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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

作者:忽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5章 沈沂水道:“这是我女朋友,佳佳。”


    上学时谢谦然每天都要穿校服,这其实对她来说是很方便的。


    因为她的常服并不是很多,上下装单手都数得过来,每季度最多只添两件新衣服。


    在周末,不能穿校服的时候,她只能把那些一眼能看得出陈旧的衣服翻出来穿。


    或许是因为这样,女人看到她时,上下打量了她的衣着两下,便朝屋内问道:“姐姐,好像是送花的,你给我买花了吗?”


    谢谦然愣在原地,做不出反应。


    她在看到陌生女人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猜测对方的身份,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有除自己以外的人待在沈沂水家里。


    但当女人说出那句话,她的所有念头便凝滞住了。


    关于这个人是谁,她为什么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和沈沂水说话,又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手中的花属于她……


    不是想不明白,是不想明白。


    屋内传来沈沂水漫不经心的声音:“有人来送花?送错了吧。你要吗?我现在买。”


    然后谢谦然便见沈沂水款款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沈沂水似乎特意打扮过了,从下午的工作装换成一身暗红色的一字肩连衣裙,脸上施了妆,头发也带着卷。


    她手上套着一根黑色缎面发卷,正一边盘发一边走出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诱人的松弛感。


    可是她这样的状态,却是在与另一个人独处时出现的。


    谢谦然只觉得浑身更僵了。


    沈沂水走出房门,才看见了谢谦然,她面上的笑意顿了顿:“你回来了……花?”


    谢谦然抿了抿唇,把手中成束的花往怀里藏了藏:“哦,我给自己买的……沈老师,这是你朋友?你们要出去玩吗?”


    她的眼中有微不可见的期待。


    但沈沂水并没看出来,她朝一旁侧了侧身,站在她身旁的女人便会意地挽上她的手臂。


    沈沂水道:“这是我女朋友,佳佳。”


    佳佳也朝谢谦然笑:“小朋友你好呀,我经常听姐姐提起你,听说你学习很厉害呀。”


    佳佳的声音甜得腻人,她的手也像黏人的口香糖一样,紧贴着沈沂水不放。


    谢谦然感到自己的嗓子很干涩,吞咽有些困难。


    她想试着笑一下,但又感觉到面部肌肉的不听指挥。


    她于是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


    沈沂水又道:“我们晚上出去看电影,你留在家里吗?”


    谢谦然握着花束的手指紧了紧:“没有,我也约了同学出去玩。”


    “现在?玩什么?”


    “密室逃脱。”


    佳佳接话道:“现在小朋友好像是挺喜欢玩这个的,不过密室里面光线太暗,也容易出事故,你们大晚上的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呀。”


    “我知道。”谢谦然咬字清晰道,“我不小了。”


    佳佳愣了会儿,看向沈沂水。


    沈沂水神色平静,拉着佳佳往一旁站了站:“外面热,在门外站着干什么,进来说话。”


    她们俩站到了门边,给谢谦然让出了一条进门的路。


    佳佳还在门边问道:“你出了好多汗,花要不要我帮你放起来?”


    谢谦然并未答话,只是摇了摇头,沉默走进屋内,找出花瓶和剪刀,而后蹲在垃圾桶边,默默地修剪着花枝。


    屋内的气氛莫名的沉下来。


    但这只是谢谦然的感觉,她并不能分辨出,这是因为她心情低落而产生的错觉,还是确实如此。


    她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她的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空白。


    她的心中也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她听见沈沂水的新女友佳佳道:“电影快开场了,姐姐,我们走吗?”


    然后沈沂水“嗯”了一声,走过来,说道:“我们出门了,晚一点回来。”


    谢谦然没有抬头:“好。”


    片刻后,门被关上了。谢谦然蹲在垃圾桶边,紧紧握着手中的剪刀柄与小雏菊。


    沈沂水的新女友。


    对,沈沂水是谈恋爱了,她知道的,沈沂水和她说过的。


    心脏好难受。


    可是她在难受什么呢?真奇怪,她一直都知道沈沂水在和其他人恋爱,又不是现在才发现的,为什么现在那么难受呢?


    她和沈沂水本来就不可能。


    沈沂水的新女友,虽然没有沈沂水那么漂亮,却也是一个体面的成年人。


    卷着柔顺的长发,戴着一看便不菲的首饰,每一只手上都贴着闪亮的甲片。


    她们有相似的年龄,相匹配的职业,穿着精致的衣装。


    谢谦然有什么呢?


    她只有用辛辛苦苦上了一下午的课换来的雏菊,和旧得像花店员工的常服。


    她和沈沂水的差距那么大,在另一个与沈沂水般配的人出现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了。


    九月正是秋老虎出没的季节,白天室外那么热,谢谦然晒得浑身发烫。


    屋内冷气又那么足,骤然把她冷却了。


    她像在极端冷热中翻滚的玻璃杯,身体蔓延出将要碎裂般的疼痛,疼痛的始发点是心脏。


    越是明确“沈沂水会有爱人,那人不是自己”的事实,这种疼痛就越明显。


    几乎是出于自救的需求,她的大脑闪回许多记忆。


    这些记忆几乎全部有关沈沂水。


    沈沂水将牛排切好递给她,沈沂水为她拦下了盛怒的父亲,沈沂水将她拥入怀中……


    但在这些画面之中,突兀地,忽然插入了些许其他片段。


    ——付蓉的脸忽然出现:“我喜欢的女生喜欢你。”


    付蓉的表情那么轻松。


    喜欢的人并不喜欢自己,不是一件绝望至极的事吗?


    为什么付蓉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


    她甚至可以和自己毫无芥蒂地交流。


    像沉入泥沼的人忽然摸索到救命的麻绳,谢谦然将小雏菊与剪刀都放置一旁,找出了口袋里的名片。


    电话拨通,对面懒洋洋道:“谁啊,这么晚打电话?”


    谢谦然简白道:“谢谦然,出来聊聊。”-


    秋夜微凉的晚风吹过省二中门前略显寂静的街道,路灯下,谢谦然视线发散地朝着远方,其实什么也没在看。


    不久后,街对面出现一道身影。


    高个子,穿着灰黑色卫衣和紧身牛仔裤,蹬一双帆布鞋。


    是付蓉。


    走近了能看见她蹬了双帆布鞋,脚踝还露在外边,嘶哈嘶哈地喊冷。


    两人碰面的第一句话,是付蓉说的:“嚯,你就穿这样儿?”


    谢谦然:“……”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初二时买的,现在已经有些贴身、袖子也短了半截的黑色长袖夹克,以及下半身同样长度有些告急的黑色运动裤,沉默了。


    尧县经济并不十分发达,富裕人口更少,基本处在农村向城市发展的中间阶段。


    因此在尧县时,她这样的穿着其实十分普遍。


    而到了沈沂水家,她除了上学、去律所基本不出门。


    去律所也只在送饭时穿过常服,律所都是沈沂水的同事,也没有人评价她的穿着。


    放在平时,谢谦然并不会在乎另一个人对自己的评价。


    但她刚刚见过沈沂水的新女友。


    她不由问道:“很难看吗?”


    付蓉实诚道:“全靠脸撑着。要是何优见到你就穿这样,估计不会喜欢你了。”


    谢谦然:“……你不是喜欢何优?”


    付蓉无奈道:“喜欢啊,是真的喜欢,知道她是个虚伪无知脾气骄纵爱慕虚荣的人还是喜欢的那种喜欢。”


    谢谦然又沉默了。她发现付蓉真的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喜欢沈沂水,所以她觉得沈沂水身上没有缺点。付蓉喜欢何优,却能在对方身上看到无数缺点。


    这点谢谦然倒不是很想学习,她想向付蓉请教另一点。


    “你知道何优有喜欢的人,不难过吗?”她问。


    付蓉看了她一会儿,长长地“哦”了一声:“找我做感情咨询的啊。”


    谢谦然:“不让你白回答,交易,我也帮你做一件事。”


    付蓉笑了笑:“那行。我不难过啊,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她喜欢你,只是因为她眼里没看见我。怪我怕早恋耽误她考学,出手晚了。”


    谢谦然觉得奇怪:“你怎么就确定,只要你……出手,她就会喜欢你?”


    付蓉摊手道:“我了解她啊,她就是那种,被别人喜欢了会去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喜欢对方的小女孩。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吧。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对方,对方感受到了,再怎么样都会把你纳入考虑范围,接下来你需要做的就是尽量表现好点,以及在一起之后不要飘了。”


    谢谦然还没到考虑在一起那一步的时候,但她听付蓉语气轻松的分析,沉重的心情也慢慢舒缓了。


    付蓉观察着她,适时提道:“不在这儿聊了吧,去麦当当坐坐?”


    两人于是切换阵地,付蓉点了一份套餐,找了个座位。


    付蓉开门见山:“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还喜欢别人?男的女的?”


    谢谦然沉默片刻。


    付蓉道:“放心吧,我嘴很严实。校女篮队那么多八卦,你见我往外传过吗?”


