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不断靠近的人,纪星桥有些慌乱,本来就不准跟宋家人有交集,更何况这种多双眼盯着的场合,他更不能跟宋家攀上关系,要是被纪家人发现,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最好了,哪里能见光。
一旁的陶衡也感觉到了纪星桥的不对劲,有人朝他们而来,他没有再跟纪星桥玩你来我往不松手的幼稚游戏,松开了禁锢的手,一旁的纪星桥因为后退的脚步,他有一瞬没站稳小幅度的摇摆,身旁的陶衡捞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让纪星桥在这种注视下更加狼狈。
宋澄扬穿着的皮鞋与地面产生的摩擦声,在纪星桥耳朵里异常明显,他的每一个脚步声,都清晰的印在纪星桥的耳朵里,鼓动着他的心跳随着他的脚步节奏跳动。
这种感觉对纪星桥而言太折磨,短短几秒,就让他难捱,连呼吸都被牵制。
“星桥,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传来,纪星桥这才看清了宋澄扬身边的人,今天的寿星陶衍,陶衍语气热络,“星桥,你今天跟我之前见你哪一次都不一样。”
“更好看了!”
陶家兄弟两,如出一辙的打招呼。
纪星桥冲陶衍笑笑,视线不由得又落到宋澄扬身上。
陶衍看清纪星桥的目光,顺势介绍,“星桥,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宋澄扬,是我们山城宋家的人,我没记错的话,你俩应该是一样大,同一年的。”
“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陶衍的话刚落,宋澄扬就接下,“你好,纪少,多多关照。”
两人还真是一唱一和,顺接的流畅,真有默契。
宋澄扬客气的伸出一只手表达友好,他客气的态度,仿佛真的是在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打招呼,展示自己应有的礼貌,可这种感觉反而为纪星桥的烦躁添了一把火。
所有一切的想法,都是他自作多情。
原来有人的演技可以这么好,对着朝夕相处,历经艰辛陪伴走了一年多的人,这么客气冷漠,更何况宋澄扬骗了他这么久,他脸上连一丝愧疚都没有,在宋澄扬心里,果真没把他当朋友。
只有对他的玩弄,欺骗。
盯着那只礼貌的手。
纪星桥不想跟他演什么初次见面友好的戏码,他这么厉害,那么会把人玩得团团转,这出戏他自己一个人唱,也绰绰有余。
这一刻他脑子里已经没有要顾及纪家的脸面的想法,没有该保持的礼貌,脑子里全是宋澄扬的客气。
纪星桥再看了眼那只手,心里怒骂,去你的吧!
他没有任何回应,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开,无视周遭的声音窃窃私语的小声,纪星桥没心思顾,一刻也没停的离开这场宴会。
宋澄扬不意外纪星桥没有回应他伸出的手,只是没想到他直接转身离开。
他也看清了纪星桥嘴蠕动却没有发出的音节,不是什么好话。
他的目光随着纪星桥离开的地方,瞳孔涣散,聚焦不了,跟他的心一样散,平静不了。
他的离开太干脆太突然,以至于离他最近的陶衡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看身旁空空,第一时间看向亲哥陶衍。
在众人的注视下,宋澄扬的脚步从相反方向离开。
陶家两兄弟只觉得事态严重。
