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正要歇下,就听见外面有人报,说是诚亲王求见。康熙疑惑,但心想胤祉从来不是咋咋乎乎、毫无主见之人。虽然天色昏暗,还是宣了胤祉觐见。
胤祉单膝跪地:“汗阿玛,儿臣有事禀报?”
康熙向来宽容,尤其面对安分守己的儿子。所以胤祉明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把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气得再去半条命,还是敢仰望着康熙。
康熙老了,这是胤祉过去从不曾关注的。体弱多病、脾气易怒、脚生淤气,让这个已经60多岁的君王越发琢磨不透,也越发焦急。
胤祉想不明白,既然康熙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为何不早早确立继承人,仍然还在纠结、考核?康熙究竟在期待什么?
胤祉历史就是营销号水平,社会经验不足,这些迷惑没办法和其他人说。旁人只会劝说“三爷做到极致便行了”。无人理解胤祉的苦闷:
谁家好人穿越什么金手指都没有?
胤祉,现代一位最普通男大学生,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通。出去和朋友们露营观星,刚看着那7颗星星要连起来,醒来就变成了康熙的三阿哥。
如果可以,胤祉真想给自己两大嘴巴子:叫你嘴女孩子的小说!那还是他们在山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同行女伴打趣,胤祉的名字和某本小说女主一样,都带了个“月”字。
“都带了‘月’就叫一模一样了?”胤祉不理解,看了看女伴的手机。哇,看了三章,还没看见女主“阿月”的大名。
胤祉嗤之以鼻,表示这就是女频。同样都是青楼,韦小宝是从龟公到鹿鼎公,女主就是从花魁变成别人的后宫。
女伴被诋毁爱好,十分不满,反驳说:“你也不看看时代背景!什么叫人民史观知不知道!一个人是不能改变时代的!韦小宝也不算反了!”
胤祉和男伴们哄堂大笑:“传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都穿越了,还管封建那一套做什么。”
事实证明,女伴是对的。胤祉一开始还疑心,是否是自己历史不好,才不能未仆先知做一个好领袖。真是自己上手了,才发现处处限制。
胤祉历史没看多少,或者说正儿八经的历史没有记多少,他历史相关都是小说里学来的。所以落到纸上时,总是捉襟见肘。
康熙是第一个进口粮食的皇帝,这也是因为人口急剧增长。胤祉曾记得乾隆的政策是推行土豆等美洲高产作物,连忙从权贵家里把土豆搜罗出来。成果却让胤祉傻了眼:
土地沙化了。
良田变废地。得亏当初胤祉想藏拙,没给康熙交代,否则怕是和胤禔一样,直接丧失夺嫡的机会。胤祉思来想去,怕是因为现代土豆进行了基因改良。
土豆的教训让胤祉更加小心,万幸牛痘没有出什么大差错。但从此,胤祉那股现代先知的优越完全消失殆尽了。没想到,就算不再折腾跨时代发现,从政也不是想的那么容易。
女伴到底姓甚名甚,胤祉过了30多年也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厉声指责:“你太傲慢了!”
傲慢吗?现代的胤祉和清朝的诚亲王比起来,已经算是谦和了。之前朝鲜使臣来访,回去就写了一篇见闻,说康熙的儿子都不成人形,唯有八阿哥有个人样。
呵,老八,装了那么些样子,照样识人不清的。当初胤祉还想抱大腿,同四、八阿哥一同居住,没成想九阿哥一副“我能替我哥花钱你行吗”的样子,硬是把胤祉挤开,另寻他处,气得胤祉上书康熙。
康熙什么也没说,对胤祉来说,也还好。总比上次出去迎接,结果康熙来一个“你不用来”好。
胤祉将头低下,讽刺的勾起唇角。兄友弟恭,有料到以后的妻离子散吗?天伦之乐,有想到以后的死生不复相见吗?
