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节奏压得人喘不过气,月考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模拟测验。
乔敏妍在阿冼的“百草堂”里找到了难得的平静,她坐在小凳上,小心翼翼地帮阿冼分拣着晒干的药材,阿冼则用温和的声音给她讲解着药材的性味,偶尔穿插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乔敏妍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些血色,嘴角也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阿冼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脸颊上那几点小小的雀斑,眼神温和而专注。
“这味‘合欢皮’,解郁安神,”阿冼拿起一片树皮状的药材,“像你这样心思重的,晚上睡不好,泡水喝点,或者放在枕头里,都有好处。”他顿了顿,看着乔敏妍,“别总把事憋在心里,跟闷在罐子里的药一样,久了会坏。说出来,或者写下来,都行。”
乔敏妍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合欢皮粗糙的表面,心里暖融融的。
在这里,她不再是“赔钱货”,只是一个被耐心对待的、可以学习新东西的人。
与此同时,万姚正被秦墨阳堵在放学路上。
“万小姚!电影票!我买好了!周末下午三点,文化宫门口,不见不散!”秦墨阳把两张崭新的电影票硬塞进万姚手里,笑得阳光灿烂,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谁……谁答应你了!”万姚嘴上强硬,手却捏紧了票根,脸颊飞红,“我……我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就这么定了!”秦墨阳得意地挥手跑开,留下万姚在原地跺脚,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青石巷的傍晚,天色比平时暗得更早,乌云厚重,空气沉闷得让人心慌。
叶聿炀从回春堂出来,准备去巷口的杂货店买点东西。
林郎中今天新换的针法和药膏似乎有些微弱的反应,右臂深处偶尔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蚂蚁爬过的麻痒感,虽然转瞬即逝,却像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被纱布包裹、僵硬垂落的右手,眼神复杂难辨。
就在他即将走出巷口,拐进旁边那条更窄、灯光也更昏暗的支巷时,一股浓烈的恶意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阴影里爆发出来。
陈鸣!他脸上带着疯狂的怨毒和报复的快意,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饿狼,手里赫然拎着一根手臂粗细、沉甸甸的短木棍!他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残废!给老子去死吧!”陈鸣狞笑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根裹挟着风声的木棍,朝着叶聿炀毫无防备的、包裹着纱布的右臂关节处,狠狠砸下,目标精准而狠毒。就是要彻底毁掉他那刚刚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手。
叶聿炀在陈鸣扑出的瞬间已经警觉,但对方蓄谋已久,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他本能地想侧身躲避,左手下意识抬起格挡。
“砰——咔嚓!”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短促的闷哼从叶聿炀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踉跄着撞向旁边的砖墙。
左臂格挡处传来剧痛,但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是右臂传来的、那瞬间席卷全身的、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那感觉,远比车祸时更清晰、更绝望。仿佛刚刚萌芽的根系被硬生生扯断、碾碎。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右臂软绵绵地垂落下来,刚才那丝微弱的麻痒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彻底的死寂和冰冷。包裹的纱布下,他能感觉到一种不自然的肿胀和剧痛在迅速蔓延。
陈鸣看着叶聿炀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只明显不正常的右臂,发出疯狂而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残废!这下彻底废了吧!看你还怎么嚣张!怎么护着那个贱人!”他丢下木棍,对着蜷缩在墙角的叶聿炀啐了一口,带着报复成功的快感,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冰冷的雨水,终于在这一刻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叶聿炀身上、脸上,和他那只传来钻心剧痛的右臂上。
雨水混合着冷汗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疼痛。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哗哗的雨声和他自己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刚才那一棍,砸碎的不仅仅是骨头,更是他刚刚艰难筑起的一点点、名为“希望”的沙堡。
他咬着牙,用左手死死捂住剧痛肿胀的右臂,强撑着站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每一次晃动都带来灭顶的痛楚。他没有回回春堂,那个充满药香和温暖灯火的地方。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巷子深处,他租住的、那个堆满废弃画具、冰冷而阴暗的画室走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身后蜿蜒出一道冰冷的水痕。
回春堂里,灯火温暖。林青竹和父亲正等着叶聿炀回来吃饭。桌上的饭菜热气渐消。
“聿炀怎么还没回来?雨这么大。”林郎中看着门外滂沱的雨幕,有些担忧。
“他说去买点东西,应该快了。”林青竹放下书,心里也有些不安。她起身走到门口张望,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雨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安在堂屋里蔓延。林郎中坐不住了:“不行,我去找找。”
“爸,我去吧!您腿脚不方便。”林青竹拿起伞,不由分说地冲进了雨幕。
她沿着叶聿炀常走的路线寻找,心悬到了嗓子眼。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凉意刺骨。
当她终于找到那条昏暗的支巷,只看到墙角处一滩被雨水冲刷得快要消失的凌乱水痕,以及……一根被丢弃在泥泞里的、沾着泥水的短木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
她发疯似的跑向叶聿炀租住的画室。那是一个位于老房子顶层的阁楼,光线昏暗,堆满了蒙尘的画架、废弃的颜料罐和揉成一团的画纸,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冰冷的气息。
画室的门虚掩着。林青竹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轮廓。
“叶大哥!”林青竹的心猛地一沉,打开灯。
昏黄的灯光下,叶聿炀靠坐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右手臂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肿胀得吓人,包裹的纱布被雨水和某种深色的液体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闭着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叶大哥!你的手!”林青竹惊呼一声,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是陈鸣?是不是他?!我送你去医院!”
