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绮站在蓝璟辞办公室门口,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透过磨砂玻璃,她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个正在伏案工作的身影。今天是他们约定讨论案子的日子,但她提前一小时到达,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周律师?"一位路过的助教好奇地看着她,"找蓝教授吗?她这会儿应该有空。"
周牧绮轻咳一声,挺直腰背:"谢谢。"
她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接着是抽屉拉开、药片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周牧绮的手顿住了。透过门缝,她看到蓝璟辞正揉着太阳穴,办公室里空调出风口呼呼吹着冷风。
周牧绮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走廊。
下午三点整,周牧绮再次出现在509办公室门前,这次她果断地敲了门。蓝璟辞开门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办公室里的温度似乎调高了些,但蓝璟辞在针织衫外还是加了件薄外套。
"准时如法庭开庭。"蓝璟辞微笑着让开位置,"我煮了茶。"
周牧绮将公文包放在访客椅上,目光扫过办公桌——那里放着一盒止痛药和半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她不动声色地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尝尝这个,对头痛有帮助。"
蓝璟辞挑眉接过,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薄荷和生姜的清香飘散开来。她啜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比咖啡管用多了。"
两人开始讨论案件细节,周牧绮却注意到蓝璟辞时不时地轻抚手臂——办公室的空调确实太冷了。当蓝璟辞转身去书架上取资料时,周牧绮看到她后颈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临走前,周牧绮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平时都在办公室待到几点?"
"看情况。"蓝璟辞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批改论文时经常到很晚。"
周牧绮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当晚七点,一个快递员敲响了509办公室的门。
"蓝教授?您的快递。"
蓝璟辞疑惑地接过盒子——她没有网购的习惯。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浅灰色,触感如云朵般轻盈。披肩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周牧绮熟悉的笔迹:《预防哮喘发作小贴士》,列出了十条建议,从"避免突然的温度变化"到"适量饮用温热的蜂蜜水",最后一条是"记得按时吃饭"。
蓝璟辞将披肩轻轻贴在脸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翻开抽屉,取出之前周牧绮送姜茶时留下的便签,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披肩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周牧绮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第二天上午,周牧绮正在法庭上为一个被拖欠赔偿金的工人家庭辩护。她穿着深蓝色西装,言辞犀利却不失温度,将保险公司的推诿之词一一击破。
"我的当事人等待这笔赔偿金已经三年,三年间他失去了工作,妻子因病无法得到及时治疗..."周牧绮的声音在法庭上回荡,少见的情绪波动让陪审团纷纷前倾身体。
就在她做最后陈述时,余光瞥见旁听席最后一排有个熟悉的身影。蓝璟辞穿着一身素雅的米色套装,珍珠耳钉在法庭灯光下若隐若现。她什么时候来的?周牧绮的思绪被打乱了半秒,但很快调整回来,甚至发挥得比平时更加出色。
休庭后,周牧绮匆忙穿过人群,却已不见蓝璟辞的身影。她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她们之间还没有交换过私人号码。
傍晚,周牧绮回到律所,前台叫住她:"周律师,有您的包裹。"
盒子里是那本她找了很久的《金融欺诈案例精析》,扉页上有一行清秀的字迹:"今天在法庭上看到不一样的周律师,很耀眼。——璟辞"
周牧绮用手指轻抚那两个字"璟辞",仿佛能透过纸面触碰到写下它们的手指。她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便签:明晚七点,学校附近的"竹"日料店,庆祝你今天胜诉?
没有留联系方式,显然蓝璟辞确信她会去。周牧绮将便签放进钱包夹层,忽然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非工作性质的约会——如果这能称为约会的话。
"竹"日料店隐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昏黄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周牧绮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她今天没穿正装,而是一件深绿色丝质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连一贯盘起的长发也松散地垂在肩上。
蓝璟辞准时出现,穿着淡紫色连衣裙,发间一支白玉簪,比平日上课时更加柔美。她看到周牧绮的装扮时,眼睛微微睁大:"差点没认出你。"
"下班了。"周牧绮简短地解释,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蓝璟辞落座时,周牧绮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那只熟悉的玉镯,肩上披着那件灰色羊绒披肩——她的披肩。这个认知让周牧绮的喉咙突然发紧。
"案子赢了?"蓝璟辞问道,手指轻抚菜单边缘。
"嗯,保险公司同意全额赔付。"周牧绮给蓝璟辞倒了杯大麦茶,"没想到你会来旁听。"
蓝璟辞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泓清泉:"想看看法庭上的周律师是什么样子。"她停顿一下,"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更...有人情味。"蓝璟辞抿了一口茶,"课堂上我讲理论,法庭上你实践正义。"
这句话让周牧绮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点了清酒,蓝璟辞则要了梅子茶。当刺身拼盘上来时,蓝璟辞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择做律师?"
周牧绮夹起一片鲷鱼:"大学时看到邻居阿姨被家暴却求助无门,决定学法律帮她。"她难得地谈起往事,"后来虽然没能救她,但帮其他类似处境的人成了习惯。"
蓝璟辞的目光柔和下来:"所以你专攻婚姻家事法。"
"你呢?为什么是金融?"
"最初只是数学好。"蓝璟辞轻笑,"后来发现金融市场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她转动着酒杯,"我在哥大读博时,导师说我太理想主义,不适合华尔街。"
"所以他们才想用千万年薪挖你?"周牧绮脱口而出,随即后悔——她不该表现出对蓝璟辞过去如此了解。
但蓝璟辞只是微笑:"你调查过我。"这不是个问句。
"职业习惯。"周牧绮低头吃了一口芥末章鱼,辣得眼眶发红。
蓝璟辞递过一杯水:"高盛的工作会让我窒息。"她轻声说,"就像...穿着不合身的华服。"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亲密起来。周牧绮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放松,讲述着法学院时的糗事,而蓝璟辞则分享了她在华尔街实习时如何用数学模型赌赢了上司。清酒让周牧绮的脸颊微微发热,而蓝璟辞在听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披肩上摩挲——那件周牧绮送的披肩。
离开餐厅时,夜风微凉。蓝璟辞将披肩裹紧,周牧绮则站在上风口,为她挡住大部分冷风。
"谢谢晚餐。"蓝璟辞在路灯下停下脚步,"还有..."她轻触披肩,"所有的一切。"
周牧绮想说些什么,但蓝璟辞已经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下周见。"她钻进车里,却在车窗降下的瞬间补充道,"我的手机号发到你邮箱了。"
出租车远去后,周牧绮仍站在原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确定是因为清酒还是别的什么。回家的路上,她查看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蓝璟辞的邮件,正文只有一串数字,标题是"下次可以直接打电话"。
周牧绮将那个号码存入通讯录,在姓名栏犹豫良久,最终输入"J.C."——璟辞的首字母。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真的拨打这个号码,但知道它存在的事实,已经让这个夜晚变得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