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我在古代开女子医馆》 第1章 穿越的天崩开局 教坊司的夜晚,永远弥漫着浊气。劣质脂粉的甜腻和隔夜酒水的酸腐味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厢房里久久不散。 曲微澜赤着脚站在木凳上,纤细的脖颈间缠绕着白绫。 “装什么贞洁烈女!”门外传来龟奴醉醺醺的叫骂,“进了这地方,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不成?”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右脸颊上还残留着明显的红色掌印,是刚被老鸨赏的,就因为她不肯学习那些取悦男人的下作把戏。 三个月前,父亲被押赴刑场斩首,曲家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为妓。从曾经的太医院院判之女沦落为任人践踏的玩物,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用刀子剜她的心。 “爹,女儿来寻您了。”她踢开脚下的木凳。 窒息感瞬间袭来,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刻,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符合绑定条件] [妇科圣手系统激活中......] [灵魂绑定完成] “砰!” 曲微澜重重摔倒在地,大口喘息着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这不是她熟悉的医院办公室,而是一间古香古色的闺房。 雕花的拔步床上挂着淡青色的纱帐,紫檀桌案上摆放着未完成的刺绣,一缕檀香在香炉中袅袅升起。 这一切都不对劲。 她明明才做完一场生子手术,孕妇胎位不正,幸好及时采用剖腹产,最终母女平安。 历时五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她走出产房拉开口罩,趴在办公室里沉沉睡去,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宿主您好。”那道机械音再度响起,“我是妇科圣手系统006号。” 曲微澜下意识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您不必寻找。”那道声音继续说话,“由于原主怨念过深,我们选择了您来继承这句身体,希望您能完成身体主人的执念。”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没有常年消毒留下的粗糙痕迹,这不是她用了二十多年的身体。 “什么意思?”曲微澜在心中问道,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许发颤。 “原主是太医院院判曲林之女,因未能救活萧贵妃腹中皇子,被判满门抄斩,原身被充入教坊司后不堪受辱,白绫自尽而亡。”系统平静地解释,“您的任务是在24小时内救活贵妃母子,免除曲家死罪。” 曲微澜深吸一口气,医生的本能让她立即抓住重点:“告诉我贵妃难产的具体情况。” 窗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她约莫十五六岁,圆圆的杏眼里盛满担忧:“小姐,您怎么午睡这么短就醒了?可是身子不适?” 曲微澜直接问道:“我爹现在在哪儿?” 丫鬟被她不同于以往的凌厉惊住,小心回话道:“回小姐的话,宫里方才来了人,说是贵妃娘娘要生了。老爷正在前厅与几位太医商量,准备即刻入宫为贵妃娘娘接生。” “胎盘早剥。”系统的声音冷静而清晰,“胎盘在胎儿娩出前就从子宫壁剥离,若不及时处理,会导致母子双亡。” 曲微澜瞳孔骤缩,顾不得多做解释,命令道:“快带我去见父亲!”,她赶忙跟着丫鬟往前院走去。 前厅里,父亲曲林正在与三位太医低声交谈,他穿着正式的太医官服,腰间悬挂着御赐的金针囊,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当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时,曲微澜如遭雷击,那张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慈祥面孔此刻清晰可见,这分明是她现代父亲的样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母亲因为生二胎时难产去世后,父亲没多久就郁郁而终,正是这份悲痛让她选择了妇产科医生的道路。 “爹!”曲微澜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里带着十几年未见的思念与痛楚。 曲林闻声转身,眉头紧锁,“微澜?你怎么......” 