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快结束时，黎颂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靠在了他肩头。
青年把黑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眼睫垂着望她：“你最近，没有睡好吗？”
“还好，有时会半夜醒过来。”
黎颂自从他想起，一部分的回忆后。
如同终于能放松了。
不会再紧绷着，或从噩梦中惊醒。这世上重新有了，能倾听懂她的人。
“有时候，外面有些小动静，会惊醒过来。比如放烟花的时候，会下意识以为，又是枪声响起。”
她轻声道：“就像那时候，你望着阁楼上空，面对过轰.炸机的阴影一样。”
“医生说，等休息完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青年听她说着，隐约也浮现了类似的场景。
他轻闭了下眼。
“那你靠我肩上，继续安心睡吧……我在这里，你不用害怕。”他说道。
黎颂嗯了声。
她趁着电影院，光线昏暗，旁边没人能看得清。指尖微动，过去扣住了他的手。
他没出声。
只是指尖也跟着，轻蹭下她的掌心。在黑暗里，隐约弯起唇角。
她没再继续睡，借着昏暗的光线，在现代的重逢后，用余光打量着他。
依然是挺直的鼻，薄唇，眼角带笑的模样。
让她突然庆幸，命运心软着兜转回来。把曾经失去的，又怜悯着，还给了她。
“干嘛这么瞧着我？”
他感觉到了。
用指尖勾她的手指，回眸带点散漫，轻挑了下眉：“难道是觉得，电影远没我来得好看？”
她翻了下眼。
小声地道了句，现代了还这么自恋。
同他道：“刚刚，路过电影院的时候，我看到广场里，还有几家照相馆。”
“……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
对应着，他脑海里也浮起一道画面。
在老旧的照相馆，他趁着她去挑胶卷时。转头对店主，多要了一张合照，偷偷在分别前藏起来。
可惜他的那张，在战火中被碾碎了。
“好啊。”青年说道，“这回，得多拍几张。至少也要拍，整整一叠吧。”
走出电影院，旁边便是一家自助照相馆。
里边没其他顾客，黎颂抬手，掀开了帘子。
好奇地打量，里边的摄像头和屏幕，指给他看：“应该直接，就能拍了。”
青年坐在她旁边。
一如那时，搬过旧式的椅子，姿态端正地和她并肩。
伴随着，镜头的白光闪过，轻轻的定格声响，也和那时一样。
“瞧，这里还有个变老的特效。”
他打量间，随意着按了下。
旁边的出口闸，顷刻后，又缓缓吐出来，一张白发苍苍版的合照。
黎颂哭笑不得。
“以前，我还以为……原本这辈子，可能没机会看到，你变老后的模样了。”
她伸出指尖，去触碰那张合照。眼眶微热，仿佛刹那间百感交集：“现在能见到了，真好。”
“那光看这个，可不一定准。”他说。
在她掀开帘子，打算出去时。
旁边的青年，又弯腰俯身。假装不经意般地，靠过来，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
他又拿着一叠照片，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想知道，这上面白发苍苍的样子，到底准不准。不如等以后，真的一起变老了，再看看。”
她弯起唇，道了声好。
……
走出广场，天色已晚。
青年照旧送她回家，在树下朝她，遥遥招了下手。
黎颂感觉手机，轻微振动了声。是他恰好，一起发送的消息。
【明天，继续约会吗？】
她失笑：“行啊。”
再回眸看一眼，不远处的他。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在一点点恢复记忆，逐渐变成她所熟悉的样子。
【晚安，早点睡。】
黎颂上了电梯，看到后。轻抿了下唇，带着浅浅的笑意。
抬眸发觉，今日公寓楼中的灯，比平时暗了些。她刚准备开门，旁边的邻居女生，恰好出来放空快递盒。
见到她，微微讶异：“黎姐姐，你回来了啊。”
“上回在你家门口，逗留的那个朋友……今天下午，我好像又见到他了。”
黎颂拿着钥匙的手，一顿。
“是吗？”
邻居女生点头：“是呀，他看起来，还挺熟悉你的。就是口音有点奇怪。”
很熟悉她的，口音有些奇怪的男子。
黎颂慢慢地，旋转着钥匙。
依旧镇定着神色，心里隐约有了猜想。
她放轻了声音，拜托对方：“等会儿，下楼的时候……能拜托你，喊一下楼下，穿黑色外套的青年吗？”
“再喊一下公寓的保安和警卫。”
邻居女生似是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变，轻张着唇。
黎颂指尖抵唇。
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在对方进电梯后，她缓缓打开了门锁。咔嚓轻响着，抽回了钥匙。
家中尚一片漆黑。
只有月光，依稀从关起的窗帘外，透进一些来。
黎颂又如往常，慢慢拿起拖鞋，在玄关换上。轻踩在地板上，走向客厅去开灯。
玄关的小灯，不是太亮，照清的范围有限，周围模糊昏暗。
