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茉莉香》 第1章 惊鸿一瞥 香槟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外滩十八号鎏金宴会厅内此起彼伏。周牧绮倚着雕花立柱,指尖轻轻摩挲着威士忌杯壁,琥珀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光晕。作为本次金融峰会的特邀法律顾问,她早已习惯在这样的场合保持若即若离的姿态——既参与其中,又随时准备抽身。 "周律师,关于跨境并购那个案子..."一位券商高管端着酒杯靠近,周牧绮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三言两语便将专业问题剖析得清晰明了。她说话时习惯微微抬颌,过肩的黑发在脑后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深灰色定制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交谈间,宴会厅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周牧绮的目光越过交谈对象的肩膀,捕捉到一抹烟青色的身影。 那是一位身着真丝长裙的女子,裙摆如水墨般在行走间流淌。她抬手接过侍者递来的薄荷茶时,腕间铂金腕表折射的冷光与发间羊脂玉簪的温润相映成趣。周牧绮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认得这张脸,蓝璟辞,南大金融系最年轻的教授,那本《数字经济时代的资产配置新论》的作者。 "下面有请蓝璟辞教授为我们解读当前货币政策对资本市场的影响。"主持人的声音将周牧绮的思绪拉回。 蓝璟辞缓步走上讲台,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当她开口时,整个宴会厅安静下来。那嗓音清泠如山泉,却带着丝绸般的温柔,将晦涩的经济学术语转化为令人着迷的解析。 周牧绮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人群最外围。职业习惯让她善于捕捉细节——蓝璟辞在阐述某个复杂模型时微微蹙起的眉头,指尖在讲台上无意识的轻叩,还有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在句子间短暂的呼吸停顿。 "...因此在这种结构性压力下,市场流动性..."蓝璟辞的声音忽然轻了几分,她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继续讲下去。周牧绮敏锐地注意到她放下茶杯时,左手几不可察地按了下胸口。 演讲结束后,掌声雷动。周牧绮看着蓝璟辞向众人微微颔首,然后婉拒了几位上前攀谈的银行家,独自朝露台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周牧绮借口透气也来到露台。秋夜的风带着黄浦江的湿气拂面而来,她一眼就看见那个倚在栏杆边的身影——蓝璟辞背对着宴会厅,肩膀微微起伏,手中攥着一条丝质手帕。 "需要帮忙吗?"周牧绮走近两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蓝璟辞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嘴角仍挂着得体的微笑。"谢谢,我只是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她的声音比台上时轻软许多,带着一丝周牧绮熟悉的、哮喘患者特有的气息音。 周牧绮没有多问,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保温杯,旋开盖子递过去。"温水,干净的杯子。" 蓝璟辞明显怔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她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周牧绮的手背,那一瞬的触碰让周牧绮喉头发紧。 "你随身带温水?"蓝璟辞小口啜饮后,气息似乎平稳了些。 "职业习惯。"周牧绮接过空杯,嘴角微扬,"法庭上经常需要长时间发言。" 蓝璟辞轻笑出声,那笑声像一串风铃在夜色中荡漾。"周牧绮律师,久仰大名。没想到你比传闻中更..."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更体贴。" 周牧绮挑眉:"你认识我?" "《知识产权法实务》的合著者,去年那起跨国专利案的主辩律师。"蓝璟辞将手帕折好,"我拜读过你的几篇论文。" 夜风忽然转急,蓝璟辞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周牧绮正欲脱下西装外套,宴会厅内却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宣布下一环节即将开始。 "我该回去了。"蓝璟辞直起身,将手帕塞进周牧绮手中,"替我保管一下?"不等回答,她已翩然离去,只留下一缕茉莉香氛萦绕在周牧绮鼻尖。 周牧绮展开手帕,素白的丝缎角落绣着一朵小小的茉莉花。她将手帕轻轻贴近鼻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她再度睁眼时,远处蓝璟辞的身影正消失在鎏金大门后,裙摆如烟云般拂过波斯地毯。 今早整理案卷时,某个知识产权案里关于"惊鸿一瞥"的释义忽然浮现在周牧绮脑海。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丝帕,听见自己胸口传来一声清晰的、钢笔帽滚落般的轻响。 第2章 刻意制造的偶遇 周牧绮将车停在南**学楼前时,距离蓝璟辞的《量化投资策略》开课还有四十分钟。她对着后视镜最后整理了一下羊绒围巾,确保驼色与藏青西装的搭配无可挑剔。三天前那方绣着茉莉的丝帕,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西装内袋里。 "周律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法学院副院长陈教授刚好路过,惊讶地看着这位很少出现在校园里的知名校友。 "来查些金融法相关资料。"周牧绮自然地回答,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工牌,"金融系是在经管楼对吧?" "203教室,不过现在应该还在上课——" "没关系,我先去图书馆。"周牧绮微笑颔首,等陈教授走远后,脚步却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经管楼203教室已经坐了近半学生。周牧绮选择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将黑色公文包放在相邻座位上。她取出一本《金融衍生品法律实务》,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教室内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中,"蓝教授"三个字出现的频率高得惊人。 "听说今天蓝教授要讲Black-Scholes模型推导..." "上周她穿那件墨绿色旗袍简直绝了..." "我室友修她的课,说作业批改细到连标点都圈出来..." 周牧绮不自觉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她想起三天前露台上蓝璟辞微凉的指尖,和那句"比传闻中更体贴"的评价。作为胜诉率高达92%的资深律师,她很少对任何事情感到不确定,但此刻掌心却微微发潮。 教室忽然安静下来。 蓝璟辞走进教室的姿态像一首视觉诗。月白色提花连衣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珍珠耳坠在窗边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她没有立即走上讲台,而是在第一排停下,俯身查看一位学生摊开的笔记本,长发从肩头滑落时,嘴角勾起一个鼓励的微笑。 周牧绮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今天我们继续讨论期权定价模型。"蓝璟辞的声音比峰会上更加清透,仿佛专门为教学调整过音色。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Black-Scholes"时,腕间的玉镯与黑板边缘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牧绮发现自己完全被吸引住了——不是作为法律人对金融知识的兴趣,而是被蓝璟辞拆解复杂概念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所俘获。当蓝璟辞用股票价格的随机游走比喻人生选择时,她甚至忘记做笔记,只是怔怔地看着讲台上那个将数学公式讲得如抒情诗般动人的身影。 "...因此,这个模型告诉我们,不确定性本身也是有价值的。"蓝璟辞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下一个优美的曲线,转身时忽然轻咳了两声。周牧绮注意到她无意识地用左手按了按太阳穴,但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 两小时的课程接近尾声时,周牧绮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上除了开头几行正经笔记外,全是无意识写下的"蓝"字和茉莉花的简笔画。