“滚开!”叶聿炀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沉寂、后来燃起微弱星火、此刻却只剩下冰冷和狂躁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青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不用你管!”
“不行!必须去医院!”林青竹被他眼中的绝望刺痛,却更加坚定。她不顾他的挣扎和低吼,强行架起他未受伤的左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搀扶起来。叶聿炀想挣脱,但剧痛让他浑身无力,只能任由她半拖半扶地挪下楼。
冰冷的雨水再次打在身上。去医院的路上,叶聿炀沉默得可怕,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因颠簸而溢出的痛苦闷哼。
林青竹扶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和从右臂传来的、令人心颤的冰冷僵硬。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冷又痛。
医院的急诊室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呛人。
医生皱着眉头,看着刚拍出来的X光片,又仔细检查了叶聿炀肿胀变形、触手冰冷僵硬的右臂。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桡骨、尺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位置很不好,伴有严重的神经血管挫伤。更麻烦的是,这里,”医生指着片子上一处,“是之前旧伤神经受损的脆弱区域,这次遭受的直接重击……神经二次损伤非常严重,几乎……不可能恢复了。”
“不可能恢复?”林青竹的声音发颤。
医生沉重地点点头:“手术可以固定骨头,但功能……尤其是手指的精细动作,恐怕……唉。”他拍了拍叶聿炀的左肩,“小伙子,做好心理准备吧。能保住手臂,避免感染和坏死,已经是万幸了。以后……生活自理可能都困难。”
“不可能恢复……生活自理都困难……” 医生的话像冰冷的铁锤,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叶聿炀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最后一丝微弱的火光,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灭,连灰烬都冷透了。他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那只被宣判了“死刑”的手臂,所有的愤怒、挣扎、痛苦,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死寂的绝望。
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
他不再看医生,也不再看身边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林青竹。
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护士处理伤口,打上厚厚的石膏和夹板。
剧痛依旧存在,但更痛的是心口那片彻底荒芜的冰原。
林青竹强忍着泪水,帮他办理手续,取药。回程的出租车里,叶聿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仿佛睡着,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那只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臂,像一个丑陋而沉重的枷锁,宣告着他艺术生命和所有希望的彻底终结。
回到画室,林青竹想扶他躺下,给他倒水。叶聿炀却猛地甩开她的搀扶,动作牵动伤处,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惨白,但他毫不在意。他用左手粗暴地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冰冷,像是有毒的冰渣:“出去。”
“叶大哥……”
“我说出去!”叶聿炀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躁,“滚!别让我看见你!滚回你的回春堂去!”他抓起手边一个废弃的颜料罐,用尽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刺耳的碎裂声在狭小的画室里回荡,五颜六色的干涸颜料块飞溅得到处都是。
林青竹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和绝望吓住了,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叶聿炀眼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毁灭欲,心像被撕裂一般。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她默默地退到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蜷缩在冰冷和颜料碎片中的绝望身影,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画室里传来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以及更多画具被砸碎的刺耳声响。
另一边,阿冼的“百草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乔敏妍帮阿冼收拾好药材,准备回家。
阿冼看她脸色比来时好了很多,也放心了些,递给她一把伞:“雨小了,路上慢点。记住我说的话,别硬扛,有事就来找我。”
“嗯,谢谢阿冼哥。”乔敏妍接过伞,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然而,当她推开家门,迎接她的,却是母亲劈头盖脸的怒骂和一个响亮的耳光。
“死丫头!又死哪去了?!这么晚回来!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是不是又去找那个野男人了?!”乔母因为白天和邻居吵架憋了一肚子火,全撒在了刚进门的女儿身上。
乔敏妍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刚在百草堂积攒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她捂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哭出来。
“哭!就知道哭!丧门星!”乔母骂骂咧咧,一把将她推开。
