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有了反应,走到了门前,预备着请安,崔河清见没人注意他那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了玉杯,又把视线平移,确保余光看得见门口。
来人扶着一位不凡宫女,打扮并不是十分繁重,插了两只凤钗,崔河清的余光只能隐约看到面容,新底有一些奇异,这太后年纪尚轻,看着比她大十几岁样子。
衣着也是大红裘衣,金融彩线,下摆只有几只浅色的凤。
崔和清正在暗自打量,突然感觉也有视线扫扫过了她,她连忙把直着的背再挺了挺。
皇帝和她都没有因为太后的到来而松口气,尤其是皇帝,一看到太后,就有些畏手畏脚,汗毛乍起,这种感情像是无条件的恐惧。
“儿臣见过母后。”
皇帝刚刚的气焰都灭了几分,看见太后点头后,便代替了大宫女的职,扶着太后的手,往殿上走去。
太后坐在崔河清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母子两个怎么都爱拿鼻孔看人?
不对……崔河清总算是知道怪异之处在哪了,这太后未免也有些太高了。
太后先是看了窗外昏沉的天,再把视线挪在皇帝身上,不紧不慢的开口
“皇帝,你逾矩了”
“是儿臣不当,让母后担忧了,孙是一门耽误不得,崔家小女与此有关,故一时情急违礼而召。”
“呵……孙氏一门”太后似笑非笑,只轻捻着手上的佛珠,瞟了一眼李公公端着的物什,“那你有查出什么?”
皇帝身上的烦躁更甚,又一挥手让李公公也退出殿外,与之一起带走的还有那壶酒,只留了那个玉杯,依旧放在崔河清扶椅上,崔河清很想开口把他叫住,
兄弟,你还有一杯没拿……
但眼底的气氛,无论他在心里怎么开玩笑,都是说不出的阴郁。
“还有待侦查,不过,念在崔氏小女受惊过度,不好进一步苛责,况且此女聪明伶俐,颇有母后威风,正赏她一杯暖酒养生,不想母后挂念,亲自到此,不知母后有何见解”
现在比皇帝更烦躁的是崔河清,说来说去还逃不过那杯酒,还是加了不少料的酒。
正巧她的视线和太后撞了一下,她也想争取一下,指尖小幅度地抖了一下。
“是这样吗?崔河清?”
反正对视上了,崔河清也不想躲了,不过听到太后念出她的名字,心中还是有一些惊愕,脸上笑的比刚才自然点
“回太后,小女大病初愈,不宜饮酒,皇恩浩荡,为不负陛下怜爱,正准备抢饮一杯,幸今太后在此,恕小女大胆,想将此酒借献于太后,也祝太后千秋万岁。”
“果然是个伶俐的小姐,和你母亲很像”太后真心实意笑了几下,伸手接过了玉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帝,把酒杯放在手中,把玩,与虎口中的玉扳指划出了声响
崔鹤清眯了眯眼,总觉着有些眼熟
“汝今年有13岁了吧?”太后像是在看他,又像穿过她,空洞着看后面的物品。
太后片头看向皇帝,一只手拿着玉杯,另一只手还转着佛珠。
“风声传到哪了?”
皇帝自然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也有一点后悔时机的错失,不过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笑眯眯地装蒜。
“母后在说什么儿臣不懂”
太后像是烦了,“那就都杖杀,不……拿你的暖情酒给他们养养神”
崔河清心底慌张,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太后还在养生二字,特意下了重音,懒得和皇帝再周旋。
“母后!”皇帝几乎咬牙切齿
“怎么,舍不得哄着你的那群太监?”
“儿臣不敢”皇帝反而松了口气,“母后说的是,那崔家小女……?”
皇帝自然不愿意放崔河清那么快回家,那道折子下都下了,总要在宫中把她的命耗尽再回去。
“阿迅今年也十二左右吧……好孩子,这两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小风寒让你受这么大的累,早些休息吧”
崔河清连忙举手躬身,还不及皇帝说话,就笑眼盈盈的接了这话,说了不少吉祥话。
崔河清算是有点明白,指鹿为马,天家照样用的顺手。
“母后方才提及迅儿,崔小女与之年龄相仿,又受母后喜爱,不如就留下做伴读,一同学书习礼,也能为其崔家增荣。
太后有些好笑的看了看皇帝
“你是皇帝,这些事过问本宫做什么?”太后又转过来看向垂头的崔河清“既然如此,就让崔小姐先去景和宫与公主们同住,华儿和乐儿都年龄相仿,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再多配两个太医,身体这么一遭,肯定要多补补。”
崔河清还带着僵硬的笑,将头越发垂下,极力掩藏滚落沾衣的泪珠,坐了这么久的她,终于挣扎起上身,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滑跪在殿上,旁边还有晓红逐渐干枯的血迹,她双臂交叠地匍匐在地。
“臣女,多谢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