她赶紧合上本子,却发现讲台上的蓝璟辞正望向最后一排,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解答学生提问。 下课铃响起,学生们蜂拥而上围住讲台。周牧绮收拾东西的动作刻意放慢,余光却一直关注着蓝璟辞的方向。二十分钟后,当最后一个学生也离开教室,蓝璟辞的肩膀终于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她单手撑住讲台,另一只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 周牧绮的心猛地揪紧了。她看着蓝璟辞吞下药片,闭眼揉按太阳穴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助理曾说过的话:"周律师,您关心人的方式就像在法庭上递交证据——精确但不动声色。" 五分钟后,当确定教室内只剩下蓝璟辞一人,周牧绮悄悄退到走廊,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茶饮店。二十分钟后,一个外卖小哥将热姜茶送到203教室门口。 "蓝教授?有位周女士给您订的姜茶。" 蓝璟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接过纸袋,取出里面陶瓷杯压着的便签纸。周牧绮躲在走廊转角,看着蓝璟辞的指尖抚过那张便签——上面是她用万宝龙钢笔写下的"建议减少板书时间",字迹力透纸背却在句末画了朵小小的茉莉。 蓝璟辞忽然抬头望向门口,周牧绮迅速后退一步,却听见一声轻笑:"周律师,你的钢笔字很有特点。" 周牧绮僵在原地,耳根瞬间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走出来,却听到教室内传来手机铃声。 "好的,我马上过去。"蓝璟辞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晰,紧接着是收拾东西的声响。 周牧绮快步走向楼梯间,在蓝璟辞出来前离开了教学楼。回到车上,她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她拿出那方丝帕,轻轻贴在鼻尖,茉莉的淡香混合着一丝中药的气息——那是蓝璟辞的味道。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明日庭审准备清单。周牧绮回复完邮件,在日历上将下周三下午标红,然后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缓解偏头痛的有效方法"。 夕阳透过车窗洒在那本《金融衍生品法律实务》上,书页间夹着的课程表显示,蓝璟辞的下次公开课在五天后。周牧绮启动车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忽然理解了Black-Scholes模型的核心——不确定性确实有其价值,尤其是当这种不确定性与一抹烟青色的身影有关时。 第3章 香水与钢笔 周牧绮第三次踏入南大经管楼203教室时,已经能够准确预测前排哪个位置的学生会最先举手提问。她轻轻将公文包放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座位,从里面取出一个保温杯——这次是她自己煮的姜茶,装在精致的陶瓷杯里。 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周牧绮瞥了眼公文包侧袋里多备的一把折叠伞,又看了看讲台上正在调试投影仪的蓝璟辞。今天的蓝教授穿着一袭黛蓝色真丝旗袍,发间一支白玉簪,耳垂上的珍珠在灰暗天色中依然莹润。 "今天我们讨论套利定价理论。"蓝璟辞的声音像一缕清泉注入沉闷的教室。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公式时,周牧绮注意到她今天换了一款香水——不再是茉莉的清香,而是带着一丝温暖的琥珀调。 课程过半,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让几个学生惊跳起来,蓝璟辞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投影仪亮度调高,继续讲解着β系数的测算方法。但周牧绮敏锐地发现,每当雷声响起,蓝璟辞的指尖就会在讲台上轻微地颤动。 下课铃响起时,雨势更大了。学生们挤在走廊上抱怨天气,有几个冒雨冲了出去。周牧绮慢条斯理地整理笔记,余光却一直锁定在讲台方向。蓝璟辞送走最后一位提问的学生后,走到窗边望着瓢泼大雨,轻轻叹了口气。 "蓝教授。"周牧绮走到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没带伞?" 蓝璟辞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周律师,又是你。"她的目光落在周牧绮手中的保温杯上,"今天不送姜茶了?" 周牧绮耳根一热,将保温杯递过去:"改良版,加了蜂蜜。" 蓝璟辞接过杯子,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周牧绮的手背。她小啜一口,眼睛微微眯起:"比外卖的好喝。"窗外的闪电照亮她半边脸庞,珍珠耳坠在光线中闪烁如星。 "我正好要去行政楼。"周牧绮从公文包里取出两把伞,"可以送你一程。" 蓝璟辞的目光在两把伞上停留片刻,唇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周律师总是准备充分。" 两人并肩站在教学楼门口。周牧绮撑开那把更大的黑伞,犹豫片刻后微微倾身:"雨太大,一把伞可能更..." "当然。"蓝璟辞自然地靠近一步,茉莉混着琥珀的香气瞬间包围了周牧绮。她们的肩膀几乎相贴,周牧绮能感觉到蓝璟辞呼吸时胸腔的轻微起伏。 雨水在她们周围形成一道水帘。周牧绮刻意放慢脚步,将伞面明显地向蓝璟辞那边倾斜。水珠从伞骨滑落,打湿了她的右肩。 "你用的什么香水?"蓝璟辞突然问道。 周牧绮一怔:"雪松和广藿香,很淡的一款。" "很适合你。"蓝璟辞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冷冽中带着温暖。" 周牧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闻到了蓝璟辞发丝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奇怪的是,尽管天气潮湿,蓝璟辞的呼吸却比在室内时平稳许多。 "雨天对我的哮喘反而好些。"像是读懂了周牧绮的疑惑,蓝璟辞轻声解释,"空气中的粉尘被雨水带走了。" 转过一个拐角,风突然变大。蓝璟辞被吹得一个踉跄,周牧绮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隔着真丝旗袍,她能感受到蓝璟辞肌肤的温度。两人同时僵住,又同时假装若无其事地分开。 "你每周三都来听我的课。"蓝璟辞突然说,这不是个问题。 周牧绮的伞微微晃动:"金融衍生品与我的专业领域有关联。" "是吗?"蓝璟辞轻笑,"那为什么你笔记本上画的都是茉莉花?" 周牧绮差点踩进一个水坑。她转头看向蓝璟辞,后者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上周你离开后,我检查了最后一排的座位。"蓝璟辞解释道,"纯属好奇,想知道大名鼎鼎的周律师会记什么笔记。" "这算是侵犯他人**,教授。"周牧绮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尽管她的心脏正疯狂撞击胸腔。 "而匿名送姜茶算是骚扰吗,律师?"蓝璟辞反问,眼中却盛满笑意。 两人对视一秒,同时笑了起来。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屏障,仿佛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到达行政楼门廊下,蓝璟辞将保温杯还给周牧绮:"谢谢你的伞,还有姜茶。"她的发梢和旗袍肩部有些湿了,珍珠耳坠上挂着细小的水珠。 "你的办公室在几楼?"周牧绮突然问,"我有个金融法的案子想请教你。" 蓝璟辞眨了眨眼:"五楼,509。周四下午我都在。" "明天?" "明天我要去医院复查。"蓝璟辞的语气轻松,却让周牧绮心头一紧,"例行检查而已。" 周牧绮点点头,从西装内袋取出那方绣着茉莉的丝帕:"物归原主。" 蓝璟辞接过手帕,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周牧绮的掌心:"你知道,下次可以直接坐第一排。"她转身走进行政楼,又回头补充道,"我周三下午三点到五点都在509,如果你真的对金融法感兴趣的话。" 周牧绮站在雨中,看着蓝璟辞的身影消失在大楼深处。她低头闻了闻手中保温杯口残留的香气——茉莉与琥珀,温暖而神秘,就像蓝璟辞本人。 回到车上,周牧绮发现自己的右肩已经完全湿透。她打开手机日历,将明天下午的所有行程标黄,然后在备忘录上写下"医院复查?",又添了一行"雪松香水快用完了,记得补货"。 雨势渐小,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水洼上。周牧绮启动车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忽然很期待明天的到来——不是因为那个价值三亿的并购案,而是因为周五意味着距离下周三只有五天。 