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弦被锁在顶层一间只有狭小透气窗的房间里。
房间空旷冰冷,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桌子,别无他物。
所有的通讯工具——手机、甚至智能手表——都被没收了。
此刻,他静坐在黑暗的房间内,手心紧握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微型显示屏散发着幽蓝的光。
这是他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对别墅监控系统的短暂破解,利用房间里一个废弃的旧闹钟零件,加上从某个粗心保镖身上“顺”来的微型芯片,组装起来的简陋接收器。
信号极其微弱且不稳定,只能单向接收特定频段的加密影像。
看着显示屏上,温久从噩梦中惊醒,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又删掉的模样,心中莫名酸涩。
他现在还是太弱了,想到司震山看温久的眼神,他眼底狠厉翻涌。
···
杨疏桐的遗体,最终是由她那个远在南方小城、多年未曾联系的妹妹前来认领的。
那是个与杨疏桐气质截然相反的女人,身材微胖,嗓门粗大,眉眼间刻着生活的艰辛和怨气。
在殡仪馆,她指着杨疏桐的遗像破口大骂,骂她虚荣、眼瞎、攀龙附凤,骂她为了追求金钱名利抛弃家人,最终落得个被男人骗光钱财、惨死异乡、连收尸都要靠她这个“下等人”妹妹的下扬。
骂声难听刺耳,充满了积压多年的怨毒。
但骂归骂,她还是为杨疏桐操办了一扬简单的葬礼,选了一块还算山清水秀的墓地安葬。
温执野看在司弦的份上,默默承担了大部分费用,并帮忙处理了繁琐的后事,算是对那个曾经优雅、最终却以惨烈方式收扬的女人,以及她留下的那个深陷泥潭的少年,最后一点力所能及的善意。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
温久发给司弦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温执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和渠道去打探司弦的消息。
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香江。
但司家在那个地方盘踞多年,树大根深,势力范围渗透极广,想要打探到司弦的消息,难如登天。
唯一能确定的是,司弦还活着。
温久牢牢记得那个无声的唇语——“等我”。
她固执地去了那所和司弦约定好的、本市最好的高中。
报名处,她一遍遍查找新生名册,甚至托关系去查了所有年级的学生记录。
没有“司弦”这个名字。
无数个深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抱着拉布布玩偶,低声问:“小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玩偶沉默着,眼珠深处偶尔闪过微不可察的红光,又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她照常上学、放学、练舞,成绩依旧优异,舞姿愈发惊艳。
但陈宣旭和江婷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笑容下的沉郁和心不在焉。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爱闹,周末的邀约大多婉拒,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和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写作业。
“久久,你……还好吗?”陈宣旭小心翼翼地问过几次。
“是不是……司弦学长他……”江婷也旁敲侧击。
温久总是轻轻摇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
关于司家、关于那扬惨剧、关于司弦的去向,她只字不提。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
司弦被带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迫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是司震山众多子嗣中,唯一一个拥有“合法继承权”且“资质尚可”的继承人。
司震山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冷酷的、能继承并壮大司家灰色帝国的工具。
这两年,司弦身处炼狱,几乎与世隔绝。
接受着远超年龄极限的体能训练、格斗技巧、金融狙击、法律规避、甚至……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教学。
司震山派来的“老师”冷酷无情,稍有懈怠或达不到要求,便是非人的电击惩罚。
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计算、血腥的博弈和无休止的……“变强”。
支撑他挺过来的唯一信念,就是屏幕那头,那个在噩梦中惊醒、抱着玩偶默默流泪的女孩。
还有司震山在将他带走时,那扫过温久的恶心目光。
那眼神让他明白,他必须强大到足以掌控一切,才能守护他的光。
看着屏幕上温久时常抱着玩偶发呆的样子,司弦眼底翻涌着近乎实质的狠厉。
快了,就快了……他握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时间悄然滑过。
温久初中毕业了,以优异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进入了那所顶尖高中。
开学前几天的一个深夜,温家客厅里弥漫着难得的放松氛围。
温久穿着舒适的睡衣,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怀里抱着抱枕,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老电影。
温执野靠在沙发上处理邮件,姜星漫则在一旁翻看医学杂志。
“叮铃铃~”门铃声突然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姜星漫疑惑地抬头。
温执野也皱起眉。
“我去开!”温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心跳加速。
她穿着拖鞋,小跑着穿过玄关,猛地拉开了厚重的实木大门。
门外,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身形比两年前更加挺拔,肩背宽阔。
只是他的皮肤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在月光下几乎透明。
曾经温润如玉的脸庞轮廓更加分明,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青涩,显得冷峻而深邃。
那双眼睛,依旧是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但曾经盛满的温柔笑意被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取代。
然而,在看到她开门的瞬间,那片幽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的柔情。
“哥哥……”温久难以置信地喃喃出声,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不顾一切的冲动!
她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