乔敏妍踉跄着站稳,看着母亲扭曲的脸和弟弟幸灾乐祸的眼神,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委屈冲上头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承受,而是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不是丧门星!我去阿冼哥那里帮忙了!他教我认药材!他比你们对我好一百倍!”吼完,她再也无法忍受,转身冲出了家门,再次投入冰冷的雨夜中。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跑向了巷子另一头那盏温暖的灯火——百草堂。
阿冼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就看到乔敏妍浑身湿透、脸颊红肿、失魂落魄地冲了进来。他立刻明白了,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怒意。
“阿冼哥……”乔敏妍看到阿冼,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阿冼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而有力:“别怕,今晚就住这儿。有阿冼哥在,没人能再打你。”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回到那个冰冷的“家”了。百草堂的灯火,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画室成了叶聿炀自我囚禁的牢笼。厚重的石膏像一副耻辱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绝望的深渊里。
窗外的阳光明媚,青石巷的喧嚣隐约可闻,却丝毫照不进这片被阴霾笼罩的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颜料、灰尘、药膏和一种颓败腐朽的气息。
地上散落着被砸碎的画框、揉烂的画纸、踢翻的颜料罐,一片狼藉,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墙角那张破旧的单人沙发上,用左手拿着酒瓶,灌下廉价而辛辣的液体,试图用麻木来对抗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灵魂的剧痛——右臂的,和心上的。
醉眼朦胧间,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曾经握着画笔的右手,灵活而充满力量,在画布上挥洒出绚烂的色彩和灵动的线条。而现在,那只手……
只是一截沉重、冰冷、毫无知觉的累赘。医生的宣判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不可能恢复……生活自理都困难……”每一次回想,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
回春堂那边,林郎中来过几次。他敲着门,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担忧:“聿炀?开开门!让我看看你的伤!药得换!针也不能停啊!还有希望的!你不能放弃!”
门内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传来的酒瓶滚落的声音,证明里面的人还活着。
“叶大哥!你开门啊!我们都很担心你!”林青竹的声音也带着哽咽,她贴在冰冷的门板上,仿佛能感受到门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沉默,或者是一声压抑着痛苦的、极其不耐的低吼:“滚!”
林青竹站在紧闭的门外,听着里面死寂般的沉默或压抑的嘶吼,心如刀绞。
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时的挺拔,想起他笨拙临摹笔记时的专注,想起那颗薄荷糖带来的短暂甜意……一切都被那根冰冷的木棍砸得粉碎。
她无法想象他此刻承受的痛苦,但那份无声的绝望,隔着门板都能将她冻伤。
这天傍晚,林青竹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她去了趟市场,买了新鲜的食材,回到回春堂,在厨房里忙碌了很久。
她做了几样清淡易消化的饭菜,仔细地装在保温饭盒里,最上面一层,还放了几颗她特意去买的、和上次一样牌子的水蜜桃味水果硬糖。她希望食物的温度和熟悉的甜味,能稍微驱散一点他画室里的冰冷和绝望。
她提着保温饭盒,再次来到画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叶大哥?是我,青竹。”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我给你做了点吃的,你开开门好吗?就一会儿……”
里面依旧沉默。
林青竹咬了咬唇,继续柔声说:“你的手……我爸说,只要坚持治疗,还是有希望的。我们……”
“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砸在门板上的巨响!打断了林青竹的话。
接着,是叶聿炀嘶哑而充满戾气的声音,像砂摩擦般刺耳:“希望?呵……林青竹,收起你那套没用的安慰!医生的话你聋了吗?!我的手废了!彻底废了!画画?做梦!保护你?更是个笑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残忍,“看看!看看我这只废物一样的手!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希望?!你告诉我啊!”
林青竹被他话语里的绝望和自暴自弃刺得浑身发冷,她强忍着泪水:“叶大哥,不是的!我们可以慢慢……”
“够了!”叶聿炀猛地打断她,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林青竹,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用不着你假惺惺地可怜我!你做的饭?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更不需要!带着你的东西,滚回你的好学生世界去!别再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种彻底的疲惫和冰冷,像淬火的刀锋:“还有,以后……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是那个能挡在你前面的‘叶大哥’了。我护不了你,也……不想再看见你。”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林青竹的心脏。
门外的林青竹,瞬间僵住了。保温饭盒从她骤然失力的手中滑落。
“哐当——!”
饭盒摔在地上,盖子弹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洒了一地,混合着汤汁和米粒,一片狼藉。那几颗粉色的水蜜桃硬糖,也滚落出来,沾满了灰尘。
门内门外,一片死寂。
画室里,叶聿炀背靠着门板,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他听着门外饭盒落地的碎裂声,想象着她此刻苍白震惊的脸,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声的泪水混合着绝望,汹涌而出。他知道,他亲手推开了最后一丝温暖,也斩断了自己与她之间所有可能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