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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抬头

作者:提灯渔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应池咬牙咽下喉间的一抹惊惶。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倒霉的,或许是大郎君今个兴致差,或许是他屡射不中随便找了个人撒气。


    放现代她大大小小是个腕,谁敢给她脸色瞧?谁敢……但总归,她现在不能跳起来抛头颅洒热血,只能一味地装憨。


    “婢子……不明白郎君的意思。”


    祁深终于撩袍落座,他又缓慢打量了一番座下伏地那诚惶诚恐的人,目光在其露出的一截白皙后颈处短暂游移。


    “不明白?”


    似笑非笑的回话,追根到底的语气,让应池一头雾水的同时又不禁指尖按紧了青砖地,而下一瞬却是一声没给她反应的冷令。


    “抬头。”


    应池硬着头皮,缓缓把头抬起来了,可万不敢直视。她的眼皮下垂着,目光只及对面人的腰间玉坠。


    这该死的主仆社会!


    素净的鹅蛋脸上其实并无媚色,利落的发髻也并无逾矩,几缕散发乖乖挂在两颊侧,也并不刻意。


    越是这般清丽干净,越是让祁深觉得她在想着法的以色侍人、狐媚惑主。


    虽然有诸多好奇,却也在本能地看不上她,厌恶她处徘徊。


    可此时此刻,祁深并不认为自己在以偏见看人、傲慢待人。


    “世子!”


    恰这时,一道自书房外的男声传来,打断了屋里微妙的氛围。


    “这粗茶还饮得惯?惭愧只备得清明前采摘的早春茶,以供世子尝鲜。改日定偷出家父的密云团赔罪!”


    来人言笑晏晏,大步走进书房。


    祁深端起茶盏小饮一口,细品后淡淡寒暄:“持简兄谦虚了,入口清寒,舌尖澄明,两颊回甘,这茶独一无二。”


    沈敛谦进房后,看见跪在地上的应池和斗方倒未觉惊讶,只是霎时收了笑意。


    “这是出了何事,可是你们两个冒犯了世子?”


    来之前自有人向他禀了一切,只是不知全尾,只道大略。


    世子?


    应池的脸色有些惨白,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足以让她知道,她刚刚都做了什么蠢事。


    她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扣着大腿,终于在问罪音落的那一瞬重新伏地。


    “是奴婢眼拙,冒犯了世子,请郎君恕罪,请……世子恕罪。”


    这一声声恕罪让旁边的斗方跪得更结实了,此刻斗方只希望自己能降低存在感,矛头千万万别对准他才好。


    沈敛谦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两人,回到祁深的面上时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在等他开口。


    那意思大概是:随世子意处置,别无二话。


    祁深放下茶盏,姿态放松地往椅背倚了倚,微挑了凤眸,闲闲地开口,将应池为难到底。


    “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不过是进门听这奴婢念叨了两句,饶有兴致,像是通点诗书般,想听她说个新鲜罢了。


    “可她偏生说自己不通呢。”


    沈敛谦闻言皱眉,不悦地询问应池:“你怎生回事?”


    “奴婢……的确不通诗书,只是郎君摘抄的《劝学》,奴婢恰巧会背,仅此而已。”


    “那就抬头,背来听听。”


    话一出,沈敛谦便诧异地看向说话者。祁深的眉宇中尽是不悦,并不像其本人所说的那般——饶有兴致。


    行,背给你听。


    应池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手指按紧地砖一瞬又松,跪起身来。


    肩膀下沉,后颈上提,贴着墙根站立,自五岁入舞蹈房直到现在,她已经习惯这种体态去适应任何舞台,回答任何问题,参加任何采访,以及面对任何闪光灯。


    即使是跪着,脊梁也是直直的。


    并非是刻意,实在是太习惯,习惯到倘若抬头让她奴颜婢膝般,她大概会——


    背不出来。


    “君子曰……”


    会的地方流利脱口,不会的地方敷衍过去,能磕磕巴巴地顺几个她会的片段节选,就已经很不错了。


    高中的知识在下考场的那一刻全都还给了老师,更何况她还是个艺考生。


    书房鸦雀无声,除了趴在地上的斗方,其他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应池。


    祁深的眉头渐渐皱起。


    那细白的脖颈修长而倔强,目光盯着一处不躲不闪,骨子里分明留着几分不肯折的傲气。


    看样子到底是跟着裴云廷做外宅妇的时候,养成了些为主的傲骨呢。


    可傲骨?这种东西本就不应出现在奴婢身上,外宅妇?更不配。


    “停了吧。”祁深松了松领口,莫名有些烦意。


    沈敛谦有成人之美的打探之意:“世子瞧着这婢子……”


    “无甚趣味。”祁深的眼睛都没再看面前人,说的话也不像是假话。


    沈敛谦于是了然。早就看见了斗方手中的《昭明文选》,他摆手示意。


    “书既取到了就且回去吧,七妹该等急了,莫要忘了告知她,改日我会亲自考校她的功课。”


    “是,郎君,婢子告退。”


    应池如蒙大赦,接过斗方递过来的书册,几乎是硬扯过来,起身退下了。


    沈敛谦在她补过大补丁的地方眼神停留几瞬,眸色讳莫如深。


    斗方也想逃离此地,正欲开口请求一下,就听见沈敛谦不满的声音传过来:“你还杵着作甚?”