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时间倾诉,“贵妃不是普通难产!”曲微澜死死攥住父亲的衣袖,“是胎盘早剥!必须立刻剖腹取子!” 这句话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满厅哗然。 年过半百的陈太医第一个跳出来厉声呵斥:“荒谬!医书里从未记载此症!未出阁的女子岂可妄议产室之事!” 曲微澜顾不得解释,她知道让这些古人理解现代医学概念绝非易事,她二话不说,一把扯过丫鬟手中的绣绷,三两下扯断所有丝线,只留下一个空竹圈。 又从果盘里抓起一个熟透的桃子,用发间的银簪利落地切成两半。 “诸位请看。”她将桃核连带果肉纤维一起缓缓扯出,汁液顺着她莹白的手指滴落,“这就像正常胎盘的位置。”她的指尖点在绣绷中央,而后突然发力,将桃子硬生生掰开,果肉与果核分离处渗出大量汁液。 “贵妃的身体就如此桃,再耽搁下去,贵妃母子必死无疑!”她的声音有些急切,转向父亲时满是恳求,“父亲,让我跟您一起进宫吧!” 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演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曲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被决然取代。 他转向宫中来人:“请公公稍候,容下官准备些特殊器具。” 宫里的太监已经不耐烦地甩着拂尘,催促道:“曲院判,皇上已经发怒三次了!再耽搁下去,小心脑袋搬家!” “走!”曲微澜一把抓起药箱,“父亲,路上我详细解释。” 马车在积雪的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曲微澜用绣绷和丝线向父亲演示胎盘剥离的原理,又详细说明了剖腹产的步骤。曲临渊神情从最初的惊诧逐渐变为凝重,他抚过女儿演示用的绣绷,眼神复杂。 “你说的这些......确有道理。”他眉头紧锁,“但剖腹取子自古十不存一,何况是在贵妃身上动刀......” “我有九成把握。”曲微澜握紧父亲的手,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爹,信女儿这一次。” 马车突然急停,曲微澜险些摔倒。她掀开车帘,巍峨的宫门已在眼前,朱红的宫墙上覆盖着白雪,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白光。 刚踏入贵妃的宫殿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曲微澜浑身一颤,那是产妇临盆特有的痛呼,作为妇产科医生,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保皇子!朕只要皇子平安!”皇帝的怒吼从产阁内传出,伴随着瓷器破碎的脆响,“否则太医院全部陪葬!” 曲微澜心头一紧,在来的马车上,父亲已经详细讲述了萧贵妃在皇上心中的特殊地位。这位贵妃是皇上微服私访时偶遇的民间女子,入宫后便宠冠六宫,可如今看来,再受宠的女人在皇嗣面前,也不过随时是可舍弃的玩物。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曲微澜刚要上前,却被侍卫横刀阻拦:“女子不得入内!” “这位大人”,曲林圆场道,“这是我家小女,自幼随我行医,颇通医术,让她进去,或许能保贵妃母子平安。” 侍卫犹豫片刻,这才侧身让开。 就在争执间,系统提示突然弹出: [检测到水银中毒反应] [建议立即兑换无菌手术空间,消耗10点功德值] [当前功德值:100/100] 水银?曲微澜有些不安,难怪血腥味中夹杂着一丝异常的气息。 “兑换!”她在心中默念。 贵妃躺在血泊中,面色惨白如纸,华丽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浸透,曲微澜迅速检查她的身体状况,腹部发硬,阴/道出血不止,典型的胎盘早剥和水银中毒! “按住她!”她点燃烛火炙烤着刀刃,专注使她变得异常冷静,“我要剖腹取子!” 古代的医疗条件简陋得令人心慌,即使兑换了无菌环境,手中的刀刃也不如现代的手术刀锋利。 而剖腹取子并非简单的一刀划开,而是要一层层地小心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筋膜层,分离腹直肌,再切开腹膜层,并且还需要切开子宫。 古代医疗条件下也没有可吸收缝合线,只能用桑皮线简单缝合。 麻沸散的效果更是远不如现代麻醉剂,即使她动刀再轻,贵妃都要承受剧痛。 但曲微澜别无选择,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再次死去是否能重新复活,她绝不能重蹈覆辙,而且情况再差也不会比坐以待毙更糟糕。 给自己打了强心剂后,她将刀刃抵在贵妃隆起的腹部。 刀锋划破皮肤的瞬间,贵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鲜血喷涌而出,曲微澜不得不加快动作,她一层层分离组织,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当刀尖终于触及子宫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你这样会害死她的。”