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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番外

作者:纪长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1章 你是我的牵挂


    叮咚———


    门铃突兀地刺破室内的温情,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似的发出尖锐的叫声。


    楚怀夕指尖倏地攥紧徐以安衣角,徐以安望着她绷紧的下颌,喉间不禁泛起酸涩。


    这座城市承载了太多伤痕,此刻正将不安重新注入楚怀夕的血脉。


    她决定用漫长岁月抚平她的不安。


    她要带着这样的决心,很好很好的爱她。


    “我猜是季瑾溪。”徐以安刻意放软的声音里藏着安抚,轻拍了下楚怀夕紧绷的手臂。


    话落,楚怀夕攥着衣角的力气松了些,却仍揪着一些布料,紧跟着徐以安往门口走。


    猫眼外,熟悉的卷发随着拍门声剧烈晃动。


    季瑾溪的怒吼声穿透门板,“楚怀夕!快给老娘开门!!”


    楚怀夕不由瑟缩了一下,黑眸湿漉漉地转向徐以安,“待会儿记得救我。”


    “放心。”徐以安拉开门。


    “老徐…”季瑾溪冲徐以安点了点头,身后跟着的叶南枝温柔地冲徐以安颔首示意,


    季瑾溪一把将藏在徐以安身后的楚怀夕拽出来,随后阴沉着脸一路拽着她走到客厅中间。


    她叉着腰的姿态像座蓄势待发的火山,楚怀夕垂下头,手并在裤线处,像个犯错的小孩。


    季瑾溪眸底闪过一丝心疼,想压制住心底翻涌着的情绪,但怒气还是裹着想念窜了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出去这么久连个电话都不打,你什么意思啊?!”


    一开口,声音竟有些哑。


    楚怀夕张张口,最后却又什么话都没说。


    徐以安静静站在一边,叶南枝倚着墙壁,两人交换了个无奈又心疼的眼神。


    “你知道我托了多少人找你吗?每次在新闻上看到在国外遇害的人…”


    季瑾溪突然哽咽的说不下去。


    叶南枝上前半步,却被季瑾溪抬手制止,用手背胡乱擦了把眼泪,“楚怀夕,我告诉你,你要是死外面了,我绝对不可能去给你收尸!!”


    楚怀夕眼眶渐渐湿润,目光慢慢聚焦在季瑾溪下巴处的泪痕上,“对不起,我错了。”


    “一句错了就完事儿?”季瑾溪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楚怀夕背上,却在触及她单薄的脊背时骤然变作颤抖的抚摸。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啊…


    “你怎么瘦成这样啊?”顿了顿,季瑾溪细细打量着楚怀夕,“头发怎么剪得这么丑啊…”


    叶南枝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纸巾,无声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安抚,徐以安笑着摇头。


    “很丑吗?我觉得还可以啊…”楚怀夕转头时发梢轻扫过季瑾溪颤抖的指尖。


    “可以个屁!”季瑾溪嗓音突然拔高,眼眶里蓄满的泪珠子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国外是连个像样的理发店都没有吗?还是你穷困潦倒到没有钱去理发店?混成这样,为什么不知道早点滚回来啊!还有你脸上的晒斑是什么鬼?你是想演丑女无敌吗…”


    “季瑾溪,说我丑,我生气了哦~”楚怀夕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指尖却被季瑾溪狠狠咬住。


    “疼!”她夸张地嘶了一声,不料换来季瑾溪更用力的一口,“还知道疼?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跨国的陌生电话,我的心跳都会停一拍…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犯心脏病了!!”


    叶南枝看着眼睛哭得通红的季瑾溪,轻叹了口气,适时出声,清冷的声音带着调侃,“别咬坏了,回头你还得给她处理伤口。”


    季瑾溪吸吸鼻子,“我才不管她呢!”


    徐以安上前按住楚怀夕起伏的肩膀,看向季瑾溪,“好了好了,稍微批评一下就可以了。”


    季瑾溪瞪了一眼徐以安,“就你会护妻!”


    徐以安一噎,“是你老婆先护的。”


    “别凶我女朋友~”楚怀夕抿了抿唇,哑着声线撒娇,“季瑾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叶南枝,我真的好生气啊~”季瑾溪钻进叶南枝怀里,泣不成声,“叶南枝,她为什么会搞成这幅鬼样子啊!”


    叶南枝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她。


    沉默了好一会,季瑾溪手指向厨房,“去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徐以安闻言刚要转身,楚怀夕忙不迭伸手拉住她,争取立功的机会,“好好好,我这就去给您倒水,您先坐着消消气哈。”


    楚怀夕离开后,季瑾溪捏着纸巾团走到徐以安身边,压低声音问,“那件事你跟她说了没?”


    徐以安摇头,小声说,“我想给她个惊喜。”


    季瑾溪皱了*下眉,“小心变成惊吓…”


    “不会的。”徐以安看向厨房的方向,眸光坚定地说,“一定会是惊喜的。”


    不一会儿,楚怀夕端着两杯水回来,将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季瑾溪和叶南枝。


    季瑾溪接过,捧着杯子吹气,“我们昨晚加班加点给你们打扫爱巢,可你俩倒好,给我们连口水都不给,哪有你们这样待客的?”


    楚怀夕坐在季瑾溪旁边,柔声辩解,“你一进门就凶我,我哪有时间给你们倒水。”


    “凶你怎么了?没揍你已经很客气了!”季瑾溪喝了一大口水,喉咙依旧哽的要命,“这两年我和叶南枝所有的假期都贡献给了坦尼亚,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远的地方。”


    她的控诉让楚怀夕的眼眶再次发烫,轻轻抱住她,声音很低,带着哽咽,“季瑾溪,我也很想你。在外面看到好看的风景,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拍给你看…每次吃到稀奇奇怪的食物,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也尝尝呢。我的相机里存着上千张照片,全都是想和你分享的瞬间…”


    两人彼此抱着,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讲话。


    季瑾溪越想越难过,重重拍了一下楚怀夕瘦削的后背,哽咽着骂,“楚怀夕,你没有心!”


    “是是是,我没有心。”楚怀夕点头如捣蒜。


    季瑾溪肩膀抽搐,声线被眼泪浸润得带上湿意,紧抓着楚怀夕的衣服,“楚怀夕,你混蛋!”


    楚怀夕掉了眼泪,“是是是,我混蛋。”


    “楚怀夕,我要和你绝交!”


    “是是是,立马绝交。”


    季瑾溪愣了几秒,打了个哭嗝,“好!现在就绝交,谁不绝交谁是狗!”


    “我听错了,我怎么可能和你绝交呢。”楚怀夕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徐以安,“徐以安,我刚才有说要绝交吗?”


    徐以安还未开口,叶南枝先轻笑出声,“季瑾溪,再闹下去,大家就不用吃晚饭了。”


    季瑾溪看了眼时间,这才感觉到饿,手摸着肚子,傲娇地语气,“楚怀夕,你请我吃饭,我就不和你绝交了!”


    “真的吗?”楚怀夕蹭地一下站起身,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姐姐这就带你去吃山珍海味。”


    季瑾溪扫了一眼电视柜旁边的行李箱,拿出手机,垂着眼眸,“我累了,不想出去吃。我叫外送,你报销。”


    “没问题。”


    “你快去洗澡,脏兮兮的影响老娘食欲。”


    “得嘞。”楚怀夕拉着徐以安开溜。


    许久后,四人在餐厅入座,热气腾腾的火锅在餐桌上咕嘟作响。


    季瑾溪眼睛还瞪着楚怀夕,“说,这两年你是不是天天都在和金发美女厮混?”


    楚怀夕往徐以安碗里涮了片牛肉,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何止金发,还有银发混血的。”


    徐以安唇边微翘,眉头一挑,“是吗?”


    “当然不是,我骗季瑾溪的。”楚怀夕笑嘻嘻地安抚醋坛子,“你不要我了,我难过的快要死了,那还有心情和其他美女厮混呢?”


    季瑾溪嗤笑出声,“妻管严!”


    楚怀夕哑声呛她,“你不也是!”


    噗嗤一声,徐以安和叶南枝轻笑出声。


    嬉闹的笑意褪去后,楚怀夕转动着杯中的红酒,看酒液在杯壁划出暗红色的泪痕,“其实我见得最多的是抱着玩具不肯松手的小孩,还有永远合不上眼睛的老人。”


    叶南枝将纸巾塞进季瑾溪手心,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老婆,再哭的话,明天眼睛要肿了。”


    季瑾溪吸了吸鼻子,豁然起身,给每个人斟满酒,“大好日子,不聊生离死别了!来,敬我们荣归故里的南丁格尔,还有战地玫瑰!”


    酒杯相碰的脆响里,楚怀夕看向徐以安,徐以安恰好也在注视着这人。两人无声对视,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温柔。


    季瑾溪看着含情脉脉的两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感慨出声,“没想到你们最终都选择了战场,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楚怀夕抽回手,咬了口毛肚,“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们会在战场上重逢…”


    “那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还走吗?”


    楚怀夕想到这两年的经历,想到林薇最后带着杀气的眼睛,摇头,“不走了。”


    “楚怀夕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徐以安立马接话,没有犹豫,声音沉稳而平静。


    叶南枝放下筷子,给季瑾溪擦了擦溅在嘴角的红油,浅浅一笑,“不走了就好。老徐,你不知道,自从你当了无国界医生以后,季瑾溪天天守着新闻,还非要给我教战地急救。”


    “你们两个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季瑾溪伸长筷子,往楚怀夕碗里夹了个虾滑,“要不你继续开酒吧?反正你的酒吧还在呢。”


    楚怀夕愣了一下,不解皱眉,“还在?我不是让你转让出去吗?”


    “是转出去了。”季瑾溪坐直身子,手指向徐以安,清了清嗓子,“楚怀夕,我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买下你酒吧的富婆。”


    楚怀夕又懵了,愕然地看着徐以安,语气染上焦急,“你要开酒吧?你不当医生了?”


    “我不开酒吧。”徐以安眼里有着黯然,声音很淡,“当时的我什么都帮不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守住你精心经营的酒吧。”


    季瑾溪插了一句,“老徐为了你,可是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了,你可得好好肉偿哦。”


    楚怀夕眸光复杂地看着她,“徐以安…”


    徐以安抬起手,含笑揉了下她的头发,语调平平,眉目笼着一层浅黄灯影,“楚怀夕,我买下酒吧并不是想用它栓住你,或者以此向你索求什么。未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楚怀夕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很开心的那种笑,“谢谢。”


    看到两人如今的转变,季瑾溪发自内心的替她们开心,幸好她们做到了。


    想到什么,她看向徐以安,“老徐,你手完全好了吗?医院最近在招聘,你要不要考虑…”


    徐以安转了转手腕,轻声说,“特别累的时候还是会抖,但能控制住,不影响做手术。但要不要继续回医院上班,我还没想好。”


    楚怀夕闻言倏地想到徐以安独自面对的那些压力,想到她腕间的那道疤,笑意僵在嘴边,心里的各种复杂情绪翻涌着,像有无数根的针扎了下去,密不透风的疼。


    她仰起头,闷了半杯酒。


    季瑾溪见状拿筷子敲了敲楚怀夕的碗,插科打诨地转移她的注意力。“楚怀夕,下次再敢玩失踪,我就把你的黑历史全告诉老徐!”


    楚怀夕眉头一皱,“你敢?”


    季瑾溪挺了挺胸,“你试试我敢不敢!”


    徐以安低低一笑,打断两人之间噼里啪啦作响的火花,“听说你拒绝了医院的公派?”


    季瑾溪手撑起下巴,看向正专注给她剥虾的叶南枝,“嗯,想留在京北,这里有我的牵挂。”


    楚怀夕一瞬不眨地看着季瑾溪。


    徐以安突然握住楚怀夕的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无声地告诉她,“不用羡慕别人,你也是我的牵挂。”


    楚怀夕心底一颤,给徐以安抛去一个媚眼。


    季瑾溪假装没看见,悄悄往楚怀夕的红酒杯里多倒了些,“行了行了,吃饱喝足了赶紧给我们表演个重逢吻,我录下来给你们当纪念!”


    楚怀夕心底翩翩然,恨不得现在就亲,但面上还是得一本正经,毕竟她的女朋友脸皮薄。


    “你想得美!”


    季瑾溪勾起一抹坏笑,挑衅道,“怎么?你变丑了,老徐不给你亲了?”


    “说谁丑呢!怕是叶南枝不让你亲,你才跑来围观我们热恋中的小情侣的腻歪生活。”


    “笑话!我老婆怎么可能不给我亲?”


