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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作者:昭昭安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幕垂落,岸边朱楼画舫悬挂琉璃灯笼,烛光下铃铛轻响,灯影坠入湖心,随波流转。画舫雕窗半启,其中觥筹交错,箜篌雅韵婉转,如听仙乐。


    岸边女郎持扇赏景,书生凭栏赋诗,稚子嬉笑打闹。湖中荷尖蓬舟摇曳,白鹭翅尖掠过水面。


    人尽皆知,一贵公子斥重金于今夜包下画舫,观瑛头牌舞姿。


    是以暝色未浓,湖畔便人影绰约,罗衣飘飘,俱踮足眺望,为一睹芳容。


    许仙负手而立,目光停留在半开雕窗。


    画舫内紫檀嵌玉,鎏金刻花。象牙长案落玉盘,锦座绣鹤,明珠宫灯,鲛绡帐幔,尽显奢华。


    席中达官贵人比肩而坐,持樽饮酒,美人相伴。


    李黎宋身量娇小,瞧不见里面风光,当下边攒劲翘足企首,边问身侧人,“里头是何模样?”


    许仙收回视线,认真点评道:“琼楼玉宇、美轮美奂。”


    李黎宋几番跳跃,仅窥得一鳞半爪,她肩膀耸拉泄气道:“我不瞧了。”


    妇人见状,搁下木桨,把船尾舱中的竹凳拿出送来,笑容可鞠道:“小姐站在这上面看罢。”


    李黎宋眼睛一亮,接下道谢。


    她迫不及待要站上去瞧。


    船摆不平,许仙将手腕体贴递出,“小心些。”


    李黎宋反手搭住,随后摆出鼻孔朝天,洋洋得意的姿态,还故作宽宏大量道:“你冒犯我的事,我不向爹爹告状了。”


    许仙干笑,借广袖遮挡使力按压蠢蠢欲动的蛇头。


    危险即触可发,李黎宋毫无所察,甚至沉迷美景无法自拔。她一脸兴致盎然、口水长流,“瑛头牌不在,一定是要压轴出场。好多美人,这腰,这腿……”


    实在是不忍直视,许仙别开脸。


    转身刹那,一道暗纹墨衣背影进入眼帘,她眯眼细瞅。


    原先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的他,换上了崭新衣袍,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许仙沉吟片刻,招呼道:“闻道长?”


    闻道回首。


    剑眉斜飞入鬓,笑起来露出虎牙,带着股不羁。


    他眼见是她,神色满是诧异,“你不是对药理走火入魔?天天府上和医馆两头跑?今日怎么有如此闲心?”


    她与他不过泛泛而谈,他怎么知道那么多?


    许仙心不跳脸不红,矢口否认道:“你从哪听来的谣传?”


    闻道摇头叹气,佯悲装痛道:“亏我信任贺兄,他竟骗我至此。”


    贺远洲这个大嘴巴,她要杀了他。


    许仙牙齿磨动,隐含恶气,“贺兄不是在书院?”


    闻道夸夸其谈:“贫道在书院任职。”


    许仙哽咽:“书院需学佛法?”


    闻道嘿嘿一笑,“佛法推广嘛。”


    许仙转而问:“闻道长为何在此?”


    闻道指向小船,“挣银子。”


    经受多了,许仙有点见怪不怪了。


    她平静问:“你的船?”


    “租借而来。”


    许仙不咸不淡夸他一嘴,“闻道长真是技多不压身。”


    闻道摆手谦虚道:“谬赞谬赞。若许公子愿意,贫道愿收你为徒。”


    她并不想。


    许仙强行转移话题,“闻道长一身打扮……”


    闻道自然而然从腰带掏出木梳,对照湖面整理仪容时厚颜无耻道:“贫道略微出手,便惊为天人。”


    许仙默默补充:“……好似孔雀开屏。”


    闻道理直气壮道:“我尚且年轻气盛,再者,我未娶妻生子,散发魅力有何妨?”


    许仙木然反问:“和尚也能娶妻生子?”


