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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洛西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41 “别让我恨你。”


    两个人吵成那样, 陆淮聿还是忍气吞声,把梁瑾带回了最开始两人住的别墅。


    他一个人看不住梁瑾,那就让别的人一起盯着。


    面对梁瑾几乎要骂人的眼神,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说:“这边佣人多一点,你现在饮食要格外注意, 我找了几个比较有水平的厨师, 最近就先住这里,行吗?”


    梁瑾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因为陆淮聿根本不在听。


    他仿佛走火入魔一般, 只要梁瑾在眼前好好的就可以。


    随便梁瑾怎么看他。


    中午吃过饭之后, 陆淮聿就出门了, 不到四个小时,在吃晚饭之前, 他又回来了。


    陆淮聿早就吃完了,但还是坐在餐桌前没有离开,d戴着耳机开视频会议,同时分了一部分注意力给梁瑾, 看他吃了什么, 吃了多少。


    两个人头顶的水晶吊灯开着, 光线很好, 很亮,什么都藏不住, 包括陆淮聿溢于言表的担心。


    “你不用这样, 很忙的话就先去工作吧,我会好好吃饭。”


    但陆淮聿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梁瑾,你之前也是这么说, 但是你背着我把饭倒掉了。”


    “我没有”,梁瑾张嘴就想否定,但想起来自己的确做过类似的事情,很快又沉默下来。


    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看了陆淮聿一眼,低下头,筷子在碗里意义不明地拨弄两下,说:“我看着你吃不下去,想吐。”


    陆淮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放到一个月前,梁瑾绝对没有胆子这样和陆淮聿讲话。


    他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深呼吸后咬牙切齿道:“行。”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嫌弃陆淮聿,就算有,也没胆子在他面前直言不讳。


    但医生说的话至今在陆淮聿的脑子里印象还非常深刻,所以他即使当场被气得站了起来,也只是阴沉的盯着梁瑾,自己生气地走了。


    梁瑾发现陆淮聿变得对他很容忍,除了放梁瑾离开这点,其余的一切几乎是有求必应,好像一夜之间卸掉威风和獠牙,温顺得不行。


    哪怕梁瑾说希望他离开,他也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不由分说把梁瑾拉到怀里,亦或者是暴跳如雷。


    只是偶尔还是会在饭点,在来不及回家的时候,突然给梁瑾打视频电话,监督他有没有在好好吃饭。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渐渐地只剩下陆淮聿单方面发起的通话。


    但陆淮聿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缠着他,在确定梁瑾已经不再成日沉浸在悲伤里,认为他确实已经从那股巨大的悲恸里走出来了之后,陆淮聿恢复了之前正常的工作节奏。


    他之前在梁瑾身上花了太多时间,案头挤压了太多的工作,很多个夜晚,梁瑾起夜出来喝水,还能看到书房里的灯点着。


    不知道是怕半夜上床把梁瑾吵醒,还是害怕再一次听到梁瑾说叫他滚,陆淮聿没有再深更半夜摸到梁瑾的床上去。


    也没有再进过梁瑾的房间一次。


    —


    但梁瑾要走,是真的下了决心,而不是挂在嘴上吓唬陆淮聿。


    那天说完陆淮聿恶心之后,梁瑾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陆淮聿,问管家他没回来吗,也只是得到一句“少爷很忙”的回复。


    梁瑾觉得陆淮聿在逃避。


    他不知道陆淮聿这样的人居然会是个胆小鬼。


    陆淮聿人不在家,却要医生一天来房间替他听诊两次,尽管梁瑾再三申明自己没有任何身体不舒服,不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终于到了某天晚上,陆淮聿回家了,梁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在放新闻,客厅没开灯,女主持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播报灾后重建进度,梁瑾脸上表情很淡,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皮肤透出一种接近无机质的冷感。


    陆淮聿把手机和车钥匙扔到门边的置物架上,换上拖鞋,又脱了西服外套,安静地解开领带,松开了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才慢慢往里走。


    他没有去骚扰梁瑾,径直上了楼。


    梁瑾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看新闻。


    白天睡得足够久,一直到了凌晨一点,梁瑾才感觉到一些困意,站起身来,关掉了电视,趿着拖鞋往楼上去。


    书房是暗着的,房间里的灯也是黑的,一直到梁瑾回到房间睡着,陆淮聿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讨人嫌。


    半夜,梁瑾因为一场印象模糊的噩梦惊醒,醒来后发现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从医院回来以后梁瑾的睡眠质量不太好,经常做噩梦,却又在从高处跌落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白天昏昏欲睡的原因。