曲林的手拉住女儿的手腕,试图阻止她进一步动作。 曲微澜的手腕微微一顿,但刀尖仍稳稳地抵在贵妃的腹部,她能感受到薄薄的子宫肌层下,胎儿微弱的心跳。 “让开。”她头也不抬,无法顾及其他,“再耽搁下去只会母子俱亡。” 烛火摇曳中,刀刃精准地划开子宫壁,暗红的血水瞬间时涌出,混着羊水特有的腥气。 曲微澜迅速将手探入切口,指尖触到滑腻的胎盘边缘。 胎盘已经完全剥离了。 “纱布!”她厉声喝道。 一旁的医女慌忙递上煮沸过的棉布,曲微澜动作娴熟地清理着宫腔内的积血,她的手指在血水中摸索,终于触摸到胎儿小小的脚踝。 “准备接生。”她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胎儿的腿,缓缓向外拉拽。 贵妃发出凄冷的惨叫,十指深深抠进床褥。 胎儿青紫的小身子完全分娩出时,曲微澜的心沉到谷底。 没有哭声。 她迅速清理胎儿口鼻中的羊水,拇指在胸骨处有节奏地按压。 “活过来......”她低声呢喃着,指尖还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心跳。 突然,胎儿小小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随即爆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曲微澜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肩膀终于松懈半分,利落地结扎脐带,将婴儿交给候在一旁的嬷嬷。 “娘娘血崩了!”医女惊慌道。 曲微澜转头看向贵妃,大片的鲜血正从她子宫切口处汩汩涌出,在被褥中晕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曲微澜立刻将手再次探入宫腔,指尖在温热的子宫壁上快速摸索,寻找出血点。 “银针!桑皮线!快!” 她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子宫切口,每一针都精准地避开血管,桑皮线在血肉中穿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溅起的血珠,在她的面颊上滚落道道红痕。 “再坚持一下......”她对意识模糊的贵妃轻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就快好了......” 最后一针打完结,曲微澜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她看向贵妃苍白如纸的脸,呼吸虽然微弱但已趋于平稳,最危险的时刻总算过去了。 “贵妃有水银中毒的现象,需要慢慢调理。”她疲惫地交代侍女,“这几日只能服用米汤和......” “砰!” 话音未落,产阁的门被猛地踹开。 皇帝带着满身戾气闯了进来,目光如刀般扫过满室狼藉。 “朕的皇子呢?” 第2章 无愧于心 满殿宫人皆齐齐跪伏于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曲微澜这才真切体会到何为帝王之威,那是一种让人骨髓生寒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血水从曲微澜的袖口滴落,在青石砖上洇开。 “回禀陛下,”曲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贵妃娘娘与皇子殿下......母子平安。” 皇帝恍若未闻,从他们面前掠过,径直走向嬷嬷怀中的襁褓。他小心翼翼地掀开明黄色锦被,在看到皇子健康那刻,威严的面容终于舒展:“朕的皇儿!”,欣喜的语气与方才判若两人。 萧贵妃虚弱地躺在血污未清的床榻上,湿透的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边,可皇帝的目光始终黏在新出生的皇子身上,连一个余光都未施舍给这个刚为他拼过命的女子。 “母妃!”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身着月白锦袍的少年疾步而入,腰间的羊脂玉佩叮当作响。 正是六皇子萧景行,他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间已见俊朗风姿,不过是简单的衣衫,却被他穿出松竹般的挺拔。 萧景珩跪在榻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贵妃冰凉的手指:“母妃可还安好?”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关切。 贵妃虚弱地点头,干裂的唇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陷入昏迷之中。 “好!好!”皇帝这才注意到产床上的贵妃,龙颜大悦,“曲家医术精湛,当重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他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曲微澜,少女满手血污却目光沉静,难得赞许道:“另赐朕亲笔御书‘妙手回春’,曲家女医术不凡,特许破格入太医院习医。” 曲微澜叩首领赏,余光却瞥见萧景行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少年皇子那双如墨的清澈眼眸里,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微臣谢主隆恩。”曲林重重叩首,老泪纵横。他比谁都清楚,女儿这一刀,不仅救了贵妃母子,更救了曲氏满门,他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哪怕到他如今这个年龄,也从未试过剖腹取子,而女儿一次便成功,可见未来医术绝不会逊色于自己。 皇帝抱着皇子扬长而去,宫人紧随其后。 转眼间,血腥弥漫的产阁内,只剩下昏迷的贵妃及其贴身侍女、六皇子,和精疲力尽的曲家父女。 “曲姑娘。”萧景行忽然开口,“你可知我母妃为何会中水银之毒?” 曲微澜心头一震,正欲回答。 又听他说:“明日申时,我在清宴殿内设宴。”萧景行摩挲着腰间玉佩,“还请曲姑娘务必赏光。” 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曲微澜余光瞥见父亲暗示的眼神,垂首应是。 父女二人告退后,曲林一阵后怕:“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曲微澜望着寂静的宫墙,突然觉得,自己救下的不只是贵妃母子,更像揭开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序幕。 ...... 宫灯初上,烛影摇红,曲府书房内,火苗在灯盏里不安地跳动着。 曲林将御赐的金针囊搁在黄花梨桌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微澜。”曲林迟疑着开口,“为父一直想问,你怎知贵妃腹中情况有异?今日所用剖腹取子之术......”抬起布满皱纹的脸,“为父行医四十载,闻所未闻。” 曲微澜正在整理药箱的手一顿,烛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中转瞬即逝的慌乱。 “我是......是看了您为贵妃诊脉的脉案,推测出来的,”她将银针一根根插回针包,排列得整整齐齐,接着解释道:“我三年前在城外救治灾民时,偶遇一位云游的西域医者,这些技法都是他传授的。” 曲林的眉头并未舒展,他端起茶盏,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茶沫,“那水银之毒呢?你是如何察觉的?” “血腥味中有金属气味,我记得一本书上有记载,水银遇热会散发异香”,曲微澜将药箱合上,铜扣发出清脆的声响,“女儿只是......多读了些杂书。” 曲林长叹一声,将茶盏放回桌案上。“为父老了。”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封折子,“明日我打算向皇上递一份辞呈。” 抬起眼时,那双看透无数生死的眸中,竟带着几分恳求,“你可愿随我回江南老家?” 曲微澜闻言抬头,心中有些许疑惑。 “父亲多年心血,就这般放下?” “伴君如伴虎。”曲林苦笑,烛光映出他斑白的鬓角,“荣华富贵皆系君心,终究是镜花水月,我唯愿家人平安无虞,如此便够了。” “陛下既特准你入太医院......你若不想去,为父自有办法周旋,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回江南过平静的日子吗?” 曲微澜垂眸沉思,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异乡之客,何处为家?这一方天地于她而言本就无牵无挂。 “系统。”她在心中唤道,“任务完成了,我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吗?” “宿主可以放弃后续任务,但无法脱离本世界。”机械音答道。 曲微澜问:“那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需使本世界女子就医率达到80%,当前就医率仅为3.8%。” 曲微澜有些犹豫,明哲保身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任务与她何干? 可记忆深处,上辈子立下的誓言还犹在耳畔,“我庄严宣誓:自觉维护医学的尊严和神圣,敬佑生命,平等仁爱,患者至上,真诚守信,精进审慎,廉洁公正,终身学习,努力担当增进人类健康的崇高职责。” 字字句句,仍灼烧着她的心。 