    闻道:“贫道未行剃发礼。”


    许仙:“……”无可反驳。


    “所以你也是来看瑛头牌?”


    闻道黯然伤神道:“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贫道闻见一股奇香,心神为之振奋,随气味而寻,瞧见在山野翩翩起舞的兰瑛,她肌肉线条纤细,但甩袖有力……”


    许仙额头冒黑线,“打住。”


    闻道唉声叹气:“可惜最后终归有缘无份。”


    旁边,李黎宋甩着许仙的手腕,激动道:“快看,瑛头牌出现了!”


    许仙和闻道纷纷偏头。


    美人一袭流沙广袖裙,眉心一点朱砂,眼尾飞扬,红唇冷艳似火,周身萦绕拒人千里的气场,美得张扬而遥不可及。


    她一手执剑,一手比花。寒剑出鞘,银光破空,剑花簌簌如落英,衣袂绽放如莲,刚柔并济美得惊心动魄。


    白夙抬头,瞥向愣神的许仙。


    她原是喜欢这般样貌。


    “许公子来了,怎么不支会我一声,哪能让你站在画廊外看。”


    许仙转头瞟向依靠在窗户边的男子。


    身才细长,鹳骨高耸如嶙峋山岩,小眼塌鼻厚嘴唇。眼睛里对她的恶意满得都快溢出。


    是旧识或是仇敌?


    许仙按兵不动。


    剑拔弩张,李黎宋心里为许仙紧张两分。


    徐瑄是出了名的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加上徐与许家互为贾争,一直以来两人都不太对付。


    再一看许仙就是胆小怕事,谨小慎微的人,哪里对得过徐瑄。


    李黎宋握紧手心,紧张地看过去。


    忽然,她眼睛闪过希翼。


    “爹!你怎么在这?”


    许仙晃眼瞧去,扫过华冠锦衣男人的脸。


    那正是令王生破口大骂的医馆诊治过的病人。


    她神情微动。


    徐瑄见她对他视而不见,先按耐不住,恶狠狠道:“数日不见,许公子难不成又要充傻装愣说不认识我徐瑄?”


    徐瑄?


    许仙在与许氏夫妇用饭时,听他们提过几句徐瑄的混账事。


    总结下来,无恶不作。


    上到奸淫掳掠,下到打家劫舍。


    许仙冷静自若,出人意料道:“徐公子很讨厌我?”


    徐瑄被她的直白弄得一顿,即将出口的谩骂吞下喉咙,“我徐瑄行得正坐得端,谁传出来坏我名声的?站出来,看爷不打死他!”


    在座中,众人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谁敢站出来?况且你的名声还用别人败坏?


    徐瑄也知晓不会有人站出,过过嘴瘾,他行若无事道:“既然李知县的千金在场,许公子也不要客气,都进来坐着吧。”


    李黎宋有爹撑腰,硬气不少。


    她护着许仙,“你跟我一起。”


    原本目的就是见兰瑛,此时算误打误撞,许仙没道理拒绝,她踱步到李黎宋身旁。


    徐瑄对她背靠女人的作态嗤之以鼻,想起李知县答应的事,他心情舒畅懒得和她计较。


    今日,就当他善心大发,给许仙这个穷鬼见见世面。


    他睨了一眼家丁,吩咐道:“你出去将李小姐和许公子请过来。”


    徐府家丁闻言出廊引路。


    此时藏匿于湖中的小红爬上荷叶,冲许仙吐舌,“嘶嘶嘶嘶。”


    大哥,大哥,小弟有要事禀告。


    白夙探头,尾巴在手心挠痒痒。


    许仙轻轻写道:“你想去找小红可以,但千万别乱跑。我在宝祐桥等你。”


    白蛇缩小,一瞬转进湖里。


    -


    白夙和小红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


    白夙先问:“拿到奇幻草了?”