    楚怀夕挑眉,“那你亲一个给我看看!”


    “你想得美!”季瑾溪不上套。


    叶南枝和徐以安相视一眼,都有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这么幼稚的女朋友。


    “叶南枝,她欺负我!”


    “徐以安,她欺负我!”


    异口同声的告状声,换来满堂哄笑。


    窗外夜色温柔,屋内暖意融融,眼泪、牵挂与伤痛,都化作了此刻的幸好。


    第102章 我会带你回家


    火锅散场已是深夜,楚怀夕突然扯住季瑾溪的衣角,“季瑾溪,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


    话音未落,两声闷响同时炸开。


    叶南枝手里的车钥匙“当啷”砸在地上,徐以安将擦手的毛巾“咚”地一声扔在餐桌上。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互相对视一眼,叶南枝的眉梢挑得老高,徐以安抿着唇的弧度透着倔强,眼底都写满警惕。


    季瑾溪和楚怀夕转头看向两人,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楚怀夕冲徐以安眨眼睛,“我都两年没见季瑾溪了,想抱着她,和她说说悄悄话嘛。”


    季瑾溪心顿时软成一片,刚要点头。不料徐以安一把将楚怀夕捞到身后,语气酸得能滴出柠檬汁,“你身上全是火锅味,会熏到季瑾溪的。”


    楚怀夕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认真道,“我待会儿再去冲个澡,保证让自己身上香香的。”


    她偷瞄着徐以安皱起的眉头,心里直乐。


    这人吃起醋来,连头发丝都写着不满。


    真可爱~


    季瑾溪瞥了眼徐以安紧绷的下颌线,轻轻按住叶南枝的手,嘴角挂着狡黠的笑,“老婆,今晚你陪老徐睡,我陪楚怀夕睡,可以吗?”


    叶南枝还没开口,楚怀夕已经欢天喜地抱住季瑾溪,“我就知道我的溪溪宝贝最爱我啦!”


    徐以安闻言脸更黑了,斜了一眼尾巴快翘到天上的季瑾溪,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向次卧。


    主卧的门被反锁得严严实实,各怀心事的徐以安和叶南枝躺在次卧床上,大眼瞪小眼。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楚怀夕望着头顶天花板上的光影,哑声开口,“季瑾溪,我爸妈这两年怎么样?”


    季瑾溪愣了一下,“你回来没联系她们吗?”


    “我哪儿敢啊。”楚怀夕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我消失了这么久,她们一定很生气,我怕她们不理我…”


    季瑾溪闻言喉间发涩,伸手轻轻拍了拍楚怀夕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哄小孩,“哪有父母会真的不理自己的孩子?”


    她想起这两年楚妈妈欲言又止的电话,想起楚爸爸醉后红着眼眶抚摸全家福的样子,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叔叔阿姨挺好的。这两年,阿姨总给我打电话,虽然没提你,但我知道她是想听你的消息。还有,去年过年,叔叔喝多了酒,抱着全家福念叨,说你最爱吃他做的火锅了,等你回来,他要给你天天做…”


    楚怀夕转身看向季瑾溪,张了张嘴,喉咙像被棉花堵住,眼眶渐渐泛起水光。


    季瑾溪看见她泛红的鼻尖,叹息道,“抽空回去看看吧,叔叔阿姨真的很想你。”


    “我也很想她们。”楚怀夕手指揪着季瑾溪的睡衣下摆,“可是万一他们还在生我的气”


    “不会的。”季瑾溪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就你现在这狗啃刘海、面黄肌瘦的样子,叔叔阿姨见了肯定心疼得直掉眼泪。”


    “说谁丑呢!”楚怀夕佯怒地瞪她一眼。


    “别担心,我觉得你爸妈最多就像我一样臭骂你一顿。”季瑾溪眨眨眼,眸光狡黠,“或者你带老徐回去,冤有头债有主,让你爸妈骂她。”


    “那怎么可以!”楚怀夕急得坐起身,“徐以安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徐以安独自挣扎的那些日子,语气软下来,“她受的苦不比我少。”


    “你这个恋爱脑!”季瑾溪笑着摇摇头,“你想想,你爸妈看到宝贝女儿带着女朋友回来,注意力肯定全在徐以安身上,哪还有功夫骂你?”


    楚怀夕眸光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你说的有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季瑾溪伸手抚平她乱糟糟的头发,“这样吧,下周我和叶南枝休个假,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思念与愧疚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潮水,她扑进季瑾溪怀里,抽抽搭搭的撒娇,“季瑾溪,你怎么这么好啊~呜呜呜~”


    “我对你这么好,你两年不联系我,你说你是不是挺不是东西的?”季瑾溪故意板着脸,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就是,我真不是东西!”楚怀夕破涕为笑。


    季瑾溪轻拍着楚怀夕的背,“睡觉吧,一切都结束了,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楚怀夕长舒口气,“晚安。”


    翌日,厨房飘来香气,徐以安和叶南枝顶着同款熊猫眼从客房走出来,缓缓挪向厨房。


    系着围裙的季瑾溪一回头,看到揉着的脖颈的徐以安和头发炸成鸟窝的叶南枝,差点没拿稳锅铲,“什么情况?你俩这是遭贼了?”


    徐以安斜睨叶南枝,笑着哼了声,“还不是因为你老婆昨晚在梦里一直找老婆。”


    叶南枝耳尖一热,“彼此彼此!某人半夜突然坐起来,对着墙喊‘楚怀夕危险’,太吓人!”


    这时,楚怀夕打着哈欠从主卧晃出来,发梢翘着几根不听话的呆毛,“你俩大清早吵什么?”


    徐以安闻声快步上前,眸光盈满期待,“昨晚睡的好吗?”


    楚怀夕实话实说,“很好啊。”


    徐以安不开心地哦了一声。


    楚怀夕愣了一下,语气夸张,“没有你抱着睡,我睡得一点都不好,腰酸背痛脖子疼…”


    徐以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演技太浮夸。”


    季瑾溪忍俊不禁,将早餐一一端上桌,“行了行了,醋坛子,快过来吃饭。老娘赶时间出门诊呢,哪有功夫看你们打情骂俏。”


    许久后,送走季瑾溪和叶南枝,楚怀夕扫了一眼洗碗的徐以安,对上她委屈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踩着轻快的步子往卧室晃。


    拉开衣柜的瞬间,楚怀夕僵愣在原地。


    只见一排白色衬衫和深色西服外套与她五颜六色的裙子交叠悬挂在上层,下层衣架上,叠得整齐的西裤旁边摆着她的卡通睡衣,羊绒围巾和真丝睡袍在最左边的架子上轻轻碰撞。


    整个空间都浮动着雪松混着柑橘的香气。


    楚怀夕手指抚过徐以安常穿的那件衬衫,指尖触到袖口处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牛奶里。在她黯然神伤的时候,徐以安的衣物已经占据了衣柜的半壁江山。


    楚怀夕低低笑了一声,弯腰翻找打底衫,忽然在衣柜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款式老旧的洋娃娃。


    她愣了一下,蹲下身,将洋娃娃拿出来,轻轻擦掉娃娃脸上的灰渍,


    身后倏地传来轻响,楚怀夕缓缓回头,看见徐以安正面色凝重地倚在门框上,看向洋娃娃的眼神,像是坠进了深不见底的湖。


    “这是我妹妹的。”徐以安慢慢挪过来,在楚怀夕身边蹲下,“五岁生日时,我送她的。她很喜欢,抱着不撒手,睡觉都要放在枕头边。”


    楚怀夕感觉到身侧的人呼吸变得沉重,想到什么,嘴唇张合几次,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可空白的大脑却无法组织出语言。


    她知道妹妹的离世就像潮湿的棉被,这些年一直盖在徐以安身上,晒不干,脱不掉。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妹妹的身影,徐以安指甲深掐进掌心,“因为被迫扮演妹妹,加上她临终前拜托我替她照顾父母,导致我对妹妹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我一边觉得她是剥夺我人生的始作俑者,一边又很羞愧这样想她。于是我将这个娃娃摆在床边,但我从来没有抱过它一次。”


    窗外突然起了风,室内却静得只剩呼吸声。


    徐以安凝望着洋娃娃的塑料眼珠,倏地轻笑一声,笑音却碎成了玻璃渣,“我想,她肯定知道我在怨恨她,所以离开以后,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可在我最煎熬的那段日子,我却总会梦见她。梦里的她心口敞着一个血窟窿,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觉得她肯定是在骂我没出息,怪我没有做到承诺她的事情,所以又将这个娃娃翻了出来…”


    停了一下,徐以安伸出手,手指在娃娃褶皱的裙摆间摸索,当她从娃娃衣服内衬夹层抽出那张泛黄的字条时,楚怀夕看见她眸底漾起水光。


    “这是我把娃娃摔在地上时掉落出来的…”


    楚怀夕僵愣在原地,怔怔地看向眼前边角被岁月啃出细碎毛边的字条。稚嫩的笔迹在泛黄的纸面上显得格外鲜活,“姐姐,要替我好好爱自己哦,下辈子我还会做你的妹妹”。


    冷空气吸到肺里,像薄而锋利的刀片,剜着五脏六腑,楚怀夕唇抿成一条直线,颤动眼睫。


    徐以安紧咬唇,不愿发出一点声响,可颤抖的肩和起伏的胸口完整暴露出她压抑的情绪。


    过了大概五六秒,她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变了调,“这些年,每次看到这个娃娃,我就会想起爸妈说你是姐姐,要让着点妹妹,想起那件被迫穿上后,就再也脱不下来的白衬衫…”


    顿了顿,“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甚至觉得她讨厌健康的我。可我从没有想过,她爱我这个自私的姐姐,而且还愿意再跟我做姐妹。”


    “徐以乐,你妹妹很爱你。、楚怀夕指着字条上的“爱”字,声音轻柔,“你看,这个字写错了一笔,肯定是她当时急着写给你。”


    徐以安将字条贴在心口,眼神空洞,声线黯然下去,“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是她偷走了我的人生,直到看到字条的时候我才明白,是我丢掉了自己的人生,丢掉了爱着我的妹妹…”


    楚怀夕咬了下唇,捡起地上的洋娃娃如是珍宝似的放在床上,而后将徐以安揽进怀里,任凭她的眼泪落满肩膀,“徐以安,别自责,她不会怪你的…而且你也没有弄丢她啊,她就是你,你就是她,你们一直都存在在彼此的生命里。”


    徐以安声音闷在她肩窝,“我知道她肯定希望我好好活着,不想我被往事和愧疚绊住脚。所以我要好好活着,带着她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楚怀夕点头,“嗯,这样想就对了嘛。”


    “楚怀夕,我好想她。”


    楚怀夕仰起头,将眼泪倒回眼眶,将躺在床上的洋娃娃拿起来,牵着娃娃的胳膊抚摸着徐以安的头发,“你看,你妹妹现在就在你身边啊。”


    徐以安愣了一下,将娃娃紧紧抱进怀里,泣不成声。楚怀夕摸着她的头发,“别把妹妹藏在衣柜里了,让她和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徐以安抽噎着点头,挤出一句,“谢谢…”


    许久后,察觉到徐以安情绪稳定下来,楚怀夕滚了滚喉咙,决定问出心底那个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那你爸妈呢?她们真的不会再逼你扮演妹妹了吗?”


    徐以安已经不再哽咽,低着头,声线平淡得仿佛没有一丝情绪,“季瑾溪将我从家里解救出来没几天,我爸妈便找了过来。我妈一次次哭闹着要带我回家,每一次都被季瑾溪劝走了。但他们的出现,还是让我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我住进疗养院之后,我父母来过一次,正好看到发病时崩溃的我,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


    徐以安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医生问她,“愿不愿意再给父母一次机会”,她摇头拒绝,“不愿意,给过很多次机会了。现在的我,没有一丝力气再给她们机会”时,父母眼中的悲痛与愧疚。


    “一直到我出院后联系她们,我才知道我父亲提前退休,带着我母亲去周游世界了。可能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也决定解救自己吧。现在她们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给我寄一张明信片,上面会写上几句简单的祝福和关心,而我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他们发一条问候的短信。”


    楚怀夕感觉心像是被桶成了马蜂窝,到处都是洞,沉默半晌,抿了抿唇,“那你…”


    徐以安知道她想问什么,用轻而浅的声音截断她的话,“楚怀夕,我没那么大度。”


    停了几秒,低低叹了口气,“虽然她们现在不再干预我的人生,虽然我完全接受了她们不爱我的事实。但我还是做不到像没事人一样和她们继续一起生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尽到子女该尽的义务,在他们老的走不动的时候,悉心照顾他们,最后给他们送终…”


    楚怀夕收紧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拥抱着这个孤独又善良的灵魂,嗓音温柔,“徐以安,这样就足够了,她们那样对待你,你不怨恨她们真的很难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在千千万万的选择里,走向了自己,我发自内心的替你开心。”


    徐以安就知道楚怀夕懂她。


    她的前三十年背负着妹妹的生命,背负着父母的期待,活的痛苦又茫然,如果她再将自己的后半辈子用于记恨父母,或者报复父母。那她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她决定将自己变成一个没有亲人的人,重新过自己独立的人生。


    她鼻尖一酸,在楚怀夕胸膛低声喃喃,“楚怀夕,我只有你了。”


    滚烫的泪落在楚怀夕手背上,如同砸到她心间,用力而深刻。外面的世界冷酷又无情,但你别害怕,因为我会带你回家。


    楚怀夕深呼吸,轻声问:“徐以安,你介意你的生命里多两个爱你的家人吗?”