    “是。”斗方一个激灵,也如蒙大赦般地忙退下了。


    果然坏事不能做,是会有报应的。


    应池攥着书角,快速且明确地沿着原路返回沈七娘的院子。


    青石小径四下无人,燥热拂过她干净但穷酸的裙角,风却透不到里面去,且腿已经和袴粘在一块,黏腻不堪。


    热与不热,难不难受,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只想尽快回到那个她觉得安全的地盘,在离开鲁公府之前再也不出来,再也不要热心助人。


    一只手掌从侧捂住了她的嘴,树后突然冒出一个人,炽热的胸膛紧紧贴上她的后背,把她搂抱在怀里。


    应池眸光一冷,未及思索,手腕便一翻,扣住那人腕骨,腰身一拧——


    “砰!”


    沈三郎沈敛谨便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却疼着也要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哎呦小女婢,你这下手也忒狠了些,疼死我了!”


    应池垂眸看他一眼,神色淡淡,不乏鄙夷厌恶之色。


    她不动声色地捡起书,小心翼翼地掸掸土,装听不见背后之人的叫嚷往前走去。


    应池刚到鲁公府时,出门换药的时候就被这纨绔堵过一次。


    他扯着她往人少的花园去,欲行不轨之事,她也是这般,干脆利落地将他撂倒在地。


    那时候应池以为自己完了,却不知这人骨子里其实是个怂货。她崴了脚走不快,他在后紧追不舍,扯了她的肩膀,还欲继续。


    后来是她急中生智,面露惊恐地往他背后叫了声“阿郎”。


    沈敛谨立即匍匐在地,仓皇跪着原地旋转后除了拼命求饶什么也不会了:“阿耶恕罪,儿子并非故意……”


    只要这人有怕的东西,那么就是好对付的。


    “喂小女婢……”沈敛谨从地上爬起来,又搭上应池的肩膀。


    应池冷冷停步,甩开他的手威胁着:“你还想再被摔一次吗?滚开!”


    “我可告诉你,奴仆打主人,可是要重刑的。”


    “那我们去阿郎那里分说分说?”


    沈敛谨耸耸肩:“我说笑呢。”


    他是真怕他父亲。


    应池微微福身,语气又无奈又平静:“三郎君若想玩闹,不如先去寻府里的部曲练练手,奴婢手重,怕再伤着您。”


    “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她知道他说的什么,自从第一次强迫未果,他就试图以理说服她委身于他。


    应池不明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你可以从你院里的婢女,选几个愿意的做你的通房,来解决你的需求,这样不是更好吗?肯定有愿意的人!”


    沈敛谨怪叫一声,然后道:“要是可以,我还用找你?沈家家规很严,弱冠后若未娶妻才可以有通房,我过了今年的生辰才十七。”


    “那二郎君怎么……”


    “他是我大伯的儿子,我大伯薨逝后,我阿耶管不了他,他才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如此狂悖。


    “我虽然不肖,但终究是我阿耶的嫡房次子,倘若我大兄出事,兴旺家族的重任少不了要落在我肩上。”


    见应池根本没听他说话,沈敛谨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说真的,就让我试一次,我已经十七了,我还没有碰过女人。”


    应池去够他举过头顶的书,根本够不到:“这根本不是可以试一下的事情!”


    “怎么不能?你不同。”


    沈敛谨双手欲撕,应池不敢再轻举妄动,烦问:“哪里不同?”


    “我对你,甚觉心契。可知为何隔着老远便瞧见你?你这般一步抵人两步的猖狂走法——


    “莫说咱府里,就是踏遍长安一百零八坊,也寻不出第二个这等跋扈的,你有意思极了!”


    “可我还是一定会叫嚷得所有人都知道。”应池冷了脸,“好了,还给我。”


    沈敛谨没动,却在下一瞬察觉应池神色疏离,后退了小半步,他反倒来了兴致:“你……”


    应池朝他身后行礼:“大郎君。”


    沈敛谨惊得一个哆嗦,脸色突变,应池跳起来在他失神的刹那,轻巧夺过,闪身便走。


    看来,还有一个沈敛谨怕的人。


    祁深从青梧院离开的时候,乐觉早已经把书房里见证经过的两个人威胁过了。


    “世子做事,一向有世子的道理,你说呢?”


    乐觉用匕首拍拍那仆从的肩膀,又拍拍脸和喉咙,“管好你的嘴,我不希望第二日听到有关世子的任何风言风语。”


    “是、是。”那仆从战战兢兢地应声称是,斗方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直接吓尿了裤子。【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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