    谢谦然:“我不知道你是校女篮的。”


    “……”付蓉难得语塞,“总之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谢谦然这才道:“我……喜欢上了我姑姑的继女,我现在借住在她家,她也喜欢女生,但是最近已经谈恋爱了。”


    “……”付蓉再度沉默了,她抬手,“你等等,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付蓉捋道:“你借住在你姑姑的继女家,你俩都是女同,你喜欢她,但她有女朋友了。”


    “嗯。”


    付蓉思考了会儿,手蘸着可乐杯壁划落的水珠,在桌面上写写画画。


    不久后,她抬头:“行,搞明白了。你这情况比我的复杂点儿,因为你的心选姐谈恋爱了。但也简单,就两个办法,要么你等她分手,要么你现在就开始煮她。”


    谢谦然有些茫然:“煮她?”


    “温水煮青蛙呀。”付蓉道,“你想两个人谈恋爱吧,肯定会闹矛盾。那一闹矛盾,感情就会出现裂缝,这就是你插进去的最好时机。嘘寒问暖啊,明拉暗踩啊,只要不是明着表白,什么能让她发现你比她对象好,你就做什么。”


    谢谦然眉头微皱:“可是她们在谈恋爱,这样不是在做第三者吗?”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付蓉轻飘飘甩了一句。


    但她看了看谢谦然的表情,叹了口气,又道:“行吧,你道德感比较强也行,那你就尽量对心选姐好点呗,多找机会跟她待一起呗。


    “你看啊,你只是对她好,又没有要求什么。如果她对象对她没有你那么好,那是她对象的事。


    “然后她对象不找她的时候,你就多跟她待在一起。要是你们俩因为待一起时间久了产生感情,那也不是你的问题,是她对象找她找得少了,这样行吧?”


    谢谦然隐隐觉得这样做还是有不对的地方,但这时付蓉补了一句:“要是不想这样,你就看着她谈恋爱吧,人家一个一个地换,到时候要是去国外结婚,说不定你还能混上个伴娘。”


    谢谦然登时清醒了,她坚定道:“教我。”


    付蓉笑了笑,开始传授给她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识:“咱们最重要记住八个字,耐心蛰伏,抓住时机……”


    -


    另一边,沈沂水和佳佳正在影院大厅候场。


    两人此时并肩坐在相邻的座位上,佳佳仍然搂着沈沂水的手臂,声音甜腻地说着今天要看的电影。


    沈沂水面上也微微带着笑意,认真地听她说话。


    两人侧对面约莫十米开外的另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戴鸭舌帽、穿连帽卫衣的女人,此时正盯着沈沂水这边看。


    见沈沂水微微侧过脸,附到佳佳耳边说话时,女人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便走到两人跟前。


    佳佳被忽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更是抱紧了沈沂水的胳膊:“姐姐,她是谁啊?”


    沈沂水看了女人一眼,道:“一个跟踪狂。”


    女人正是沈沂水的前任。


    从蹲守沈沂水家,被保安强行赶走之后,她便开始蹲在小区或单位门外,反复纠缠。


    沈沂水几次报警之后,她终于不敢再露面,但沈沂水却总能在身边发现她尾随的可以身影。


    女人脸色惨白:“姐姐,你就这样看我吗?”


    她说完,又指向佳佳:“她有什么好的?你不是不喜欢小矮子吗?她都没有你高!”


    佳佳“喂”了一声:“吵架就吵架,人身攻击干什么!”


    沈沂水松开佳佳的手,道:“你去旁边等我吧。”


    佳佳走后,她对上女人偏执的目光,淡淡道:“我说了,一切条件都只是附加项,忠诚是原则问题。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们是和平分手,你现在在做什么,跟踪尾随,你想干什么?”


    女人固执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么样,你们迟早会分手的。”


    沈沂水笑了笑,沉默片刻,语气忽然变得缱绻起来:“我不会和她分手的。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亲近吗?之前我说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现在我发现不是的,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已。


    “当年你追求我很久,我以为我是心动了,现在看来只是感动而已。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你。和她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喜欢是什么感觉。


    “每天我都觉得很幸福,牵手和拥抱都是常态,我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最缱绻的语气,说出口的却是最冷漠的话语。


    女人有些崩溃,两手抱住了脑袋,低低地喊了一声:“不要说了!我不相信!”


    沈沂水冷漠道:“随你吧,不要来打扰我和我爱的人了。”


    女人用力地抓住了沈沂水的手:“你爱的人?你说过你只爱我!”


    沈沂水掰开她的手:“所以呢,你要做什么?”


    女人低声恨恨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想好好和她在一起,不可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一定有办法……”


    沈沂水皱眉道:“你别冲动,如果你伤害了我爱的人,我只会恨你。”


    女人笑道:“那你恨我吧,你恨我也好。如果她因为我而受伤,你记得她的同时一定也会记得我吧……”


    女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发现沈沂水的表情骤然放松了。


    沈沂水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正在录音的手机,按下暂停键:“不好意思,你刚才的言论涉及威胁我女朋友的人身安全,我已经全程录音。另外,你在我家小区地下室,在我单位门前,以及在我所处的各个公共场合徘徊、跟踪尾随的行为,我也已经收集监控资料。”


    说到这里时,女人的表情已经彻底僵住了。


    沈沂水看向女人,平静道:“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如果再有下次,我带着这些材料报警,你会收获的就不只是口头警告了。”


    女人愤愤离去后,佳佳缓缓走过来:“走了?老板,我演的还行吧?”


    沈沂水淡淡道:“一般。这个人比较好骗。”


    佳佳咂了咂嘴,评价道:“偏执,易怒,好骗还爱演。看起来她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卸载西红柿小说。老板,你们女同吃这么差吗?”


    沈沂水:“……我眼光差而已。”


    她打开社交软件转账给佳佳:“你最近都不用来找我了,自己注意安全,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有过激行为。”


    佳佳点头道:“放心,我干这行很多年。”


    她收了钱,交易就算结了。


    她不再称呼沈沂水为老板,狡黠地笑了笑:“姐,你真用不上我了?我看你这个麻烦是摆脱了,还有个麻烦没解决吧?”


    沈沂水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走了。”


    佳佳被她那一眼扫得有些怵,小声嘀咕道:“你家里那个小朋友,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啊,你俩可是住在一起啊,你确定不用我出马斩断桃花吗?”


    沈沂水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希望你也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便先转身离开了。


    佳佳轻哼了一声:“装傻充愣啊,可怜的小朋友,一腔真心要被人当空气咯……”


    -


    前女友比预料得更耐不住性子,电影甚至还没开始检票,事情就已经处理完了。


    沈沂水回到家时,才只是晚上七点。


    她没吃晚饭,想着谢谦然也不在家,开了客厅的灯,就准备点外卖。


    但开灯后却发现,玄关处谢谦然的鞋子正整齐地摆在鞋架上。


    她走到谢谦然房门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谢谦然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有点疑惑的。房间内的桌子上摆了本本子,看起来她刚刚在写作业。


    沈沂水问:“不是和同学去玩密室逃脱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谦然道:“我去的时候发现只有两个人,凑不齐一起玩的人数,就提前回来了。沈老师你呢?”


    沈沂水顿了顿,没想到她会反问,但当即面不改色道:“记错时间了,是昨天晚上的电影。”


    谢谦然点了点头:“那好可惜。你和佳佳姐吃过饭了吗?”


    听见她对佳佳的称呼,沈沂水又愣了片刻,答道:“还没有,打算点外卖。”


    “哦……”谢谦然似乎觉得有些奇怪,但片刻后便点头道,“那刚刚好,我做了一些吃的,放在冰箱里,热一下可以当晚饭。”


    沈沂水:“……好。”


    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出门前感受到的,谢谦然的怪异,难道只是错觉?


    客厅桌上的花瓶里插上了小雏菊。


    沈沂水知道它话语的暧昧性,她试图装作不清楚,以此消解这种暧昧。


    但现在谢谦然的反应,让她真的觉得不清楚了。


    房间内,沈沂水走后,谢谦然坐回桌前。


    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但那显然并不是高中任何一门课程的相关知识,反倒和她手机里付蓉发过来的“教学”信息紧密关联。


    门外传来拖拉门开关的声音,是沈沂水去洗漱了。


    谢谦然又等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门边,开了门,听见微弱的水声,这才走出门外。


    客厅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她从桌上果盘里翻出一个橘子,走到沈沂水房门前。


    轻敲,没有人应门。


    厨房、杂物间、阳台,也都没有人。


    沈沂水没有把佳佳带回来。


    谢谦然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周,两人的相处都十分平静。仿佛沈沂水将佳佳带回家的那一天,谢谦然的反常只是一场幻觉。


    从那天到十月份,只发生了两件可以说特别的事,让沈沂水有些在意。


    一件是因为律所有提拔她的意愿,最近的两桩疑难案子都交由她主要处理。有那么一段日子,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然后沈沂水便发现,不论她多晚回家,谢谦然总是还没睡。


    客厅的灯总是亮着,谢谦然房间的灯也总是亮着。只要她去敲谢谦然房间的门,不过两秒谢谦然便会出来应门。


    沈沂水总觉得她的眼睛里藏着一些微小的喜悦。


    她多次叮嘱谢谦然早点睡,都被当作耳旁风。


    某日她当面问谢谦然,为什么不肯早睡,要等自己回家才睡。


    谢谦然却没有一点迟疑,说自己只是想多学一会儿,沈沂水一回家她就睡觉,只是因为不想让沈沂水担心,否则她会有多晚学多晚。


    这一说辞倒确实和她的行为十分契合。


    但纵然说辞合理,谢谦然眼眶周边的乌青也不会因此消失。


    沈沂水只能在单位时尽快处理工作,时间过晚也就不留在单位,把活带回家干,监督谢谦然不许熬夜。


    但谢谦然还是有一天熬了个大通宵。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


    因为工作艰难繁杂,沈沂水不得不放弃了一日三餐的铁律,偶尔一日一餐甚至两日一餐。


    这样折腾的后果就是,她好不容易养好的胃病又复发了。


    尽管她第一时间就吃了药,胃病犯了的当天,她还是从上班一直疼到下班。


    沈沂水是很能忍的人,那天却也被不少同事看出身体不舒服,劝她去医院。


    沈沂水当然不愿意去,且不说挂号问诊多费时费力,就说万一真查出问题要住院,她的案子还做不做了?