    徐以安闻言倏地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仍紧紧缠绕在一起,徐以安眼眶又红了,唇角却不由自主弯起,“我不介意…”


    楚怀夕郑重其事地说,“那我们下周回家!”


    徐以安愣了一下,想到什么,小声问,“能不能再等几天。”顿了顿,补充,“最多五天。”


    楚怀夕皱眉,“为什么?”


    徐以安眸光闪了闪,垂下眼眸,“去见你父母,我总得做做准备吧…”


    楚怀夕摸摸她的脑袋,轻笑了下,“好,我等你做准备,多久都行。”


    第103章 爱人的眼睛会说话


    八月像一块被烈日炙烤得发软的柏油,黏糊糊地铺展在日子里。蝉鸣是滚烫的铁钎,一下一下戳进人的耳膜,连风都带着焦糊味,把柏油路蒸腾起的热气又吹回脸上。


    全副武装的楚怀夕站在爵色酒吧门口,当年被砸得稀烂的霓虹灯牌早已不见踪迹,但粘在门锁上的那一小坨红色油漆,还是让她想起了热搜词条下那些密密麻麻的诅咒。


    太阳穴突突直跳,谩骂声、酒瓶碎裂声、还有客人摔门而去时的失望,混着评论区“杀人犯滚出商圈”的嘶吼,在脑海里炸开。


    楚怀夕重重揉了揉太阳穴,伸出手推门。


    铰链发出的吱呀声,仿佛有个憋了两年的怨鬼,终于把积攒的晦气全吐了出来。


    霉味裹着陈酒的酸腐气扑面而来,楚怀夕五官皱作一团,抬手掩住鼻子缓缓往里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旧伤疤上。


    吧台后的橡木酒架蔫头耷脑地立着,蒙灰的威士忌酒瓶像是排着队等死的酒鬼,高脚杯垂在杯架上,像极了殡仪馆里褪色的灯笼。


    楚怀夕用新做的美甲抠进台面上一处凸起的酒渍硬块,自言自语,“你这该死的印记竟然比人还长情!在这潮湿的黑暗里,您老人家居然硬挺挺熬了七百多个日夜。”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灌进来的风裹着烧烤摊的焦糊味,却盖不住酒吧里腐烂的气息。


    那些熬夜写活动策划的深夜,和客人扯皮的骂战,醉倒在卡座里的狼狈,此刻都变成了指尖的灰,轻轻一吹,就散进了这发霉的空气里。


    她拍掉手上的灰,走到墙边,打开灯。


    开灯的瞬间,舞台上的聚光灯闪了一下。


    恍惚间,楚怀夕好像又看见自己拿着话筒在上面高喊‘做不被定义的自己’。


    她摘下墨镜,转身快步走上舞台,随后站在聚光灯下,看向空无一人的舞池。


    没人知道,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里,她最怀念的是她自己。


    “在想什么?”徐以安的声音冷不丁从背后冒出来,吓得楚怀夕转身时撞翻了话筒架。


    徐以安弯腰扶起话筒架,而后将其立稳。


    金属底座磕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闷响,像给过去两年的沉默敲了一记丧钟。


    徐以安盯着面前在晃神的楚怀夕,眸底和语气同时染上担忧,“怎么了?”


    楚怀夕摇了摇头,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笑意盈盈地问,“你怎么来了?面试怎么样?”


    “面试过了。”徐以安从公文包里掏出聘用通知,递给楚怀夕,“下周回心外科接着做手术。”


    楚怀夕闻言眼睛“唰”地亮起来,接过聘用通知径直翻到最后面,看到“徐以安”三个字时,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聚光灯滋滋作响,明暗交错的光影里,徐以安担忧的眸光被楚怀夕的兴奋烘得发烫。


    她眉梢一挑,“就这么想让我去上班啊?”


    当楚怀夕得知徐以安曾经一度不能站上手术台上时,愧疚的简直快要死了。现在徐以安终于又做回那个人人景仰的徐医生了,她心底的愧疚与担忧也就淡去了很多。


    她用力点头,语气轻松,“那当然了,我可不想你失业在家。”


    徐以安哦了一声,皱着眉,故作叹息,“原来我失业你就不要我了。那你还骗我说会管我一辈子呢~坏女人的嘴啊~”


    楚怀夕眯着眼睛笑,“我什么时候说你失业就不要你了?而且没记错的的话,我说的是免你一辈子的房租,可没说管你吃吃喝喝哦。”


    徐以安跟着楚怀夕笑,眼睛弯成月牙,“别笑了,再笑就要长眼角纹了~”


    楚怀夕将聘用通知装进徐以安包里,双手揽住她的腰,仰着头,笑嘻嘻地,“一想到那个在手术台上冷静得像座冰山的徐医生又回来了,我就好开心好开心啊!”


    徐以安揉了揉她的发顶,坦白道,“其实今天去医院我还挺紧张的。我很害怕她们会问我这两年去了哪里?或者关心我手的状况?亦或者是过问我得抑郁症的事情,但幸好她们没有,只是说很开心我能回来。从医院出来我就在想,好像面对过去,面对同事们,也没那么难…”


    “你的同事们都是很好的人。”楚怀夕倏地鼓了鼓腮帮子,语气不满,“至于某个说你手抖得像筛子的人,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的手可是老天爷摸过的,天生就该握着手术刀!”


    徐以安睨她一眼,一本正经地提议道,“要不你现在打个电话,批评教育一下他。”


    楚怀夕摇头,“算了,我不跟你爹计较。”


    “走!”楚怀夕牵着徐以安走下舞台,从吧台摸出半瓶落灰的威士忌,“今天我们必须好好庆祝一下!就用这瓶存了两年的‘苦尽甘来’,敬我们浴火重生的徐大医生!”


    窗外的蝉鸣突然又躁起来,楚怀夕仰头灌下半杯酒,呛得眼眶发红,却还咧着嘴笑,“以后谁再敢说你不行,我就把他的嘴缝成拉链!我老婆是最好的医生,她是能在心脏上绣花的人!”


    “老婆”两个字落入耳中,徐以安忍不住轻笑出声,“嗯~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我,我立马给你打电话告状,你就赶来把他们的嘴全缝上!”


    楚怀夕端起酒杯缓慢轻晃,“小徐同志现在的觉悟很高啊,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哈。”


    良久,徐以安看向盯着墙角那张褪色海报发呆的楚怀夕,“想好装修风格了吗?”


    楚怀夕捏着酒杯的手一紧,垂下眼帘,“你看看我这破酒吧…老顾客早散干净了,音响设备烂得都能当废铁卖…”


    当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很害怕爵色酒吧复活显现后,那群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涌上来,将她和徐以安啃食的不留骨头。


    思及此,她跷着二郎腿往椅背靠,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不想开了。重新开张也不过是给这堆破烂办场体面的葬礼,没意思。”


    徐以安敏锐看出她眸底的不舍与惶恐,心脏仿佛被重物砸了一下。


    她伸手擦掉楚怀夕嘴角的酒渍,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把钝刀,慢慢剜开结痂的伤口,“怎么会这样想呢?我认识的楚怀夕,放荡不羁,有着一腔孤勇的热情,她决不会因为将来的难测,而停滞不前。”


    停了一下,换上自卖自夸的语气,“最重要的是,现在你有我这个生死可依的好战友,你应该比过去更勇敢才对啊。”


    记忆突然翻涌,楚怀夕想到她们在炮火里互相包扎伤口,在摇晃的帐篷里分吃最后一块压缩饼干,一起为了孩子们与黑恶势力斗争…那些时刻突然比眼前的酒吧更鲜活。


    楚怀夕顺口问了句,“徐以安,我现在不是你最初认识的我了,你为什么还会喜欢我呢?”


    “如果我因为你漂亮、鲜活、勇敢、可爱而喜欢你,那不一定是爱情。”徐以安顿了顿,嗓音愈发温柔,“但现在,我发现了你的怯懦、任性、敏感,仍然喜欢着你,甚至愿意不顾一切的喜欢你,这一定是爱情。”


    楚怀夕扁了扁嘴,“可是…”


    “楚怀夕,我希望酒吧重新开业,和你希望让我再次站上手术台的心情是一样的。”徐以安看着她,耐心哄,“我会陪你看装修,下班后来帮你调酒。嗯…你就当…你带着我疯一次。”


    楚怀夕垂了垂眼,单手撑着太阳穴,“可是如果开业后没有客人呢?如果创业失败了呢…”


    徐以安心疼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她,楚怀夕不会遭*遇那些变故,更不会丢失了勇气。


    她抿了抿唇,强压下心底的愧疚,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给楚怀夕添满酒,“失败了我们就再逃去下一个战场呗,战场多的是。”


    这一刻,蒙灰的酒架、褪色的海报,都不再是困住过去的牢笼,倒像是等待被点燃的引线。


    楚怀夕沉默半晌,仰头灌下一满杯酒,冰凉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痛,她清了清嗓子,“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爽约,我就扛着音响去你手术室门口放摇滚。”


    “没问题,这次我绝不爽约。”徐以安拿起一个空酒杯,和她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模样恣意,“你负责守住这破酒吧,我负责守住那些破心脏。要是守不住,我们就一起当逃离地球。”


    楚怀夕被她眸底的光感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要是累了,我们就互相拯救。”


    徐以安笑了,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将她的链条包背在自己背上,伸出手,“走吧。”


    楚怀夕一愣,“去哪儿?”


    徐以安将她的手紧攥进自己手心,牵着她往门口走,“来之前我已经约好了设计师,我们现在去找她聊聊,挑一个你喜欢的,符合你当下心境的装修风格,明天就让酒吧重新呼吸。”


    楚怀夕愣了几秒,一眨不眨地盯着徐以安的侧脸,腹诽,“原来有战友是这种感觉啊…”


    她揶揄出声,“你就这么想让我当牛马啊?”


    徐以安点头,乌黑的睫毛下,眼睛里的浅笑亮亮的,“我很穷,没有钱养你的。”


    楚怀夕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开心,“这么穷,还好意思告诉李姐你要娶我?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入赘吧。”


    “好啊。”徐以安想也不想地同意。


    楚怀夕愣了愣,“徐以安,你的傲骨呢?”


    徐以安倏地松开楚怀夕的手,手心落空的楚怀夕僵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她生气了,刚要道歉,便看到这人从包里掏出一把新的门锁。


    徐以安锁好门,将粘着油漆的旧门锁砰的一声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牵起楚怀夕的手,薄唇勾出不屑一顾的笑,“傲骨能让我娶到老婆吗?”


    注意力还在新门锁上的楚怀夕讷讷摇头。


    徐以安紧了紧手心,语气轻飘飘的,“所以对我而言,它是没用的骨头,不要也罢。”


    楚怀夕鼻尖一酸,眼眶湿润,“真是物是人非啊!不过我还是喜欢物是人非里的你。”


    徐以安低笑了一声,“虽然物是人非,但现在的我们都是更好的自己,不是吗?”


    楚怀夕心跳莫名有些快,老古板自信的样子是另一种魅力。笑着应了一声,忽然问,“你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陪我回家啊?”


    徐以安侧目,语调淡淡,漫不经心,不知怎的手心出了薄汗,“我买了后天中午的机票。”


    楚怀夕啊了一声,“你怎么不告诉我?”