她想留在这儿,为了女子能得到更好的医疗条件,也为了能早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沉默间,曲林突然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匣。 “这是你娘留下的。”他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翡翠镯子,莹润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临终前说,要看着你凤冠霞帔,风光出嫁......” 曲林声音微哑:“为父老来得女,从不求你光耀门楣。”他喉头滚动,似有哽咽,“只盼你能平安喜乐,嫁得良人。教你医术......原只想让你有个傍身的本事。” 曲微澜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她记得前世父亲临终时,也是这样摸着她的头发说:“小澜啊,爸爸只希望你一生幸福快乐......” “爹......”她刚开口,窗外骤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经三更天了。 曲林将木匣推到她面前:“太医院是个吃人的地方,今日贵妃是中毒,明日说不定就是......”话未说完,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曲微澜连忙扶住父亲,指尖却摸到他袖中藏着的另一份奏折。 竟是单独为她请辞的折子,父亲询问她是否要跟着离开,如若应允,也偷偷为她留下了出路。 “女儿......”她深吸一口气,“女儿想试试。” 不求功名利禄,只求无愧于心。 曲林的咳嗽戛然而止,他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睛,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学针灸时,也是这样的眼神。那时她才六岁,别的女儿家还在嬉戏玩耍时,她却专注地给一只受伤的麻雀施针,眼神也是这般清亮执着。 “罢了。”曲林将翡翠镯子戴在女儿腕上,“既然你已决定,为父也只能答允......” 他话锋一转,正色道:“但贵妃之事牵涉甚广,后宫争斗向来凶险,你务必小心。” 曲微澜低头看着腕上的镯子,她知道,从今夜起,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关系到曲家满门性命。 “女儿会谨记。”她轻抚镯子,“但天下女子,亦该有人救治。” 曲林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妇人大全良方》,书页间夹着一张崭新的地契。 “这是江南药园的地契。”他轻声道,“若有一日为父不在了,这间药园珍稀甚多,你也可拿这个傍身。”话一说完,他已将地契塞入女儿手中。 父女二人相对无言。 ...... 翌日申时,曲微澜踏着碎雪来到清晏殿,药箱在身侧微微晃动。 “曲姑娘来得准时。”梅树下,萧景行一袭蓝衣临风而立,玉冠束起的墨发间垂落几缕发丝,他指间捻着一枚黑玉棋子,石桌上是一个残局。 见来人,他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母妃晨时醒了,说要亲自谢你。” 曲微澜俯身行礼:“殿下言重,此乃医者本分。” “本分?”棋子“啪”地落在石桌上,“太医们都说剖腹取子必死无疑。” 萧景行突然逼近,身上的沉水香混着梅香扑来,“敢问曲姑娘师承何人?” 曲微澜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石桌。 萧景行眼中暗流涌动,与昨日光风霁月的模样判若两人。 “西域游医所授。”她稳住声线,“殿下若不信,可查三年前......” “三年前的旧事,如何查证?”萧景行莞尔着截断话头。 寒风掠过,吹散石桌上散落的梅花花瓣,曲微澜这才注意到手他腕间若隐若现的青黑脉络,在冷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殿下近日是否心悸多梦?”她突然发问。 萧景行瞳孔微缩。 半晌,他缓缓将手腕置于石桌:“姑娘既已看破,不妨直言。” 手指搭上腕间的刹那,曲微澜脊背发凉,这脉象她太熟悉了,与贵妃昨晚中毒时如出一辙。 “慢性水银中毒。”她沉声道,“殿下接触过水银,至少两年。” 萧景行反手扣住她手腕:“那姑娘可知,为何本王还能站在这里?”他将衣袖往上拉,露出手臂上一道狰狞伤疤,疤痕蜿蜒如蜈蚣,“每月十五,剜肉放血,方能续命。” 第3章 身不由己 曲微澜的指尖仍停留在萧景行腕间那道狰狞的疤痕上,触感凹凸不平,作为医生,她心中迅速计算着水银中毒的剂量与时间线。 “每月十五,剜肉放血......”她低声重复,医学知识告诉她这种方法虽然极端,但确实能缓解慢性重金属中毒,抬眸时正对上萧景行深不见底的眼睛,“是殿下自己想出的这个方法?” 萧景行收回手臂,宽大的袖袍垂下掩去了那道疤痕。他嘴角噙着凉薄笑意:“曲姑娘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个,我与母妃中的是同一种毒,你可有办法找出毒的源头?” 