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是她所熟悉的、堆着邻居旧鞋柜和几盆绿植的7楼走廊。
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的雾。
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缓缓地、粘稠地翻涌着,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
那股味道!
宋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那是铁锈和铜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那是血的味道。新鲜的,而且是大量的血。
被压抑的、模糊的记忆瞬间冲破了大脑的防线,变得无比清晰!
办公楼的电梯、疯狂跳动的楼层数字、熄灭的灯光、那扇滑开的门,以及门外这片一模一样的、弥漫着血腥味的白雾!
她没有回家!她根本就没离开过!
或者说,她离开了,但现在,又被拉了回来!
她站在自己小区的这部老旧电梯里,可门外连接的,却是那个她以为已经逃离的、位于市中心的恐怖空间!
她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手机还停留在和林悦聊天的界面上。那束昏黄的灯光射入浓雾,却像被吞噬了一样,只能照亮眼前不到半米的距离。
她的理智在疯狂地尖叫,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觉。是她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但那股冰冷腥甜的空气涌入肺里,让她浑身打颤,无比真实。
她下意识地猛按关门键,但按钮毫无反应。电梯仿佛已经和这个诡异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就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钟里,她身后,那部她再熟悉不过的老旧电梯,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嘎吱”声。
头顶的灯泡“滋啦”一声,爆出火花,彻底熄灭了。
她被独自一人,留在了连接着两个世界的门口。
她一吸气,肺部就像被一只发霉的手攥住。空气里充满了多种气味的可怕混合体:首当其冲的是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像是把一块腐烂的木头和湿透的报纸塞进了鼻腔;紧接着,一股尖锐的、类似铁锈和血腥混合的金属气味刺入大脑,让她联想到废弃的屠宰场;最深层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气息,如同鲜花在坟墓里烂掉,那味道缠绕不散,似乎要渗透进她的每一个毛孔
突然,在极度的安静里,一个声音从浓雾深处传来。
在被遗忘的维度夹缝中,这座建筑如同一颗腐烂的心脏,无声地搏动着。它没有名字,没有坐标,只在特定的“钥匙”被触发时,才会将现实世界中不幸的灵魂拖入其中。
此刻,它的一间“病房”苏醒了。
如果从天花板的正上方俯瞰,会看到一个巨大的、近乎正方形的房间,像一个被遗弃的舞台。房间中央,一个渺小的、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黑发女孩,正独自站在原地。
黑暗中静静地摆放着各色各样的摇篮,装饰成了幼稚温馨的育婴房,但是又处处透出诡异的气息。
而在她目光无法触及的、广阔的黑暗里,一些东西正在缓缓蠕动。
十几张老旧的木质摇篮,以一种毫无章法的姿态散落在房间各处。它们的影子在黑暗中被拉扯得如同扭曲的怪物。其中几张摇篮里,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微微起伏,像是沉睡的婴孩。
墙壁上,一道道深红色的抓痕纵横交错,仿佛是垂死者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无声呐喊。这些抓痕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密集得如同某种病态的藤蔓。
在这片死寂的舞台上,那个女孩,宋镇,就是唯一的活物。
也是唯一的……猎物。
那不是人的声音。
而是一种……细微的、像是骨骼被拖过地面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沙……沙……沙……
身后,电梯坠毁的轰鸣被浓雾吞噬,余音未绝。
宋镇独自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那股混合着铁锈与**的血腥味,随着每一次呼吸,都更深地侵入她的感官。
那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拖过地面的摩擦声,沙……沙……沙……由远及近。
她没有回头跑,也没有惊声尖叫。
她迅速将手机的手电筒亮度调到最高,然后用空着的左手挡在光束上方,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这让光线变得更聚焦,也让她自己不至于在黑暗中成为一个移动的、明亮的大靶子。
然后,她缓缓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蹲了下来,将身体的重心降到最低。尽可能地隐藏自己。
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感官被拉伸到了极致,试图从这片混沌中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摩擦声越来越近了。它似乎……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浓雾里。
突然,眼前的白雾开始变薄,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周围的景象,如同失焦的照片缓缓变得清晰。
她并非站在公司大楼的任何一个角落。这里是一个房间,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淡粉色的墙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病态的、令人不安的鹅黄色。天花板高得离谱,上面挂着几个已经熄灭的、积满灰尘的华丽吊灯。
这是一个废弃的育婴室。
沙……沙……的声音停了。
宋镇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将光束从指缝间极其缓慢地向前推移。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的“质感”——冰冷、潮湿,而且沉重得像一层薄薄的液体。当她伸手扶向墙壁时,指尖传来的不是坚硬的触感,而是一种黏腻、湿滑、如同触摸到苔藓覆盖下的软体动物表皮的感觉,让她猛地缩回手。冷风从不知名的缝隙中钻进来,不像自然界的风,而像是从冰窖深处呼出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叹息,吹在她汗湿的后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脚下的地面不仅湿滑,还带着一种奇怪的弹性,仿佛踩在某种厚实而腐烂的地毯上,每一步都感觉要深陷下去
光柱的边缘,扫过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布偶熊,掉了一只眼睛,棉花从撕裂的腹部翻滚出来,被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液体浸透。在布偶熊旁边,是一个摇篮。
摇篮里,似乎躺着什么。
宋镇不敢直接用光去照,那可能会惊动未知的存在。她保持着蹲姿,在黑暗中仔细地观察。宋镇想了想,将光给熄灭了。
就在这时,一阵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不分男女。
【欢迎来到初号副本:猩红育婴室。】
宋镇猛地一颤,差点叫出声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脑海里直接响起声音?这是什么科幻片情节?
【规则:在“哭声”停止前,找到“唯一的摇篮”。】
【提示:请勿发出过大的声响,“它”不喜欢被打扰。】
【倒计时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尖锐、扭曲的婴儿哭声猛地从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那哭声不带任何生命的气息,反而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再通过劣质音响放大了一百倍,充满了恶意的穿透力,直刺人的耳膜和神经。这声音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大脑。
宋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骇得心脏一缩,身体因为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环顾四周,这下她看清了。
那些散落在房间各处的摇篮,此刻都在随着哭声,有节奏地、轻微地……摇晃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仿佛里面躺着的,是被这哭声唤醒的、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唯一的摇篮?” 宋镇的脑子在剧痛中飞速运转。“唯一的”是什么意思?这里有十几张摇篮,它们有什么不同?还有,“它”是谁?那个不喜欢被打扰的东西,是发出哭声的源头,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最近的那个摇篮上,她鼓起勇气,起身探头看向摇篮。
摇篮里,空空如也。
但摇篮的内壁上,用暗红色的、像是血又像是油彩的东西,画着一个巨大的、睁开的眼睛。
那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