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的夜晚,永远弥漫着浊气。劣质脂粉的甜腻和隔夜酒水的酸腐味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厢房里久久不散。
曲微澜赤着脚站在木凳上,纤细的脖颈间缠绕着白绫。
“装什么贞洁烈女!”门外传来龟奴醉醺醺的叫骂,“进了这地方,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不成?”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右脸颊上还残留着明显的红色掌印,是刚被老鸨赏的,就因为她不肯学习那些取悦男人的下作把戏。
三个月前,父亲被押赴刑场斩首,曲家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为妓。从曾经的太医院院判之女沦落为任人践踏的玩物,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用刀子剜她的心。
“爹,女儿来寻您了。”她踢开脚下的木凳。
窒息感瞬间袭来,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刻,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符合绑定条件]
[妇科圣手系统激活中......]
[灵魂绑定完成]
“砰!”
曲微澜重重摔倒在地,大口喘息着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这不是她熟悉的医院办公室,而是一间古香古色的闺房。
雕花的拔步床上挂着淡青色的纱帐,紫檀桌案上摆放着未完成的刺绣,一缕檀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
这一切都不对劲。
她明明才做完一场生子手术,孕妇胎位不正,幸好及时采用剖腹产,最终母女平安。
历时五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她走出产房拉开口罩,趴在办公室里沉沉睡去,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宿主您好。”那道机械音再度响起,“我是妇科圣手系统006号。”
曲微澜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您不必寻找。”那道声音继续说话,“由于原主怨念过深,我们选择了您来继承这句身体,希望您能完成身体主人的执念。”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常年消毒留下的粗糙痕迹,这不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
“什么意思?”曲微澜在心中问道,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许发颤。
“原主是太医院院判曲林之女,因未能救活萧贵妃腹中皇子,被判满门抄斩,原身被充入教坊司后不堪受辱,白绫自尽而亡。”系统平静地解释,“您的任务是在24小时内救活贵妃母子,免除曲家死罪。”
曲微澜深吸一口气,医生的本能让她立即抓住重点:“告诉我贵妃难产的具体情况。”
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她约莫十五六岁,圆圆的杏眼里盛满担忧:“小姐,您怎么午睡这么短就醒了?可是身子不适?”
曲微澜直接问道:“我爹现在在哪儿?”
丫鬟被她不同于以往的凌厉惊住,小心回话道:“回小姐的话,宫里方才来了人,说是贵妃娘娘要生了。老爷正在前厅与几位太医商量,准备即刻入宫为贵妃娘娘接生。”
“胎盘早剥。”系统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胎盘在胎儿娩出前就从子宫壁剥离,若不及时处理,会导致母子双亡。”
曲微澜瞳孔骤缩,顾不得多做解释,命令道:“快带我去见父亲!”,她赶忙跟着丫鬟往前院走去。
前厅里,父亲曲林正在与三位太医低声交谈,他穿着正式的太医官服,腰间悬挂着御赐的金针囊,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曲微澜如遭雷击,那张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慈祥面孔此刻清晰可见,这分明是她现代父亲的样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母亲因为生二胎时难产去世后,父亲没多久就郁郁而终,正是这份悲痛让她选择了妇产科医生的道路。
“爹!”曲微澜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里带着十几年未见的思念与痛楚。
曲林闻声转身,眉头紧锁,“微澜?你怎么......”
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时间倾诉,“贵妃不是普通难产!”曲微澜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袖,“是胎盘早剥!必须立刻剖腹取子!”
这句话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满厅哗然。
年过半百的陈太医第一个跳出来厉声呵斥:“荒谬!医书里从未记载此症!未出阁的女子岂可妄议产室之事!”
曲微澜顾不得解释,她知道让这些古人理解现代医学概念绝非易事,她二话不说,一把扯过丫鬟手中的绣绷,三两下扯断所有丝线,只留下一个空竹圈。
又从果盘里抓起一个熟透的桃子,用发间的银簪利落地切成两半。
“诸位请看。”她将桃核连带果肉纤维一起缓缓扯出,汁液顺着她莹白的手指滴落,“这就像正常胎盘的位置。”她的指尖点在绣绷中央,而后突然发力,将桃子硬生生掰开,果肉与果核分离处渗出大量汁液。
“贵妃的身体就如此桃,再耽搁下去,贵妃母子必死无疑!”她的声音有些急切,转向父亲时满是恳求,“父亲,让我跟您一起进宫吧!”
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演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曲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被决然取代。
他转向宫中来人:“请公公稍候,容下官准备些特殊器具。”
宫里的太监已经不耐烦地甩着拂尘,催促道:“曲院判,皇上已经发怒三次了!再耽搁下去,小心脑袋搬家!”
“走!”曲微澜一把抓起药箱,“父亲,路上我详细解释。”
马车在积雪的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曲微澜用绣绷和丝线向父亲演示胎盘剥离的原理,又详细说明了剖腹产的步骤。曲临渊神情从最初的惊诧逐渐变为凝重,他抚过女儿演示用的绣绷,眼神复杂。
“你说的这些......确有道理。”他眉头紧锁,“但剖腹取子自古十不存一,何况是在贵妃身上动刀......”