    于是就这么一路忍到了回家。


    回到家里,谢谦然仍旧在自己房间做作业。按平时,沈沂水会去敲一敲她的门,提醒她该睡了。


    但那天她太疼了,摸着墙一路走到自己房间,就瘫软在了床上。


    她蜷缩着身体,意识昏昏沉沉,五感都被极致的疼痛剥夺,只剩一点点触感还在提醒她自己没有晕过去。


    凭借那一点触感,她察觉到有人正在自己的身边。


    她的脑袋被那人扶起,吞咽下了什么东西。


    起初吞咽所带来的是新一波的疼痛,但渐渐那股疼痛便被压了下去。


    许久之后,她的脑袋又被扶起。


    这次她的意识恢复了些许,些许光亮透过眼皮,进入她的视野范围。


    与此同时一块被看见的,是谢谦然搅动粥碗后,抬起瓷勺轻吹的画面。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后,疼痛感已经减弱大半。


    她走出房间,在客厅的餐桌上看到一碗粥和字条。


    谢谦然去上学了,留了字条,让她把粥放微波炉里热了喝掉。


    除了这两件事情,谢谦然的表现一切如常。


    没有过分的亲近,也没有过分的疏远。


    甚至这两件事情,要说是因为谢谦然借住在自己家,为表感激所做的,也不是不行。


    沈沂水在感情上只能算半个高手,她擅长调情,却看不透人心。


    所以在初恋之后,她的每一段恋爱都很短。同事评价她那不能叫恋爱,只能叫搞暧昧。确定关系即死。


    因此她并不知道自己直觉所感受到的:谢谦然可能对自己有好感,这件事,到底是准确的,还是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沈老师……沈老师?”


    在耳边呼唤的声音中回神,沈沂水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沈沂水:“……什么事?”


    老姚因为跟她熟,在她办公桌旁两手环着胸,毫不客气道:“不知道你最近搞什么,忙晕头了?总是开会的时候开小差。”


    沈沂水不反驳:“有点累,精神不集中。”


    大家知道她最近接下的案子不简单,都体谅她,你一言我一语把刚才商议的事情说明白了。


    “国庆节沈老师手里的案子应该也告一段落了,咱们足足放满七天假,于老师请客,咱们抽两天出去玩。”


    “我们去擎苍山,听说那边现在凉快得很。山上有家农庄,我朋友去过,能自己做饭、还有轰趴馆,就是住的地方订满了,但咱们能露营。”


    “对,于老师说还可以带上家里人,一家人住一间帐篷,也方便。”


    沈沂水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老姚拿胳膊肘怼了怼她:“怎么着,你也没什么能带的家里人,把小谢带上呗。人又养眼,还能帮着做饭。”


    律所内一众人都在附和:“对啊对啊沈老师,把小谢带上吧,吃不上她做的饭我们可怎么活呀!”


    这几周来谢谦然每到周末便带上饭盒来律所。


    起初是只带一顿的。后来因为要给小姚同学上课,会在附近待到晚上,又有个同事表示家就在附近,有做饭的地方,谢谦然便在这边把所有人的晚饭都给做了。


    众人知道谢谦然条件不好,自己要承担自*己的生活费,纷纷表示要给谢谦然伙食费,谢谦然也不要,只收食材钱。


    几次下来,大家都真心把谢谦然当自己家的妹妹心疼。


    沈沂水听到她们说能把家人带上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她淡淡回道:“国庆就七天假,还不让人在家好好休息,还要抓过来给你们当厨子?”


    众人纷纷面露心虚,不敢再问。


    只有老姚不怕她,又接了嘴:“那就带来纯玩呗,她在这儿也没什么熟人,不做饭跟着我们玩也行。”


    沈沂水装作想了想,实则很快回道:“她前几天交了新朋友,小孩就让她跟着小孩玩吧,和我们一群成年人有什么话聊。”


    老姚想说她跟你就挺有话聊的,但想一想倒也是,谢谦然每次来律所其实和她们聊的都不多,就爱追着沈沂水跑,估计也是怕生。


    没有人再问,沈沂水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其实她能看出来,谢谦然其实挺喜欢她这帮同事的,一个两个虽然都是成年人,但平时相处起来咋咋呼呼的,没有一点城府。


    就算是真说要让谢谦然来当厨子,估计她也愿意。


    如果不是一家一间帐篷,沈沂水就直接替谢谦然答应了。


    但一家一间帐篷,而且有近半月里发生的那两件事在先……沈沂水总觉得并不合适。


    就当是她猜疑,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她心里正想着事情时,旁边老姚嘀咕着说了句:“那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告诉小谢,你不打算带她。”


    沈沂水没多想,随口答道:“她也不知道这件事。”


    她没看见老姚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九月三十日调休,但沈沂水单位没调,给了她们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沈沂水下午便把行李收拾好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


    晚上她人在房间里看案卷,听见大门门锁打开的声音。


    到谢谦然下课的时间了。


    沈沂水想了想,走出房门,对谢谦然道:“回来了。”


    谢谦然看起来心情不错,嘴角微扬着:“嗯,沈老师。”


    沈沂水走出房门,朝玄关处的行李箱扬了扬下巴:“明天开始,我们单位组织团建,去擎苍山团建两天……”


    这两天你在家里,吃什么东西自己点外卖或者拿手机去买菜做饭,都行。


    然而她话才说到一半,谢谦然便接道:“好,那我也快点去收拾行李。”


    沈沂水:“……”


    嗯?


    谢谦然十分自然地进了房间,开始往她的新书包里塞东西。


    沈沂水迟疑片刻,跟着走过去,问:“有人跟你说了我们要团建的事吗?”


    谢谦然抽空抬头看她:“嗯,姚老师的表妹告诉我的,她说你们可以带家属一起,约我帮她拍照。”


    “哦,老姚带她表妹啊。”沈沂水面上平静,实则心里在骂:有家室的人不带孩子带什么表妹?


    眼见自己给谢谦然新买的小书包被几套衣服塞得鼓鼓囊囊,沈沂水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等,你这书包装不下。我的行李箱还有空位,放我箱子里吧。”


    她说着,走到谢谦然的书包跟前,翻了翻她预备带的衣服。


    “你带的这些衣服都太薄了,山上气温低,带几件厚一点的外套。这件太短了……这件也太短了……穿我的吧,我借你几件。”


    她回自己房间翻出两件冲锋衣,姜黄色和墨绿色。


    “这两个颜色可以吗?”


    谢谦然的神色有些掩饰不住的受宠若惊:“嗯……可以的……谢谢沈老师。”


    沈沂水看着她的反应,抿了抿唇,最后只道:“今天早点睡吧,明天早起,七点出发。”


    “好。”


    第26章 她此时……应该是枕在沈沂水的怀里。


    国庆节当天,早上七点,众人驱车在律所门前会合。


    老姚原来不止带了她表妹,儿子也一起带上了。


    其他人也大多如此,拖家带口。


    唯有沈沂水,车上只带了一个谢谦然。


    老姚把车开到沈沂水旁边,摇下车窗调侃:“哟,看看这是谁啊?不是说不带小谢吗?真可惜咯,要是你真不带,这会儿我们就能嘲笑你孤家寡人了。”


    沈沂水瞪了她一眼,把老姚瞪得好一阵莫名,平时沈沂水也没那么开不起玩笑啊。


    下一秒老姚就见副驾上探过来一个头——谢谦然看着沈沂水,有些迟疑地问:“沈老师?”


    沈沂水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手握紧了方向盘:“昨天没问你,后面才知道你想来。”


    谢谦然闷闷地“哦”了一声,缩回了副驾上,明显是有些落寞。


    这时其他车子开始缓慢地移动,到出发的时间了。


    老姚不嫌事大地朝沈沂水“啧啧啧”了几声,摇上车窗跟着车队走了。


    沈沂水也收回观察谢谦然的余光,驱车跟上老姚。


    开出市中心,上到高架的一段距离里,车内都一片沉默。


    虽然沈沂水和谢谦然都是比较喜静的性格,她们这辆车子本来就不像其他同事车内一样,又是阖家欢又是载歌载舞的。


    但出发前谢谦然还是表现得很开心,到律所前的那一段路,两人断断续续地也一直在聊天。


    这会儿却是彻底的沉默了。


    沈沂水在心底暗暗地把老姚又骂了好几遍。


    等到车子开上高架,不出意料地开始堵车,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开口道:“生气了?”


