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魏云弥总是找各种理由和我独处——放学后值日,午休时美术教室,放学后相伴回家,周末“补习功课”。
每次独处,她都会小心翼翼地推进我们的关系:一个拥抱,一次牵手,或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临近十一月末,秋意渐浓。班里的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穿上了校服外套,这让长期以往即使是大夏天也裹着厚外套的我多了几分归属。
真好。接下来的季节,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用宽大的衣服裹住嶙峋的骨骼。
没有人会用可怜或者嫌恶的目光打量我,我也不必再忍受严酷的热度下依然坚持裹外套的日子。
想着,我看向窗外渐趋萧索的梧桐。残阳坠洒余晖,暮色映晔云霞,像是在谱写夏日的序章。
人总会因为周遭的环境变化变得感性和敏感,我就是这样伤悲怀秋的人。
某个放学后的归途路,我盯着手背上因为遇冷空气而发紫的网状青斑,悠悠地开口问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魏云弥,如果有一天我变胖了,你还要我吗?”
魏云弥的脚步停住了。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斜长。她的手指还扣在我的指缝里,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微微收紧。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试探。
我低头看我们交握的手。她的纤长白皙,而我的依然骨节分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丑陋的网状青斑浮在手背上,像中毒了一样。
“就是想知道。”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如果我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觉得我美吗?”
我的忧虑不是空穴来风。随着寒意的侵袭,裹加在身上的卫衣和长袖越来越多,而魏云弥叫我去美术教室绘画的次数越来越少,少得让我心慌。
魏云弥沉默了很久。久到一片泛黄的梧桐叶从我们之间飘落,擦过她的肩膀,又轻轻砸到我的鞋尖上。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却突然松开我的手,用她温热的手掌捧住了我的脸。
“繁郁。”她的拇指轻轻摩挲我凸起的颧骨,“你以为我爱的是你的骨头吗?”
我僵在原地。她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烧我冰冷的皮肤,驱散了那点秋风擦过脸颊的寒意。
“难道……不是吗?”
魏云弥突然笑了。那个笑容不像平时那样明媚张扬,而是带点无奈的苦涩。
“我画过很多你的素描。”她轻声说,“有你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的样子,有你低头看书时刘海垂落的弧度,还有你每次被我逗笑,右嘴角比左边先扬起来的小习惯。”
她的指尖从我的脸颊一路滑到唇角,像在描摹一副画。
“这些和你的体重有关系吗?”
我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笨蛋。”魏云弥叹了口气,额头轻轻抵住我的,“我爱的根本不是一具骷髅,而是在这具身体里闪闪发光的繁郁。”
夕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
“那……”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如果以后我变胖了……”
“那就画你笑起来的眉眼。”她打断我,“画你吃饱后揉肚的模样,画你冬天裹成小熊圆滚滚的背影。”
她退后一步,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快速翻到最新的一页——一个略显圆润却健康的繁郁坐在窗边,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的膝盖上摊着一本书,手里还拿着半块红豆面包。
右下角的日期是——昨天。
“你看。”魏云弥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张画上,“我想象过一千种你的模样,每一种都让我心动。”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我伸手替她拨开,眼角却愈发湿润了。
“所以,”她动作轻柔地替我抹去眼角的湿意,“现在还担心我不要你了吗?”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回想起MP3里那句触动人心的对白:
“我爱你不只是因为你是谁,而是跟你在一起时,我是谁。”
梧桐叶打着旋簌簌坠地,掠过地面时又发出脆响,像极了我被触动的心弦。
“嗯。”我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我们去吃红豆面包吧。”
魏云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她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让我感到一阵被需要的暖意。
“好啊。”她的声音轻快得像一只雀跃的小鹿,“不过这次可不许只吃一半就说不饿了。”
我低头笑了笑,想起之前每次她给我的零食,我总是吃一半就借口饱了。其实不是不饿,只是习惯了克制,害怕自己会依赖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我尽量。”我小声承诺。
我们拐进了街角那家面包店,暖黄的灯光和烘焙的香气扑面而来。魏云弥轻车熟路地夹起两块红豆面包,又顺手拿了一盒热牛奶。
“给。”她把牛奶塞进我手里,“天冷了,喝点热的。”
我捧着温热的牛奶盒,感受热量透过纸盒传到掌心。那股被人惦记的暖意淌入心河,让我既感动又不知所措。
便利店的玻璃窗外,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我们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分食着同一块红豆面包。
“好吃吗?”魏云弥歪头看向我,嘴角沾着一点红豆馅。
我点点头,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的馅料。这个动作太过自然,等我反应过来时,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抱……抱歉……”我慌忙想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别收回去。”她把我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盯得我脸颊发烫。“我喜欢你这样碰我。”
手心下的皮肤温暖细腻,我的心仿佛被泡在蜜罐里,震荡起一圈圈触动的涟漪。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任由她握着我的手,感受她脸颊的温度。
面包店的玻璃窗映出我们的倒影。两个身着校服的女孩靠在一起,一个明媚如初升朝阳,一个安静如蕨类植物,却意外和谐。
走出面包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灯次第亮起,晕染开的光圈为寒冷的秋夜增添了几分暖意。魏云弥的手紧紧握着我的,仿佛生怕我跑掉。
“冷吗?”她问。
我摇摇头,却被一阵呼啸的冷风吹的不禁打了个寒颤。魏云弥顺势解开自己的围巾,仔细地绕在我的脖子上。
柔软的羊绒面料还带着她的体温,她换了新的木质调香水,像是原木劈里啪啦于壁橱燃烧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暖烘的气息包裹着我,让我的体温渐渐回升。
