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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作者:煤油礼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段沉舟说得不错,他将灵力渡到一定限度,两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吃力,就好像两界的联系限制在加强。


    最后一丝灵力渡入燕岂名体内,师兄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即将关闭的通道里传出来:“阿名,照顾好自己。”


    修真界的感应失去了。


    燕岂名低下头,尝试将额头抵到少年的额头上。


    他暂时恢复了人形,但本质还是似星河的剑。融融的火光里,青年长发银雪般瀑落,染上一点橘晕,将自己冰冷的皮肤贴上去,找寻剑契的联系。


    似星河没那么烫热了,体内依旧很混乱。


    燕岂名感觉自己像一只鸟,坠进了深潭里,坠进少年神魂深处的混沌。


    碎片式的景象交替闪烁,里面是各个时期、各式各样的小孩,几乎总是带伤的、冷漠的、倔强的。


    神识里是一片灰暗的天空,红色陨星不断划下,蓝色的禁锢之力织成一道大网,试图将天地重新撑起。


    燕岂名尽可能快速地穿行,掠过那些碎影。


    终于,他听见一串小小的呜噫声。


    神识最底层,一只幼狼蜷缩在角落的石穴里,埋着头团成一团。


    感受到陌生神魂的靠近,小狼瞬间弓身立起,从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呜呜”声。


    燕岂名尝试着靠近一点。


    小狼先是凶狠地朝他龇了龇牙,然后鼻子抽动,突然疑惑歪头,动作迟缓下来。


    燕岂名忍不住露出点笑意,蹲下来摸了摸小狼的耳朵。


    “好了,似星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


    现实中,那枚盛着蚀月秘境的珠子滴溜溜轻旋,在灵力引动下飘到少年头顶,却好像受到了什么阻力。


    环抱他的青年维持着额头相贴,眉头紧蹙,嘴里吃痛溢出一道轻哼,额角开始出现大颗大颗的汗珠。


    不行,禁锢之力在排斥血脉的补完。


    巨大血月破开神识世界的天空,支撑天际的蓝色灵力暴乱起来,手下小狼痛呼一声,突然颤抖着翻腾。


    燕岂名连忙抱起它,想到师兄所说的神识相融。


    要怎么做?


    燕岂名紧贴住小狼,安抚地用鼻尖碰了碰它的头顶,敞开怀抱,试着运转宗门心法,沉声:“似星河,感受我。”


    雪白的银发和绒毛交织一处,就像是一团茧,把危险隔绝在外。


    撕裂痛苦和昏沉神智间,似星河仿佛感受到一汪温柔清凉的水,缓缓流淌,将他包容起来。


    小狼剧烈起伏的胸腹渐渐平静,睡颜变得安心恬静。


    茧外的空间却在巨震,血月被心法牵引逐渐坠入神识世界,蓝色的禁锢之网不断崩裂重建。


    燕岂名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应,外来的蚀月血脉正在被接纳,但诅咒之力也没有完全停止排斥和攻击。


    红色陨星的数量越来越多,砸落的力量越来越强,整个神识世界剧烈震荡,就好像主人在经历痛苦的化蝶。


    燕岂名抱着小狼缩进石穴,看了眼天空。


    不行,心法的作用还不够!


    他伸手聚起灵气,从胸腔里一点一点拔出一柄长剑,这是真正的清寒,他的本命剑,与他神魂本源相连。


    燕岂名一手搂住小狼,一手持剑朝天劈去。


    “哗——”


    蓝色灵网应声破开一道口子,剑身黯淡,燕岂名唇角也溢出血来。


    他强忍着胸腔剧痛,平稳地裹住似星河,又是一剑——


    一剑、再一剑。


    诅咒之力终于被削弱,虽然很快重建,但血月抓住时机突破进来。


    天衍宗心法所化的灵力裹着它,擦过正在分崩离析的神识世界,化作一颗灼热的陨星,加速被牵引过来。


    燕岂名忍着咳,用最后一点灵气,把血脉渡进小狼口中。


    他抵着似星河的头,狼崽双眼紧闭,就像真的睡去。


    “还不行?”燕岂名低骂一声,喘着气去摸清寒。


    就在他手掌离开的瞬间,手下劲瘦的狼躯突然一动。


    有什么从他背后勾了一下,燕岂名下意识一躲,脱力没躲开,埋进一大团顺滑细软的银白长毛里。


    长毛……


    燕岂名抬起头,成年银狼睁眼看来,眸色血红,威严的巨大狼尾牢牢将他圈住,满满保护和占有的意味。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就是这尾巴把他勾倒的。


    小崽子成功蜕变成年态了!