    谢谦然原本正装作看车窗外的风景,沈沂水开口,她也不好再装下去了。


    视线收回来,却也不敢和沈沂水对视,只好看着交握的手指,闷声道:“没有,沈老师。”


    一听就是还在闹脾气。


    沈沂水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对。


    谢谦然寄住自己家,本来就缺乏安全感与归属感,一直很懂事,总担心给自己添麻烦。


    前段时间谢谦然和家里人决裂的事之后,沈沂水自己又做了承诺,让谢谦然就把沈沂水家当成家。


    可偏偏佳佳的事情让沈沂水产生怀疑之后,恰好就遇上需要同住一个帐篷的团建。


    如果沈沂水的怀疑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是真的,那么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就有责任和谢谦然保持距离。


    所以这次明说了可以带家人一起参与到活动,她却打算不带谢谦然。


    这件事情在她自己看来,只是为了避嫌所做的决定,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量。


    但在谢谦然看来,或许就是一次排外的铁证。


    沈沂水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下去。


    车子驶入山道,谢谦然有些晕车,降下车窗,将头抵在窗沿吹风。


    山风将她吹得清醒了些,想到刚才与沈沂水对话时冷淡的反应,她有些后悔。


    昨天付蓉教学的声音仿佛还在耳侧:“你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她肯定会怀疑你喜欢她,如果她是个好人,就肯定会开始和你保持距离。你一定不能因为这个露馅……”


    但刚刚听到沈沂水这次原先不打算带自己一起时,谢谦然还是没忍住。


    她脑中第一时间便冒出酸涩的气泡:“为什么不带自己,是因为想带佳佳吗?”


    这会儿冷风一吹,脑子里冒的泡总算被吹走了。


    她偷偷地在车窗反光里观察沈沂水的表情,并看不出什么。


    应该没有露馅。


    车子开到了地方,两人各怀心事的下了车,与众人聚到一起,在热热闹闹的合家欢里显得十分突出。


    谢谦然正反思着刚才的事情,身边忽然蹿过来一个人影,是小姚同学。


    她举着个拍立得,对谢谦然道:“来,我给你们拍个照。”


    谢谦然下意识凑近了沈沂水,沈沂水原本侧着身子在看山,见她靠过来,便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小姚同学按下了快门。


    谢谦然正打算和沈沂水解释,自己刚刚是在配合小姚拍照。嘴还没张开,就又被小姚拉走了。


    “好了好了,现在该你帮我拍照了!”


    谢谦然帮小姚拍了一张瘫倒在登山台阶上的照片、一张吃掉对面山上迎客松的照片、一张标准的拈花一笑游客照。


    小姚很满意,还打算再拍。


    谢谦然原本也觉得挺有趣,但余光里忽然看见有几个人影已经开始登山,沈沂水就在其中。


    “我不拍了。”她立刻便把拍立得还给了小姚,想要跟上沈沂水。


    小姚很不满,拽住她的衣服喊道:“你干嘛呀!她们是先去山顶上搭帐篷的,你又不急!”


    谢谦然皱眉道:“我去帮沈老师。”


    小姚道:“不用你去,刚刚于老师都说了,一家派一个人去就行。再说了,你上去多无聊啊?她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跟你又没话聊,这里就你和我两个同龄人,我们俩一边聊天一边慢慢爬山多好啊!”


    谢谦然沉默片刻,看向小姚,认真道:“沈老师很年轻。”


    她语气严肃,小姚一时间愣住了。


    谢谦然趁机扒开小姚的手,道:“我先走了。”


    她走到登山台阶前,闷声开爬。


    一路上超了好几个人,才追上走在最前面的沈沂水。


    沈沂水似乎习惯独来独往,虽然和律所里的同事相处都很融洽,但除了必要的团建之外,她并不常和同事交游。即使是团建,她也总是被动的,并不主动参与到集体的讨论中。


    谢谦然追上她时,她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跟上来了?”


    谢谦然有些小喘,深呼吸了几下,才答道:“我听说你们要先上来搭帐篷,我帮你一起,沈老师。”


    沈沂水看她喘气的样子,不由好笑:“我经常登山,爬山的速度会很快。现在才爬了这么点儿,你就喘成这样,跟着我爬,到山顶你可能就撑不住了。你慢慢走吧,跟着后面的人一起。”


    谢谦然倔道:“我觉得没问题沈老师,我跟你一起。”


    沈沂水看了她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一面走一面问:“不生气了?”


    谢谦然猜到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毕竟自己追上来,其实就是示好的信号。


    谢谦然摇摇头:“沈老师,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难过。”


    沈沂水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儿是我做的有问题,我向你道歉。我只是不太习惯和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但要是是你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


    她看向谢谦然:“毕竟我说过,会真心把你当妹妹照顾,就和律所里的其他人对你一样。”


    谢谦然心里“嗡”地震了一下。


    沈沂水在试探她,或者说敲打她。


    ——不要产生其他想法了,我只把你当妹妹,就像其他人一样。


    温柔而残酷。


    好在她其实在心里默默演练过,如果沈沂水说类似的话,她要怎么回答。


    所以纵然心里已经响起空荡荡的回声,她面上还是平静道:“我知道了沈老师,我可以理解的。其实我也可以和姚老师、小姚一间。”


    听她这么说,沈沂水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松了口气,面上也露出些笑意来:“好了,来都来了,那就住一间吧。”


    说着,还拍了拍谢谦然的后脑勺。


    大概是谢谦然的反应,让沈沂水真的相信了两人之间没有产生不该有的感情,接下来的一路,沈沂水没有再和谢谦然保持距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爬到了半山腰。


    歇了一会儿,沈沂水又再度启程。


    谢谦然也打算跟上,但起身的一瞬间,便感觉到身体肌肉的不受自己控制。


    她迟疑了片刻,但见沈沂水的身影渐渐变小,一咬牙,强撑着又跟了上去。


    半山腰到山顶的一段路,坡度极高,连沈沂水爬起来都有些费劲。


    两人没有再聊天,只一前一后地走着。


    沈沂水偶尔回头,看见谢谦然还跟在身后,便放心地往前走。


    其实谢谦然早就已经爬不动了,快到山顶的时候,她的腿都有些不听自己使唤。


    但沈沂水已经登顶,她的身影因为距离而显得又小又远,却也随着谢谦然爬山的进程逐渐变近,变得清晰可见。


    谢谦然有种错觉,一种把登上山顶与追上沈沂水相提并论的错觉。


    热气在脸侧蒸腾,谢谦然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继续向前。


    终于登顶,沈沂水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山顶的平面:“谢谦然,可以啊……”


    但沈沂水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股下拉的劲拽着自己弯腰——


    谢谦然的腿一软,斜斜地瘫倒在了山顶的平台上。


    “沈老师……”她整张脸通红,嗓子里仿佛也有血气在往外冒,说话的声音很小,沈沂水必须凑得很近才能听见。


    她说:“我躺一会儿,你等我跟你一起搭帐篷……”


    沈沂水神色微微顿住了,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谢谦然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


    谢谦然直接累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别说帐篷了,她人都不在地面上躺着了。


    周遭环境略有些昏暗,闪烁的灯光在室内四处晃荡着,晃过谢谦然的眼睛,让她本就刚刚苏醒、并不清醒的大脑更加混沌了。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花香混合着烟草的味道——沈沂水的味道。


    沈沂水的声音从谢谦然耳朵上方传来:“醒了?”


    谢谦然的感官与思维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结合她所感受到的温度与触感、嗅到的气息、听到的声音,她此时……应该是枕在沈沂水的怀里。


    第27章 黑桃5,和黑桃3互相告白!


    谢谦然脸上的温度一下子飙升。


    她小声答道:“我醒了,谢谢沈老师。”


    沈沂水于是缓缓把手移开。


    多谢轰趴馆一时红一时绿的光线,谢谦然脸上的红晕变得不那么容易察觉。


    沈沂水见她急着从自己腿上爬起来,还调侃她道:“没什么丢脸的,老姚她们经常健身的人都不一定能跟上我,你跟上了,晕一晕也正常。”


    谢谦然低着头,脑袋点了点。


    她仍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晕倒了才苏醒,还是因为自己的周围仿佛还萦绕着沈沂水的味道。


    偏偏沈沂水还坐得离她更近了些,附在她耳边问:“现在还晕吗?”


    谢谦然又紧张得想要离远些,又舍不得,身体呆呆地僵在原地,低声答道:“还好了。”


    沈沂水又道:“下次不要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要有数。这次幸好没事。”


    谢谦然乖乖点头:“好。”


    她们现在是在轰趴馆的KTV房里,沈沂水的几个同事和小姚都在。


    小姚刚刚唱完一首又蹦又跳的live版歌曲,回过头来正好看见谢谦然与沈沂水贴在一起说话。


    她眼睛眨了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点了一首歌,随后置顶。


    做完这些,她拿起话筒蹿到谢谦然旁边的座位上:“可算醒了,来唱歌来唱歌!”


