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仲夏天,时雨下如川。”
林时节现在睡眼惺忪,被外面的雨滴声吵醒的。她原本就睡眠浅,还加上最近心情不好,本来就有些心烦失眠,这下睡意全无了。
这是回到故乡的第一场雨,也是春季的第一场雨。
雨,绵绵不绝,无情的冲刷着地面,似乎是它在无奈的放声哭泣。
希城这一块地带,就是雨季偏多,几乎是一年四季都在被水灌溉着,不断的被洗涤。这生活的人大多都习惯了,还有人特意跑来旅游欣赏。
可惜,她最讨厌雨天了。
没有害怕打雷,也没有觉得不方便出行,就很纯粹的讨厌。
胡乱揉了把脸,顺手拿起身侧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4:17】
因为烦心事压在心口上,林时节接近凌晨一点才睡着,所以满打满算也才睡四个小时。她眼下一片乌黑,衬着她那乌黑的双眸愈发明亮,眉头舒展开来,却更像是在委屈再难过,无论表情怎样变化,似乎都是一副惹人怜惜,哭泣的模样。常常双目无神,白皙的脸庞,没有瑕疵也没一点血色,薄唇抿在一块,这才渐渐有点樱红色。几缕头发耷拉在额前,凌乱、凄美,十分贴切现在的她。
房间昏暗,只有手机微弱的光照在林时节的脸上。床铺一块陷进去,她此刻眉头紧蹙,只觉得揪心的痛,像胸口被人打了好几拳。
偶尔外面还会打雷,雷声震耳欲聋,时不时还来几道闪电,增加视觉真实感。
心理医生建议过她要保持充足的睡眠,放空思想。于是她呆愣了好久,终于起身。打算去厨房把冰箱里的牛奶热一下,喝完再接着睡。
脚刚落地,门口传来了门铃声,有些急促,可只有一下。恰好此时风一阵阵的吹,险些掩盖这一细微的动静。林时节还认为是自己幻听了,想走去看看,想算了,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栋老房子很久没人回来了,自从她离开家,独自生活,包括她父母在内,也在五六年前就搬离了。这套房子迟迟没卖出去,大抵也只是因为觉得那时候卖房子太亏,继而就留着,久而久之便忘了。自己也是前些日子忙完母亲的葬礼,除掉雨季这一时节,她还是狠喜欢这的氛围和环境的。
因为这很久没人住了,所以这边不太可能是之前的老朋友。况且这么晚来敲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她想。
眨了下眼,思考良久,又得出一个结果。
近几年安全意识可能没有提高,加上她回来的时候,声音动静比较大,说不准是被哪个变态看上了。
这个念头一出,她自己被惊到了好久,又觉得是自我恐吓,诧异的表情,没过一会就收回去了。
她加紧步伐,去看敲门的人。
“呃,你是?”
声音如同绵密的雨,问向隔着一道门的人。
透过猫眼看不到来那人,亦没有说话,林时节只能觉得是走的有点慢,导致那人认为自己不会开门便悄悄离去了。
林时节缓缓吐出口气,她原本身体就没多好,样样疾病缠身,能少些意外也是再好不过。刚刚绷直的那一股劲收回去了,她默默念道平安。
只觉得这是个小插曲,刚买来没几天不适应而出现的一些幻觉罢了。
翌日,顶着愈加沉重的黑眼圈,疲惫的双眸,无力的下垂,晦暗无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天晚上蹦迪了一整夜。
不过至少人家蹦迪还能开心,我这是又伤心又累心的。林时节悄悄在心里形容自己目前的状态,想了想又觉得比那还惨些,无奈的叹一口气。
她不着急洗脸,就打算开着窗户先吹一下清风,让自己清醒些。
况且昨天凌晨下了雨,空气清新又舒缓,如同甜甜的糖果,令人忍不住想要去尝。
微风拂过面庞,柔和极了,让她失眠,没睡好的烦闷得到舒缓,果然,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从来都不是瞎说的。
她嘴角慢慢有了弧度,把自己置身于风中,仿佛像风筝随风飘向远方。
直到睁开眼,林时节又倏然瞪大了眼睛——窗户的小台子上放了些折纸。
看了半天,她谨慎的拿起一个在手上细细观望,不知道是不是折纸人散漫不上心,这一个折的丑陋至极,似是被蹂躏过,头歪七扭八与尾巴根本对不上一条直线,翅膀也像是扑棱不起来。纸质还有点年代感,泛着点黄色。靠着她自己的联想,才猜出这是千纸鹤。
她无语的放下后,又拿起了另一些折纸,比刚刚那个好看多了。
林时节不知道这些是从哪来的,联想到凌晨的那阵门铃,背脊有点发凉。
仔细想想,这近几周,有没有招惹些不该招惹上的人。回答是没有,性格随和清冷,只要不触碰底线,甚至都懒得和对方计较,怎么可能会和人起这么大的冲突?又是又是偷偷尾随,又是偷偷折千纸鹤的。这无疑不这告诉她,这栋房子周围这一片似乎都有点不干净,要么有人故意恐吓,要么见色起意。
她有点在意这件事,不过想着自己不怎么出门,而且也算是有朋友在身边的,也没有太害怕。
如果真是那样,她确定自己能妥善处理。