“我有九成把握。”曲微澜握紧父亲的手,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爹,信女儿这一次。”
马车突然急停,曲微澜险些摔倒。她掀开车帘,巍峨的宫门已在眼前,朱红的宫墙上覆盖着白雪,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白光。
刚踏入贵妃的宫殿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曲微澜浑身一颤,那是产妇临盆特有的痛呼,作为妇产科医生,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保皇子!朕只要皇子平安!”皇帝的怒吼从产阁内传出,伴随着瓷器破碎的脆响,“否则太医院全部陪葬!”
曲微澜心头一紧,在来的马车上,父亲已经详细讲述了萧贵妃在皇上心中的特殊地位。这位贵妃是皇上微服私访时偶遇的民间女子,入宫后便宠冠六宫,可如今看来,再受宠的女人在皇嗣面前,也不过随时是可舍弃的玩物。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曲微澜刚要上前,却被侍卫横刀阻拦:“女子不得入内!”
“这位大人”,曲林圆场道,“这是我家小女,自幼随我行医,颇通医术,让她进去,或许能保贵妃母子平安。”
侍卫犹豫片刻,这才侧身让开。
就在争执间,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检测到水银中毒反应]
[建议立即兑换无菌手术空间,消耗10点功德值]
[当前功德值:100/100]
水银?曲微澜有些不安,难怪血腥味中夹杂着一丝异常的气息。
“兑换!”她在心中默念。
贵妃躺在血泊中,面色惨白如纸,华丽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浸透,曲微澜迅速检查她的身体状况,腹部发硬,阴/道出血不止,典型的胎盘早剥和水银中毒!
“按住她!”她点燃烛火炙烤着刀刃,专注使她变得异常冷静,“我要剖腹取子!”
古代的医疗条件简陋得令人心慌,即使兑换了无菌环境,手中的刀刃也不如现代的手术刀锋利。
而剖腹取子并非简单的一刀划开,而是要一层层地小心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筋膜层,分离腹直肌,再切开腹膜层,并且还需要切开子宫。
古代医疗条件下也没有可吸收缝合线,只能用桑皮线简单缝合。
麻沸散的效果更是远不如现代麻醉剂,即使她动刀再轻,贵妃都要承受剧痛。
但曲微澜别无选择,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再次死去是否能重新复活,她绝不能重蹈覆辙,而且情况再差也不会比坐以待毙更糟糕。
给自己打了强心剂后,她将刀刃抵在贵妃隆起的腹部。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贵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鲜血喷涌而出,曲微澜不得不加快动作,她一层层分离组织,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当刀尖终于触及子宫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你这样会害死她的。”曲林的手拉住女儿的手腕,试图阻止她进一步动作。
曲微澜的手腕微微一顿,但刀尖仍稳稳地抵在贵妃的腹部,她能感受到薄薄的子宫肌层下,胎儿微弱的心跳。
“让开。”她头也不抬,无法顾及其他,“再耽搁下去只会母子俱亡。”
烛火摇曳中,刀刃精准地划开子宫壁,暗红的血水瞬间时涌出,混着羊水特有的腥气。
曲微澜迅速将手探入切口,指尖触到滑腻的胎盘边缘。
胎盘已经完全剥离了。
“纱布!”她厉声喝道。
一旁的医女慌忙递上煮沸过的棉布,曲微澜动作娴熟地清理着宫腔内的积血,她的手指在血水中摸索,终于触摸到胎儿小小的脚踝。
“准备接生。”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胎儿的腿,缓缓向外拉拽。
贵妃发出凄冷的惨叫,十指深深抠进床褥。
胎儿青紫的小身子完全分娩出时,曲微澜的心沉到谷底。
没有哭声。
她迅速清理胎儿口鼻中的羊水,拇指在胸骨处有节奏地按压。
“活过来......”她低声呢喃着,指尖还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突然,胎儿小小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随即爆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曲微澜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肩膀终于松懈半分,利落地结扎脐带,将婴儿交给候在一旁的嬷嬷。
“娘娘血崩了!”医女惊慌道。
曲微澜转头看向贵妃,大片的鲜血正从她子宫切口处汩汩涌出,在被褥中晕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曲微澜立刻将手再次探入宫腔,指尖在温热的子宫壁上快速摸索,寻找出血点。
“银针!桑皮线!快!”
她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子宫切口,每一针都精准地避开血管,桑皮线在血肉中穿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溅起的血珠,在她的面颊上滚落道道红痕。
“再坚持一下......”她对意识模糊的贵妃轻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就快好了......”
最后一针打完结,曲微澜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她看向贵妃苍白如纸的脸,呼吸虽然微弱但已趋于平稳,最危险的时刻总算过去了。
“贵妃有水银中毒的现象,需要慢慢调理。”她疲惫地交代侍女,“这几日只能服用米汤和......”
“砰!”
话音未落,产阁的门被猛地踹开。
皇帝带着满身戾气闯了进来,目光如刀般扫过满室狼藉。
“朕的皇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