    谢谦然有些懵地接过话筒,看向屏幕。


    沈沂水的其他同事也正看着屏幕,好奇道:“谁点的慢歌?刚刚不还是《你要跳舞吗》吗——《我绝对不说我爱你》?不会唱啊。”


    谢谦然也怔在原地,前奏缓缓播放,这首歌她不曾听过,但歌名却令她心中一震。


    她看向小姚,却见小姚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正朝她眨着眼睛。


    谢谦然:“……”


    她大概明白了,这是小姚看出了什么,想要撮合她和沈沂水。


    她又是好笑,又有些紧张。


    沈沂水就坐在一旁,万一这首歌让沈沂水察觉到什么,她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好在谢谦然是真的没听过这首歌,也不会唱,停顿了片刻,就把话筒塞还给小姚,很自然道:“我不会唱这首歌。”


    小姚愣住了,看看她,又看看沈沂水,眼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怀疑。


    难道自己猜错了?


    前奏此时已经接近尾声,马上要进歌了。


    小姚与谢谦然还僵持着,没有人唱。


    沈沂水的其他同事开始催:“谁点的歌啊?又没有人唱?”


    谢谦然正打算起身,到操控台去切歌,手中的话筒便被另一双手接过了。


    熟悉的微凉手指触感之后,身侧的光线晃了一晃——


    谢谦然的视线朝着光被遮挡的方向往过去,见沈沂水拿着话筒,站在沙发前。


    她一手松松握着话筒,一手手肘弯着,支撑着举话筒的手。


    片刻呼吸声后,微哑的声音低低唱道:“我绝对不说我爱你……”


    沈沂水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海马毛毛衣,露出内里敞开的白衬衫领口和瘦削的锁骨。


    她工作与休闲时好似两个人,此时唱起歌来更是,周身围绕着松松垮垮的氛围,让人看着都觉得很舒适,想要靠近。


    在红蓝交错的灯光里,她望向屏幕的眼睛被照亮,也微微闪烁着。


    谢谦然被她眼中闪烁的光芒诱捕,挪不开视线。


    沈沂水若有所觉,唱到“感情已满溢怎会没有痕迹”时,微有些疑惑地朝谢谦然看来。


    谢谦然忙移开视线。


    她心脏跳得很厉害。如果不移开视线,她害怕有些东西会像沈沂水唱的那样,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


    但即使如此,她的反应还是泄露了些什么。


    一旁的小姚“哼哼”笑了两下,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胆小鬼。”


    谢谦然无奈看向小姚,也小声道:“我是真的不会唱……”


    小姚:“真的吗?我不信。不会唱还是不敢唱。”


    谢谦然沉默片刻:“……不会唱是真的……也不敢唱。”


    小姚“啧啧”两声,手指摇了两下,小声道:“你这样反而更让人怀疑,我告诉你,直女才不会像你这样呢,她们对喜欢的女孩子都亲亲抱抱还叫老婆宝贝。”


    谢谦然没有交到过那么亲密的朋友,内心受到了一定的震撼。


    两人正像秘密特工接头一样说着小话,歌曲已然进到末尾,沈沂水坐回了谢谦然旁边。


    谢谦然第一时间察觉,身体立刻回正,装作从未与小姚交谈。


    小姚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闷闷地坐了回去。


    害怕沈沂水发现什么,谢谦然在她坐下来的时候便主动说道:“沈老师,很好听。”


    沈沂水朝她笑了一下:“我只会唱老歌,唱得不好。”


    谢谦然却认真道:“真的很好听。”


    沈沂水愣了愣。


    两人说话的当儿,小姚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屏幕前,说自己带了牌,张罗大家去隔壁玩牌。


    谢谦然晕了一个下午,这会儿众人也大多唱够了,便都跟着往隔壁走。


    谢谦然与沈沂水跟在最后。


    隔壁其实是个麻将房,但众人并非都会打麻将,于是分流成了两桌。


    一桌人打麻将,另一桌跟着小姚,等着她安排。


    “玩什么牌?我们人这么多,玩不了斗地主吧?玩跑得快?”


    小姚竖起手指,摇了摇:“太过时了,跑得快有什么好玩的,要玩我们就玩点刺激的——”


    她拿出工艺精致的牌组,放在桌面上摊开,随后抽出其中的大王:“我们来玩国王游戏。”


    身在一个团建会选择酒吧的不正经律所,众人对国王游戏都表现出了一定的热情。


    但也有人疑惑:“咱们律所里都是女孩子,这个游戏刺激强度不够吧?”


    毕竟国王游戏是众所周知的暧昧期推动器。


    她们一个律所的女人,带来的家属也都是小孩儿,有什么好暧昧的。


    小姚同学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唉,那总比继续唱歌要好吧?总比玩跑得快有意思吧?”


    众人被说服了,坐下来玩牌。


    沈沂水坐在谢谦然旁边。


    有个同事见了,奇怪道:“沈老师不是会打麻将吗?怎么也坐小孩这桌。”


    沈沂水无奈道:“这个游戏,我家未成年还在这儿呢,我敢走吗?”


    虽然沈沂水语气里是明显的调侃,但谢谦然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加速跳动了几下。


    她有时候觉得,沈沂水在她们俩的关系里,有种不顾自己死活的松弛感。


    一旁的小姚观察着两人的反应,轻咳了两声,开始发牌:“好了,闲话少说,开玩!”


    参与游戏的一共有七人,沈沂水、谢谦然、小姚,还有沈沂水的四个同事。


    她们取了七张牌,一张大王,和黑桃2至7。


    第一轮,抽到国王的是沈沂水的某个同事。


    因为游戏才刚开始,这个同事显然不敢玩得太大,只指定了拿到黑桃2的另一个同事去隔壁麻将桌,喊一句“麻将之神降临”。


    提出游戏的小姚很不满意:“你们也太没意思了,这就是无趣的大人吗?玩不玩得起啊?”


    被一个初中生鄙视之后,游戏逐渐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起来。


    不过不如小姚所愿的是,沈沂水和谢谦然始终没有被指定到。


    第二轮,沈沂水的两个同事斗鸡眼对视了两分钟。


    第三轮,小姚被沈沂水的某个同事公主抱了起来。


    第四轮……


    第五轮,小姚抢过牌堆,不甘道:“不行!我来发牌!”


    众人疑惑不解,但还是把牌堆交给了她。


    小姚将牌堆洗了好几遍,口中念念有词:“让我抽中,让我抽中,让我抽中……”


    发完牌,她掀开牌面,喜道:“我中了!我中了!”


    总算让她抽到了大王。


    她旁边坐着的就是谢谦然,谢谦然再旁边是沈沂水。


    她朝谢谦然使了个眼神,示意谢谦然把牌露给自己看看。


    谢谦然迟疑片刻,把牌朝她这边倾斜了些。


    ——黑桃5。


    接下来就是赌了。


    六分之一的概率,国王游戏之神——降临吧!


    小姚将牌亮出:“黑桃5,和黑桃3互相告白!”


    谢谦然面上平静,先亮出自己的牌:“我是黑桃5。”


    实则耳畔心跳声有如擂鼓。


    她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落在沈沂水身上。


    然而沈沂水只是觉得好笑似的,朝她促狭地勾了勾唇。


    谢谦然的心跳声渐息。


    坐在谢谦然对面的是律所高级合伙人于老师,虽然是中年领导,但一直致力于紧跟年轻人的潮流。


    谢谦然亮牌后,她哈哈笑了起来,随后也亮牌,搞怪道:“我是黑桃3,小谢,我宣你——”


    谢谦然只好收拾收拾心情和表情,也回道:“于老师,我也宣你。”


    于老师很满意。


    其他同事纷纷笑出声来,沈沂水也难得笑得很开心。


    谢谦然小心地偷看着她笑起来的样子,这时才发现沈沂水大笑起来,腮边会浮现两个梨涡。


    接下来游戏又进行了几轮,小姚从斗志满满变得志颓意懒。


    快到该吃饭的点时,去山上泡温泉的、摘菜的都回来了,过来催麻将房里的众人。


    于老师决定道:“太可惜了,时间过得好快,今天玩得这么开心——咱们再玩最后一局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小姚叹了一口气,开始洗牌发牌。


    牌发完后,她不抱希望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黑桃2。


    她摇了摇头。


    最后的一点希望,在于老师表明自己是大王的时候,彻底熄灭了。


    她无聊地凑到谢谦然旁边:“你是什么牌?”


    谢谦然把牌给她看了看:又是黑桃5。


    小姚第一次点她互动的时候,她就是黑桃5。


    两人都是一愣,心里又燃起一点点期望。


    恰好于老师迟疑了许久,这时又缓缓说道:“那就黑桃5和……”


    第28章 你只看得到我在发亮,就以为我是最亮的那一颗了。


    “那就黑桃5和……”于老师迟疑道,“黑桃7,是谁?这两位?我想想……”


    她第一次玩国王游戏,还没想出什么有趣的游戏内容。


    谢谦然没有先亮牌,她的视线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同沈沂水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沈沂水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随后缓缓将手中牌举起:“我是黑桃7。”


    谢谦然心脏的节律又开始变得急促而混乱。


    她也亮牌:“我是黑桃5。”


    于老师呵呵笑了两声,挺开心:“小沈呀,可算让我点到你啦。”


    桌上沈老师的同事也纷纷起哄道:“玩了这么久,就沈老师没被点到,次次都被她躲过去了!于老师,可得想个大的!”


