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岸边朱楼画舫悬挂琉璃灯笼,烛光下铃铛轻响,灯影坠入湖心,随波流转。画舫雕窗半启,其中觥筹交错,箜篌雅韵婉转,如听仙乐。
岸边女郎持扇赏景,书生凭栏赋诗,稚子嬉笑打闹。湖中荷尖蓬舟摇曳,白鹭翅尖掠过水面。
人尽皆知,一贵公子斥重金于今夜包下画舫,观瑛头牌舞姿。
是以暝色未浓,湖畔便人影绰约,罗衣飘飘,俱踮足眺望,为一睹芳容。
许仙负手而立,目光停留在半开雕窗。
画舫内紫檀嵌玉,鎏金刻花。象牙长案落玉盘,锦座绣鹤,明珠宫灯,鲛绡帐幔,尽显奢华。
席中达官贵人比肩而坐,持樽饮酒,美人相伴。
李黎宋身量娇小,瞧不见里面风光,当下边攒劲翘足企首,边问身侧人,“里头是何模样?”
许仙收回视线,认真点评道:“琼楼玉宇、美轮美奂。”
李黎宋几番跳跃,仅窥得一鳞半爪,她肩膀耸拉泄气道:“我不瞧了。”
妇人见状,搁下木桨,把船尾舱中的竹凳拿出送来,笑容可鞠道:“小姐站在这上面看罢。”
李黎宋眼睛一亮,接下道谢。
她迫不及待要站上去瞧。
船摆不平,许仙将手腕体贴递出,“小心些。”
李黎宋反手搭住,随后摆出鼻孔朝天,洋洋得意的姿态,还故作宽宏大量道:“你冒犯我的事,我不向爹爹告状了。”
许仙干笑,借广袖遮挡使力按压蠢蠢欲动的蛇头。
危险即触可发,李黎宋毫无所察,甚至沉迷美景无法自拔。她一脸兴致盎然、口水长流,“瑛头牌不在,一定是要压轴出场。好多美人,这腰,这腿……”
实在是不忍直视,许仙别开脸。
转身刹那,一道暗纹墨衣背影进入眼帘,她眯眼细瞅。
原先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他,换上了崭新衣袍,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许仙沉吟片刻,招呼道:“闻道长?”
闻道回首。
剑眉斜飞入鬓,笑起来露出虎牙,带着股不羁。
他眼见是她,神色满是诧异,“你不是对药理走火入魔?天天府上和医馆两头跑?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
她与他不过泛泛而谈,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许仙心不跳脸不红,矢口否认道:“你从哪听来的谣传?”
闻道摇头叹气,佯悲装痛道:“亏我信任贺兄,他竟骗我至此。”
贺远洲这个大嘴巴,她要杀了他。
许仙牙齿磨动,隐含恶气,“贺兄不是在书院?”
闻道夸夸其谈:“贫道在书院任职。”
许仙哽咽:“书院需学佛法?”
闻道嘿嘿一笑,“佛法推广嘛。”
许仙转而问:“闻道长为何在此?”
闻道指向小船,“挣银子。”
经受多了,许仙有点见怪不怪了。
她平静问:“你的船?”
“租借而来。”
许仙不咸不淡夸他一嘴,“闻道长真是技多不压身。”
闻道摆手谦虚道:“谬赞谬赞。若许公子愿意,贫道愿收你为徒。”
她并不想。
许仙强行转移话题,“闻道长一身打扮……”
闻道自然而然从腰带掏出木梳,对照湖面整理仪容时厚颜无耻道:“贫道略微出手,便惊为天人。”
许仙默默补充:“……好似孔雀开屏。”
闻道理直气壮道:“我尚且年轻气盛,再者,我未娶妻生子,散发魅力有何妨?”
许仙木然反问:“和尚也能娶妻生子?”
闻道:“贫道未行剃发礼。”
许仙:“……”无可反驳。
“所以你也是来看瑛头牌?”
闻道黯然伤神道:“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贫道闻见一股奇香,心神为之振奋,随气味而寻,瞧见在山野翩翩起舞的兰瑛,她肌肉线条纤细,但甩袖有力……”
许仙额头冒黑线,“打住。”
闻道唉声叹气:“可惜最后终归有缘无份。”
旁边,李黎宋甩着许仙的手腕,激动道:“快看,瑛头牌出现了!”
许仙和闻道纷纷偏头。
美人一袭流沙广袖裙,眉心一点朱砂,眼尾飞扬,红唇冷艳似火,周身萦绕拒人千里的气场,美得张扬而遥不可及。
她一手执剑,一手比花。寒剑出鞘,银光破空,剑花簌簌如落英,衣袂绽放如莲,刚柔并济美得惊心动魄。
白夙抬头,瞥向愣神的许仙。
她原是喜欢这般样貌。
“许公子来了,怎么不支会我一声,哪能让你站在画廊外看。”
许仙转头瞟向依靠在窗户边的男子。
身才细长,鹳骨高耸如嶙峋山岩,小眼塌鼻厚嘴唇。眼睛里对她的恶意满得都快溢出。
是旧识或是仇敌?
许仙按兵不动。
剑拔弩张,李黎宋心里为许仙紧张两分。
徐瑄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加上徐与许家互为贾争,一直以来两人都不太对付。
再一看许仙就是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人,哪里对得过徐瑄。
李黎宋握紧手心,紧张地看过去。
忽然,她眼睛闪过希翼。
“爹!你怎么在这?”
许仙晃眼瞧去,扫过华冠锦衣男人的脸。
那正是令王生破口大骂的医馆诊治过的病人。
她神情微动。
徐瑄见她对他视而不见,先按耐不住,恶狠狠道:“数日不见,许公子难不成又要充傻装愣说不认识我徐瑄?”