自己之前遇到过这种状况,就有一男的,明明是有妻子的,还一天到晚找上自己家门,不停的敲。“小妹妹呀,哥哥有事找你,出来玩一下嘛。”那声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想吐。后面她找相关人员举报,并将他的声音录音发给了他老婆,结果就是家庭分崩离析,还赔了一些钱。这件事发生后,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怕,自己初来乍到,又是一个人,恰好那个年代,独居女性的危险还挺大。于是叫了个关系还算不错,也一直在联系的朋友,陪着她一起住。
那朋友就劝,实在不行你换个地方住吧,我没有歧视这个地方的意思,主要是这里发展有些不好,晚上又没路灯,安全得不到保障啊。
她在那时思考了很久,不是没想好搬去哪,而是在想要带些什么,要怎么面对。
思绪被拉开,林时节晃晃脑袋,决定不想了。迅速的洗脸刷牙后,强硬的挤出个笑。眉毛像是紧皱着,眼睛也很无神,嘴角却带点弯,这模样看着有点滑稽。
心理医生跟她说过,你这样就要多笑笑,你不是还有其它病吗?不管是什么呀,都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这样更容易痊愈。
她放弃微笑,觉得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她认为幸福的过一两年比不幸的过一辈子要好些。比起跟着那些强行续命的方法一比一对照,更喜欢朝心之所向前进。
自由和生命总得选一个吧,不能太贪心。于是她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自由。
她今天一天都有安排,七点起床,七点半吃完早饭……换做平常肯定是随便的,不过自从来到这,回忆漫上来,她也越来越期待。
长长的规划里,其实通篇也只围绕着一件事——找人。
林时节搬完家,打扫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我想去看她一眼,无论现在的她是家庭美满,还是孤单一人,都只想见她。
用完早餐,便是出门。鉴于现在天空人就没有出太阳,她思考良久,捎了把伞出门。
外面阴沉沉的,乌云把天遮满,不留任何缝隙。
她想起之前小时候家后面还有一座小花园,是自己家的,刚搬过来的时候,司机开的急急忙忙的,走的是最近的路线,压根没有绕后去看。
林时节家中挺富裕的,母亲是做唱歌的,父亲则是生意人。
结果,又是件意料之外的事。
今天这一整天都对她来说意外太多了,凌晨的门铃声,窗台上的千纸鹤……
现在又加了一条,几年的无一人照顾,却仍旧枝繁叶茂。
望着那一片花海,蓝紫色装满了世界,蓝花楹开的肆意嚣张,恰似要滴落下来了,世界上被按暂停,只剩下林时节一个人。
稀稀疏疏的雨开始落下,毫无征兆,拍落在花瓣上,拍落在枝桠上,一下下拍落在她的心上。
她睫毛颤抖,几滴雨滴顺着流下,在漆黑的眸子里打转。掉了头,不再想那簇蓝紫色。
撑开伞,透明的,她站在雨中。心中默念自己的计划表,今天只是先去碰碰运气,最先去以前的高中,再之后去她的家看看,没找到,就下次天晴再去。天晴就意味着心情好,心情好就会笑,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所以天晴就能增加概率找到。林时节一想到这,擦掉眼中的雨水,笑意淡淡泛了上来。
她穿着朴素,奶白色的长袖,领口别了几个夹子,下身是天蓝色的休闲裤,肩膀上拎了一个棕白间隔的包。这一身穿搭很衬雨中的景色,仿佛要融化在这一片雨里,成为洁净的雨滴。
沿着道路,还有一些水坑,林时节都不怎么在乎,眼神东瞟西瞟,生怕看漏了。可惜并没有出现自己想要遇见的人。
走了会,她晚上睡眠时间,导致少身体有点透支 ,刚好路边的屋檐下有小椅子,应该是专门为路人准备的,因为不仅下雨还刮风,上面沾了一些小水珠。她自己都并未察觉地蹙起眉,从包里掏出纸巾,擦干后,坐下,这一系列动作都是静的。车辆来来往往的鸣笛声与水碰撞的声音,编织在一起,没由来的觉得嘈杂。
她的心事就如同这雨烦闷,像与朋友早早约好出去玩,结果一切都准备好了,刚出门走几步就发现下雨了,还是大雨,刚好自己没带伞。或许比这个还糟糕,她的朋友寥寥无几,称得上知心的,就只有一个,近期也觉得在渐行渐远,当然也不会有这个感觉了。
林时节将伞收好,轻轻的叹口气,她从来不知道心里那股烦闷劲从哪里冒上来,只知道自己改不掉这个习惯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只会往悲观里想。
她坐那发呆,一发呆就几十分钟,似乎是被人夺走意识了。
直到恍惚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没人能比她更熟悉了。连忙站起身,慌不择乱的想直接跑去确认。
但来人感受到了那炽热的心在靠近,先一步奔向她,来到跟前,温和的问,
“林时节?怎么比之前还呆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