    沈沂水晃了晃手中的牌,无奈道:“我每局都是黑桃7,没人点,不能怪我吧。”


    她看了看谢谦然,对于老师道:“看在有个未成年的份儿上,尺度别太大啊。”


    同事们不满道:“刚刚小谢也被点到了啊,这可不是你逃避的借口。怕什么呢,小谢和于老师都互相告白了,你们俩天天住一块儿的,尺度再大也不要紧吧——”


    这话说的其实不中肯。一来,谢谦然和于老师互相告白的那一次,其实着实没什么看点。


    二来,于老师比谢谦然大了将近三十岁,且已有家室,性取向也并不小众。


    但沈沂水还没来得及反驳,于老师已经乐呵呵道:“放心吧,玩游戏就是要公平,等我想个有意思的条件。”


    沈沂水只好沉默。


    谢谦然看着沈沂水,明白这是因为她对自己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等一会儿执行于老师提出的条件时,自己或许需要控制一下距离。


    于老师终于想好条件,一拍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决定道:“你们两个,就互相诉说一下自己对对方的欣赏吧!”


    众人:“……?”


    于老师还挺开心:“正好游戏要结束了,我们就以一个团结又有趣的方式迎来结局吧!”


    众人:“……啊,好啊!”


    可是这真的有趣吗……


    连谢谦然都懵了一下。


    表达对沈沂水的欣赏,这有什么需要控制的吗?像沈沂水这么优秀的人,谁会不欣赏她呢?


    沈沂水也有些忍俊不禁,轻咳了两声,说道:“那我先来吧。”


    她想了想,看向谢谦然,支着下巴,说道:“我们小谢,人品好,性格好,长相好。聪明、善良、懂事,在我见过的所有小孩里,是最让人欣赏的一个。”


    像女巫轻轻吟唱赐福的咒语,沈沂水看着谢谦然的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认真道:“现在的一切都会过去,你的未来会很好。”


    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谢谦然的具体情况,但来省城读书,需要借住在和谢欣关系不好的沈沂水家里,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但凡沈沂水没有接纳她,这个小孩的未来就看不见在哪里了。


    谢谦然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她从小就明白,自己的未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外婆虽然关心她,却并不能帮到她;至于父母,连关心都匮乏,更遑论帮助。


    联系借住沈沂水家这件事,也只是因为害怕她考不上好大学,未来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回馈他们而已。


    所以她始终只是独自承担着所有的压力。


    经常,晚上躺在床上时,她会睡不着,不断地去想明天该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才能拥有一个稍微好一些的未来。


    她是很聪明,但也正因如此,才知道世界很大,许多事情并非聪明就足够。


    她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现在也只是在随波逐流地,追逐着所有人都告诉她应该追逐的东西而已。


    但当她的追逐告一段落,她的人生又该走向何处呢?她要走哪一条路,会过怎样的生活呢?


    现在她已经与父母决裂,除却外婆,再没有一点支撑。她所剩下的一切,仅仅凭借她的聪明,能够支撑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沈沂水所夸赞她的前半段,聪明、懂事、善良……她听很多人都说过。


    但沈沂水是唯一一个,看出她的迷茫,告诉她未来一定会好的人。


    谢谦然心里仿佛涨开一只泡水的海绵,让她变得柔软而容易落泪。


    她垂下眼,睫毛频繁地扇动几下,才将泪意压下去。


    片刻后,心绪平复,她抬眼看向沈沂水:“沈老师,其实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如果我的未来会很好,那么一定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


    因为你,我愿意相信自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即使现实残酷,这条路上迷雾与荆棘密布,因为你,为了能够与你并肩,我也会坚定地往前走。


    沈沂水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一时怔愣。


    而一旁的小姚早已做出夸张反应:“呜呜……这也太美好了……”


    沈沂水正疑惑她反应为何如此夸张,一旁一个年纪稍长的同事也感叹道:“是啊……唉,小谢和沈老师,跟我家两个女儿太像了。我家那个小的也是,从小就特别崇拜她姐姐,一直说长大要变成姐姐那样的人。后来发现她姐姐谈恋爱了,还吃了好久的醋……希望她们长大以后,也能像你们一样好。”


    沈沂水闻言,若有所思。


    她看向谢谦然,目光在对方微红的眼眶上停驻片刻,才缓缓移开。


    不过,虽然两个人都说的是真心话,但国王游戏“诉说对对方的欣赏”什么的,还是有些太违和了。


    因此,其实大家都有些尴尬——


    除了于老师。


    于老师很满意,宣布活动圆满结束。


    众人都松了口气。


    晚饭谢谦然帮着一起做,沈沂水作为厨房杀手,和小姚一起负责帮忙带小孩儿。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将近全暗,山顶温度骤降,众人都各自回帐篷去等着看星星。


    谢谦然跟在沈沂水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帐篷里。


    她们的帐篷架在一众帐篷的最外侧,因此视野也更好,能将广袤无垠的夜空一览无余。


    沈沂水在帐门右侧坐下,拍了拍左侧的空位:“坐。”


    谢谦然乖乖在她左侧坐下,两人肩并着肩,看夜色逐渐深重,点点星光从蓝黑色的夜幕中透出来。


    谢谦然的注意力其实全不在星星上,她童年在乡村生活时,已经看过了足够一生份量的星空。


    但她第一次和沈沂水一起看星星。


    山顶夜风凛冽,吹得沈沂水身上的冲锋衣猎猎作响,她的长卷发也被风吹散,偶尔抚上谢谦然的脖颈,激起一阵颤栗。


    “冷吗?”沈沂水忽然问她。


    谢谦然摇头:“还好。”


    “嗯……”沈沂水沉吟片刻,忽然又道,“看得见吗?星星。”


    谢谦然在视线夜空中扫*了一圈:“嗯,好多,但我不认识星座。”


    沈沂水笑了笑:“单个的星星也有它的意义。”


    她抬起手,轻轻点着星群:“你看,数不清,但每个都在发亮。”


    谢谦然顺着她的动作,也把星群一个个看过去,她说:“可是它们有的更亮一些,有的不够亮。”


    沈沂水却道:“只是距离不同而已。星星是这样的,离我们越近,就显得越明亮。”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人就不一样了,人,是离得越远,看起来越光鲜。”


    谢谦然收回视线,看向沈沂水。


    原来沈沂水也正看着她。沈沂水的眼神很温柔——其实平时也温柔,但谢谦然隐隐觉得今夜的眼神不一样。


    沈沂水道:“谦然,你刚才说你想要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嗯,沈老师。”


    “其实这个目标很容易就能够上。世界上像我一样的人,比我更好的人,比比皆是。你现在就是一颗离星群很远的星星,你只看得到我在发亮,就以为我是最亮的那一颗了。”


    “……”


    “这一点我也有问题,作为和你同处一个屋檐下,却比你年长许多的人,我把和你之间的距离控制得太远——就像如果不是你主动,我们可能也不会同处一个帐篷。所以你看我,却会觉得我好得失常。”


    “……”


    “等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等你更了解我一些,等你见到更广阔的世界之后,或许就能够更客观地看我。”沈沂水顿了顿,最后朝谢谦然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想靠我近一点吗?”


    沈沂水说会不再控制两人之间的距离,谢谦然心中却升不起一点雀跃。


    她明白自己是被拒绝了。


    沈沂水所说的话,其实是在告诉谢谦然,她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了谢谦然对自己的喜欢,但她觉得这份喜欢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见过更好的人,就把眼前所能看到的人当作最好的。


    她觉得这是客观因素限制下造就的喜欢,随着距离的靠近、彼此的了解、谢谦然的成长,会慢慢消失。


    在沈沂水说这些话的时候,谢谦然一直想说不是的。


    不是的,她当然知道这些客观的因素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但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喜欢沈沂水,不会因为任何客观因素而改变。


    她想把这些告诉沈沂水。


    但声带却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始终开不了口。


    她明白束缚住她的东西,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被挣脱。


    最后她只是轻轻地靠上沈沂水的肩膀。


    沈沂水似乎舒了一口气。


    她认为自己所说的话,成功劝返了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孩儿。


    但她不知道,谢谦然此时心中的想法其实并不如她所愿。


    距离、了解、成长、更广阔的世界。


    谢谦然在心中想道。


    等到这一切都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沈老师,那时候我应该就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了吧。


    第29章 谢谦然喜欢她,这件事,也在时间里被遗忘了。


    第二日众人分散行动,小姚敏锐地发现谢谦然与沈沂水之间的不同。


    最显著的一点当然是,前一天爬到晕倒都要紧跟着沈沂水的谢某人,今天却抱着小姚的拍立得,指哪打哪了。


    小姚最开始还高兴呢,谢谦然简直是个移动的自拍杆,手稳得很。


    拍了十几张照片下来,恰巧看见沈沂水从轰趴馆里出来,往菜园子走,小姚觉出不对劲了。


    小姚朝沈沂水的方向指了指:“沈老师出来了。”


    谢谦然“嗯”了一声,继续看拍立得:“好了吗,我按快门了。”


    小姚瞪大了眼睛:“我说沈沂水出来了。”


    谢谦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重复道:“我说我按快门了。”


    小姚气得跳了起来:“按什么快门!我看你像个快门!”


