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尝试了绘画、主持人,甚至围棋。
虽然每次都兴致勃勃地开始,但似乎总找不到那种让她全身心投入、眼睛闪闪发亮的热爱。
直到“六一”儿童节那天。
学校礼堂的舞台被灯光笼罩,温久穿着一条缀满亮片的淡蓝色纱裙,像一颗漂亮的小糖果。
她参加的只是班级的集体舞,动作简单,队形也不复杂。
但当音乐响起,灯光打在身上,她随着节奏踮起脚尖,轻轻转圈,裙摆像花瓣一样绽开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一刻,台下的观众、身边小伙伴似乎都模糊了。
她只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随着音乐舒展的轻盈,脚尖点地时传递上来的微麻触感,还有旋转时裙摆带起的风掠过小腿的凉意。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刚刚破茧、试探着煽动翅膀的小蝴蝶,笨拙却充满希望地想要飞向璀璨的光。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
温久胸腔里那颗小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纯粹的喜悦。
她爱上了这种感觉——在舞台上,在音乐里,用身体表达情感、讲述故事的感觉。
“我要学跳舞!”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儿童节那天深深扎进了温久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于是,放学后的时光和周末,多了一项固定行程——舞蹈教室。
温爸温妈自然是全力支持,为女儿挑选了口碑最好的舞蹈学校,给她买了最舒适漂亮的练舞服和小舞鞋。
然而,热爱并不意味着轻松。
舞蹈,尤其是芭蕾基训,是美丽背后藏着无数汗水和疼痛的修行。
压腿、开胯、绷脚尖……每一个看似优雅的动作,都需要肌肉极致的拉伸和控制。
温久的身体很快给出了反应——大腿内侧、膝盖周围布满了青紫的淤痕。
练舞服常常被汗水浸透,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有时一个动作反复练习不到位,她会累得直接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温爸看到女儿腿上的淤青,心疼得直抽气,温妈更是眼眶泛红。
饭桌上,温执野试探着说:“宝贝,跳舞太辛苦了,要不咱们换个轻松点的?画画、弹琴也挺好……”
“不要!”温久嘴里还塞着饭,却立刻摇头,大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就喜欢跳舞!”
司弦通常会在舞蹈课快结束的时候去接她。
他静静地站在舞蹈教室巨大的玻璃窗外,隔着玻璃,他能看到温久小小的身影在光洁的木地板上专注地旋转、跳跃。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有时因为一个动作没站稳而踉跄,但她抿着唇,眼神倔强,爬起来继续。
那份投入和热爱,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每当课程结束,老师宣布下课的瞬间,温久身上那股紧绷的劲儿就会瞬间卸掉。
她会毫无形象地“啪嗒”一声瘫倒在地板上,四肢摊开,躺在地上。
每到这时,司弦便会推开门走进去。
他手里总是拿着温久专用的水杯和一条柔软吸汗的毛巾。
温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瘫在地上,费力地抬起一只小胳膊,有气无力地哼哼:“哥哥……水……”
司弦蹲下身,拧开水杯递到她嘴边。
然后,他展开毛巾,动作极其细致、轻柔地擦拭她额头上、脖子上、后背上的汗水。
“累不累?”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更柔和。
“累……”温久诚实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扬起一个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但是好开心!”
司弦没再说什么,只是等她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小心地将她扶起来,帮她换好衣服,背上小背包。
回家的路上,温久常常累得在车上就睡着了。
回到温家,温久更是直接进入“咸鱼瘫”模式,窝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这时,司弦便会端来温热的毛巾和一罐活血化瘀的药膏。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让温久把酸疼的小腿搭在自己腿上。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适中地揉捏着她紧绷的小腿肌肉,从脚踝到膝盖,再到布满淤青的大腿内侧。
他的动作很专业,显然是特意学过的。
温久舒服得直哼哼,像只被顺毛的小猫。
司弦低垂着眼睫,目光落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上。
平时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却沉静如水。
他的眉头会不自觉地微微蹙起,唇线抿得有些紧。
每次发现新的淤伤,或者感觉手下的肌肉因疼痛而瞬间绷紧时,他眼底深处都会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心疼。
但他从未开口劝她放弃。
他只是用行动,默默地为她缓解这份追逐热爱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这两年,司弦的母亲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电话里永远是询问成绩、比赛名次,叮嘱他不要松懈,却很少问一句“累不累”、“开心吗”。
丰厚的汇款单如期而至,填补着物质,却无法填补情感的空白。
温爸温妈看在眼里,遇到这么不负责任的家长,他们也心疼司弦。
他们早已把司弦当成自家孩子。
有时司弦会回到隔壁司家的别墅住几天,温妈总是放心不下,温久更是坚决反对。
“不行!哥哥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会害怕的!”温久抱着司弦的胳膊不撒手,“哥哥就住在这里!”
温爸温妈也笑着挽留:“小弦,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回来住多热闹。”
司弦心中温暖,通常不会拒绝。
偶尔,他会因为一些原因,比如整理母亲寄回来的东西,需要回司家住一两晚。
每到这时,温久必定会抱着她的小枕头和兔子玩偶,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我陪哥哥住!给哥哥壮胆!”
于是,司家那栋空旷冷清的大房子里,便也有了温久叽叽喳喳的声音。
两家的距离如此之近,两个孩子早已在两个房子里都拥有了自己固定的房间,来去自如。
时间晃晃悠悠。
当又一个夏天来临,蝉鸣聒噪之时,司弦迎来了小学毕业。
他已经褪去了不少孩童的稚气,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间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也更加明显。
他即将步入初中,开启新的学习阶段。
而温久,也从小小的一年级新生,长成了三年级的小学姐。
舞蹈的磨砺让她身形更加修长匀称,气质里也多了一份同龄人少有的韧劲和专注。
虽然腿上依旧会添新伤,但她眼中的光芒却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