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的青砖颜色暗沉,仿佛沁着百年冤血。云珊被搡入玄铁围栏,石阶下暗渠流过腐水的呜咽。墙上刑具的黑影在烛火中晃动,铁钩悬着剥下的人皮黏连碎肉。角落半死的女囚呢喃着“救我……”,不久气断魂消。
脚步声停在天字间门外,玄袍侍卫解开青铜锁链,声音冷硬如铁:“拖进去!”
云珊还有些精神恍惚,另一人倒提冷水泼醒她,水珠顺着蜡黄的额头流进眼睛,视线模糊中,她似乎瞥见上方铜墙暗阁中玄龙衣角一闪,冷水激醒神智。
“可认得此物?”锦匣在她面前啪地弹开,赫然是被血水浸透的龙纹素帕!
血水?药粉颜色褪去,云珊心底骤寒——林心璃竟在皇帝抢先用了人血浸帕,好逃避这私用物资的泼天死罪!冷汗浸透后背。
“奴婢不……不识此物。”她颤声道。
侍卫反手抽过一根带倒刺的马鞭,鞭梢蛇信般舔舐地面。
“嘴硬?”玄袍侍卫冷笑,阴影覆下,“帕子从你袖中抖出,十三个烧火丫头,而你昨夜也经手丽妃的炭筐!”
炭筐、药粉、金疮药、混入帕子的时机……这陷阱竟环环相扣!难道真就这么巧合?
鞭风已呼啸劈下,云珊猛地闭眼。
预料的剧痛未至,一道沉冷声音穿透牢狱:“慢着。”
龙涎香混着墨砚清气拂过鼻端。阴影里走出一人,玄色团龙常服在昏灯下流泻幽光,正是当朝天子谢风!
他扫过锦匣中的血帕,像掠过一块肮脏的抹布,“私绣龙纹是哪个奴才的手笔?”谢风垂眸审视蜷缩的云珊,墨玉般的瞳仁深不见底。
他忽然俯身,“抬起头来。”
窒息般的死寂。只听见诏狱阴风呜咽着卷过墙壁。
云珊指甲抠进石缝,血丝渗出关节。抬头,这双眼睛曾于龙辇前对视;可不抬头,就是抗旨不尊。
余光中她瞟见皇帝的目光落在她颈后的位置,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指甲几乎在潮湿石地上划出凹痕。她猛地仰首,蜡黄灰败的脸上,一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似淬寒星撞入深潭,无所畏惧地迎向那双俯视众生的眼睛!
谢风眼底掠过一丝涟漪,缓缓直起身。
“倒有几分硬骨头。”他转向侍卫,声音无波无澜:“带她去御药房。”
御药房,林心璃私赏涮洗坊宫人的三只药瓶一字排开。
御医白须颤抖,银针探入瓶口:“陛下,瓶口抹有千机散,遇血封喉。”
云珊心头震颤,林心璃竟敢在军用药膏里□□?
谢风眉峰不动:“哦?”
张德全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请太医检查这瓶药是否也有毒。”
御医持银针探入,“有,但是毒性不强。”
“啪嗒”一声轻响,一粒微小的蜡丸自云珊袖口滚落。
云珊忽然想起,方才在殿内挣扎时,林心璃贴身嬷嬷偷偷塞入她袖中,昨夜埋藏的泻草药粉,正是以此蜡丸封存。
云珊这下彻底确定林心璃认出了自己。
谢风的目光掠过蜡丸,落在她惊慌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牵。他忽然问:“林将军的军药案牒何在?”
一个时辰后,武威将军府呈上的军药案牒被展开于御前。标致小楷记载清晰:血竭粉出入,与丽妃“孕子方”入库时日天衣无缝。将军府库的批文印鉴赫然在案!一页轻飘飘的纸,千斤重锁铐上林氏满门的脖颈。
云珊跪在地上,脊背挺直,冷汗却湿透中衣。她布的局,林心璃布的局,都被天子的手轻描淡写扭转。
那枚混入泻草的蜡丸如烙铁滚烫,她埋的钩是借助龙纹帕揭发林心璃,如今钩住的分明是自己!
御座上的青年帝王指若拈花,翻覆间便可将她钉入更深的深渊。
小剧场
阿鲤:局中局中局,害怕。
谢玄明:怎么不是你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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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