    她跳下摆pose的石头,夺过谢谦然手中的拍立得,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不去找沈沂水呢?”


    谢谦然反问:“你和我约的,是让我帮你拍照吧?怎么现在又要让我去找沈老师呢?”


    小姚一时被问得愣住了,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便见谢谦然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菜园的方向。


    沈沂水已经走进园子里,背影也很快看不见了。


    谢谦然收回视线,沉默了片刻,将拍立得塞回小姚手中:“抱歉,我有点累了,回帐篷休息会儿。”


    这一天结束之前,谢谦然和沈沂水交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倒不是刻意导致的,不如说,她们两人之间如果没有谢谦然的刻意靠近,可能就会走向自然而然的生疏吧。


    国庆节的前两天假期很快过去,沈沂水回到单位工作,谢谦然也准备开始趁着假期加量学习。


    一切都回到正轨。


    但国庆节的第三天,谢谦然忽然接到付蓉的电话。


    其实放假第一天付蓉便给她打了电话,但谢谦然没接到,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在山里玩,付蓉便没有再回信息了。


    今天谢谦然接起电话,对面仍然是一贯单刀直入的风格:“从山里出来了没?”


    谢谦然:“嗯,回家了。什么事?”


    付蓉道:“那你今天出来一趟吧,吃个饭,你、我、何优,我请客。”


    奇怪的搭配。


    但谢谦然欠付蓉一个人情,况且奇不奇怪的,她也不在意。


    可能是因为带上了何优,付蓉没再选择麦当当,地点定在某个花园餐厅。


    谢谦然到时,付蓉已经坐在桌前点餐,何优还没来。


    谢谦然在付蓉对面落座。


    付蓉问她:“今天帮我个忙。”


    “什么?”


    “等会儿我说话的时候,你别生气就好。”


    “……看你说的是什么。”


    “这么真实吗?”


    谢谦然不语,只看着付蓉。


    付蓉无奈摊手:“好吧,我就是想告诉何优,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谢谦然愣了愣。


    “能说吗?”付蓉问。


    谢谦然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有什么不行的。”


    不久,何优也到了。


    她今天似乎静心打扮过,谢谦然看不出来,但付蓉很不爽:“上次和我出来可没花那么多心思。”


    何优落座时,先拉开了谢谦然身边的椅子。


    付蓉笑呵呵叫停了,起身,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道:“不带这样儿的吧?人还是我帮你叫出来的,至少给我点面子吧?”


    何优瞪了付蓉一眼:“你别乱说话。”


    而后迟疑片刻,把椅子推回去,坐到付蓉那边去了。


    三个人都落座之后,有两个人一直在尬聊,谢谦然就是那个不看气氛,只管埋头吃饭的。


    吃到一半,何优忽然道:“谢谦然呢,咱们班上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付蓉眼神也笑眯眯地投过来。


    谢谦然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知道自己今天出来这一趟的重点来了。


    “没有。”她说,然后朝付蓉看了一眼。


    意思是,请。


    付蓉了然地一挑眉,对何优道:“这事儿可不能到处乱传啊,我们谢大学霸性取向比较小众,看不上男的。”


    何优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喜,轻咳了两声:“咳……是吗?这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付蓉摊了摊手,“她现在还和自己喜欢的女生住在一起呢。”


    这就属于春秋笔法了。


    谢谦然淡淡看了付蓉一眼:不要过度发挥。


    付蓉回以一个装傻充愣的笑。


    何优的眼神随着付蓉的话黯淡了下来:“啊……是吗?你们这么早就同居吗?家里人都知道吗?”


    这就问得太详细了,显然付蓉也没来得及编,愣住了。


    谢谦然淡淡扫了她一眼,如实说道:“不是同居,是借住,她和我住一起,是因为不知道我喜欢她。”


    付蓉急了,这怎么能说呢,这说了不是告诉何优你还有机会吗?这个谢谦然,怎么坑人呢!


    但谢谦然下一句就说道:“我还请教了付蓉,怎样才能追求到她。付蓉说最要紧的就是隐藏住我喜欢她这件事。不过我没藏好,前天,被她发现了。”


    付蓉一瞬间起死回生:谢谦然,说得好!


    何优有些迟疑:“那……你们现在?”


    谢谦然道:“她拒绝了我。”


    付蓉表情又变得纠结。


    谢谦然没看她,接着道:“她拒绝我的理由,是我还太小,没有看过更大的世界,和更好的人。”


    何优试探道:“那你现在准备去看吗?你放弃她了吗?”


    谢谦然低头,看向杯中被风吹起波澜的茶水。


    没有丝毫犹豫,她摇头:“没有。不可能。她就是最好的那个,我知道。”


    何优眼中的光彻底暗了。她强颜欢笑道:“啊……这样,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


    “等……可是,如果被她发现你还喜欢她,她一定不会和你住在一起了吧?”


    “我可以忍。”谢谦然目光平静而坚定。


    她一向很擅长忍耐。


    学习和喜欢沈沂水,在她看来有一点是相似的。那就是延迟满足。


    “三年,五年,十年。到她接受我的那一天为止。”谢谦然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水杯。


    对面的何优不再说话,而付蓉脸上的笑早已憋不住。


    她在桌面上偷偷给谢谦然竖了个大拇指。


    谢谦然没有回应她。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的流速仿佛突然间变得很快。


    这大概是因为谢谦然真的开始把每一天都当做同一天来过。


    上学的日子,她早上六点起床,吃过早饭,坐沈沂水的车去学校。


    一节早自习,四节正课,课间零零碎碎加起来四十分钟,她都利用起来,背单词或古诗词。


    午饭时间,她跑步去食堂吃饭,比所有人到的早,也就不用排队。


    午休只睡半小时,还有近一小时的时间,她用来做试卷。


    下午一样是四节课,复刻早上。


    一般在晚自习前,她就把语文和英语需要记忆的内容都记完了。


    晚自习她用来写作业,一般两节课就能把作业全部写完,再抽约半小时时间,来完成其他科目所必须的。接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整理、复习错题集。


    休息日,她基本也不出去玩。


    早晨七点到十一点,学习。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做饭、给沈沂水送饭。


    下午一点到五点,学习。五点到七点,做饭、送饭。


    七点到十一点,学习。睡觉。


    她像一个苦行僧,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业上。


    一切都仿佛被她抛在脑后,忘在学业的后面。


    沈沂水也是如此。


    她发现这些变化的开端,当然是国庆出游的第二天,谢谦然没有再跟在自己左右。


    然后是有一天夜里她回到家里,发现客厅一片漆黑。


    其实从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这样。毕竟不可能自己出门上班了,家里的灯还开着,浪费一整天的电。


    但自从谢谦然住进来之后,沈沂水每次回家,客厅的灯总是开着的。谢谦然会等到她回家再睡。最晚的一次,等到三点。


    所以沈沂水已经有些习惯家里有一盏灯为自己亮着。


    当这盏灯熄灭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些失落。


    变化并不止于此。


    沈沂水的律所再组织活动时,她也曾不止一次再邀请过谢谦然,但每一次也都无果。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谢谦然出于被拒绝,所闹的一场小脾气。


    但时间长了,她终于发现,并非如此。


    谢谦然只是把她该做的事放在了第一位,放在了所有事情的前面。


    这是很好的。这是正确的。


    偶尔,单位里会有人问起谢谦然。


    “小谢怎么都不来玩了?每次来送饭也是,送了都不坐坐,直接就走了。”


    沈沂水竟然答不上来。


    老姚倒知道得比她清楚:“她最近月考吧?听我表妹说,小谢现在学得可狠了,次次月考都考年级第一。”


    沈沂水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要说谢谦然和自己疏远了,其实也并找不到证据。


    因为谢谦然还是每到休息日都来律所送饭。


    甚至期末考前,沈沂水让她断一断,别把时间放在做饭上,她也不听,只说喜欢给律所的大家做饭吃。


    而且有一次,沈沂水看她盯着一张试卷看。


    走近了,谢谦然自己说,这次考试英语失利了,语法搞不懂。


    沈沂水试探着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谢谦然又答应了。


    于是每周,她们还会抽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沈沂水教谢谦然学英语。


    沈沂水发觉自己看不懂谢谦然了。


    但时间渐渐过去,一年,两年,她也就逐渐习惯了这种看不懂。


    谢谦然喜欢她,这件事,也在时间里被遗忘了。


    转眼,就到了谢谦然的高三。


    第30章 “你穿新的吧,那双是沈老师的鞋。”


    “同学们,接下来的一年——是你们拼搏、奋斗最好,也是最后的一年,这一年……”


    主席台上,校领导一如既往讲着令人昏昏欲睡的语调。


    主席台下,谢谦然闭目养神。


    直到校领导终于以一句话做结:“让我们在纸张上挥洒梦想,为我们的明天增添一份激励吧!”