徐瑄?
许仙在与许氏夫妇用饭时,听他们提过几句徐瑄的混账事。
总结下来,无恶不作。
上到奸淫掳掠,下到打家劫舍。
许仙冷静自若,出人意料道:“徐公子很讨厌我?”
徐瑄被她的直白弄得一顿,即将出口的谩骂吞下喉咙,“我徐瑄行得正坐得端,谁传出来坏我名声的?站出来,看爷不打死他!”
在座中,众人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谁敢站出来?况且你的名声还用别人败坏?
徐瑄也知晓不会有人站出,过过嘴瘾,他行若无事道:“既然李知县的千金在场,许公子也不要客气,都进来坐着吧。”
李黎宋有爹撑腰,硬气不少。
她护着许仙,“你跟我一起。”
原本目的就是见兰瑛,此时算误打误撞,许仙没道理拒绝,她踱步到李黎宋身旁。
徐瑄对她背靠女人的作态嗤之以鼻,想起李知县答应的事,他心情舒畅懒得和她计较。
今日,就当他善心大发,给许仙这个穷鬼见见世面。
他睨了一眼家丁,吩咐道:“你出去将李小姐和许公子请过来。”
徐府家丁闻言出廊引路。
此时藏匿于湖中的小红爬上荷叶,冲许仙吐舌,“嘶嘶嘶嘶。”
大哥,大哥,小弟有要事禀告。
白夙探头,尾巴在手心挠痒痒。
许仙轻轻写道:“你想去找小红可以,但千万别乱跑。我在宝祐桥等你。”
白蛇缩小,一瞬转进湖里。
-
白夙和小红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
白夙先问:“拿到奇幻草了?”
它之前给它们说过生长奇幻草的位置,算日子也该拿到了。
小红摇头:“没找到,小黑、小紫、小鱼、小火翻遍方圆百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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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找到,像是被谁提前挖走了。”
白夙不信没有一株,“过几日我亲自去。”
小红恭维道:“那四兄弟脑子愚笨,还是得靠大哥出马,才能马到成功。”
白夙选择性忽视:“别绕圈子。”
“不愧是您,如此之深的掩饰,仍旧逃不出您的法眼。”小红用尾巴比出大拇指,出奇的诡怪,它说,“金山寺的和尚下山了,小的估摸他还没死心,打算对您不轨呢。”
白夙不屑一顾:“凭他?”
如果不是休眠期将至,需要保存实力,它会怕他?
小红深信不疑,同声附和道:“大哥法力无边,岂会惧怕狂妄小儿。”
白夙看着小红,出声道:“你最近老实待在白府。如因贪玩被抓,后果自负。”
小红言听计从,“大哥安心。”
-
席间,多添了两把椅子。
兰瑛依旧在舞剑,只可惜在场中除了李黎宋,大家都各怀心思,无人专心赏舞。
徐瑄非善茬,坐下不久,他开始发难。
“听说许老爷自西域引得一批上品丝绸?”
毕竟是未开售商品,许老爷做事紧密,从未泄露出去半点风声,徐瑄难不成是在试探?
许仙嘴角勾起,眼神中沾染恰到好处的迷茫,囫囵应付道:“家中生意是家父家母负责,徐公子所言,我不甚清楚。”
向来紧追不舍的徐瑄将此事轻飘飘带过,转头喝酒。
李黎宋目睹一切,稀奇道:“徐瑄洗心革面了?”
许仙浅抿茶水,“嗯?”
李黎宋提防正在喝酒的徐瑄,见其将注意力全放在瑛头牌身上,她才挪动椅子,慢慢说道:“他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被他缠上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撕都撕不掉。以前他一旦不爽谁,或则想知道一件事,不折手段也要完成。现在他却轻拿轻放,简直不可思议。”
许仙因她的话,心生戒备。
徐瑄莫不是真的打探出消息?想背后捅刀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再且此人与许家是商业竞争关系。此事还得向她爹提醒一下。
李黎宋接着说:“而且徐家生意由徐瑄上头两个哥哥掌管,和他是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事。以前也没见他关心过,今日怎么脑子抽筋想起这出来。”
“打不着关系?”
李黎宋嗯了一声,继续叙说:“他娘气死原配上位,他从前是庶子,前几年才变成嫡系。上头那两位压得紧,再加上他自己不争气,徐老爷能把家产给他就怪了。”
“美人,嘿嘿嘿,美人。”徐瑄满脸通红,痴痴望着台上的兰瑛。
他摔下金樽,站起身摇摇晃晃跑去,脚下一滑摔了跟头,“天照明月,我拥香风。”
三名家丁赶忙将他扶稳。
“您醉了。”
徐瑄笑呵呵看着旁边香肩欲露的女子,眼神一暗,他摸着嘴角道:“扶我上楼,把她一并送上来。”
家丁们把徐瑄连带着方才那美人带上了楼。
金主走了,楼下的瑛头牌与各路美人依次离开。
不一会儿,楼下便只剩下李知县,李黎宋,许仙。
李知县起身对李黎宋说:“夜深了,回府。”
李黎宋拉着李知县的手臂,“我想与瑛头牌单独见面。”
李知县皱眉,“你和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有何可说?”
李黎宋撒娇道:“爹爹,你最好了。我不仅是想见瑛头牌,还因许久未见翡姐姐,她们二人情同手足,今夜多半在一处。女儿还想向翡姐姐讨教琴艺呢。”
李知县想到什么似的,严肃的表情突然得到缓解,他态度转变道:“为父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再晚点,你娘可要责怪你我。”
李黎宋欣喜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