胤祉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告发太子胤礽,与康熙身边的亲信有所勾结。
“汗阿玛,儿臣调查河朔贪污案,发现主案的户部书办陈天生等人,不时会饮。”胤祉眼角余光看见,康熙的脚动了。这表明康熙内心又不再平静。
湖滩河朔,此地水运便利,康熙曾多次驻跸于此,并储存大量米石,作为补给西北的重要枢纽。甚至为充实湖滩河朔库存米石,还曾开捐纳之例。
没成想,查出陈天生等通过贿赂官员包揽"湖滩河朔例"之事,其中贪墨不少。康熙闻此震怒,下令让胤祉彻查。
所以,胤祉查出常为康熙帝密查京城事件和官员隐私,颇受信任的托合齐受贿,一点也不奇怪,不是么。
“当真如此?”康熙的声音不辨喜怒,胤祉却知道他一定气得想发泄暴脾气。别着急,信任的亲信贪污枉法不过是最小的一部分。
“此乃镇国公景熙的口供和检举,请汗阿玛过目。”胤祉高举早已准备好的密信。不一会儿,听见了它被重重甩在案上的声音。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康熙不发言,胤祉也不敢起来,只是听候着帝王的发话。
“自古以来,帝王治理天下,最关键的是君臣同心,没有二心,这样任何事情都能顺利解决。上下之间互相猜疑,各自打着小算盘,那么所有事情都会出问题。这是必然的道理。”(1)
康熙身体不好,又大量批阅折子,眼睛比同年龄的老人还要浑浊些。现在这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胤祉,像是看透了背后的纠缠。
胤祉只当康熙如今年事已高,执政多年,深夜突发倾诉欲。并没有把这似是劝说似是告诫的话往心里去。
康熙转过去,不再看胤祉,继续说着。大臣、奴才都说皇上事事亲历,无所不知。但实际上康熙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还有很多。
“那些负责进言的官员,如果要说些不能公开的言论,这关系身家性命,真正不怕死的能有几个?这种情况自古以来就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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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停顿,不再说话。胤祉微微抬眼,看康熙并没有怒色,才小心翼翼接着发话:“所以古往今来,那些敢于直谏如魏征等人,其品格才备受尊崇。”
康熙侧目,意味不明:“得是大公无私,直言进谏。”
胤祉不知道康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讪讪无言,又低下头去。没想到当年笑还珠,今儿用了这“跪的容易”,才知道人活着还是要让自己舒服。
“所以像托合齐这样的小人,才敢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现在都已经暴露出来了。历朝历代都有乱臣贼子,但做君主的如果能在他们的言行举止中提前察觉,不动声色地就能将其铲除。如果任由他们坐大,最后必定会酿成大祸。”
康熙一锤定音,为托合齐会饮案下了定论。也为这次木兰秋迩画上了句号。
君王暗怒,这样的沉重的气氛自然影响了队伍中每一个人。女眷们因为心思细腻,更感受到队伍里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大气不敢出。
沉默的队伍中,胤祉无法压抑的喜悦,便格外引人注目。济兰正想劝说他,就看见伊哈娜款款上前,与胤祉并肩而行。
罢了,伊哈娜会处理好的。济兰正想着,就看见胤祉若有感悟,回头看向他。那眼睛里的神采,不输初见时的少年郎。
济兰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无耻的想:不管发生了什么,爷开心便好。
却不知道,胤祉回头后,悄悄皱起了眉头。这一皱眉,让身边劝诫他收敛些的伊哈娜吓得噤了声,以为自己又惹了胤祉不高兴。
殊不知胤祉只是在想,济兰以前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明明之前还叫过不少次,现在猛然想不起来了。
……黑匣子……
“在看什么,阿林。”金向月走到田林的身边,看清了上面的文字后,皱起了眉头,“你还在看这个?多没意思。”
“你只会煞风景。”田林收起手机,乖乖不看了。自从那次露营,金向月醒过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过倒是没那么讨人厌了。
金向月看着田林跑走,漫不经心想少女最喜欢的小说。是青楼女子阿月误入王府,获得亲王喜爱荣宠一生的故事。在金向月看来,最是镜中花水中月的故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阿林,等等我,我马上想办法救你。”
金向月想起好不容易算出来的历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也不知道过了20年,她的阿林还能不能记住自己这个儿时玩伴。
金向月看着水池里的帅气男孩勾起唇角,和过去那个苦命的女子没有任何相似:“不是想做主角一展抱负么?你我的命数交换了,想来是非常满意的吧?”
“阿月!你在看什么!”田林看金向月对着水池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金向月喊道。
“没什么,走吧,阿林。”金向月对田林笑笑,和她一起走远了。而水池里的影子也逐渐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