    估摸着能够收队回班了,谢谦然才睁开眼睛。


    没有办法学习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她尽量把所有被浪费的时间都用来休息。


    但队伍却还没收,各班班长开始从前往后发放什么东西。


    谢谦然回过头。


    付蓉就站在她身后几排,探头问她:“怎么了?”


    谢谦然老实道:“没听他在讲什么,我们要干嘛?”


    付蓉还没回答,站在她旁边的何优抢先道:“就是在这张纸上写你未来想要从事的职业,说是会裱起来寄给我们,能挂在家里激励自己。”


    高一文理科分班之后,付蓉、何优与谢谦然一样,都选择了理科,留在了高一一班。


    很奇怪地,三个人莫名其妙就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成为了班里其他同学所熟知的“铁三角”。


    何优解释完,谢谦然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


    其他同学都对这个活动挺感兴趣。


    毕竟高中生活太过无趣,校领导的发言尤其如此。


    突然搞一个活动,只要与以往的有些不同,对于这群高中生来说,都是新奇的。


    不过对谢谦然来说,她只想尽快回到班级里学习。


    她的目标很明确,考个理想的成绩,上大学,尽快自立。


    除此目标以外的一切因素都被她主观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


    或许也正因如此,她的社交圈子格外简单,除了付蓉与何优这两个主动凑上来的,再没有别的了。


    纸张发到谢谦然手里,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


    唯一跳出来的一个词,就被她写了上去:“律师”。


    班长把纸收走,不久队伍被带到操场外,原地解散。


    付蓉走过来问她:“写了什么?”


    谢谦然如实答了。


    付蓉揶揄地笑了起来:“这张纸要是被你家姐姐发现,她肯定就知道你还是贼心不死了。”


    谢谦然摇了摇头:“我地址填的父母家。”


    付蓉“哦”了一声:“那你父母不干涉你填志愿吗?我爸妈就想让我报商科,未来继承家业。”


    “继承家业?”谢谦然看向付蓉,“那你想干什么?”


    “当老师啊。”付蓉理所当然道,“又不用加班,又有寒暑假。到时候我天天接何优上下班,还能给她做饭吃,带她出去玩。”


    经过付蓉这两年里的坚持不懈,她和何优之间已经只差临门一脚。


    谢谦然觉得这是她应得的。反正谢谦然是没有见过比付蓉对何优更好的人了。


    但她有一句冷水要泼:“要是当老师那么幸福,就不会出现老何那样的老师了。”


    付蓉耸耸肩:“无所谓,我家里兜底,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太不幸福吧。”


    她说完,四下张望了一下:“不对啊,何优呢?”


    谢谦然也有些奇怪,帮着她一块找了找,总算在不远处看见何优和另一个女生的身影。


    “喏,那儿呢。”谢谦然指向挽着手走过来的两个人。


    付蓉看了过去,见何优和另一个女孩子手挽着手,亲亲密密地走过来,“呵”了一声,便急匆匆走过去了。


    谢谦然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先离开了。


    晚上放了学回家,不知为什么又没在家里看见沈沂水的身影。


    对,又。


    这件事放在两年前沈沂水还没升职的时候,倒十分寻常。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律师,办案子没得挑,更没提成拿,不仅要保质还要堆量。


    但谢谦然升高三这年,沈沂水也升任了律所的合伙人。


    升职那天还是沈沂水主动带她去吃了大餐,说要庆祝以后再也不用加班加到吐了。


    可这才没过多久,就又开始晚归。


    谢谦然格外在意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沈沂水最近晚归时,并不像以前加班一样,总是皱着眉头,怀里还往往抱了一大堆资料。


    相反,她最近看起来心情都还不错,有一天怀里还捧了一束花。


    她回到房间里复习,虽然只有一半心神真的在学习上。


    这么事倍功半了两个小时左右,门外传来些许人声。


    为了显得不那么在意,谢谦然没有出去看。


    但不久后,她察觉出不对劲来。


    ——门外的动静,不像是只有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她“噌”地起身,拿起保温杯,打开门走出去。


    越过隔断的一瞬间,她的动作顿了一下。


    门外真的不止沈沂水一人。


    大门敞开着,沈沂水光着脚在厨房倒水,而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吊带长裙的女人,正在脱下她的高跟鞋,换上沈沂水的凉拖。


    沈沂水见房门开了,看过来,还说:“茜茜,你帮我找双鞋子,家里来客人了。”


    高中这两年,沈沂水常带谢谦然回去探望外婆,时间久了,就也跟着外婆叫她茜茜。


    而谢谦然呢,因为在沈沂水最忙的那段时间,展现出了惊人的家政天赋,此时这个家已经比起沈沂水的,更像是她的家了。


    谢谦然应了一声“好”,从沙发底下的储物格里翻出新鞋来,丢在客人面前。


    她平静道:“客人,你穿这双吧。”


    沈沂水在厨房,有些好笑:“我让你帮我拿。”


    门口客人似乎有些尴尬,道:“没事没事,我有鞋子里,这双给水水姐吧。”


    水水姐。


    谢谦然上下齿轻碰了一下,道:“你穿新的吧,那双是沈老师的鞋。”


    客人这才换了一双鞋。


    谢谦然想把她脱下来的那双鞋拎去洗手间清洗,但想了想觉得太过刻意,最后还是直接放去了厨房。


    “沈老师,尽量穿鞋,容易着凉。”


    “知道了,知道了。”沈沂水端着水出来,递给客人,介绍道,“这是我妹妹,谢谦然。”


    又对谢谦然介绍道:“这是我最近案子的事主,林小姐,你叫姐姐就好。”


    谢谦然叫道:“林姐。”


    林小姐笑了笑,莫名有些坐立不安,她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突然间口渴,想要喝水,太打扰你了。我现在喝完了,要不我就先回去吧。”


    突然间口渴,想要喝水。


    谢谦然默默在心里重复道。


    蹩脚的借口。


    沈沂水却似乎并不觉得,反而挽留道:“既然都来了,那就把我们过段时间去北京的事情定一定。”


    林小姐尚未开口,谢谦然便不由问道:“去北京?”


    沈沂水点了点头,看向谢谦然:“对,时间还没定,就没有和你说。因为林小姐的事情有些复杂,我要去北京出一趟差,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便对林小姐道:“我们去书房聊。”


    谢谦然站在厨房,看着沈沂水带着那个穿着吊带裙的林小姐走进书房,书房门又严实地关上。


    想到她们此时正在商议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出行,沈沂水会和这个人同吃同住不知道多久,而自己只能留在家里,谢谦然心中便酸涩得出奇。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能回到房间,继续复习。


    她似乎比沈沂水回来之前更专注了,但每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字,却都仿佛要力透纸背。


    许久之后,门外又传来动静。


    门外安静下来之后,谢谦然小心地起身,缓缓走出门去。


    客厅里只剩下沈沂水一个人了。


    她靠在沙发边沿,静静地看着落地窗的方向发呆。


    谢谦然还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沈沂水似乎没有发现她。


    直到谢谦然的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


    沈沂水才懒懒开口:“怎么又出来了?我吵到你了?”


    “没有。”谢谦然轻轻按揉着她肩膀上的肌肉,问道,“沈老师,你们定好什么时候出差了吗?”


    因为以前加班回来腰酸背痛,谢谦然常常会这样给她按摩肌肉,沈沂水已经渐渐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习惯。


    “后天吧。”沈沂水道,“应该很快就回来,你这段时间要是有事,就和老姚说。”


    谢谦然“嗯”了一声,忽然装作不经意道:“刚才的林小姐,家在这附近吗?”


    “没有啊。”沈沂水闭着眼睛,轻声答道,“但她自己开了车过来,她人还不错,不讲那些没用的面子工作,说不用我送她回去,也不是客套。”


    “哦。”谢谦然接着道,“那你们去那边,住的地方定好了吗?”


    “不用定,林小姐在那边有一套房产。”沈沂水道,答完这句,她睁开眼,道,“好了,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学习,等我回家就好。”


    她不说这句话,谢谦然的动作也顿住了。


    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沈沂水要去住在这位林小姐的家里。


    远在北京,她们会不会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好。”但她面上只是停顿了一下,随后便乖乖回了房间。


    然而房门甫一关上,她便拿起手机给小姚发信息:“你确定沈老师还在和之前那个佳佳谈恋爱吗?”


    从小姚发现谢谦然对沈沂水的情感开始,她便自发充当谢谦然在沈沂水身边的线人——当然,主要是通过老姚来获取信息。


    从这两年小姚断断续续给她传递的信息里,她知道沈沂水和佳佳一直没有分手,还在一起,但感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平常并不能在律所看到佳佳的身影。


    以沈沂水的性格与过往经历,她是很在意关系存续期间与他人的距离问题的,不会在谈着恋爱的时候,还和另一个女性产生过分亲密的联系。


    不久,小姚回了信息:“刚刚帮你问过我姑了,谈着呢啊,别泄气。”


    谢谦然松了口气。


    此时,正在省城假扮某gay女友的佳佳打了个喷嚏。【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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