寒风掠过庭院,花瓣掉落到石桌上,曲微澜注意到他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显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殿下,您的中毒症状显示至少有两年接触史。”她谨慎地斟酌着用词,“水银在常温下会缓慢挥发,常见于炼丹、镀金等工艺......” “我从来不碰那些。”萧景行冷声打断。 曲微澜心头一跳,看过的各种宫斗剧情节在她脑海中逐渐清晰,采用慢性毒杀这种阴损手段,针对受宠的贵妃和这位皇子,左不过就是后宫里哪位妃嫔因嫉妒或者铲除后患下的手。 “殿下的日常饮食可查过?” “自然。” 萧景行起身忽然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的沉水香,莫名让曲微澜想起前世医院的消毒水气味。 “殿下寝宫里的香炉和床榻呢?” “皆无异常。” “殿下可有试过换一处寝宫住?” “试过,照旧中毒。” 曲微澜思索着,这毒来得蹊跷,下毒之人的手段非常隐蔽,这件事也太过棘手,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妇产科医生,毒理不是她的强项。 萧景行的目光如刃:“正是因为查不到,才需要你。太医院那群庸医,既找不出毒的源头,更救不了难产的母妃,但你能。“ 曲微澜仰头看他,忽然想起父亲“伴君如伴虎”的告诫。 “殿下高看民女了。”她正对上萧景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不过......” “你救了我母妃,父皇已下旨准你入太医院。”萧景行截住她的推辞,递给她一份折子,分明是昨晚父亲给她看过的辞呈,“但我知道,你的医术远不止于此。” 曲微澜接过辞呈时,系统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新任务触发:调查皇室中毒事件,奖励10功德值。” “若我拒绝呢?”这话既是问萧景行,也是问系统。 “拒绝任务没有影响,但宿主所需医疗条件及工具皆由功德值兑换。”系统回答。 萧景行忽然笑了,那笑容让他俊美的面容浮现出几分邪气:“曲院判今日递的辞呈,我暂且压下了。”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垂,“你说,若父皇知道他的爱妃和皇子皆被人下毒,而曲院判突然消失,他会有何反应?” 曲微澜身体一僵,这是**裸的威胁。 “我需要查验殿下日常接触的所有物品。”她只能选择妥协,声音有些发涩。 萧景行直起身,满意地颔首:“聪明,后日会有人接你去我宫外的府邸。”他转身离去,蓝色袍角掠过残雪,“对了,太医院不比民间,曲姑娘注意小心行事。” 曲微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昨日说好的晚膳之约,就这样被他抛之脑后。 ...... 晨光熹微,太医院那扇红漆大门在薄雾中显得格外威严,门上的兽首衔着沉重的铁环。 曲微澜站在台阶前,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冠,这身新赐的太医服还带着制造局的熏香,深青色官服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鹭鸶纹样,行走时会泛起粼粼波光,腰间悬着入宫腰牌沉甸甸的,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 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气钻入鼻腔,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忐忑。 “你就是新来的女太医?”一道尖细的嗓音从侧后方传来。曲微澜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衣袍的瘦小太监正上下打量她。 “徐院使可等您半个时辰了。”他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慢,“到底是女儿家,梳妆打扮总要费些功夫。” 曲微澜没有理会,她知道自己第一天上任不会太顺利,还特意早一刻钟就来了,没想到还是会被人挑刺。 第一个以女子身份进入太医院的异类,此刻她就是太医院里最新鲜的谈资。 穿过三重青砖铺就的院落,两侧药圃中栽种着大量的当归和白芍,越往里走,药材的香味愈发浓烈,苦中带辛。正堂门前悬挂着“春满杏林”的匾额,漆色已经有些斑驳。 正堂内鸦雀无声,十余名和她一样身着深青色官服的太医已分列两侧,最上首的紫檀椅上,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太医院院使徐巍然。 “下官曲微澜,拜见徐院使。”曲微澜垂首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姿态恭敬。 