    它之前给它们说过生长奇幻草的位置,算日子也该拿到了。


    小红摇头:“没找到,小黑、小紫、小鱼、小火翻遍方圆百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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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找到,像是被谁提前挖走了。”


    白夙不信没有一株,“过几日我亲自去。”


    小红恭维道:“那四兄弟脑子愚笨,还是得靠大哥出马,才能马到成功。”


    白夙选择性忽视:“别绕圈子。”


    “不愧是您,如此之深的掩饰,仍旧逃不出您的法眼。”小红用尾巴比出大拇指,出奇的诡怪,它说,“金山寺的和尚下山了,小的估摸他还没死心,打算对您不轨呢。”


    白夙不屑一顾:“凭他?”


    如果不是休眠期将至,需要保存实力,它会怕他?


    小红深信不疑,同声附和道:“大哥法力无边,岂会惧怕狂妄小儿。”


    白夙看着小红,出声道:“你最近老实待在白府。如因贪玩被抓,后果自负。”


    小红言听计从,“大哥安心。”


    -


    席间,多添了两把椅子。


    兰瑛依旧在舞剑,只可惜在场中除了李黎宋,大家都各怀心思,无人专心赏舞。


    徐瑄非善茬,坐下不久,他开始发难。


    “听说许老爷自西域引得一批上品丝绸?”


    毕竟是未开售商品,许老爷做事紧密,从未泄露出去半点风声,徐瑄难不成是在试探?


    许仙嘴角勾起,眼神中沾染恰到好处的迷茫,囫囵应付道:“家中生意是家父家母负责,徐公子所言,我不甚清楚。”


    向来紧追不舍的徐瑄将此事轻飘飘带过,转头喝酒。


    李黎宋目睹一切,稀奇道:“徐瑄洗心革面了?”


    许仙浅抿茶水,“嗯?”


    李黎宋提防正在喝酒的徐瑄,见其将注意力全放在瑛头牌身上,她才挪动椅子,慢慢说道:“他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被他缠上就像狗皮膏药一般,撕都撕不掉。以前他一旦不爽谁,或则想知道一件事,不折手段也要完成。现在他却轻拿轻放,简直不可思议。”


    许仙因她的话,心生戒备。


    徐瑄莫不是真的打探出消息?想背后捅刀不成?


    防人之心不可无,再且此人与许家是商业竞争关系。此事还得向她爹提醒一下。


    李黎宋接着说:“而且徐家生意由徐瑄上头两个哥哥掌管,和他是八辈子打不着关系的事。以前也没见他关心过,今日怎么脑子抽筋想起这出来。”


    “打不着关系?”


    李黎宋嗯了一声,继续叙说:“他娘气死原配上位,他从前是庶子,前几年才变成嫡系。上头那两位压得紧,再加上他自己不争气,徐老爷能把家产给他就怪了。”


    “美人,嘿嘿嘿,美人。”徐瑄满脸通红,痴痴望着台上的兰瑛。


    他摔下金樽,站起身摇摇晃晃跑去,脚下一滑摔了跟头,“天照明月,我拥香风。”


    三名家丁赶忙将他扶稳。


    “您醉了。”


    徐瑄笑呵呵看着旁边香肩欲露的女子,眼神一暗,他摸着嘴角道:“扶我上楼,把她一并送上来。”


    家丁们把徐瑄连带着方才那美人带上了楼。


    金主走了,楼下的瑛头牌与各路美人依次离开。


    不一会儿,楼下便只剩下李知县,李黎宋,许仙。


    李知县起身对李黎宋说:“夜深了,回府。”


    李黎宋拉着李知县的手臂,“我想与瑛头牌单独见面。”


    李知县皱眉,“你和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有何可说?”


    李黎宋撒娇道:“爹爹,你最好了。我不仅是想见瑛头牌,还因许久未见翡姐姐,她们二人情同手足,今夜多半在一处。女儿还想向翡姐姐讨教琴艺呢。”


    李知县想到什么似的,严肃的表情突然得到缓解,他态度转变道:“为父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再晚点,你娘可要责怪你我。”


    李黎宋欣喜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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