    “面试通过后临时决定的。”想到什么,徐以安轻声解释,“别担心,票是我和季瑾溪商量着一起买的,后天咱们一起出发。”


    楚怀夕松了口气,“那就好。”


    楚怀夕犹豫几秒,垂眸叮嘱,“徐以安,后天我爸妈要是骂我,或者对你不热情,你千万别生气,也别觉得她们不喜欢你。你想想啊,我这么久没回去,她们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万一情绪一时失控,肯定会迁怒于你…”


    “我不会生气。”徐以安顿住脚步,一字一句地说,“楚怀夕,我爱你,非常爱你。所以我会爱你的家人、朋友,爱与你有关的一切。”


    她说话的语速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像是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楚怀夕心里却猛地一颤。


    她抬眼看向徐以安,发现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沉沉凝着她。


    原来,爱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


    楚怀夕心跳怦然,冷不丁问,“徐以安,你开车来的,对吧?”


    徐以安点头,“怎么了?”


    “车呢?”


    “在停车场。”


    楚怀夕拽着她,步履匆匆,“走快点!”


    第104章 成为你的楚太太


    太阳像个被摔扁的蛋黄,颤颤巍巍地从楼群缝隙里挤出来。蝉还没醒透,偶尔有一两只扯着嗓子试音,声音干巴巴的,风倒是勤快,卷着楼下早餐铺子蒸笼的热气往楼上跑,混着葱花和油条的香味,在空气里拧成一股黏糊糊的甜。


    叮———


    手机响了一声。


    徐以安起身迅速套上衬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打字,眼角眉梢都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楚怀夕眯着眼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声音裹着浓重的困意,“起这么早”


    徐以安攥着手机,弯腰亲了一下楚怀夕的额头,柔声说,“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餐。”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等我带蛋糕回来。”话音未落就被打断,徐以安已经抓起车钥匙冲到玄关。


    防盗门合上的瞬间,整个屋子突然安静得可怕。楚怀夕哼唧着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闻着身侧残留的松木香又陷入梦乡。


    楚怀夕是被肚子里的咕咕声叫醒的。


    阳光已经把窗帘染成浑浊的金色,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楼下汽车的喇叭声,像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乱戳。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皱眉喃喃,“八点半了,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设计师发来的消息。她揉着眼睛解锁手机,却在看到“设计图发您邮箱了”这几个字时顿住。


    重逢时,徐以安那句“季瑾溪发过邮件”在脑海里炸响,她急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从书房拿来笔记本,靠坐在床头上。


    输入密码时,指尖莫名有些颤。


    第一次密码错误,第二次又是错误,楚怀夕深吸一口气,输入最后一个有可能的密码,按下回车,加载界面的圆圈转得比心跳还慢,每转一圈都像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绞碎。


    登录成功的瞬间,数十封未读邮件弹出来。


    最顶端那封来自设计师,其余的全部来自于季瑾溪。楚怀夕抿了抿唇,略过置顶邮件,从最后一封未读邮件开始看。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情绪倾泻而出。


    季瑾溪写道,“楚怀夕,我把老徐给你带回来了。她和你分手是被父母逼的,她很爱你。最近一周,我发现她常常对着空荡的房间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会反复检查门窗是否锁好,即便确认过十几次,仍会在凌晨三点从床上惊醒,赤着脚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楚怀夕,老徐现在状态不太好,她需要你,收到请速回!”


    随着页面滑动,一行加粗的字刺得楚怀夕呼吸一滞,“老徐确诊重度抑郁症伴焦虑症”。


    再往下,季瑾溪描述着那段黑暗的日子。


    徐以安把自己关进楚怀夕家里,窗帘永远紧闭,冰箱里塞满了腐坏的水果,药瓶在床头柜堆成小山,后来,她又将自己关进疗养院。


    最虐心的是一段时长二十分钟的视频。


    画面里徐以安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披头散发地倒在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地抽搐颤抖。她大口喘息着,脖颈青筋暴起,仿佛溺水者般抓挠胸口,泪水混着鼻涕在瘦到脱相的脸上肆意横流。


    视线渐渐模糊,楚怀夕死死咬住下唇。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徐以安用拳头不停捶打着第七颈椎,看着她撕扯早已变形的领口,看着她用光秃秃的指甲在脖颈间抓出一道道血痕,看着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嘶吼、咆哮,看着她像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狼狈,可怜。


    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端庄模样。


    突然,她看到徐以安抓起桌上的相框,疯狂亲吻照片里自己的脸,却又突然歇斯底里地把相框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臂。


    隔着视频,她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人从对爱人的强烈思念,瞬间跌入自我厌恶的深渊。


    季瑾溪的文字里满是痛心,“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老徐又发病了,她把自己锁在洗手间,用刀在掌心刻你的名字,我和医生破门而入时,她正对着满手的血笑,说这样就感觉你还在身边。她很可怜,是不是?”


    “昨晚,老徐在暴雨夜冲出病房,对着漆黑的马路嘶吼你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最后晕倒在路上。被送回医院醒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拔掉输液管,哭着对我说,“怎么办,季瑾溪,我梦到她不要我了,我现在要去找她,她不能不要我…”,楚怀夕,你丫的到底在哪儿啊!你是真的不要老徐了吗?你不要她,能不能来亲口告诉她!别再让她像个疯子似的折磨自己了!!”


    “折腾了一个月,老徐说她不想看病了,说她很累,说她想死…楚怀夕,你知道的,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没有办法治愈一个没有丁点求生欲望的人。老徐拒绝治疗,拒绝吃药,拒绝任何沟通。她把自己关在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触碰到她。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今天颜叙来了,给了徐以安一个音频,里面是你喝醉酒,哭着说你想老徐…谢天谢地,老徐终于愿意配合治疗了,以后我就不给你发邮件了。老徐拿着那段音频,去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封闭治疗了,虽然我不了解具体的治疗方案。但我相信她会好的,因为她想见你。”


    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床上,楚怀夕双手死死捂住嘴,呜咽声不停从指缝间溢出。


    明明当年的事她们都各有难处,明明当时的她们都做了唯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明明她们只是希望对方幸福、自由。可为什么她们都万劫不复,甚至是惨不忍睹。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一对有情人?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的徐以安…


    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走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徐以安拎着装满早餐和水果的纸袋推门而入,看到楚怀夕蜷缩在床角,眼眶通红地盯着她。


    纸袋“哗啦”散落一地,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捧起楚怀夕的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楚怀夕擦掉眼泪,跪在床上双手紧紧抱住徐以安的腰,“徐以安,你怎么才回来啊!”


    “对不起,楚怀夕…”她不明所以,但还是不停道歉,眸光闪了闪,“真的对不起,我想给你买你喜欢吃的那家蛋糕,但生意太火爆了…”


    爱反思是很好的,因为反思能让人改变和学会珍惜。但是不可以因为反思,而丢失当下。


    楚怀夕吸了吸鼻子,嗓音暗哑,“好吧,罚你抱我去浴室洗漱。”


    徐以安抱起楚怀夕,垂了垂眼睛,语气盈满心疼,“这么大个子,怎么能瘦成这样。从今天起我要亲自下厨!我要把你掉的肉全补回来。”


    刚忍住的眼泪又要卷土重来,楚怀夕擦掉眼泪,“徐以安,我要和你一起做饭。我不要你一个人待在厨房,不要你一个人去买早餐,不要你一个人做任何事情,我要一直陪着你。”


    停了一下,她低下头,抿了抿发颤的唇,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又抬眸看着她,“徐以安,我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要记住,永远记住!”


    她的爱人有一双好看的眼。


    很多时候,这双眼里都装着心疼和内疚。


    徐以安笑着,眼里有泪花闪过,“好,我记住了,楚怀夕永远不会不要徐以安。”


    楚怀夕突然问,“你说,爱是什么?”


    徐以安看着她,没有回答,摸了摸衣兜。


    两人是中午一点的飞机去吉安。


    楚怀夕在玄关处抱着徐以安死活不撒手,两人亲了又亲,亲了又亲。


    徐以安脚边立着两个同款行李箱,简单的白衬衫,藏青色西裤配黑色小羊皮平底鞋,乌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金丝眼镜擦的能反光。


    一如当初干净干练的模样,身上斜跨着楚怀夕的最新款LV包,“再亲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怀夕挂在她身上,呜呜泱泱一嗓子,“我怕回家被打断腿,再也亲不到你了。”


    徐以安好笑,“我可以蹲下来给你亲。”


    “你怎么这么好心!!”楚怀夕又勾着她脖子凑上去,“宝贝,再亲一会儿。”


    徐以安心软的稀巴烂,顺从地低下头。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照进房间,细小的金色尘埃在丁达尔效应中飞舞翻滚。


    伴随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楚怀夕一只手将徐以安白衬衫的胸口处揉出褶皱,另一只手扶着她的细腰,像八辈子没亲过女人似的,把她压在墙上又亲了大半天。


    亲得两人气喘吁吁,徐以安停下来,眼神里雾气迷蒙,哑着嗓子道,“可以了,真得走了。”


    楚怀夕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要不我们明天再回?”


    徐以安想到早上收到的那些短信,用指腹擦去她唇周的水渍,提醒道,“如果明天再回,你腿断的几率大概率会提高哦。”


    楚怀夕一怔,拉起行李箱,“快走快走。”


    飞机在云层里跌跌撞撞,就像楚怀夕这两年跌跌撞撞的日子。


    “徐医生,这破飞机颠簸得好厉害。”楚怀夕歪着头把整只手塞进徐以安掌心,“你摸摸,人家的手都吓凉了。”


    徐以安将楚怀夕的手包在掌心揉搓,另一只手抽出毛毯盖住她膝盖,“乖,还有半小时就降落了。”


    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她俯身将吻落在对方发顶,“别紧张,有我呢。”


    楚怀夕扁了扁嘴,“有你有什么用!一不能替我挨揍,二不能替我断腿,三还没钱娶我!”


    徐以安哭笑不得,“我可以给你治病。”


    楚怀夕抬头,像只猫似的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徐以安,“要是我爸妈不让咱们进门怎么办?”


    “不会的。”徐以安浅浅一笑,“你爸妈一定会摆好饭菜,等我们回家的。”


    “你怎么知道?”


    徐以安朝右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据我所知,季瑾溪已经提前给你爸妈报过菜单了。”


    楚怀夕瞥了一眼靠在叶南枝怀里撒娇的季瑾溪,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她们不理我,我就厚颜无耻的跟着她们的干女儿蹭饭。”


    “小醋坛子!”徐以安用食指刮了刮她泛红的鼻尖,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语气温柔,“别想有的没的,我保证她们不会不理你,不会打断你的腿,毕竟你可是你爸妈的心肝宝贝。”


    楚怀夕眉梢一挑,“不是你的吗?”


    “当然…也是我的。”徐以安从楚怀夕的包里摸出块草莓软糖,塞进她嘴里,淡笑道,“我跟医院请了两周假,酒吧那边有黎落盯着,这次回来,我们好好陪陪你爸妈。”


    楚怀夕愣了几秒,担忧道:“你才刚工作就请这么久的假,你们领导不会有意见吗?”


    徐以安轻掀眼皮,不紧不慢地说,“我说我有人生大事要办,领导就批了。”


    “陪我回家挨骂也算人生大事?”楚怀夕想到什么,看着舷窗之外,很轻地出声,“我爸妈肯定看了当年的新闻,要是他们不同意咱两”


    话音未落,便被徐以安轻轻捂住嘴,“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掌心的温度透过嘴唇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楚怀夕将她的手扣在掌心,勾唇笑,带着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加油,女朋友。祝你早日搞定丈母娘和老丈人,迎娶白富美。”


    徐以安摸摸她的脑袋,轻笑了下,“好,我会早日完成入赘大计,成为你的楚太太。”


    楚怀夕笑出声,喃喃,“楚太太…”


    飞机稳稳落地,楚怀夕攥着徐以安的手却越发用力,指节都因过度紧张而泛白。


    徐以安轻轻抱了抱楚怀夕,带着雪松气息的体温瞬间驱散了她的不安,“走,我们回家。”


    穿过熙熙攘攘的接机人群,楚怀夕远远望见自家黑色保姆车停在贵宾通道外。眸光一亮,却在看见方向盘上的白手套时眸光黯了下来。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笑着看了眼徐以安,冲楚怀夕打招呼,“小姐…”


    楚怀夕点了点下巴,“丁叔。”


    季瑾溪和叶南枝也走了过来,“丁叔,我干爹的火锅做好了吗?”