第4章 特别的邀约 周牧绮将案件材料第三次摊开在办公桌上时,助理小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窗外的晨光透过律所落地窗洒在密密麻麻的财务数据上,那些数字在周牧绮眼中连成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 "所以,这家生物科技公司涉嫌虚增研发投入?"小林揉着眼睛问道。 "不仅如此。"周牧绮用钢笔圈出一组数据,"他们通过关联交易转移资产,制造虚假现金流。但难点在于证明这些金融操作是故意欺诈而非经营失误。"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南大官网蓝璟辞的主页照片。照片中的蓝璟辞穿着浅灰色西装,正在某个国际论坛上发言,眼神锐利得与课堂上温柔的样子判若两人。研究方向一栏写着"金融欺诈识别与资本市场定价效率"。 "帮我联系南大金融系的蓝璟辞教授。"周牧绮合上案卷,"就说周牧绮律师有金融学术造假案件请教,问她今天下午是否有空喝杯咖啡。" 小林的眉毛几乎飞入发际线:"那位据说拒绝了高盛千万年薪的蓝教授?您认识她?" 周牧绮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算是吧。" 两小时后,手机振动。蓝璟辞的回复简短得近乎冷淡:"下午三点,南大东门''墨韵咖啡馆''。" 周牧绮立刻翻开日程表,将一个并购案会议推迟。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哮喘患者适合的咖啡",又补充搜索了"茉莉花茶品牌推荐"。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一个罕见的、带着期待的笑容。 墨韵咖啡馆隐藏在梧桐树荫下,装修是简约的中式风格。周牧绮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个靠窗但不在风口的位置。她向服务员点了两杯饮品:一杯低咖啡因的拿铁,一杯特级茉莉花茶,还特意确认了茶中不含柑橘类成分——她记得某篇论文提到柑橘可能诱发哮喘。 当蓝璟辞推门而入时,周牧绮的钢笔正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茉莉花瓣。今天的蓝教授穿着烟灰色针织衫和白色直筒裤,头发松松地挽起,比课堂上少了几分正式,却多了几分柔和。她环顾咖啡馆,目光落在周牧绮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周牧绮今天没穿西装,而是一件深蓝色羊绒衫,连一贯盘起的长发也松散地披在肩上。 "你很了解这家店。"蓝璟辞在周牧绮对面坐下,看着面前刚上的茉莉花茶,"也了解我的喜好。" 周牧绮将案件资料推过去:"学术造假案,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 蓝璟辞抿了一口茶,眼睛微微眯起,像只被顺毛的猫。她翻开文件,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周牧绮趁机观察她阅读时的样子——微蹙的眉头,偶尔轻咬下唇,还有翻页时纤细手腕上时隐时现的玉镯。 "这里。"蓝璟辞突然指着某页数据,"研发支出与专利产出周期明显不符。还有这部分关联交易..."她的指尖在纸上轻点,声音因兴奋而略微提高,"如果对比行业平均研发效率,差距更明显。" 周牧绮倾身向前,闻到蓝璟辞发丝间淡淡的檀香洗发水味道。她递过自己的分析笔记:"我的思路是抓住他们虚增研发人员薪酬这部分。" "不够。"蓝璟辞摇头,从包里取出钢笔,在周牧绮的笔记上快速写下几行公式,"应该从资本化研发支出的异常波动入手,这是学术造假最典型的财务特征。" 两人的手在纸面上偶尔相触,周牧绮发现蓝璟辞的钢笔和自己的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这种细微的默契让她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窗外的阳光逐渐西斜,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牧绮发现自己不止一次走神——当蓝璟辞激动地解释某个金融模型时,她眼中闪烁的光芒比任何法庭辩论都更吸引人。 "你的法律思维很特别。"蓝璟辞合上最后一本文件,"不像大多数律师那样只关注程序正义,而是直击经济实质。" "你的金融分析也是。"周牧绮轻轻旋转着咖啡杯,"能把复杂模型讲得连法律生都听得懂。" 蓝璟辞笑了,眼角泛起细小的纹路:"这就是你每周三来听课的原因?" "部分原因。"周牧绮坦然承认,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这个案子,你愿意继续协助我吗?作为专业顾问。" 蓝璟辞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窗外,阳光在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为什么找我?金融专家上海有很多。" 周牧绮沉默片刻,决定诚实:"因为我信任你的判断。"她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我喜欢听你讲解专业问题的方式。" 蓝璟辞转过头,目光直视周牧绮:"下周三下午三点,我办公室。带上完整的财务资料。"她站起身,将最后一口茶饮尽,"现在,送我回家吗,周律师?" 周牧绮的钢笔掉在了地上。 蓝璟辞住在校园附近的教授公寓,沿途种满了桂花树。九月的风裹挟着甜腻的香气,蓝璟辞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你喜欢桂花?"周牧绮注意到蓝璟辞深呼吸的样子。 "香气很治愈,但..."蓝璟辞突然打了个喷嚏,鼻尖微微发红,"我对花粉有些过敏。" 周牧绮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和一个小药盒:"氯雷他定,不会嗜睡的那种。" 蓝璟辞接过药片,眼中满是惊讶:"你随身带抗过敏药?" "职业习惯。"周牧绮别过脸去,"各种可能情况都准备一下。" 蓝璟辞轻笑出声,却没有拆穿这个明显的谎言。她服下药片,两人继续并肩而行。周牧绮刻意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为蓝璟辞挡住大部分花粉飘来的方向。 "就是这栋。"蓝璟辞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她晃了晃剩下的药片,"这个。" 周牧绮点点头,目光扫过楼前盛开的桂花树和门禁系统。她后退一步:"周三见。" "周牧绮。"蓝璟辞突然叫住她,"你喝醉过吗?" "什么?" "你总是这么..."蓝璟辞做了个收紧的手势,"克制。我好奇如果你喝醉了会是什么样子。" 周牧绮挑眉:"酒精会影响判断力。" "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蓝璟辞转身走向大门,又回头道,"下次带瓶红酒来讨论案子吧。" 周牧绮站在原地,看着蓝璟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案件资料,蓝璟辞的笔迹与她的交错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回律所的路上,她在一家药店前停下,买了三种不同品牌的抗过敏药,又绕道去了酒类专卖店。 当晚,周牧绮的助理收到一封邮件:"请收集近五年金融学术造假案例,周三前整理好。另:查一下蓝璟辞教授发表的所有论文。" 小林回复完邮件,对隔壁同事悄声说:"猜猜谁在追那个传说中的高冷蓝教授?" 同事头也不抬:"全律所都知道,就周律师自己以为还是个秘密。" 周牧绮对此毫不知情。她正站在自家阳台上,望着南大方向隐约可见的红砖屋顶,手中捧着一杯茉莉花茶——和今天蓝璟辞喝的是同一品牌。 第5章 暗涌的情愫 周牧绮站在蓝璟辞办公室门口,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下。透过磨砂玻璃,她能隐约看到里面那个正在伏案工作的身影。今天是他们约定讨论案子的日子,但她提前一小时到达,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周律师?"一位路过的助教好奇地看着她,"找蓝教授吗?她这会儿应该有空。" 周牧绮轻咳一声,挺直腰背:"谢谢。" 她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接着是抽屉拉开、药片包装被撕开的声音。周牧绮的手顿住了。透过门缝,她看到蓝璟辞正揉着太阳穴,办公室里空调出风口呼呼吹着冷风。 周牧绮悄悄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走廊。 下午三点整,周牧绮再次出现在509办公室门前,这次她果断地敲了门。蓝璟辞开门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优雅,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办公室里的温度似乎调高了些,但蓝璟辞在针织衫外还是加了件薄外套。 "准时如法庭开庭。"蓝璟辞微笑着让开位置,"我煮了茶。" 周牧绮将公文包放在访客椅上,目光扫过办公桌——那里放着一盒止痛药和半杯已经凉了的咖啡。她不动声色地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尝尝这个,对头痛有帮助。" 蓝璟辞挑眉接过,打开盖子,一股混合着薄荷和生姜的清香飘散开来。她啜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比咖啡管用多了。" 