纪星桥人是离开了,但见到宋澄扬的冲击,一直烦扰着他,从开始只是听宋家名号,他就开始压制着烦躁,到真的见到宋澄扬的真人,现在一股气的憋在心里,躁的根本无法排解,都堆积在胸口,难受。
脑子里不断回闪着两人的一幕幕,在非洲大地,看过的饱含他们情绪每一天不同的日落,在海边小集市热情的日落,海钓完迎着风追着自由的日落,大草原动物作伴松弛的日落,在无人区两人在车上相依偎看过的艰难的日落,沙漠上映照黄沙的日落。
就连他临时起意随意说出的话,宋澄扬都愿意付诸行动追随他,不想让他留下遗憾,两人临时计划就那么去爬了乞力马扎罗,那样绝无仅有的日落,都是宋澄扬陪着他看,太多太多的故事,都有宋澄扬的影子。
可偏偏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宋澄扬明知道两家的恩怨,可还是处心积虑的接近他,掩藏自己的姓名,处处随他的心意,让他沉溺于无法自拔的幸运谜团。纪星桥以为“陈扬”是上天给他最合拍,最好的朋友,到头来,是从开始就精心安排的骗局。
什么他以为最好的朋友,是他**裸的愚蠢,别人的处心积虑,明明相处中有许多破绽,可他却沉浸在别人为他编织的网,沉溺其中,不愿意深究,也怪不得宋家人说“纪家那孩子,单纯,好拿捏。”,还真是了解。
纪星桥的车,在这个夜晚开得飞快,他只想快点回家,躲在房间,减轻自己的难堪。
纪家的别墅黑漆漆,爷爷不在家,算是对他的一点安慰,好歹不用强撑着应付。
他没开灯,摸着黑顺着记忆爬上楼梯,手上动作也没闲着,解开束缚他的西装,好似能减轻他心里的郁团。打开房门,顺手把衣服外套连手机扔在床上,利索的摸出枕头里藏着的烟,他憋不住了。
熟练的拿烟点火。
他之前只是偶尔抽抽,在非洲的一年,一次都没抽过,可这次回山城,他的烟瘾来的越来越频繁。
猩红微弱的光,在黑暗里燃起,可小小的光太微弱,亮不起纪星桥的脸,只能暂缓他的躁。纪星桥一口一口的吐气,想要借着烟气,把心里的憋闷都排出胸口,越想,吐出的烟气越重。
手机的屏幕亮起,短信声响了几声。
还真是稀奇,居然他爸妈没打追命电话,短信这么温和的质问方式,真是出奇。
纪星桥划拉开手机,不是纪家人,是一个未备注的号码,发来的消息。
「纪星桥,我们聊聊好吗?」
纪星桥拿烟的手有点不稳,烟灰抖在了床上。他慌乱的拍动,却搞得一团糟,烟火在床单留下痕迹,靠手擦不干净,反而越来越糟糕,“靠!”,他泄气般的放弃挣扎。
没有姓名,没有说是谁,但纪星桥清楚是宋澄扬发来的消息。
时隔一年,纪星桥收到了这个号码发来的第二条消息。
上一年是一年前,他们刚从非洲回国,没几天,两人决裂,纪星桥没耽搁的远离他,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后来这个陌生号码,发来了三个字「对不起。」
纪星桥明白是宋澄扬发的消息,他不记得为什么没有拉黑这个号码,那以后,他们再没见过面,直到这次陶衍的生日宴。
纪星桥出神的盯着那两条消息,鼻子有点发酸,竟然觉得有点委屈,宋澄扬不会以为发两条轻飘飘的消息,这就算了?
他真有那么好骗,这么好哄?
纪星桥把手机扔出去,嘴里带着气嘟囔着,“谁愿意跟你聊,你乐意跟谁聊跟谁聊去。”
“我可不跟你聊。”边说手上把穿的严严实实的衬衫,解开三颗扣子,目光却盯着被自己扔在床上的手机,像要把那两条消息,短短的几个字看穿。
连抽了两根烟,手机屏幕才暗淡下去,房间又恢复了黑。
纪星桥的眼睛还在盯着手机的方向。
房间阳台外传来树叶簌簌的声音,短暂拉回纪星桥的心思,这声音来得奇怪,不像是鸟落在树上的声音,鸟不会有这么大动静。
这两天天气不错,月光散发着光,站在阳台上视觉感官不至于太摸黑,能让人借着光稍微看清楚点,再加上别墅外道路的灯光。
槐树离他的阳台很近,站在阳台就能摸到。
到底是什么?这么大动静?