徐巍然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瓷杯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一响,这响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听闻曲姑娘医术精湛,连贵妃娘娘的难产都能化解。”他声音还算平和,眼里却满是森然冷意,“老朽行医五十载,从未见过剖腹取子还能母子平安的奇事。倒要请教曲太医,这剖腹取子之术,是哪本医书所载?” 堂内霎时空气凝固,曲微澜能感受到同僚们或探究或讥讽的目光,数十道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古今通用,院使比她父亲官位还高一级,她不得不低头。 “回院使大人,下官侥幸,三年前曾得西域医者传授......”这个编造的故事她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 “西域?”徐巍然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老人瘦削的身形爆发出惊人的气势。 “太医院掌管皇室安康,岂容来历不明之术!”他几步就逼到曲微澜面前,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她鼻尖,她闻到了对方身上陈年艾草的气息,“你可知先帝年间,就因妖僧进献的‘仙丹’,害得三位皇子七窍流血而亡?” 曲微澜低眉顺目,言辞却不卑不亢:“院使大人明鉴,下官所用乃救人之术,并非害人之法。贵妃娘娘凤体安康便是明证,若有不妥,当日产房内的太医和嬷嬷岂会坐视不理。” “好一张利嘴。”徐巍然冷笑一声,“太医院新入者,照例要历练三年,方可入宫为各位娘娘诊治。既如此,从今日起,你就负责浣衣局的诊疗吧。” 堂内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宫里每位太医各有职司,而浣衣局在宫城最西北角,是宫中最低贱之处,那里的宫人多为犯事被贬,疾病缠身,而且在浣衣局行医也无油水可捞,太医们都不爱在那里就职。 这般安排,分明是存心折辱。或许是因为她破格入太医院,或许也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太医。 “下官领命。”曲微澜面不改色,再次行礼。她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位年轻太医想出头求情,却被身旁同僚一把拉住。 对她而言,医者仁心,人命本就不分贵贱,不管是为帝后诊治,还是替宫人疗疾,并无差别。 退出正堂后,曲微澜在药房领了太医的基本用具。 经过一处僻静回廊时,忽见先前那年轻太医闪身而出。 “曲太医留步。”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压低嗓音,“在下陈墨,家父曾受曲院判恩惠。” 说着,他飞快塞给曲微澜一个小布包,“浣衣局多疫病,这些药丸或有用处。” 曲微澜收下布包,抬眼问道:“多谢陈太医。不知......陈太医可曾见过六皇子近年的脉案?” 陈墨神色一凝,声音压得更低:“曲太医说的,可是水银中毒一事?”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拉着曲微澜的衣袖,闪进旁边一间堆放药材的小房。 屋内充满了陈皮和当归混杂的气味,几缕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斜射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曲太医怎会知道此事?”陈墨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六皇子的脉案上月就被徐院使亲自收走了,连誊录的副本都不在了。”说完,他从门缝里警惕地向外张望。 曲微澜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说道:“我在为六皇子诊治时,发现他指甲上有青灰色纹路......” “六皇子最初只是手抖,后来浑身无力,现在连指甲都......”陈墨并不想曲微澜掺和进此事,“曲太医,这事牵扯太大。上月负责记录六皇子脉案的涨太医,第二天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是失足落井。” 屋外传来脚步声,陈墨一把推开屋里的后窗,曲微澜会意,迅速翻窗而出。 那瞬间,她听见陈墨用正常音量说:“......这味茯苓要九蒸九晒才好入药。” 她蹲在窗下的草丛里,听见徐巍然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陈太医怎么独自在此?” “回院使,学生正在整理新到的药材。”陈墨的声音平稳得不露破绽。 “哦?”徐院使的脚步声停在窗前,“那方才与你说话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