两人开始讨论案件细节,周牧绮却注意到蓝璟辞时不时地轻抚手臂——办公室的空调确实太冷了。当蓝璟辞转身去书架上取资料时,周牧绮看到她后颈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讨论持续了两个小时。临走前,周牧绮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平时都在办公室待到几点?" "看情况。"蓝璟辞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批改论文时经常到很晚。" 周牧绮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当晚七点,一个快递员敲响了509办公室的门。 "蓝教授?您的快递。" 蓝璟辞疑惑地接过盒子——她没有网购的习惯。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羊绒披肩,浅灰色,触感如云朵般轻盈。披肩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周牧绮熟悉的笔迹:《预防哮喘发作小贴士》,列出了十条建议,从"避免突然的温度变化"到"适量饮用温热的蜂蜜水",最后一条是"记得按时吃饭"。 蓝璟辞将披肩轻轻贴在脸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翻开抽屉,取出之前周牧绮送姜茶时留下的便签,两张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披肩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周牧绮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第二天上午,周牧绮正在法庭上为一个被拖欠赔偿金的工人家庭辩护。她穿着深蓝色西装,言辞犀利却不失温度,将保险公司的推诿之词一一击破。 "我的当事人等待这笔赔偿金已经三年,三年间他失去了工作,妻子因病无法得到及时治疗..."周牧绮的声音在法庭上回荡,少见的情绪波动让陪审团纷纷前倾身体。 就在她做最后陈述时,余光瞥见旁听席最后一排有个熟悉的身影。蓝璟辞穿着一身素雅的米色套装,珍珠耳钉在法庭灯光下若隐若现。她什么时候来的?周牧绮的思绪被打乱了半秒,但很快调整回来,甚至发挥得比平时更加出色。 休庭后,周牧绮匆忙穿过人群,却已不见蓝璟辞的身影。她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她们之间还没有交换过私人号码。 傍晚,周牧绮回到律所,前台叫住她:"周律师,有您的包裹。" 盒子里是那本她找了很久的《金融欺诈案例精析》,扉页上有一行清秀的字迹:"今天在法庭上看到不一样的周律师,很耀眼。——璟辞" 周牧绮用手指轻抚那两个字"璟辞",仿佛能透过纸面触碰到写下它们的手指。她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便签:明晚七点,学校附近的"竹"日料店,庆祝你今天胜诉? 没有留联系方式,显然蓝璟辞确信她会去。周牧绮将便签放进钱包夹层,忽然意识到这是她们第一次非工作性质的约会——如果这能称为约会的话。 "竹"日料店隐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昏黄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周牧绮提前二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里的位置。她今天没穿正装,而是一件深绿色丝质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连一贯盘起的长发也松散地垂在肩上。 蓝璟辞准时出现,穿着淡紫色连衣裙,发间一支白玉簪,比平日上课时更加柔美。她看到周牧绮的装扮时,眼睛微微睁大:"差点没认出你。" "下班了。"周牧绮简短地解释,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蓝璟辞落座时,周牧绮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那只熟悉的玉镯,肩上披着那件灰色羊绒披肩——她的披肩。这个认知让周牧绮的喉咙突然发紧。 "案子赢了?"蓝璟辞问道,手指轻抚菜单边缘。 "嗯,保险公司同意全额赔付。"周牧绮给蓝璟辞倒了杯大麦茶,"没想到你会来旁听。" 蓝璟辞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两泓清泉:"想看看法庭上的周律师是什么样子。"她停顿一下,"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更...有人情味。"蓝璟辞抿了一口茶,"课堂上我讲理论,法庭上你实践正义。" 这句话让周牧绮胸口泛起一阵暖意。她点了清酒,蓝璟辞则要了梅子茶。当刺身拼盘上来时,蓝璟辞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择做律师?" 周牧绮夹起一片鲷鱼:"大学时看到邻居阿姨被家暴却求助无门,决定学法律帮她。"她难得地谈起往事,"后来虽然没能救她,但帮其他类似处境的人成了习惯。" 蓝璟辞的目光柔和下来:"所以你专攻婚姻家事法。" "你呢?为什么是金融?" "最初只是数学好。"蓝璟辞轻笑,"后来发现金融市场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她转动着酒杯,"我在哥大读博时,导师说我太理想主义,不适合华尔街。" "所以他们才想用千万年薪挖你?"周牧绮脱口而出,随即后悔——她不该表现出对蓝璟辞过去如此了解。 但蓝璟辞只是微笑:"你调查过我。"这不是个问句。 "职业习惯。"周牧绮低头吃了一口芥末章鱼,辣得眼眶发红。 蓝璟辞递过一杯水:"高盛的工作会让我窒息。"她轻声说,"就像...穿着不合身的华服。"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亲密起来。周牧绮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放松,讲述着法学院时的糗事,而蓝璟辞则分享了她在华尔街实习时如何用数学模型赌赢了上司。清酒让周牧绮的脸颊微微发热,而蓝璟辞在听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在披肩上摩挲——那件周牧绮送的披肩。 离开餐厅时,夜风微凉。蓝璟辞将披肩裹紧,周牧绮则站在上风口,为她挡住大部分冷风。 "谢谢晚餐。"蓝璟辞在路灯下停下脚步,"还有..."她轻触披肩,"所有的一切。" 周牧绮想说些什么,但蓝璟辞已经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下周见。"她钻进车里,却在车窗降下的瞬间补充道,"我的手机号发到你邮箱了。" 出租车远去后,周牧绮仍站在原地。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确定是因为清酒还是别的什么。回家的路上,她查看邮箱,果然有一封来自蓝璟辞的邮件,正文只有一串数字,标题是"下次可以直接打电话"。 周牧绮将那个号码存入通讯录,在姓名栏犹豫良久,最终输入"J.C."——璟辞的首字母。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真的拨打这个号码,但知道它存在的事实,已经让这个夜晚变得不同寻常。 第6章 心动的信号 周牧绮站在花店前,手指轻轻抚过一束白雪山玫瑰的花瓣。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花朵上,为纯白镀上一层金边。 "还是老样子吗,周律师?"花店老板娘笑着问,已经拿出包装纸。 "嗯,今天的花茎请剪短一些。"周牧绮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卡片,用钢笔写下"周三愉快",在署名"Z"的右下角,她画了一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爱心。这是第三束了,每周三早晨准时送到南大金融系509办公室,已经成为她雷打不动的习惯。 手机震动起来,助理小林发来消息:"周律师,十点客户会议,您在哪里?" 周牧绮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五,足够她绕道去南大再赶回律所。她接过包装精美的花束,闻了闻那淡雅的香气,与蓝璟辞身上的茉莉香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南大校园里,学生们匆匆赶向各个教学楼。周牧绮熟门熟路地来到经管楼,趁走廊无人时,将花束放在509办公室门口。她正欲离开,门突然开了。 "我就知道是你。"蓝璟辞站在那里,头发还微微湿着,似乎刚洗过脸。她今天穿着一件淡蓝色真丝衬衫,锁骨处一枚小巧的珍珠纽扣在晨光中闪烁。 周牧绮的手僵在半空,玫瑰花的香气突然变得浓烈起来:"你...今天这么早?" "有论文要赶。"蓝璟辞接过花束,指尖擦过周牧绮的手腕,"谢谢,第三束了。"她低头闻了闻,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雪山?" "猜的。"周牧绮说谎了。实际上,她曾注意到蓝璟辞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幅画是雪山风景。 