    燕岂名先是有点高兴。


    咳了两下,慢慢眯起眼:“小崽子,你敢拿尾巴——”


    话音未落,大尾巴又把他扯了个趔趄。小崽子,自己辛辛苦苦救他,还玩上瘾了!


    燕岂名生气地想爬起来,一团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


    成年银狼尾巴裹得更紧,他只觉得浑身战栗,望进血红的眼睛,仿佛坠入深潭。


    不,不是坠入深潭,而是和那深潭融为一体。


    联系深深楔进神魂深处,似星河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天衍宗心法裹着蚀月血脉,和禁锢之力达成微妙的平衡。


    燕岂名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但总有坚实的力量自下将他托起。


    幼崽的气息逐渐被一种更加冷冽危险的气息取代。


    存在感无处不在。


    ……


    似星河醒过来,火光投下融融的光影。


    天色将晞,他不在秘境里了。


    还活着?


    似星河皱眉摸向胸口,那种要把他整个人生生扯裂的痛平息了,蚀血血脉的力量在心头奔涌。


    少年低头看去,草结络子大剌剌躺在身边,中间的珠子空了。


    他度过成年期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清寒飞剑而来接住他,但山洞里空空如也,换往常,剑早该叽叽喳喳地颐指气使起来。


    似星河不安地攥住草席,抬头叫道:“……清寒?”


    少年声音沉哑,比之前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燕岂名没好气从火堆对面转起来,剑身在山壁投下一道影子:


    “怎么?知道叫我了?”


    跳跃的火苗挡在他们中间,少年看不清剑上熏烫的红色。


    他不解地皱眉:“你在生气?”


    剑哼唧:“有什么好气的。”


    不就是被小崽子拉着……他一大把年纪,和他计较什么。


    这么说着,又躺下去不说话,这下似星河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沉默半晌,觉得自己刚醒应该还不至于惹到剑了。


    那就是之前的事?


    但他想来想去,想得眉头紧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似星河犹豫:“清——”


    燕岂名突然翘起剑尖,打断他的思路:“你怎么不恶人先告状?”


    似星河满头问号:“???”


    顺着他问:“我告什么状?”


    剑震惊,咕咕哝哝:“你现在说话也乖了!难道不应该怼我,说我才喜欢恶人先告状。”


    似星河:“……”


    剑已经又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说些什么,啊,我又没指望你突然出现,我一个人应付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你之类之类狼心狗肺的屁话。”


    似星河皱眉:“我才不——”


    剑得意地哼哼笑了两下:“然后这个时候,我就应该跳出来打断你,说诶呀,那土堆里面的精血是留给谁的啊,好难猜啊!”


    似星河闭嘴了:“……”


    燕岂名得意洋洋哼一声:“嗯?”


    似星河闷声低头,不自在地偏头,脸有点烫:“谢谢。”


    又被剑带着节奏走了。


    清寒惯来喜欢逗自己,越是这个时候,把他逗得又气又羞,再促狭地凑上来。


    似星河甚至能想象出来,剑蹦起来看他时,那欠欠的样子。


    等等——


    他猛地看向剑,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蹦起来。


    怀疑在眼底一闪而过,少年沉声问道:“清寒,你和我说话,为什么一直躺在那里。”


    为什么一直躺着。


    燕岂名心头一凛,没想到小崽子刚醒就这么敏锐。消化血脉难道不是很耗费精力的事吗!