    老丁笑了笑,上前拉起楚怀夕和徐以安的行李箱,“我出门前,董事长已经炖好肉汤了。”


    “发什么呆呢?上车啊!”季瑾溪瞥了眼楚怀夕紧绷的脸,“你爹早上说他要熬牛骨汤。”


    楚怀夕闻言抑制不住地勾起唇角。季瑾溪这个事精不喜欢牛肉汤,喜欢喝鸡汤。


    一眨不眨地盯着楚怀夕的徐以安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勾起唇角,“上车吧。”


    楚怀夕点头嗯了一声。


    车子驶入熟悉的林荫道,楚怀夕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树,记忆突然翻涌。


    当年父母送她离开这里时,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的同时,让她下次把徐以安带回来。


    她看向车窗上徐以安的侧脸。虽然她两年没回家,没照顾好自己,但她把徐以安带回来了。


    也算是将功抵过了吧。


    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当别墅大门缓缓开启的瞬间,楚怀夕的呼吸几乎停滞。


    司机将车停在门口,一行人下车。


    季瑾溪和叶南枝磨磨蹭蹭地走在后面,楚怀夕看着面色平静的徐以安,“你不紧张吗?”


    徐以安语气不太走心,“紧张什么?”


    楚怀夕顿住脚步,看着这人手里的小小的手提袋,“你第一次上门,就带盒糕点?”


    徐以安头也没回,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回自己家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楚怀夕:???


    滴———


    人脸识别成功,入户门缓缓打开。


    楚怀夕见状僵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徐以安就这么施施然地走进去了?


    她怎么进去的?


    难道是接吻多了,我俩长得很像?还是人脸识别系统傻了,认错人了?


    跟上来的季瑾溪抬起手,拍了一下楚怀夕的后脑勺,“走啊,磨蹭什么呢?”


    楚怀夕转头,见鬼似的看着季瑾溪,手指着不远处的密码锁,“徐以安进去了!!!”


    季瑾溪哦了一声,牵着叶南枝踏上台阶,留下一句,“徐以安最喜欢你爹熬的牛骨汤。”


    楚怀夕又傻了。


    她啥时候喝过我爹熬的牛骨汤?


    想到什么,楚怀夕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下一秒,拔腿急匆匆地往门里冲。


    她撞开玄关门,下一秒,呆立在门槛处,不远处系着碎花围裙的妈妈正往徐以安手里塞温热的姜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徐以安耳尖的红晕。


    而她那胖乎乎的爹正举着手机站在一旁,镜头正对准徐以安手中的糕点盒,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徐啊,叔叔就馋这一口。”


    “爸,妈…”


    楚怀夕沙哑的声音只换来父母匆匆略过的目光,很快她们的目光又聚焦在徐以安身上。


    楚妈用围裙擦着手,嗔怪道,“小徐,路上累坏了吧?快坐快坐,你叔叔炖了一下午的牛骨汤,就等着给你补身子呢!”


    徐以安偷偷瞥了眼石化的楚怀夕,接过楚妈递来的羊毛拖鞋,弯腰穿上。


    楚怀夕看着妈妈给自己买的限量款拖鞋此刻套在徐以安脚上,表情简直像见了鬼。


    叶南枝倚在门框上憋笑,季瑾溪打开手机录像,镜头精准捕捉到楚怀夕扭曲的表情。


    楚父将盛好的汤碗推到徐以安面前,“小徐啊,快尝尝,看叔叔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楚怀夕太阳穴突突直跳,最过分的是,徐以安居然像个乖巧的小媳妇般低头道谢。


    “徐以安!”楚怀夕忍无可忍,扑过去抱住徐以安的胳膊,目光警惕地在父母和徐以安之间来回扫视,“你什么时候和我爸妈勾搭上的?”


    季瑾溪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楚父斜了她一眼,“咦?这是谁啊?”说话间看向身侧的老婆,“老婆,你认识她吗?”


    楚妈摇头,“不认识。”


    楚父皱起眉头,“看来咱们得换锁了,不然小猫小狗随随便便就跑进来了。”


    楚妈点头,“是啊,咱家可不能变成旅店。”


    楚怀夕愧疚地低下头,“爸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久不回家,不该不联系你们,不该让你们操心。”


    楚父心疼地看着消瘦的女儿,低沉的嗓音有点哑,“老婆,咱们有这么丑的女儿吗?”


    楚妈眼眶有点红,“没有,咱们的三个女儿都在这儿,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楚怀夕闻言呜呜一声,“爸妈!你们不能因为我变丑了就不要我!你们可是在我出生时就发誓要一辈子爱我、疼我的。”


    徐以安拍了拍楚怀夕的背,“别哭。”


    楚妈放弃演戏了,走上前,慈爱地拍了拍楚怀夕的头,嗓音哽咽,“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向爸爸妈妈保证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告诉爸爸妈妈的。那为什么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却一无所知呢?”


    楚父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楚怀夕,受委屈了为什么不回家?!你没有爸爸妈妈吗?”


    楚怀夕哭着摇头,“我不想让你们担心,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嘛。”


    楚妈将女儿抱进怀里,“傻孩子,我们作为你的爸爸妈妈操心是应该的啊。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做好了被麻烦的准备。我们最怕的是你不麻烦我们,那就证明我们很失职。”


    “不是的不是的。”楚怀夕泣不成声,“你们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


    楚父摘下眼镜,擦了下眼泪,走过去伸出大手将妻子和女儿抱在怀里,“宝贝不哭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


    徐以安看着她们一家三口,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家人是这样的。


    原来父母会爱她们的孩子啊。


    季瑾溪红着眼眶,抱住叶南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老婆,我爸妈在家等我们,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叶南枝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有你和咱爸妈,我一点都不羡慕别人的家庭和父母。”


    楚怀夕想到什么,将鼻涕和眼泪蹭在她爹昂贵的真丝衬衫上,从父母怀里挣脱出来。


    她走过去,抱住徐以安,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看向父母,“你们还没告诉我呢?你们是怎么勾搭上我女朋友的?”


    楚妈靠在丈夫怀里,难过的情绪还没平复下来,断断续续地说,“这两年,要不是小徐一直来陪我们,我和你爸怕就孤独死了…”


    楚怀夕侧眸,正对上徐以安温柔的目光。


    这些天,两人聊了很多分开的生活。楚怀夕发现徐以安除了参加医疗救援和找自己,每年都会回国待三个月。她追问,这人也只是用一句“回国休养生息”搪塞过去。而此刻,三个月的空白都化作了徐以安嘴角淡淡的笑意。


    “你以为我休养生息就是在家睡大觉?”徐以安凑近她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让楚怀夕红了耳根,“我早就把自己变成楚太太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想给你一个惊喜。”徐以安轻声问,“是惊喜吧?”


    “嗯嗯,很惊喜。”楚怀夕颤了颤下巴,“谢谢你,徐以安,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徐以安摇头,“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和父母这么久才见,我是在戴罪立功。”


    楚怀夕使劲摇头,“不怪你的。是我自己执意要出国,是我没良心,是我不孝顺。”


    “不要这样说自己。”徐以安给她擦眼泪,语气温柔,“你会生气我瞒着你,接近你爸妈吗?”


    楚怀夕摇头,“说实话,刚才看到我爸妈对你比对我还好,我有一点点吃醋,但更多的是开心。徐以安,我希望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爱你。”


    徐以安轻轻抱了下她,“谢谢。”


    季瑾溪受不了这煽情画面,语气夸张,“我要饿死了,我们能不能边吃边聊啊!”


    楚父和楚母相视一笑,叹息道,“哎,年轻人谈个恋爱真是黏黏糊糊的…”


    季瑾溪笑着拉开凳子,“干爹干妈,你们知道我过得多煎熬了吧,她们天天虐狗。”


    楚怀夕恶狠狠瞪她一眼,呛她,“当初你和你老婆虐我的时候,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哦!那狗粮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季瑾溪挥了挥手,“那你快去吐,吐完肯定没胃口干饭,正好不用和我抢螃蟹了!”


    楚怀夕眉头一皱,“季瑾溪!!”


    季瑾溪扭了扭腰肢,语气很欠,“怎么?想打我啊?干爹不会同意的哦!”


    楚怀夕似笑非笑地盯着季瑾溪,“那是我亲爹,他肯定会同意的!”


    季瑾溪嘁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丑的你爹都不想认你了,还亲爹?”


    楚怀夕拍了下桌子,咆哮,“季瑾溪!!”


    季瑾溪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语气明显中气不足,“嗓门大了不起啊!嗓门大你也丑。”


    楚怀夕眯着眼睛,一副下一秒就会生扑上去撕咬的样子,“季瑾溪,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徐以安和叶南枝适时出声,“好了好了,都闭嘴吃饭。”


    “不要!闭嘴怎么吃饭!”楚怀夕和季瑾溪异口同声。


    徐以安和叶南枝:……


    再次感叹对方怎么找了这么幼稚的女朋友。


    餐桌上,火锅的香气与谈笑声交织。


    楚怀夕吸溜着徐以安夹的螃蟹腿,看着父母眼底的欣慰,看着她最爱的人光明正大地坐在她身旁,她决定原谅所有的苦难和扯淡的宿命。


    倏地想到什么,她皱起眉头。这人明明和我爸妈都这么熟了,为什么还说要准备好才回家?


    呵!她在撒谎!!!


    第105章 胆小鬼的回响


    徐以安余光瞥见楚怀夕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把人瞪穿。


    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怎么啦?”


    楚怀夕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搭理她。


    热气腾腾的火锅咕嘟作响,红汤翻滚着花椒与辣椒,却暖不了她此刻冰冷的神色。


    徐以安拧紧眉头,像复盘手术流程般回忆着用餐的每一个细节。


    这时,季瑾溪突然咳嗽两声,朝她竖起无名指晃了晃,徐以安一愣,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片刻后,楚怀夕啃完了最后一根蟹腿,擦了擦嘴,突然站起身,扯住徐以安的手腕,嗓音冰冷,“徐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徐以安被拽得踉跄,支支吾吾道,“这、我饭还没吃完呢…”


    “你吃得够饱了!!”楚怀夕沉着脸,拽着人往二楼卧室走。


    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吱呀声,季瑾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歌声从楼梯口飘上来,“啊~祝你平安,祝你平安~”


    卧室门“砰”地关上。


    楚怀夕抱臂堵在门口,盯着徐以安闪躲的眼神,“解释解释?说好的‘没准备好见家长’?我妈连你喜欢喝姜茶都知道,你跟我说你没准备?”


    徐以安手指在衣角来回揉搓,大脑飞速运转找借口,“我…我是想给你个惊喜…”


    “惊喜?”楚怀夕逼近半步,身上的柑橘香混着质问的气息扑面而来,“惊喜难道不是早点带我回家?而且这个惊喜需要花一个多月准备?徐医生,你不觉得你这借口漏洞百出吗?”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徐以安心脏咚咚乱跳着,往后退,后腰抵上梳妆台,瞥见梳妆镜里自己通红的脸,更慌了,“其实我是…”


    咚咚咚———


    敲门声适时响起,楚妈端着果盘探进头,一眼就瞧见像犯错学生般缩着肩膀的徐以安,眼角带笑,“楚怀夕,别欺负小徐。”


    楚怀夕翻白眼,“我哪欺负她了!”


    楚妈将果盘放在床头柜,拉过徐以安的手轻轻拍了拍,混淆视听,“小徐这孩子胆小,你是不知道,她第一次说‘阿姨,我是楚怀夕的…好朋友’时,紧张得两条腿都在抖。”


    徐以安想到当时尴尬的场景,耳尖几乎要烧起来,想抽回手却被楚妈握得更紧。


    “你这死丫头,突然消失两年。”楚妈转头嗔怪女儿,“这两年多亏小徐陪着我们,她比亲闺女还贴心。你要是欺负她,妈妈可不答应。”


    楚怀夕一愣,想起视频里崩溃的徐以安,再看眼前局促不安的人,眼眶微微发涩,突然喉咙发紧,那些质问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她伸出手,轻轻拽了下徐以安的衣角,声音软下来,“原谅你可以,但下次不许再骗我…”


    “下次不会了。”徐以安点头,在心底默默补上一句,“明天的算这次。”


    完成使命的楚妈松了口气,临走前不忘笑着调侃,“小徐啊,可别再被楚怀夕欺负了!胆子放大点,天塌了有阿姨给你撑腰!”


    楚怀夕啧啧两声,吃味道,“您干脆让她改名叫楚以安算了。”


    “小徐愿意的话,妈妈没意见~”


    门重新关上,房间陷入寂静。


    楚怀夕倏地扑进徐以安怀里,撒娇道,“老古板,我爸妈这么喜欢你,人脸识别都给你录上了,你是不是该入赘了?”