蓝璟辞从花束中抽出那张卡片,目光在右下角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周牧绮不确定她是否发现了那个微小的爱心。 "十点有会议,我得——" "等等。"蓝璟辞转身回到办公室,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书,"《法律与金融的交叉研究》,里面有篇你可能会感兴趣的文章。" 周牧绮接过书,翻开扉页,上面是蓝璟辞清秀的字迹:"给Z,愿你在条文中看到诗意。——J"字迹的墨色还很新,似乎刚写下不久。 "我该去上课了。"蓝璟辞拿起讲台上的教案,却在门口停下,"对了,周五经济系有个讲座,关于金融监管中的法律漏洞,你要来吗?" 周牧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我会调整日程。" 蓝璟辞点点头,抱着花束和教案离开了。周牧绮站在原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茉莉香气,突然意识到——蓝璟辞也开始为她准备"可能喜欢"的东西了。 周五的讲座结束后,两人并肩走在南大的银杏大道上。秋日的夕阳将树叶染成金色,每一步都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刚才那个案例,如果适用新修订的证券法第56条..."周牧绮正说着,一片银杏叶落在蓝璟辞发间。她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住了。 蓝璟辞微微侧头,那片叶子顺势滑落。两人的手指在落叶中不经意相碰,又迅速分开。 "你最近很忙?"蓝璟辞问道,目光落在远处钟楼上。 "有个跨国并购案,时差关系经常半夜开会。"周牧绮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蓝璟辞突然停下脚步:"你失眠。" 这不是个问句。周牧绮惊讶地看向她,蓝璟辞只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下:"黑眼圈。从讲座开始你就一直在揉太阳穴。" "只是有点累。"周牧绮不想承认她已经连续三天几乎没睡了。 蓝璟辞没再追问,但当晚十一点,周牧绮的门铃响了。监控屏幕上,一个快递员拿着小包裹站在门口。 "周牧绮女士?特急配送。" 包裹里是一个精致的香薰蜡烛,标签上手写着"安神配方:薰衣草、洋甘菊、雪松"。没有署名,但周牧绮立刻知道是谁送的。她翻开附带的卡片,上面是蓝璟辞的字迹:"睡眠是大脑的整理时间,别让它加班。——J" 角落画了一朵小小的茉莉花。 周牧绮将蜡烛点燃,雪松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薰衣草弥漫开来。她给蓝璟辞发了第一条短信:"香薰收到了,谢谢。"犹豫片刻,又补上一个茉莉花的表情符号。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案子再重要也不值得牺牲健康。PS:雪松让我想起你。" 周牧绮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复。最终她只回了个"晚安",却捧着手机等到蓝璟辞也回复"晚安"后才放下。 第二天清晨,周牧绮发现自己六年来第一次睡过了头。床头的香薰已经燃尽,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她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今天下午有空吗?校园桂花开了。" 周牧绮看了看日程表,下午三点有个客户会议。她回复:"四点可以吗?" "四点,东区图书馆后的小路。那里的桂花最香。"蓝璟辞回复道,似乎早已料到她会答应。 周牧绮提前二十分钟到达约定地点,却发现蓝璟辞已经在那里了。她坐在一棵老桂花树下的长椅上,膝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发间别着一支白玉簪,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来早了。"周牧绮走到她面前。 蓝璟辞合上书:"你也是。"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闻到了吗?今年的桂花开得特别好。" 周牧绮坐下,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显得生疏,又不会太近令人不适。桂花甜腻的香气环绕着他们,偶尔有花瓣随风飘落。 "我带了抗过敏药。"周牧绮从口袋里取出药盒。 蓝璟辞笑了:"我今天吃过药了。"她顿了顿,"其实是想给你看这个。"她从包里拿出一本旧书,《诗经》的线装本,翻到《郑风·野有蔓草》那一页,"''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周牧绮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接过书,指尖不小心碰到蓝璟辞的手指,两人都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触碰。 "我父亲是古典文学教授。"蓝璟辞轻声说,"小时候他常念这首诗给我听。" 周牧绮注视着书页上蓝璟辞用铅笔做的细小批注,那是她学生时代的字迹,比现在更加稚嫩。她想说些什么,但话语哽在喉咙里。阳光、桂花香、蓝璟辞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眩晕。 "蓝璟辞,我——"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周牧绮皱眉看了一眼屏幕——是律所的紧急来电。 "我得接一下。"她歉意地站起身,走到几步外。 电话那头,小林的声音焦急万分:"周律师,德国那边突然要求提前交割,文件出了大问题!" 周牧绮回头看了一眼长椅上的蓝璟辞,后者正低头翻看书页,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我半小时后到。"她挂断电话,走回长椅旁,"抱歉,有紧急情况..." "去吧。"蓝璟辞合上书,"案子重要。" 周牧绮犹豫了一下:"谢谢你的《诗经》。"她停顿片刻,鼓起勇气补充道,"''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也是我的心愿。" 蓝璟辞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她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去吧,别让客户等。" 周牧绮转身离开,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走到拐角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蓝璟辞仍坐在那里,手中捧着那本《诗经》,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又同时移开。 当晚处理完危机,周牧绮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书桌上放着蓝璟辞给她的那本《法律与金融的交叉研究》,她随手翻开,发现第78页夹着一张便签:"如果你今晚又失眠,试试第102页的案例,枯燥到足以催眠。" 周牧绮轻笑出声,翻到指定页面,却发现那是一篇关于法律人在高压下的心理健康研究。文中有几行被蓝璟辞用铅笔轻轻划出:"长期睡眠剥夺将导致判断力下降23%...律师群体中有68%存在慢性失眠..." 便签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下次失眠,可以打电话给我。J" 周牧绮将便签贴近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温暖悸动。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与办公室窗前的蓝璟辞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 第7章 亲密接触 周牧绮正在法庭上交叉质询一位专家证人,手机在西装内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她面不改色地继续提问,手指却悄悄按下了拒接键。 "根据您的分析,这份财务报表中第三季度的研发支出异常波动..."她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证人。 手机再次震动。周牧绮微微蹙眉——小林知道她出庭时从不接电话。休庭间隙,她快步走出法庭,掏出手机查看:两个未接来电,都来自蓝璟辞。 周牧绮的心跳漏了一拍。蓝璟辞从未在工作时间给她打过电话。她立刻回拨,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璟辞?你怎么了?"周牧绮不自觉地用了名字而非姓氏,这是第一次。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通过话筒传来,夹杂着艰难的喘息。"抱歉...打扰你...我只是..."蓝璟辞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哮喘...急性…" 周牧绮的血液瞬间凝固。"你在家?"她一边问一边已经向法庭书记员打手势,示意下午的庭审延期。 "嗯...感冒引发...找不..."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然后是蓝璟辞痛苦的吸气声。 "我二十分钟到。"周牧绮挂断电话,冲出法院大楼,拦下一辆出租车,"南大教授公寓,最快速度!" 车窗外景色飞掠,周牧绮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她想起上周五秋夜漫步时,蓝璟辞确实有些鼻音,但她只当是花粉过敏...如果早知道会发展成这样... 出租车刚停稳,周牧绮就甩下钞票冲了出去。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红砖小楼,在蓝璟辞的门前停下,用力敲门:"璟辞!是我!" 没有回应。 周牧绮试了试门把手——锁着的。她退后两步,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门框上方——果然有个备用钥匙盒。蓝璟辞曾随口提过她总是忘记带钥匙。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闷热的空气和浓重的中药味。客厅里一片昏暗,茶几上散落着药盒、水杯和用过的纸巾。周牧绮快步走向卧室,推开门—— 蓝璟辞蜷缩在床上,脸色潮红,长发凌乱地散在枕上。她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真丝睡袍,被子踢到了一边,胸口剧烈起伏着。听到声音,她勉强睁开眼,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 "周...律师..."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周牧绮立刻坐到床边,手掌贴上蓝璟辞的额头——烫得吓人。床头柜上散落着几种感冒药,但没有哮喘专用药物。 "你的吸入器呢?"周牧绮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蓝璟辞虚弱地指了指床头柜抽屉。周牧绮拉开抽屉,在一堆护肤品中找到了万托林吸入器。她迅速摇匀,递给蓝璟辞:"深呼吸。" 蓝璟辞颤抖的手指握住吸入器,吸了两下,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周牧绮扶她坐起来,轻轻拍打她的背部,感受到单薄睡衣下凸起的脊椎骨。 "多久了?" "昨...晚开始..."蓝璟辞喘息着说,"以为...只是感冒..." 周牧绮翻看床头的药盒——都是普通感冒药,没有消炎的。"我去买药,你需要抗生素。"她站起身,却被蓝璟辞抓住了手腕。 "别...走..."蓝璟辞的眼睛因高烧而湿润发亮,"我怕...喘不上气..." 那只抓住她的手滚烫而无力,却让周牧绮无法挣脱。她坐回床边:"好,我不走。"拿出手机快速给附近的药店下单,加了急送费。 接下来的半小时,周牧绮用湿毛巾为蓝璟辞擦拭脸和脖子,换上干净的枕套,倒了温水强迫她小口啜饮。蓝璟辞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任由摆布,只是每次周牧绮试图起身,她的手指就会微微收紧。 "我去给你煮点粥。"周牧绮轻声说,终于成功挣脱,但保证道,"就在厨房,不走远。" 蓝璟辞的厨房整洁得几乎不像经常使用的样子。周牧绮打开冰箱——几瓶矿泉水、半盒牛奶、一盒看起来放了好几天的外卖。她叹了口气,从自己刚才匆忙带来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保温袋——里面是她原本准备的晚餐食材。 药很快送到,周牧绮监督蓝璟辞服下抗生素和退烧药,然后回到厨房。她熟练地切姜片、洗米、炖汤,动作利落得像是在法庭上陈述论点一样有条不紊。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精英律师的厨艺是在大学照顾生病的母亲时练就的。 两小时后,周牧绮端着一碗姜汤和鸡蓉粥回到卧室。蓝璟辞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但脸颊仍然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能坐起来吗?"周牧绮轻声问。 蓝璟辞虚弱地点点头,在周牧绮的帮助下靠在床头。她小口喝着姜汤,眼睛因为辛辣而微微眯起:"好喝..." "慢点。"周牧绮用勺子舀起粥,吹凉了才递过去,"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蓝璟辞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孩子:"昨天...早上?" 周牧绮抿紧嘴唇,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粥。蓝璟辞乖乖地吃完,然后突然说:"你做饭的样子...很好看。" "你偷看?"周牧绮挑眉。 "厨房...对着卧室门..."蓝璟辞的声音越来越轻,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你解开了领带...卷起袖子..." 周牧绮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脱了西装外套,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她正想说些什么,发现蓝璟辞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夜深了,周牧绮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就着台灯的光检查邮件。蓝璟辞偶尔会因咳嗽醒来,她就立刻放下电脑,扶她喝水、吃药。凌晨三点,蓝璟辞的高烧终于退了些,却开始说胡话。 "论文...截止日期..."她在梦中不安地翻动,"父亲...我不去华尔街..." 周牧绮轻轻握住她的手:"嘘,没事的..." 蓝璟辞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走..."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不知是清醒还是仍在梦中,"留下来..." "我在这里。"周牧绮柔声承诺,任由蓝璟辞将她的手拉到胸前抱住。隔着薄薄的睡衣,她能感受到蓝璟辞急促的心跳。 就这样,周牧绮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手被蓝璟辞牢牢攥着。黎明时分,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盹,醒来时发现蓝璟辞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明了许多。 "早。"蓝璟辞的声音仍然沙哑,但呼吸平稳了不少,"你...一直这样坐着?" 周牧绮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这才意识到她们的手还交握在一起。她轻轻抽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尴尬:"感觉好些了吗?" "嗯。"蓝璟辞的目光扫过周牧绮皱巴巴的衬衫和歪斜的领带,"谢谢你。" "我去做早餐。"周牧绮站起身,突然一阵眩晕——她已经24小时没合眼了。 蓝璟辞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轻微的咳嗽打断。等周牧绮端着蜂蜜柠檬水和全麦吐司回来时,她已经又睡着了。 接下来的两天,周牧绮只回律所取了必要文件,其余时间都在蓝璟辞的公寓里远程工作。她熬了各种汤和粥,监督蓝璟辞按时吃药,甚至帮她整理了书桌上一摞待批改的学生论文。 第三天早晨,周牧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房的床上——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书桌前移动到这里来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橙汁和一张便签:"我去学校交材料,中午回来。冰箱里有早餐。——J" 周牧绮揉揉眼睛,走到客厅,发现公寓已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厨房里飘来咖啡的香气,保温板上放着煎蛋和培根。她正困惑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 蓝璟辞走进门,手里捧着一小束白色满天星。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挽起,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 "你起来了。"她将花束插进花瓶,"感觉如何?" "这话应该我问你。"周牧绮皱眉,"你还没完全好,不该出门。" 蓝璟辞笑了笑,倒了两杯咖啡:"只是去办公室拿点东西。"她递给周牧绮一杯,"这两天...真的很感谢你。"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蓝璟辞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周牧绮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不施粉黛、家居打扮的蓝璟辞——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优雅的裙装,却美得让人心颤。 "你的厨艺...很让人意外。"蓝璟辞小口喝着咖啡。 周牧绮耸耸肩:"大学时照顾母亲学的。" 