纪星桥站起身,把烟扔在地上踩灭,看向那颗槐树。
快六月的天树长得很茂,树叶的遮挡一时让他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感到树叶的晃动。他已经站到阳台边缘,伸手就是树枝,他握着一节树枝,小心翼翼的拨开。
眼睛还没看清,一只手就圈住他的手腕。
他被吓死了,惊呼出声,“鬼啊~啊~”啊的调子拉长的喊。
“别怕,是我。”爬树人怕他不断后退摔倒,拉着他的力度加重,一前一后拉扯的力气,让纪星桥没被吓哭摔坐在地上。
爬树人的声音,纪星桥熟的不能再熟。
藏在树叶中的脸露出来,是宋澄扬。
“你怎么在这?”宋澄扬的到来,让纪星桥出乎意料,他不是应该在宴会。难道因为自己拉了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迫不及待找他算账?
心里骂这个玩弄人心的心机男,但看清宋澄扬跨过树枝伸出的长腿,脚落在阳台栏杆找支撑点,他还是下意识先牵住他的手,担忧他摔下去。
宋澄扬回握紧纪星桥递过来的手,刚才因为没握到的手产生的心慌,这一刻又心安了点。
宋澄扬稳稳的落地,手还是紧紧的握着,不愿意松手。
纪星桥满脑子都是宋澄扬找他算账,满心气愤,“你还有脸找我算账!忘了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还没资格因为我不握你手,就追到别人家,找主人的麻烦。”
宋澄扬没有回应,倒显得他在无理取闹。
纪星桥准备抬手把他赶出去,才发觉牵着的手还在握着,一个力度准备甩开。
却又被握紧,宋澄扬没放开那只紧握的手,反而把他往前拉,另一只手环抱住他的腰,牵着的那只手也没放开,纪星桥好似整个人都被包起来。
月光散出的微光,在房间内,纪星桥并不是能看清眼前人清晰的模样,只能模糊的看清面前黑长的一条人,闻到眼前人熟悉的气味,两人挨的太近。
只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宋澄扬把他拉进,头低下,脸贴近,吸着鼻子,像是在闻什么。
“你抽烟?”他的语气带着疑惑与不置信。
宋澄扬的声音很近,纪星桥都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呼出的气,这一声不再像宴会上那样客气打招呼的声音。
太近,太熟悉的感觉,差点纪星桥又要被拿捏。腰间有丝丝被硌的感觉,让纪星桥的腰不舒服的扭了扭,不知道宋澄扬手上戴着什么珠子,膈的他腰不舒服,他醒过神推开他,这次很顺利。
宋澄扬感受到他颤动的腰肢,他心猿意马的分神,让纪星桥趁机推远了他。
“关你什么事!”纪星桥的声音因为离得太近而产生紧绷的窘迫感,没那么有气势的小声训斥说,“少动手动脚的。”
其实纪星桥有一大堆的话想要质问他,可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话都不是假的。谁知道,面对面听他的话,那话里掺了多少假意。
所以当时的纪星桥,没有犹豫也没有告别,悄无声息的消失。宋澄扬之后除了那一条“对不起”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
如今到了现在,却又煞费苦心的耗着这样的力气。
纪星桥想到了陶衡的话,纪家现在早已不是当初繁荣一团和气的纪家,各怀心思,都想扒着纪家的名号多吸一点血,到现在他的爷爷还做着当纪家主事人的美梦。
宋家完全没必要对纪家动心思,宋家的发展早已不是纪家所能比的,宋澄扬又何必这样煞费苦心。
两人隔着那一小段距离就那样站着,宋澄扬不说,纪星桥也没开口,多说为错,他不想再把自己凌驾于他之下。
僵持许久,宋澄扬有了动作。
他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的触摸纪星桥的脸,“我只是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是因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