    徐以安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渐渐平稳,“好,回头我去问问。”


    楼下突然传来季瑾溪的哀嚎,“楚怀夕!你的虾滑被你爹抢光了!”


    楚怀夕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走!报仇去!”


    “走!报仇去!”楚怀夕眼睛一亮,拉着徐以安就往楼下跑。徐以安望着她的背影,心跳突然快得离谱,紧张的腿有些发软。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的热闹渐渐平息。


    徐以安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楚怀夕刚要起身帮忙,便被楚妈按住肩膀,“让小徐和小溪收拾,咱娘俩好久没聊天了。”说着,端起果盘,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女儿往花园走。


    夏日的晚风裹着茉莉花香,藤蔓缠绕的秋千架下,楚*怀夕咬了口清甜的西瓜,望着远处厨房透出的暖光,徐以安的身影在玻璃窗上晃动。


    她抑制不住弯起唇角。


    生活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啊~


    “小徐这孩子,真不错。”楚妈递来纸巾,眼里满是赞许,“这两年,她一休假就来家里。陪我做插花,给我买换季衣服,给我按摩洗脚,听你爸讲创业的故事,陪你爸钓鱼,还跟着保姆学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不论多忙,她都会来陪我们过中秋,过年…”


    楚怀夕手一抖,西瓜籽掉在裙摆上。


    她从没想过,徐以安会为自己的父母做到这种地步。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疼,那个敏感又善良的闷葫芦,独自承受着多少自责与愧疚?


    “妈,”楚怀夕心中蔓延开酸涩,靠在母亲肩头,小声问,“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啊?”


    楚妈抬手轻拍着女儿的背,“傻孩子,这和你懂不懂事没关系啊。小徐都告诉我们了。说是她让你伤透了心,你才不愿意在京北呆着。”


    停了一下,叹了口气,补充道,“那天晚上小徐跪在地上给我们道歉,虽然我很难过,很震惊。但我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和你分开是她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了。所以我们告诉她,我们不会责怪她,也希望她不要怪自己。”


    当时徐以安将整个过程全盘托出,面对徐以安不完美甚至病态的原生家庭,楚父楚母没有表达出任何憎恶,反而是第一时间心疼她的遭遇。


    在提及楚怀夕的时候,她们会反复肯定徐以安对自己女儿的爱,并告诉她每一种爱情都值得尊重,如果没有,是社会的问题,不是爱情的问题。之后的相处中,她们以身作则的告诉她,每个孩子都值得拥有父母的爱,如果没有,那也是父母的失职,不是孩子的问题。


    于是,这里便成为了徐以安的家。


    楚怀夕眼泪突然决堤,“妈,不怪她,真的不怪她…她很爱我的。”


    “妈妈知道。”楚母捏了捏女儿的脸,“不过现在好了,你们回来了,你们的心也回来了。”


    楚怀夕下巴颤动两下,嗓音闷闷的,“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差劲啊?害得徐以安和你们等了那么久,让你们因为我伤心…”


    楚妈闻言心间一皱,扯了张纸巾给女儿擦眼泪,“宝贝,你很好,一直都很好,这并不是妈妈偏心,是所有人都觉得你很好。你要记住,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和你爸、还有小徐都会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时刻谨记,我们都很爱你。”


    楚怀夕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破涕为笑,“妈,我为什么可以这么幸福啊…”


    楚妈柔婉一笑,轻声反问,“傻孩子,你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幸福?”


    这时,厨房那盏暖黄色的灯灭了。


    徐以安擦着手从门里走出来,楚怀夕忙不迭跑过去,红着眼眶,娇声道,“奖励勤快的小朋友吃最甜的西瓜。”


    徐以安盯着她的眼睛,“怎么哭了?”


    “别担心。”楚怀夕凑近跟她咬耳朵,“我在用眼泪,博取我老妈的同情。”


    徐以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接过西瓜塞进嘴里,眯了眯眼,“嗯,很甜。”


    楚妈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我去书房找你爸下棋,你们年轻人聊。”


    等楚妈走远,楚怀夕牵着徐以安在秋千上坐下,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柠檬洗洁精味道。


    花园里,秋千吱呀作响。


    “楚怀夕…”徐以安轻轻拉住她的手指,勾住一点点,耳根泛红,“明天我们去爬山吧。”


    楚怀夕愣了几秒,旋即笑得前仰后合,“徐医生,爬个山而已,你脸红什么?”


    徐以安蜷了蜷指尖,掌心的潮湿不知是没擦干的水渍还是什么,“我听说绾心岭很灵,只要情侣一起爬上山顶,就会长长久久。”


    楚怀夕晃动着双腿,揶揄,“我说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要不要这么迷信啊?”


    “我想跟你长长久久。”徐以安侧头,目光温柔又坚定,“你陪我去爬山嘛,好不好?”


    楚怀夕拖着尾音,“好~陪你去爬山。”


    翌日清晨,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徐以安便轻手轻脚地起床。她换上笔挺的米色西装,望着熟睡的楚怀夕,从口袋里掏出深蓝色戒指盒。


    晨光中,她高举起戒指盒,蹑手蹑脚地和床上的睡美人拍了张合影。


    浴室,徐以安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领,明明扣好的纽扣,又解开重新系上。


    这时,楚怀夕顶着鸡窝头晃进来,从背后抱住她,“徐医生怎么又起这么早?”


    “早安。”徐以安心跳漏了一拍。


    楚怀夕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人,愣了一下,瞪眼眼睛,“爬山你穿西服做什么?”


    徐以安抿了抿唇:“习惯了……”


    “老古板!”楚怀夕无奈扶额,“哪有人爬山穿西装皮鞋的!快去换衣服!”


    徐以安却嗖地一下从她身边挤出去,一溜烟跑了,“来不及了,我去做早餐!”


    楚怀夕:……


    算了,随她去吧。


    要让女朋友实现穿衣自由嘛。


    朝阳才刚爬上屋檐,两辆越野车便载着欢声笑语驶向绾心岭。


    山路蜿蜒,季瑾溪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对着群山狼嚎,被司机叶南枝笑着捂住嘴,后座的楚怀夕懒洋洋地趴在车窗边,数眼前的野花,而她身侧的徐以安则闭着眼睛,在心底念念有词。


    阳光为石阶镀上一层金边,远处的绾心岭被晨雾轻柔地缠绕,宛如披着薄纱的少女。


    巨大的古木参天而立,枝叶在山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每一位攀登者。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野草混合的独特气息,偶尔还夹杂着不知名野花的淡淡芬芳。


    众人在山脚下汇合,拍照留念后,楚爸楚妈拄着登山杖,搀扶着走在最前面,季瑾溪举着自拍杆蹦跶,镜头里全是叶南枝无奈又宠溺的笑。


    楚怀夕蹦蹦跳跳地去看石碑,徐以安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可每一次呼吸却都带着灼热的紧张。


    “紧张成这样!”季瑾溪凑过来,勾起一抹戏谑地笑,“待会儿你不会要哭鼻子吧?”


    徐以安嗔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季瑾溪一噎,鼓了鼓腮帮子,“真是近朱者赤啊!你已经被楚怀夕带坏了,天天挖苦我!”


    楚怀夕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季瑾溪和徐以安摇头,“没什么…”


    楚怀夕愣了一下,半眯起眸,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满脸心虚的季瑾溪。


    倏地,眸光一亮,馋上徐以安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嫌弃,“季瑾溪,你要是爬不动去找你老婆背你,别想打我女朋友的主意。”


    季瑾溪直翻白眼,“真是好心没好报!!”


    徐以安暗搓搓松了口气,向季瑾溪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快走吧,都看不见叔叔阿姨了。”


    刚踏上石阶,一级级向上延伸的路仿佛没有尽头。石阶表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有的地方还残留着前夜的露水,稍不注意就会滑倒。


    徐以安脚步从昨天晚上就有些虚浮,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楚怀夕伸手想牵她,她却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半步,差点踩空。


    “小心!”楚怀夕眼疾手快扶住她,疑惑地皱眉道,“徐以安,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徐以安眸光闪了闪,嗫嚅,“我…我太久没爬山,有点紧张。”


    楚怀夕不解眨眼,“爬个山,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紧张啊…”徐以安不敢直视楚怀夕的眼睛,低头盯着脚下的石板,连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楚怀夕实在想不通爬山有什么可紧张的,好笑又无奈,朝她伸出手,“来,我牵着你走。”


    徐以安眸光颤了颤,不露声色地将手心的汗蹭在西裤上,缓缓握住楚怀夕的手。


    行至半山腰,山路愈发陡峭,两侧的藤蔓和灌木也更加的繁茂。脚下的石阶变成了崎岖的土路,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块和凸起的树根。


    楚怀夕看着她紧绷的侧脸,无奈道,“爬个山而已,你怎么搞得比做手术还紧张。”


    “这比做手术难多了。”徐以安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完成这场“手术”,能否把最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历时三个小时,两人终于来到同心藤林。


    眼前的藤蔓交织成一道天然拱门,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徐以安摸出红绸带的手早已满是冷汗,小口喘着气,“听说…在这里系上心愿,藤蔓就会把两个人的名字永远缠在一起…”


    楚怀夕看着她认真写下“岁岁年年”,自己补上“朝朝暮暮”,两串字迹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他们纠缠不清却又坚定不移的爱情。


    临近山顶时,楚怀夕突然像个树懒似的挂在徐以安身上,“我走不动了,你要背我。”


    徐以安宠溺一笑,“好,我背你。”


    山风呼啸着掠过,吹得人站立不稳。徐以安暂且放下了心里的事,弯腰稳稳背起楚怀夕,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不敢有丝毫的晃神。


    季瑾溪举着手机追上来,含笑道,“加油哦老徐!我给你们拍婚礼素材!”


    话落,楚怀夕感觉徐以安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心跳声震得她耳膜生疼,“怎么?你不想和我结婚啊?紧张成这副怂样!”


    “没紧张,我是兴奋。”徐以安强装镇定。


    “你的兴奋真特别。”楚怀夕伸手将徐以安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徐医生,你要是能把我背上去,今晚我就让我爸妈同意你入赘。”


    “好,一言为定。”徐以安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许久后,终于登上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云海在脚下翻涌,仿佛触手可及。远处连绵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徐以安轻轻放下楚怀夕,看到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徐以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深呼吸,却还是压不住狂跳的心。她颤抖着身子单膝跪地,打开戒指盒的手几乎握不住那枚钻戒。


    楚怀夕愣在原地,心脏重重漏了一拍。


    话还未出口,徐以安的声音已经哽咽,满心满脑只剩一个念头,“你千万要答应我。”


    “哇!老徐要求婚了!”季瑾溪的尖叫惊飞一群山鸟,“老婆,你快看你设计的钻戒多好看。”


    叶南枝扶着腰,边喘气边说,“这枚钻戒是老徐亲手设计的,我只是帮忙改了下图纸。”


    楚怀夕盯着眼前闪着光的大粉钻,终于明白这人在准备什么了,突然就抑制不住地想哭。


    楚妈从登山包里掏出白色头纱,走过去,轻轻戴着女儿头上,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依依不舍地退回到丈夫身边。


    楚爸不停按下快门,笑得胡子都在颤。


    山风掠过,绾心岭上的红绸带猎猎作响,将两个名字缠得更紧,众人屏息以待,准备见证这浪漫的一幕,但奇怪的是,徐以安却不说话了。


    季瑾溪见状着急地喊,“老徐,快求啊!”


    叶南枝理解徐以安的心情,柔声安抚,“老徐,别紧张,慢慢说。”


    然而,徐以安却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楚怀夕顾不上感动了,皱起眉头,嗓音在打颤,“徐以安,你在想什么!你不会要反悔吧?”


    楚妈突然叹了口气,“小徐,如果你还没想好就以后再说,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不做数…”


    楚怀夕一愣,转头追问,“什么约定?”


    楚父揉了揉眉心,他虽存有私心,但也不愿意勉强对方为了责任和愧疚迎娶自己的女儿。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徐以安,声音沉沉,“小徐答应过我和你妈,说把你找回来,等你们的生活恢复正常之后就会和你结婚,她向我们承诺会对你今后的人生负责。”


    楚怀夕愣了愣,转回头看向徐以安,语气里染上心疼和委屈,“徐以安,你不用…”


    “爱情很麻烦的,对吧?”