蓝璟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起身走向书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这个...送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青瓷书签,做工精细,釉色温润,上面描绘着山水图案。 "宋代影青瓷,家传的。"蓝璟辞轻声解释,"我父亲留给我的...想谢谢你。" 周牧绮小心地拿起书签,翻到背面,发现上面刻着两行小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诗经·卫风》..."周牧绮的声音有些哽咽。 蓝璟辞点点头,目光柔和:"你给我的远不止木桃。"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稠密起来。周牧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签边缘,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厚重的谢意。最终,她只是轻轻握住蓝璟辞的手:"我很高兴你没事。" 蓝璟辞回握住她的手,这一次,没有高烧,没有迷糊,是完全清醒的选择。阳光洒在她们交握的手上,青瓷书签在桌面上泛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第8章 危机与保护 周牧绮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会议室里,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刚说完最后一句话,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无形的威胁。 "我的当事人只是希望您明白,继续代理这个案子对您的职业生涯没有好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 周牧绮慢慢合上文件夹,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三天前,她接手了一起女企业家被长期骚扰的案件,对方是某知名投资集团的高管,势力遍布政商两界。 "告诉你的当事人,"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从不接受威胁,尤其是来自性骚扰惯犯的威胁。"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律师,您应该知道徐总在司法系统的人脉..." "滚出我的办公室。"周牧绮按下通话键,"小林,送客。" 等对方离开,周牧绮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她走到窗前深呼吸,黄浦江的夜色在脚下铺展,灯火如繁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蓝璟辞的名字跳了出来。 "明晚有空吗?我找到一篇关于举证责任倒置的论文,可能对你的案子有帮助。" 周牧绮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上次照顾生病的蓝璟辞后,她们的联系变得更加频繁,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见面。她正要回复,突然想起刚才的威胁——如果对方调查她,会不会也注意到蓝璟辞?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周牧绮罕见地犹豫了。最终她回复:"最近案子忙,可能没时间见面。论文可以发我邮箱。" 发完这条消息,她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第二天庭审,周牧绮发挥出色,但对方律师明显得到了内部消息,几次提前封堵她的论证路线。休庭时,书记员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小心,有人在调查你。" 周牧绮面不改色地将纸条塞进袖口,走出法庭时,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是昨天那个金丝眼镜。她握紧公文包,决定今晚加班重新梳理证据链。 回到律所已是华灯初上。周牧绮推开办公室门,惊讶地发现灯亮着——蓝璟辞坐在访客椅上,膝上摊开着案卷,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你怎么进来的?"周牧绮愣在门口。 蓝璟辞抬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你助理很贴心。"她举起咖啡杯,"黑咖啡,不加糖,加三分之一奶——我没记错吧?" "案子很复杂,我不想牵连你。"周牧绮没有接咖啡,声音比预想的还要生硬。 蓝璟辞站起身,走到周牧绮面前。她今天穿着深绿色真丝衬衫和黑色铅笔裤,发髻一丝不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气。"我查了你的案子,"她直接说道,"对方在三个省份有类似前科,但都被压下来了。" 周牧绮瞪大眼睛:"你怎么..." "我有学生在全国各地的司法系统工作。"蓝璟辞递过一个U盘,"这里面是五起未公开的类似投诉,模式高度一致。还有,"她嘴角勾起一个锋利的微笑,"徐志明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有些很有趣的发现。" 周牧绮接过U盘,指尖微微发抖。她认识的蓝璟辞是讲台上优雅从容的教授,是病中脆弱需要照顾的女子,而眼前这个眼神锐利、行动果决的人,让她既陌生又着迷。 "你不该冒险。"周牧绮最终说道,声音软了下来。 蓝璟辞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正好覆盖在那道月牙形的红痕上:"周牧绮,你教我的——正义需要实践。" 两人在办公室里熬到凌晨。蓝璟辞带来的证据确实关键——徐志明在过去五年里用相同手法骚扰过至少八位女性商业伙伴,且每次都会通过金钱和人脉摆平。更令人震惊的是,资金流向显示他定期向某位法官的海外账户汇款。 "这足够申请更换审判庭了。"周牧绮揉着酸痛的后颈,"但还需要更多证据链。" 蓝璟辞已经打开第三台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在交叉比对所有受害者的时间线和证词。"她的眼睛因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微微发红,但目光依然专注。 周牧绮泡了两杯咖啡,悄悄将蓝璟辞的那杯换成低咖啡因的。她看着蓝璟辞专注工作的侧脸,突然想起那枚青瓷书签上的诗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此刻的蓝璟辞,确实在以自己的方式回报那场病中的照顾。 清晨五点,他们终于整理出一份完整的证据链。周牧绮伸了个懒腰,转头发现蓝璟辞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小的阴影,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 周牧绮轻手轻脚地取下文件,取来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蓝璟辞肩上。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蓝璟辞突然咳嗽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璟辞?"周牧绮立刻蹲下身,发现蓝璟辞脸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药...包里..."蓝璟辞艰难地指了指沙发旁的公文包。 周牧绮翻出吸入器,帮助蓝璟辞用了药,又倒了温水给她。"你太累了,"她自责地说,"不该让你熬夜的。" 蓝璟辞的呼吸逐渐平稳,却仍有些虚弱:"值得。"她握住周牧绮的手,"这个案子...很重要。" 周牧绮想说什么,但蓝璟辞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接起电话,用专业而清晰的声音与对方讨论起某个金融模型,完全不像刚才还呼吸困难的样子。挂断后,她歉意地笑笑:"系里的急事,我得去一趟学校。" "我送你。" "不用,你准备今天的庭审。"蓝璟辞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我晚点把剩余的资料发给你。" 周牧绮想坚持,但蓝璟辞已经恢复了那种不容反驳的教授气场。临走前,她突然转身:"对了,徐志明有个情妇在静安区,这是地址。"她递过一张纸条,"也许有用。" 周牧绮接过纸条,目送蓝璟辞离开,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蓝璟辞,冷静、果断、充满谋略,与课堂上那个温文尔雅的教授判若两人。 接下来的一周,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凭借蓝璟辞提供的线索,周牧绮找到了愿意作证的前助理,并成功申请更换了审判庭。对方明显慌了阵脚,开始频繁联系要求和解。 周五下午,周牧绮走出法庭,阳光明媚得刺眼。她刚刚赢得了这场硬仗——徐志明当庭认罪,她的当事人获得了全额赔偿和公开道歉。