    他火速先发制人:“哼哼,躺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你太毛茸茸了啊!我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触感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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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星河下意识摸了一下头顶,血脉尚未稳定,他还顶着一对狼耳朵。


    但不是这个原因,似星河心底微妙地自信,同时又升起巨大的恐慌。


    他迅速从草席翻起,往火堆边走去。


    剑显然也慌了,和他秦王绕柱,一边噼里啪啦地说:


    “诶我发现你这个血脉很好用,能够联系上修真界那边。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刚和前主人联络过,觉得这个地方讨厌的魔修太多,还是得回去。你看你的试炼也结束了,反正也变魔修了——”


    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却没想到是慌乱中被逼出来。


    燕岂名迅速立起,在岩壁投下一道高大的剑影。


    剑影一闪而过,剑身的情况却看不清楚。


    “那么强大的灵剑我,就回修真界去啦,后会有——”


    期字甚至没说完,他就咻地化成一道银芒,逃也似朝洞外飞身而去。


    “你敢——”


    似星河沉声阻去,化身巨大银狼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血眸厉色,转到最后一个字音,却懵地空白半瞬。


    “……走。”


    剔透琉璃球似的眼珠,瞬间蒙上震惊心疼的水意。


    燕岂名落在地上,假咳一声,尴尬地卷卷剑刃:


    “你看,我就是不喜欢这种氛围。”


    似星河没接话,火光将剑的每一寸细节送入他眼里。


    三指剑锋,伤痕累累,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


    他从来知道,清寒不是一把简单的剑,但不妨碍他娇气、事多、喜欢享受,从来不委屈自己。


    曾经银亮灵动,掉地上要他用衣服去垫,杀人不肯见血的剑,现在斑驳碎裂,处处豁口。最大的一道裂痕,从剑柄处延伸开,几乎要将剑折成两段。


    最锥心的是,那道裂痕的根源,没有人比似星河更清楚。


    燕岂名试图笑一下:“其实就是看着严——”


    对着似星河肃穆的狼脸,他说不下去了。


    狼尾一勾,把剑卷进怀里,下一瞬化作一个少年。同样的动作,比在识海中做起来更加有威势,但也温柔许多。


    剑尖对着少年的下颌,那里的线条锋锐,已经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


    薄唇紧抿着,要掉不掉的眼泪冷冷憋回去,板着脸查探。


    燕岂名感觉还挺吓人的,好像稍微说个字都会被一句“闭嘴”打回来。


    他没再说话,似星河也没有。


    都不需要怎么深入,便能发现他的真实状况。


    神魂重伤,本源受损,回天乏术。作为一柄凡铁剑,若不是还有一点点灵力撑着,早该当场碎成一堆铁渣渣了。


    想到自己变成铁渣渣的样子,燕岂名莫名觉得好笑,但没敢笑出声来。主要是小崽子的眼神太吓人,人形原本深黑的眸子,这下从眼角红到了瞳仁。


    似星河抿紧嘴唇,猛地一手成印,拍向自己胸口,融合不久的蚀月血脉瞬间激荡。


    燕岂名急了:“你疯了吗!”


    小崽子红着眼看他:“那你不疯。不是厌恶魔修,为什么用自己的命救我?”


    他不管不顾地逆转自己的血脉,为吞噬而生的血脉,也试图向外奉献。


    这是一副怪异的画面,狼耳少年怀抱一把剑,灵力流不完一样灌进剑身里。


    但最终,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洞外从日上中天到明月高悬,如此往复。


    似星河记不清过了多久,只记得火堆燃灭了,记得一个人的体温是那么那么地冷。


    他好像听见剑说:“我也不是那么无私的剑,我们天衍宗的剑,消散后是会回归剑冢的。”


    还说什么:“你的血脉和我们说不定有些渊源,要是以后魔界混不下去了,不如过来,我成了祖宗剑也能罩你。”


    但又好像,一切是他的幻觉。


    直到吵吵嚷嚷的人声从洞外围上来:“宗主,就是这里!似星河那小子还活着!”


    “欻——”


    下一瞬。


    强大的灵力将来人全部轰开,倒飞吐血的人群之间,巨大的银狼一爪将宗主按在地上,眸色猩红:


    “天衍宗。”


    “找,天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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