    徐以安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些。


    “不对,爱情不仅麻烦,它还很差劲。”徐以安怔怔地盯着楚怀夕的脚尖,目光里有种沉渊般的深晦,“它会让无畏的人变得瞻前顾后,让怯懦的人更加胆小。它催生的占有欲的藤蔓,在心底疯狂生长,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世人都在歌颂爱情的美好,可我却觉得它像一场暴风雨,淋湿的不只是衣服,还有人的骄傲与洒脱,它会将人淋得狼狈不堪,溃不成军。”


    一旁的季瑾溪眼瞅着画风偏到了十万八千里的,忙不迭出声,“老徐,办正事啊!你搁这儿胡言乱语啥呢?”


    楚怀夕面色一松,心底的委屈渐渐散去,颤了颤眼睫,“徐以安,你继续说。”


    徐以安勾唇笑了一下,轻声说,“所以我一直不屑于拥有爱情。总觉得凭我徐以安拿奖拿到手软的本事,不该成为被感情困住的倒霉鬼。本来计划推进的好好的,直到你的出现…”


    楚怀夕顿时滞住呼吸,心跳如雷。


    徐以安的耳朵和脸颊都变红了,嗓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楚怀夕,你太鲜明了,以至于如此优秀的我也会疯了般着迷。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可你的好就像温柔的陷阱,我越沉溺越不安,总觉得你喜欢我这件事,像场随时会醒的美梦。所以胆小的我总想逃,可陷在沼泽里的人,哪能那么容易脱身?无法挣脱的我安慰自己,或许爱情没我想的那么可怕。不幸的是,爱情的苦我尝了个遍,但幸运的是,有你这个倒霉鬼和我一起。”


    顿了顿,她缓缓抬起头,用盈满泪的眼睛凝望着楚怀夕沾着眼泪的眼睫,“都说弱者不擅长爱,但不知是因为我们一样的惨不忍睹,所以我这个胆小鬼才有了勇气,还是因为我有了勇气,才遇到了如此美好的你。现在的我坚信,再可怕的爱情,只要有你在身边,我都能扛过去。楚怀夕,我不再需要勇气了,我需要一个老婆…”


    “徐以安…”楚怀夕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打断她,“你是因为需要老婆,才想和我结婚?”


    徐以安摇头,语气认真地解释,“是因为我太爱你,爱到害怕失去你,爱到害怕有一天你不再爱我,所以我才需要你成为我的老婆。”


    见楚怀夕没有松开眉头,也没有说话,她语气染上一丝焦急,“昨天你问我爱是什么,我没回答。因为答案就藏在我每次看你的眼神里,藏在和你相处的每一个瞬间里。你知道答案,所以才没有继续追问,对不对?”


    “嗯,我知道你爱我。你简直爱惨了我!”楚怀夕眉目舒展,眼底又盛满笑意。


    “楚怀夕,我不知道这样的求婚,算不算得上浪漫。”徐以安浅浅笑了笑,挺直脊背,倏地竖起手指,声音带上从未有过的郑重,“山风见证,流云驻此,跪在神山之巅的我,向你和你的父母,以及你最好的朋友郑重起誓,我会用我的全部去爱你、疼你。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像此刻这般爱你。”


    停了几秒,一字一顿,“楚怀夕,我恳请你嫁给我!恳求你成为我的家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楚怀夕红着眼眶,拼命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愿意嫁给你。”


    徐以安笑了,将手中的戒指缓缓套上楚怀夕的无名指,在戒指上落下一吻,站起身,“徐太太,谢谢你愿意将你的余生交给我,我爱你。”


    “我也爱你,楚太太。”楚怀夕将钻戒和中指上的铂金戒指举在阳光下欣赏,几秒后偏了偏头看她,心疼地嗔怪出声,“穷成这样,买这么大钻戒做什么!家里有矿啊!”


    徐以安轻轻托举着她的手,望着她,眼里全是温柔,“我想给你最好的!我会给你最好的!”


    楚妈缓缓走过来,弯下腰,温柔地拍掉徐以安膝盖上的尘土,嗓音温柔,“小徐,阿姨就一句话,像爱楚怀夕一样爱自己,能做到吗?”


    徐以安嗯了一声,“我会的。”


    楚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给徐以安,嗓音有点哑,“这是我那泼出去的宝贝女儿昨晚给你讨的娶媳妇钱,尽早入赘吧。”


    徐以安早已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没有客气,颔首接过,“谢谢叔叔。”


    叶南枝轻轻抱了一下徐以安,“老徐,恭喜啊!以后你们要多沟通,多理解,携手共进。”


    “谢谢,我明白。”徐以安回抱了下她。


    季瑾溪用力抱了抱楚怀夕,哽咽着,“楚怀夕,你和老徐一定要幸福啊!!呜呜呜~比我和叶南枝幸福一点点也没关系的。”


    楚怀夕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含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会比你们幸福一点点的。”


    送完祝福,众人前往不远处的凉亭休息,将空间留给刚求婚成功的小情侣们。


    徐以安揽着楚怀夕的肩,目光黏在她翘起的唇角上挪不开。原来命运最慷慨的馈赠,是将她的黄金时代,揉碎在八月滚烫的风里。


    楚怀夕侧头撞进她眼底的痴傻,那些藏在心底的怯弱,突然在云层间炸开轰鸣。


    原来胆小鬼的回响,也能震耳欲聋。


    山风不停掠过,绾心岭的红绸翻涌如浪,热泪轻轻挤进相贴的唇间。


    她们用最炽热的吻,将幸福的秘诀烙进彼此生命———勇敢的人一定会拥有幸福!”


    ——正文完——


    第106章 【番外】你值得被爱


    日子像被阳光浸透的病历本,渐渐舒展开褶皱。徐以安为病人诊疗时,曾经在疗养院蜷缩颤抖的记忆,已经被此刻掌心真实的温度覆盖。


    加入自媒体行业的楚怀夕发给林念一的新闻稿上,字句变得愈发犀利,就像徐以安给病人写药方时的果断,每一笔都透着对罪恶的谴责。


    那些黑暗的过往,终究成了遥远的影子。


    某个清晨,楚怀夕被喧闹的鸟鸣唤醒。她套上情侣睡衣,推开窗,海棠花像一群迫不及待的报喜者,粉白的花瓣欢快地扑进屋里。


    楼下早餐铺子的蒸笼腾起层层热气,与海棠清甜的香气纠缠着,在晨光里跳起圆舞曲。


    徐以安抱着新鲜出炉的早餐推门而入,白衬衫上沾着几片海棠花瓣,她笑着说整条街的花都开疯了,像是要把过去的遗憾都补上。


    楚怀夕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花瓣,又捏了捏她脸颊上渐渐丰盈的肉,突然觉得这日子变得沉甸甸、热腾腾的。


    属于她们的春天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来了,毫不吝啬地把生机塞进每个角落。


    这天午后,楚怀夕摊开画夹,蜷在飘窗软垫里咬着彩铅,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切进来,在她扬起的嘴角上洇出层朦胧的金边。


    “徐太太…”徐以安端着药碗缓缓走过来,氤氲的药香里藏着温柔的催促。“该喝药了。”


    “怎么还要喝药啊?我胃已经不疼了!!”楚怀夕皱着眉控诉,却在徐以安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瞬间蔫了气。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徐以安挑眉轻笑,眼尾的弧度带着调侃。


    楚怀夕嗫嚅,“你又不是肠胃科医生…”


    徐以安哦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按照惯例,咱妈待会儿就会打来视频…”


    “我喝我喝。天天就会拿我拿偏心眼的亲妈压我!”楚怀夕盯着面前的一碗苦药,可怜兮兮地撇了撇嘴,“徐医生,喝完能不能给颗糖?”


    徐以安倏地含下一口药,俯身吻住楚怀夕嘟起的唇,药汁的清苦混着体温漫进来。


    楚怀夕喜上眉梢,顺势揽住她的脖颈,设计稿“哗啦”散了满地,她含糊不清地嘟囔,“我发现今天的药一点都不苦欸”


    “小色鬼。”徐以安轻笑出声,将药碗塞进楚怀夕掌心,“乖,剩下的自己喝。”


    楚怀夕指尖捏住鼻子,一脸痛苦,“徐医生现在越来越有架子了,都不肯亲自喂药。”


    “我又没病,替你喝什么药。”


    楚怀夕盯着她衬衫领口露出的红痕,眼神变了变,“对对对,我有病,我病入膏肓了。”


    徐以安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眸中的渴求,无奈地笑了笑,“病入膏肓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手机在画案上震动着亮起,是黎落在酒吧群里发的视频。屏幕里,重新装修后的“归途”酒吧流光溢彩,新增的驻唱舞台上,歌手正抱着吉他浅吟低唱,吧台上调酒师甩出漂亮的火焰。


    “老板!这个月流水又涨了两成!”黎落的语音裹着背景音的欢呼,“多亏徐医生当初坚持加了民谣歌手驻唱。”


    楚怀夕将手机上的报表怼到徐以安面前,两眼放光,娇声娇气地说,“徐老板,你的商业头脑和医术一样厉害欸~”


    收拾散落画稿的徐以安清了清嗓子,夹着嗓子嗲声嗲气地模仿她说话的腔调,“楚老板,你的画功和你的撒娇功底一样深厚欸~”


    “我就当你夸我了。”


    “我就是在夸你啊。”徐以安站起身,目光紧盯着她,“快点喝,药凉了更苦!”


    “哎呀妈!苦死老娘了!”楚怀夕将空碗扔在飘窗上,一把扯过徐以安的领口,吻了过去,唇齿间还残留着药汁的苦,却又回甘无穷。


    不知不觉,日历被春风翻到了五月。海棠花期将尽,枝头零星挂着几瓣残花,却不妨碍满城新绿疯长。


    楚怀夕盯着手机日历上圈出的小红圈,指甲在“徐以安生日”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她脑筋转了转,想到了一个计划。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徐以安已经穿戴整齐,她俯身亲吻楚怀夕发顶道别,却被突然缠住的手臂拽回床榻。


    “老婆,今天能不能请假啊?”楚怀夕埋在她颈窝闷声问,“我今天不想让你去上班…”


    徐以安咬了下嘴唇,“今天有手术…”


    话音未落,就见楚怀夕翻身背对着自己,被子拱起的弧度像只炸毛的猫。


    这反常的举动让她心头微动,伸手去扳楚怀夕肩膀,却不小心摸到她脖颈处的濡湿。


    “怎么哭了?”徐以安声音陡然发紧,坐在床上将人整个圈进怀里,“跟我说说怎么了?”


    楚怀夕揪紧她的衣角,哽咽的语调中声音变得更加柔软可怜,“你整天都忙着救人,就不能抽出一天陪陪我吗?”


    “对不起…”徐以安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一下接着一下,一声接着一声,极其耐心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我最近太忙了没考虑你的情绪。我今天不加班了,一下班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楚怀夕眼皮耷拉着,“真的不加班吗?”


    徐以安的掌心顺着楚怀夕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脑袋,脸颊蹭在她的头发上,“求婚之后,我有再骗过你吗?”


    楚怀夕思考了一秒钟,从她怀里起来,随即摇了摇脑袋,“你没再以任何理由骗过我,而且你答应我的事,也全部都做到了。”


    徐以安垂眸盯望着楚怀夕的眼睛,“所以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楚怀夕蹭的一下钻进被窝,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徐以安,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徐以安点头,给她仔细掖好被子,嗓音温柔的叮嘱,“乖,再睡会儿。早餐在微波炉里,睡醒了记得热一下再吃,不然会胃疼的。中午不想做饭的话我给你点外卖,不许偷吃垃圾食品,更不许偷喝加冰饮料。等胃养好了,我带你去吃麻辣小龙虾,喝冰镇啤酒,知道吗?”


    楚怀夕故作嫌弃地抽了抽嘴角,“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吧。”


    徐以安扁了扁嘴,故作委屈,“刚才还舍不得我,现在就又烦我了…”


    “没烦你啊。”楚怀夕急忙解释,“我都三十岁了,你这么念叨显得我像个智障似的。”


    徐以安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又亲了一下,“你八十岁也是我最爱的小宝宝。”


    楚怀夕咦了一声,“好油腻啊~”


    “不解风情!”