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此起彼伏,但她只想着一个人。 她掏出手机,罕见地没有先联系律所,而是拨通了蓝璟辞的电话。 "赢了?"蓝璟辞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嗯。"周牧绮突然词穷了,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谢谢你。" "我在上课,晚上庆祝?"背景音里传来学生的嘈杂声。 "好,我来接你。"周牧绮挂断电话,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上扬着。她想起蓝璟辞熬夜后苍白的脸色,想起她递过U盘时坚定的眼神,想起那句"正义需要实践"。 回律所的路上,周牧绮在花店前停下。白雪山玫瑰依然娇艳,但她今天选了蓝紫色绣球花——蓝璟辞办公室窗帘的颜色。 小林在律所门口等她,脸上写满了好奇:"周律师,大家都在传有个神秘美女教授帮你打赢了这场官司?" 周牧绮接过同事递来的香槟,罕见地没有否认:"她确实...很特别。" 特别到让她开始思考,那些午夜的通话,那些默契的对视,那些无需言明的关怀,是否已经超越了友谊的界限。特别到胜诉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庆祝职业成就,而是想立刻见到她。 周牧绮看了看表——距离蓝璟辞下课还有三小时。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向小林:"帮我查一下,南大附近有没有好的红酒庄?" "为了那位''特别''的教授?"小林眨眨眼。 周牧绮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她想起蓝璟辞曾经说过的话:"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也许今晚,在红酒和星光的见证下,她终于能找到勇气,说出那句压抑已久的心意。 第9章 误会与冷战 周牧绮将车停在南大行政楼前,看了看手表——五点四十,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副驾驶座上放着一瓶2015年的波尔多红酒,还有一束新鲜的白雪山玫瑰。胜诉后的庆祝被蓝璟辞临时推迟了两天,今天终于能兑现了。 手机震动起来,小林发来消息:"周律师,林雯姐回国了,说要见你,很急的样子。" 周牧绮皱眉。林雯,她三年前的律所合伙人,也是她法学院的同学,去年去了纽约办公室。她们之间除了工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差一点就发展成什么,但最终止步于暧昧。 "告诉她我最近没空。"周牧绮回复道,抬头看见蓝璟辞从行政楼走出来,身边跟着几位同事。今天的蓝教授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裙,头发高高盘起,在夕阳下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边。 周牧绮正准备下车,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向蓝璟辞——林雯。她穿着醒目的红色连衣裙,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周牧绮的手指僵在了车门把手上。 林雯走到蓝璟辞面前,说了什么,然后亲昵地挽起蓝璟辞的手臂。即使隔着距离,周牧绮也能看到蓝璟辞脸上礼貌而困惑的微笑。林雯掏出手机,凑近蓝璟辞,两人一起看着屏幕——那一定是照片,而且很可能是... 周牧绮猛地推开车门。太迟了。林雯已经挥手离开,而蓝璟辞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某种周牧绮读不懂的情绪。当蓝璟辞转头看向她的方向时,周牧绮本能地举起手打招呼,但蓝璟辞只是微微点头,然后转身走回了行政楼。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林雯:"惊喜吗?刚跟你那位漂亮教授聊了会儿,她真可爱。" 周牧绮拨通林雯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你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叙叙旧,给她看了我们去年在圣诞派对上的合照。"林雯的笑声通过话筒传来,"怎么了,周大律师紧张了?" 那张照片——林雯几乎贴在她身上,而周牧绮因为喝多了香槟,眼神确实有些暧昧。 "我们只是同事。"周牧绮咬牙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现在声音发抖?"林雯顿了顿,"放心,我只告诉她我们是''特别好的朋友''。不过...可能碰了碰她的头发,说了句''原来周周喜欢这种类型''..." 周牧绮挂断电话,快步走向行政楼。509办公室门关着,她敲了三次,没有回应。正当她考虑是否要再敲时,隔壁办公室的助教探头出来:"蓝教授刚走,说有急事。" 急事?周牧绮摸出手机,给蓝璟辞发了条短信:"在楼下等你,庆祝晚餐?"发完后,她回到车上等待,不时看向行政楼出口。 半小时过去,没有回复。周牧绮再次发信息:"一切都好吗?"又过了二十分钟,天色已暗,她拨通蓝璟辞的电话,转入语音信箱。 最终,周牧绮独自开车回家,红酒和玫瑰放在副驾驶座上,显得格外刺眼。晚上十点,手机终于亮起,蓝璟辞的信息简短而正式:"抱歉,临时有学术会议需要准备。改天再约。" 周牧绮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蓝璟辞从不会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她说话,即使是她们刚认识时。她斟酌着回复:"好的,需要帮忙吗?"发出去后,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林雯是我前合伙人,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蓝璟辞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接下来的周三,周牧绮照例去听蓝璟辞的课,却发现最后一排已经坐满了学生。蓝璟辞讲课的声音依然清透悦耳,但目光扫过教室时,再也没有在周牧绮身上停留。下课后,周牧绮想上前搭话,却被一群提问的学生隔开。等她终于挤到讲台前,蓝璟辞已经收拾好东西:"抱歉,有个会议要参加。" 周牧绮递上准备好的咖啡——低咖啡因,加三分之一奶——蓝璟辞接过,道谢,但眼神飘向远处。那种刻意的礼貌比直接拒绝更让人心痛。 "璟辞,"周牧绮压低声音,"关于林雯..." "不必解释。"蓝璟辞微笑,笑意不及眼底,"我们只是朋友,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精准插入肋骨之间。周牧绮站在原地,看着蓝璟辞匆匆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另一杯咖啡渐渐变凉。 一周过去了,蓝璟辞的疏远越来越明显。短信回复简短而延迟,电话总是"在忙",周三的课她提前离开,周牧绮送的花被放在办公室公共区域而非她的桌上。最令人担忧的是,蓝璟辞的脸色越来越差,眼下有明显的青黑,咳嗽声时常从半掩的办公室门内传出。 周牧绮尝试过各种方式——送花,送蓝璟辞喜欢的茶,甚至在她办公室门口"偶遇"。但每次蓝璟辞都保持着完美的礼貌和距离,就像对待一个不太熟的同事。 周五晚上,周牧绮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着案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青瓷书签放在一旁,她不时用手指轻抚上面的山水图案。手机突然响起,她迅速抓起来——是小林。 "周律师,查到了。林雯姐这次回来是想挖您去纽约办公室,合伙人待遇。"小林顿了顿,"她还跟同事说...说您迟早会去,因为你们之间..." "够了。"周牧绮打断她,"帮我订一束花,明天送到蓝教授办公室。" "还是白雪山玫瑰?" 周牧绮想了想:"不,茉莉花,鲜切的那种。"如果蓝璟辞执意要推开她,至少让她知道为什么。 挂断电话,周牧绮打开抽屉,取出一叠便签纸——与之前送给蓝璟辞的同款。她写写停停,最终只留下一句:"希望你健康快乐。——Z" 在右下角,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比之前的都要明显。 与此同时,蓝璟辞的公寓里,一盏孤灯亮着。茶几上摊开着周牧绮这些周送来的所有便签,按照日期排列整齐。蓝璟辞穿着睡衣,头发松散地垂在肩上,手里拿着放大镜,一张一张仔细查看。 她停在其中一张上,用指尖轻轻描摹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爱心图案。然后是下一张,再下一张...每一张都有,藏在不同的角落,有时在字母的弯钩处,有时在句号的旁边。 蓝璟辞将便签贴在心口,闭上眼睛。茶几下的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的一本书——《诗经》,翻到《邶风·击鼓》那一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书页间夹着几朵干枯的白雪山玫瑰。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两个孤独的身影,在不同的灯光下,思念着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