“这样就不冷了。”她满意地整理着围巾的褶皱,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下巴,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公交站台前,我们并肩坐着等车。魏云弥突然从包里掏出MP3,把一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里。
这次她放的是另一首我没怎么听过却旋律祥和温柔的歌,我扫了一眼歌名——《Shewasaprettyone》。
“Shewasaluckyone,
她是个幸运的人,
Atleastthat''swhatitseemed,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Whatwasgoingon,
到底该怎么继续下去,
Frombehindthescenes,
躲在幕后的我,
Becausemyheartstillbreaksforyou,
我的心还在为你掉泪,
Andtherewasnothingwecoulddo,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Iwould''veseenyouagain,
我将来再见到你,
AndIstillcallyouafriend,
我还能以朋友称呼你,
Whenit''stime,let''sstartanew,
当时机到了,我们就重新开始,
SomanytimesIjustfeellow,
我真的失落过很多次,
Andwonderwheredoestimego,
想知道这些时间都去哪儿了,
ButwhenIlookatthesky,Iknowit''snevergoodbye,
但我抬头看天空的时候,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忘怀,
It''sjustasweethello,
仅仅是一句“你好”也那么甜,
AndyetIhadn''thadaclue,
尽管我没有你的消息,
Eventheclosestonestoyou,
甚至那些你身边发生的事,
Ishouldn''thavetakenthechancetoofferyoumyhand,
我不该这样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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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Except,nooneknew,
即便,无人知晓……”
这首歌的歌词平白简单得连我这个英语白痴都听得懂。这不是甜蜜的告白,更像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的思念和遗憾。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转头看向魏云弥。她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这首歌……”
“是我妈妈最喜欢的,她很喜欢吟唱这首歌。”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愣住了。魏云弥很少提起她的母亲,那个为了美丽不惜一切代价的女人。
“她……唱给谁的?”
“不知道。也许是写给某个她曾经爱过的人,也许是写给年轻的自己。”她顿了顿,继续补充,“我只知道,她到死都没能把这首歌唱给那个人听。”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起来,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围巾。魏云弥的母亲,那个偏执追求完美的人,竟然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她一定很遗憾。”我轻声说。
魏云弥突然转向我,眼神复杂。
“繁郁,我不想有遗憾。”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所以,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比朋友更多的那种喜欢。”
我地心跳漏了一拍。公交车适时地驶来,刺眼的车灯照亮了彼此交握的手。
“车来了。”我小声说,试图挣脱开她的手。
魏云弥却没有动,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公交车司机不耐烦地按响了喇叭。
“走吧。”她最终松开手,站起身,“我送你回家。”
上了车,我们坐在倒数第二排。车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窗户上凝结了一层液化的水雾。魏云弥用手指在玻璃窗上画了一朵云,里面写着“FY”。
幼稚又甜蜜的小把戏。
我忍不住笑了,学着她的样子在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魏云弥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凑近我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连忙看向四周,生怕被人看见。好在车上人不多,没人注意到后排两个女孩的小动作。
“害羞了?真可爱。”
她捏了捏我的耳垂,我别开脸却忍不住嘴角上扬。魏云弥得寸进尺地凑过来,把头枕在我的肩上。
“困了。”她小声嘟囔,“借我靠一会儿。”
她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苍兰香,柔软地发丝蹭着我的颈,引起一阵痒意。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繁郁。”快要到站时,她突然开口,“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这不是告别,而是一个承诺——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相见。
“嗯,明天见。”我轻声回应。
车到站了。隔着车窗,我看到魏云弥站在后车门,眼神一直锁着我,直到公交车驶远,最终消融于夜色。
我低头将脸埋进她的围巾里,深嗅一口气。木质调的雪松像闷着阳光晒透果皮的微苦树脂香,是她的味道。
心里那块空洞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被她的气息包裹和填满。
回到家,我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手机突然震动,是魏云弥发来的消息:“围巾明天记得还我。”
我抱着手机傻笑,回复道:“知道了,小气鬼。”
“不是小气,是想找个理由见你。”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甜。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消息:“晚安,小蕨。”
小蕨?
我盯着这个亲昵的昵称看了许久,最终回复:“晚安。”
窗外的月光窃入窗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放下手机,我盯着天花板发呆。
魏云弥说爱我的灵魂,不是这具瘦弱的躯壳。可如果没有这具躯壳,她又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这个念头让我的胸口发闷。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我和魏云弥之间,到底算什么?她也会在班上和其他女孩拥抱、牵手,相较于我,不过是比朋友多了几分亲密罢了,这真的是喜欢吗?
如果要承担那些可能会失去她的风险开启这段恋情,那为什么不能以朋友的关系一直相守下去?
我不想失去她,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恋人。
我不敢赌。
手机屏幕里的那句“晚安”随着息屏变暗。窗外,十二月的寒风呼啸而过,拍打着出租屋单薄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