    直到徐以安的脚步声消失在玄关处,楚怀夕掀开被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购物车发呆。


    奶油、低筋面粉、抹茶粉、吉利丁片…她反复核对清单,手指悬在“立即下单”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自从那人妹妹去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万一这么做,她会生气,或是伤心呢…


    楚怀夕犹豫许久,还是按下了下单键。


    她要让她的爱人彻底重生。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时,楚怀夕正趴在沙发上对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咬指甲,长叹了口气,起身开门。


    快递员将沉甸甸的纸箱交给楚怀夕。


    楚怀夕道谢后将食材堆在流理台上,神色凝重地像在布置一场紧张的战役。


    打发蛋清的电动打蛋器嗡嗡作响,飞溅的奶油沾在鼻尖,第一次做蛋糕的楚楚手忙脚乱地擦脸,结果在脸上上蹭出更大大片白印。


    良久,烤箱终于亮起红光,楚怀夕蹲在地上翻看攻略。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徐以安发来的消息,“手术结束了,在查房,在想你。”


    配图是洒在护士站的一缕阳光,莫名让人觉得一切都有希望。


    楚怀夕弯着眉眼打字,“我也在想你,注意休息哦,我等你回家。”


    第一炉蛋糕胚烤成了焦炭,焦糊味在屋子里乱窜。楚怀夕捏着鼻子开窗,午后的风卷着海棠残瓣扑进来,落在沾着面粉的流理台上。


    她看着流理台,挫败的喃喃,“要不还是去店里买个蛋糕吧?”


    下一秒,摇头,“亲手做的才有诚意!楚怀夕,你一定可以的!”


    重拾信心的楚怀夕重新称量材料,这次她将烤箱温度调低二十度,随后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像守护易碎的珍宝。


    当草莓慕斯在模具里渐渐成型时,时针已然指向五点。楚怀夕盯着冰箱里的草莓蛋糕,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她的徐以安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倏地,玄关传来门锁启动的声音,楚怀夕手忙脚乱地将蛋糕藏进橱柜。


    徐以安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呼吸一紧,快步走进厨房,看到满地狼藉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楚怀夕沾着奶油的脸上。


    “你这是…”


    “做…做蛋糕…”楚怀夕紧张得结巴起来,磕磕绊绊把话说完,“下午我突然就想吃蛋糕,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亲手做了一个…”


    徐以安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蛋糕呢?”


    楚怀夕随口胡诌,“吃了。”


    徐以安扯了张纸巾,擦掉她脸上的奶油,捏捏她鼻尖,“你就没想着给我留一口啊。”


    “你想吃?”楚怀夕眸脸上瞬间流露出惊喜。


    徐以安娇嗔她一眼,“不然呢?”


    楚怀夕语气轻快,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那待会儿我们吃完饭,我给你也做一个。”


    “真乖~”徐以安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触碰,只一下便分开。


    楚怀夕欲求不满地撅起嘴,“再亲一下~”


    “吃完饭再亲”徐以安系上楚怀夕买的超可爱的围裙,意有所指地说,“今晚时间很充足~”


    “闷骚!”楚怀夕咽了咽口水,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趁机在她脸颊偷亲一口,“今晚多做几个菜,我快饿疯了,感觉能吃一头牛呢!”


    徐以安侧眸看向楚怀夕,尾音拉长,慵懒又宠溺,“好~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做。”


    案板上的番茄被菜刀剖出鲜艳的横截面,徐以安切葱花的手顿了顿。


    快要饿死的人正哼着歌洗青菜,水珠溅在她卡通睡衣上也不在意,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以安就这样定定看着她,心里是一股难言的酸涩,心疼和愧疚在无限交织。


    她决定以后要尽可能的早点回家,让楚怀夕开心和安心是最重要的。


    走神间,楚怀夕已经起锅烧油。


    “小心!”徐以安眼疾手快按住楚怀夕要翻面的锅铲,语气焦急,“烫到没?”


    楚怀夕后知后觉地缩了缩手,理直气壮地把锅铲塞回她掌心,“你来你来,我太笨了!”


    厨房渐渐飘起糖醋排骨的甜香,楚怀夕倚在流理台边偷吃炸好的藕盒,腮帮子鼓得像仓鼠。


    徐以安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她手背,换来一声闷哼,“就吃最后一个!我真的快饿死了!”


    她突然想起早上楚怀夕红着眼眶的样子,心口微微发疼,伸手把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瓷娃娃。


    餐桌上很快摆满七菜一汤,楚怀夕把最大的虾夹进徐以安碗里,自己啃着排骨偷偷观察。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舍得把最喜欢吃的虾让给我了?”徐以安舀起一勺排骨汤,热气氤氲中,她金丝眼镜蒙上一层白雾,“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想做什么?”


    楚怀夕扒拉着米饭,喉咙发紧,“我就…就不能对你更好一些啊?”戳着碗里的青菜,声音越来越小,“徐以安,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筷子碰撞瓷碗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徐以安的手悬在半空。窗外的夕阳斜斜照进来,在她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


    楚怀夕慌了神,连忙往她碗里添菜,“尝尝这个红烧鱼,我今天调的酱汁超棒!”


    徐以安的表情划过一抹了然,原来这人早上不想让她上班是因为这个啊。


    看着她忐忑的神情,她突然笑了,眼角弯成温柔的月牙,“老婆,你不打算给我吹蜡烛吗?”


    楚怀夕愣了几秒,“吹什么蜡烛?”


    徐以安唇角微勾,伸手擦掉楚怀夕嘴角的饭粒,“嗯?你不会只买了做生日蛋糕的材料,没买蜡烛和生日帽吧?啧,做事不周全啊。”


    “*怎么可能?!我当然都买了!”后知后觉的楚怀夕脸“腾”地红透,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餐桌上,“你怎么知道我买了做生日蛋糕的材料?”


    徐以安被逗得轻笑两声,慵懒放松地往后一靠,眉弓轻挑望向她,“你是我老婆,我从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你在想些什么。”


    楚怀夕垂着眼眸,“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想给你过生日,但是我又怕你会难过…”


    徐以安抿了抿唇,将拥堵在喉中多年的话轻声说出,“小时候,我总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妹妹不在了,我就不能过生日。那时候不懂事还哭闹过几回,但换来到都是面壁思过。后来我渐渐懂事了,也就不再纠结能否过生日这件事。因为我知道,我的出生是不值得庆祝的。”


    她轻描淡写的讲述真的很像一把匕首插入心脏,楚怀夕痛得无法发出声音,唇抿得很紧。


    沉默半晌,她哽了哽喉咙,“徐以安,我很感谢你来到这个世界,很感谢你坚强、勇敢的走到我面前,很感谢你让我的情感有了落脚点。”


    顿了顿,湿漉漉的睫毛抖动地极快,“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和你一起庆祝今天,因为你出生的这一天,是我幸福的起点。它对我很重要。”


    楚怀夕泪眼汪汪地凝望着她,眼圈泛红,瘪着嘴,像是不能过生日的是她似的。


    徐以安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柔声说,“楚怀夕,我们现在就过生日吧。”


    楚怀夕眸光一亮,“真的吗?”


    徐以安点了点下巴。


    楚怀夕抿了抿唇,清澈纯净的眼眸里散发着淡淡的忐忑,试探地问,“那我们要不要?”


    “好啊。”徐以安毫不犹豫地同意。


    楚怀夕愣了几秒,倏地跑进卧室,将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洋娃娃抱出来,随后将其轻轻放在徐以安身边的座位上,“嘿嘿,这样就完美了。”


    徐以安望向身侧的洋娃娃,内心波涛翻涌,久久无法平息,不知不觉中,竟红了眼眶。


    如果她的父母也能这样做…


    她是不是就会成长的更好一些。


    良久,徐以安颤了颤眼睫,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因为有人会做。


    她看向楚怀夕,“我们的生日蛋糕呢?”


    “对对对,差点忘了。”楚怀夕几乎是踉跄着跑到柜子前,小心翼翼捧出藏好的草莓蛋糕。


    淡粉色奶油上点缀的草莓切片还挂着晶莹的糖霜,虽然边缘有些歪扭,蛋糕中间的“33”蜡烛也被晃动的有些歪了,但在夕阳的余晖里,却像是缀满星光的银河。


    楚怀夕扶正蜡烛,“第一次做有点丑,下次我一定给你做个全世界最好看的蛋糕。”


    徐以安视线再度泛起朦胧,“不,它就是最好看的蛋糕…”


    楚怀夕心间酸涩,“好啦,大寿星,你可以闭上眼睛了!”


    她用沾着奶油的指尖轻轻捂住徐以安滚烫的眼睛,另一只手慌乱地划开打火机。


    火苗窜起的瞬间,烛光照亮了她亮晶晶的眼睛,“好啦,可以睁眼了!”


    徐以安睫毛轻颤,映入眼帘的不仅是摇曳的烛光,还有楚怀夕手上两个可爱的生日帽。


    帽檐上的绒球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活像两只撒娇的小猫。


    楚怀夕动作轻柔地将手里的帽子分别戴在徐以安和洋娃娃的头上。“徐以安,徐以乐,祝你们生日快乐!”


    徐以安抿了抿唇,代替妹妹说,“谢谢。”


    “不客气。”楚怀夕突然扯开嗓子唱起歌,现编的调子里满是真诚,“今天是你们三十三岁的第一天,我祝你们永远幸福,祝你们来生还是好姐妹,最后,祝我爱的徐以乐永远自由。”


    厨房的吊灯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暖黄色,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徐以安望着蛋糕上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喉咙突然发紧。那些被泪水浸泡的,久远的生日记忆在烛光里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楚怀夕亮晶晶的眼睛,和她哼唱时不小心红了的眼眶。


    徐以安仰着头,泪水顺着眼尾滑过太阳穴沉没进发间,刚准备阖眸许下心愿,便听到楚怀夕温柔的声音,“先别许愿,还有小惊喜哦!”


    她掀开眼皮,怔怔地看向楚怀夕,只见那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子。


    徐以安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楚怀夕单膝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却浑然不觉,仰头望着徐以安的眼神比蛋糕上的草莓还要明亮,“徐以安,你说医生救人,设计师造梦,现在请允许我这个不专业的设计师,送你一枚能锁住余生幸福的戒指。”


    盒子打开的刹那,钻石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把满天星辰都揉进了这方寸之间。


    楚怀夕鼻头止不住的泛酸,声音微颤,“徐以安,虽然你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但我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我保证,我每年都会给你过生日,会亲手给你做生日蛋糕,会一直牵着你的手,直到我们都老得走不动路…”


    泪水突然砸在蛋糕上,晕开奶油的纹路,徐以安哽咽着说不出话。


    她一把抱住楚怀夕,将她搂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剧烈的心跳几乎要震碎胸腔。


    半晌,她涩声开口,“楚怀夕,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楚怀夕,谢谢你爱我,谢谢你给我和妹妹过生日。谢谢你让我这么这么的幸福…”


    楚怀夕满心酸涩,伸长手臂,轻轻抹掉徐以安断了线似的落下的眼泪,将戒指缓缓套上她指尖,仰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徐以安,你值得被爱,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爱。”


    徐以安低头在楚怀夕的唇上吻了一下,“楚怀夕,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生日礼物。”


    楚怀夕扬唇笑了一下,“等着吧,明年你还会收到更棒的生日礼物。”


    徐以安嗯了一声,“我会期待着。”


    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窗台,楚怀夕终于将最后一针珠片缝进婚纱裙摆。


    蝴蝶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每个纹路都藏着她们共同的记忆。


    徐以安倚在门边,看着爱人小心翼翼地捧着婚纱转圈,眼镜后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徐以安,我们下周就出发吧。”楚怀夕突然转身,婚纱上的水晶流苏撞出细碎声响,“我们穿着它,让山海见证我们的爱情,好不好?”


    徐以安点头,“好,我这就请年假。”


    两人的旅行结婚像一场浪漫的逃亡。


    洁白的雪山上,徐以安帮楚怀夕提起冻的发硬的裙摆,攥着她冰冷的指尖在留下甜蜜的合照,夕阳将她们身上的婚纱染成蜜色。


    楚怀夕突然想起春天里徐以安说过的话,她们真的把过去的遗憾全部都补上。


    这场没有鲜花、仪式与宾客的婚礼,才是她们对彼此、对生命最盛大的承诺。


    海边,楚怀夕披着婚纱追着海鸥奔跑,徐以安一手提着裙摆,举着相机的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对着她,快门声与浪涛声交织成曲。


    直到抵达最后一站———冰岛。


    极光在夜空中流转时,楚怀夕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林念一的短信简短而刺眼,“发现非法代孕团伙线索,疑似涉及医疗腐败。”


    她盯着屏幕,指甲深掐进掌心。


    “我要去。”楚怀夕转头看向徐以安,眸底燃烧着熟悉的倔强,“我向田恬发过誓的!我一定要把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恶全部都揪出来。”


    徐以安没有阻拦,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说过的,我是你最好的战友和后盾。”


    极光映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两套婚纱静静躺在行李箱,等待再次见证她们的荣耀时刻。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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