩意儿。
五色绒球、架边系着用细长线绑着的孔雀翎、青红鲤鱼的风幡,石桌上还放着个藤编空心球,只是无一例外都沾满了雪白的毛。
喜团正懒懒趴在架子上晒着黄昏的光,见有人来,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跳到了石桌上,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晃荡。
江籍抱起走到身边的喜团,摸了摸它的下巴,喜团眯起眼跳到他肩膀上。
他托着喜团慢慢走。
南墙下星星点点开着花。
那是初春的时候,江策不知那里弄来的一把花籽,洒在南墙根下。如今已经长出了一片盈盈绿意,开着白紫小花。
左手边是个白灰的方形石缸,几场春雨后爬了层浅浅的苔色。缸内水色清澈,几尾小小的红鱼轻摆鱼尾,游在青绿水草中。
“这些都是他自己捣鼓的吧。”
“嗯。”
江籍捏了把鱼食,撒入水面,水草与湖石中的红鱼纷纷靠近水面。
肩上的喜团兴奋起来,尾巴扫得欢快。
江籍伸手慢慢抚过喜团的尾巴:“他还是老样子,净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才结束操练,放下长枪准备散值的江策突然打了个喷嚏。
江策小声道:“多半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地里地方说我呢。”
他收拾交接清楚,骑着马回家去。
哒哒的马蹄踩着最后一缕斜阳时,江策已经到了院门。
他先仔细查看画架上的蔷薇花,掐了几朵刚败的花,才满意地进门。
又玉坐在廊下编给江遥玩的花篮,只是他编得有些费劲,正抓了抓头发。
江策伸手取过,捋顺编错的柳枝,丢给他:“要这样编才好看。”
又玉轻轻接住,他抬眼时人已经跨上书房的石阶了。
“那个,江大哥.....”
“我知道”
声音散漫轻快,毫不在意。
江策点起灯,屋内亮起来,满墙的刀枪弓箭泛着银白的光。
他背后的摇椅上,青年抱着猫,喜团已经舒服得打起了呼噜。
“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江策歪在椅上,翻开一本诗集,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想的那样咯。”
江籍从摇椅上下来,喜团也跳下来,走到江策脚边打了个滚。
他走到江策身后,取下一把短刀。制作精巧流畅,玉质刀柄,浓漆刀鞘镶着松石水晶。
“说吧,我的画呢?”
“送人了”
江策抱起喜团,拿着诗集躺在摇椅上。
江籍手中的银刀出鞘,他转头,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那是真迹,我找了两年。”
“我知道啊”江策勾出一抹粲然的笑,显得整张脸愈发明丽,“所以特意挑了那幅画。”
江籍:“.......”
“所以你就这样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自己顺走了?”
江策想了想,摇摇头,神色认真。
“那倒没有,我还是犹豫了一下的。”
嗯,只有一下。
拿走的时候还是非常干脆的。
江籍深深呼吸,笑容温雅:“我是你的库房吗?你想拿走就拿走?”
“这话该我说吧。”江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你这些年从我这顺走了多少好东西,要我一件件给你掰扯掰扯吗?”
江籍咳了咳,若无其事,“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少胡说。”
“......”
江策白了他一眼,拿书盖在脸上。
“行了,赶紧走吧,檀姐姐还等着你回去吃饭。”
“哦,走了。”江籍将手收进广袖,几点荧荧闪光随着他的动作也暗在衣袖下。
江策伸了个懒腰,解开束袖,随手甩在了身后空空的刀架上。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灯盏静静亮着。
喜团打了个圈,在江策身上踩来踩去。
“我不在家,又玉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吃饱喝足没?”
“想我没?”
喜团被他架着胳膊举起来,发出几声不满的叫声。
江策不作理会,只长臂一捞,将它塞进怀里。
喜团翻了个身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偎着睡去,响起呼噜声。
它喵喵了几声,好像做了个梦。
檐下一声轻雷,雨声淅淅沥沥,几尾红鱼游得轻快,湿漉漉的石阶上点点落红。
小窗外一夜芭蕉细雨,轻断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