她抬手，没去开客厅的大灯。
而是在墙间顿住，随即甩开拖鞋，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书桌前，拉了小灯的灯线。
“刺啦。”
有道黑影，从方才的墙间出来。
对方手里的刀，刺了个空。
发现刺到的，是空气后。他又恼怒地转头，往她的方向过来。
黎颂拿过，茶几上的玻璃花瓶，装饰用的摆件，也往对方砸去。
“好久不见，黎小姐。”
面孔陌生的、有只阴沉独眼的男子，站在眼前，静静而怨念地望着她。但隔着光阴，透出熟悉感来。
她扯了下唇角。
“居然能找到这里，真是难为你了。”她说，“那时候，你死在我手里，居然没下地狱。”
对方在现代，依然显得阴魂不散。
但这一回，她不会再怕对方了，也犯不着和他同归于尽。
对方朝她步步走来，黎颂将周围尖锐的物件，都砸了过去。又找出沙发垫里，备用防身的剪刀。
对方和那时一样，试图扼住她的脖颈。
而她在对方的刀，刺过来之前。也握紧了手里的剪刀，朝他腹部刺去。
对方躲了个空，松开她。
在这期间，她抬手将窗锁上，防止他逃走。随后握着剪刀，往门外的方向走去，又见他阴冷地笑了下。
他扔掉了刀，从外套里掏出了什么，熟悉的黑洞洞的枪口。
对准着她。
黎颂尝试蹲下避开。
但对方太熟悉她，预判着，下调了枪口的位置。
“砰”的一声响里，在楼下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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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到了。
他轻拽着她的手腕，揽过她的肩，从地上滚落着避开，轻捂住她的耳朵：“……别怕，我来了。”
黎颂抬头，看到墙壁里的子弹是自制的。威力并不是很大，反而引来了保安和警卫。
邻居女生带着路，大声喊着是这边。
对方捡起刀，原本还想刺过来。
很快寡不敌众，被众人制服起来，地上的枪支也被带走隔开：“住手！什么人？跟我们走一趟。”
黎颂见状，轻松了口气。
她望了眼对方，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吗？”
他早已不能为所欲为。
而这片土地，也早已变得强大，是那几十年前，一具具无名的白骨堆叠起来的。
对方阴沉的独眼，迸发了怒意，试图挣扎着过来，再度用刀刺她。被众人合力，按倒在地上，再也无法攻击。
“不准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他最终被带走。
旁边的青年抬手，最终揽着她坐起来，安慰道：“别怕，安全了。他已经被抓走了。”
“你做得很好，让邻居去喊了警卫，也喊了我。锁上窗户，没让他再逃走。”
“没有想着，和他同归于尽……而是保护好了自己。”
他帮忙打开灯，将一地的玻璃碎片，捡拾干净。
桌边的相框，方才情急之下，也被她扔了出去，泛黄的老照片掉落出来。
他要捡进垃圾桶，被她扯住衣袖：“别扔。”
青年顿住，拿起来，详细端详了番。
许久，露出浅浅的笑容：“这就是，我们以前的那张合照吗？”
“很皱，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他擦拭干净，递还给了她：“今天的合照还有很多，我们放一起吧。”
黎颂点点头。
突如其来的劫难，过去之后，她渐渐恢复平静，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
青年给她泡了热茶，还煮了碗，冒着热雾的面条。面对面凝视着她：“不要怕，今夜，我留在这里陪你。”
方才警卫将人押走后。
过了段时间，给她打来了电话：“黎小姐，您好。方才的那个人，警方查到，是在逃的外籍通缉犯。”
“他原本不在宁城。”
“一个月前，突然来了这里……在长明街一带潜伏着，可能你路过时，被他盯上了。”
黎颂嗯了声。
对面照例询问着：“你和他，先前认识吗？”
她开口：“我不认识他。”
“但是犯人，情绪暴怒，一直表示要见你。请问你，要与他沟通吗？”
旁边的青年握着她的手。
十指相扣，像温暖的依偎和支持。
黎颂平静道：“我不认识他，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好的，黎小姐。”
她想了想，又询问道：“他的下场会怎么样？”
“您放心，他潜逃的期间，身上有洗不清的多重罪孽。这里的法律也会审判他，不会放过他的。”
黎颂轻闭了下眼。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弯起唇角：“那就好，多谢你们。”
她放下电话。
青年坐在旁边，相扣着她的指尖，一边隔着热雾，望着她吃面。
“你别怕，今夜我想留在这里，陪着你。”
她失笑：“我不怕。”
“反正更危险的，早已都经历过了……这一回，也没放任他逃走，同样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