    梁瑾曾问医生能不能给他开一些安眠药,医生基于梁瑾先前的病史考虑,不建议他服用。


    墙上的电子钟表显示凌晨四点半,梁瑾擦擦眼睛,睡意没了大半,干脆下了床。


    他睡不着,在别墅里瞎晃荡,并不那么意外地遇见了另一个同样不睡觉的人。


    夏季的天亮得很早,尽管不到五点,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睡前看到遍布天空的星星已经不见了。


    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清晨的微风带着凉意,并不那么让人难受。


    梁瑾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露台左面的座椅上坐着个人。


    从这个角度,梁瑾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和一副宽肩,陆淮聿的手肘倚靠在座椅把手上,指尖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那一点猩红的光亮格外显眼。


    陆淮聿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是堆满了烟头,不知道陆淮聿在这里偷偷抽了多少根烟。


    在此之前,梁瑾从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草味。


    梁瑾慢慢地走到他边上,动作再轻,也还是被发现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陆淮聿,总是陆淮聿,也只能是他。


    他好像并不意外梁瑾会出现在这里。


    “梁瑾。”一夜没睡,又抽了一宿的烟,声音简直沙哑得算得上老烟嗓。


    梁瑾听到他叫自己,又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去,静静的看着他。


    陆淮聿顿了顿,说:“你对我,没有喜欢,有哪怕一点点好感吗?”


    梁瑾看到他的眼神,感觉陆淮聿是风雨欲来的平静,害怕地后退一步,捏着门把手,时刻准备逃跑,但还是大着胆子说:“没有。”


    “宁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闹绝食,也要离开我,是吗?”


    梁瑾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觉得陆淮聿完全是精神错乱了,在疯言疯语。


    “首先,我没有闹绝食。”


    “其次,……我觉得我继续待在你身边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陆淮聿笑了,说“行”,然后点点头,抬手把即将燃尽的那一抹猩红摁死在烟灰缸里。


    梁瑾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终于仔细看到了陆淮聿的正脸,不知道他这三天是怎么过的,眼圈青黑,粗硬的胡茬也冒了头,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也很不陆淮聿。


    他不知道陆淮聿在这几天想了什么。


    陆淮聿想如果梁瑾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哪有一上来就能顺利两情相悦的呢,这很正常,他自己一路走来也不都是顺风顺水的,在梁瑾这有点磕磕绊绊,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他想不通,怎么会连一点好感都没有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在他生日前花一整天的时间去打形,后面又陆陆续续去了好几趟上色定型呢。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从不拒绝,为什么如此纵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越界,为什么总是要用那么温柔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对不喜欢的人、没有好感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时间后移,太阳升起来,清晨的阳光打在两个人中间,划出一条明确的分界线,毫无阻碍地落在两人之间,陆淮聿身上被晨光照着,心里却发凉发苦。


    衬衫袖口胡乱上卷到手肘处,这应该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不修边幅,失魂落魄,几天几夜没合过眼,胡子拉碴,最后在清晨卑微地问对方,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好感。


    这很掉档次,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梁瑾没有想到误会从那么早就开始了,有点震惊,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清楚。


    “那个杯子,本来也不是给你做的,本来是想送给粉丝的。是管家误会了,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生日就在那几天附近”


    “我没有刻意纵容你,至于你说的温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但我绝对、绝对不是喜欢你,也没有你说的好感。”


    梁瑾咬字清晰,陆淮聿听得分明。


    “很好”,陆淮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梁瑾面前,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平静。


    “不是给我的,那你打算送给谁?那个拍了合照就要发到各个平台的程迦南,有点事就要打电话的钱程心,还是那个在剧组和你玩得很近的女主角?”


    梁瑾消化完他的这段话,脸渐渐地白了,不可置信道:“你监视我?”


    陆淮聿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不知道多少个小时没合过眼,他发了狠地瞪着梁瑾,仿佛要把梁瑾整个人拆吃入腹。


    陆淮聿讽刺地看着他,轻蔑地笑了:“送给粉丝?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你就不用在圈里混了?”


    梁瑾对上他的眼神,打了个寒战,当即害怕地后退两步,可是下一秒,梁瑾就被死死摁在门上,后脑勺被陆淮聿的大手垫着。


    他听到一声闷响,是陆淮聿的拳头猛地砸在墙上发出来的声音。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梁瑾?你他妈早八百年前就找好房子要搬,你说我心机深沉,算计你,你呢?”


    “你就无辜了?当初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现在知道你妈不是亲妈,就不乐意了?你不是利用完我就踹?咱们俩谁也没比谁好多少吧。”


    “你早就找好下家了吧,梁瑾?房子找好了,退路也想好了,钱也叫赵明屿打给你了。”


    梁瑾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了个干净,所以陆淮聿就是这么想他的,他在陆淮聿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陆淮聿看梁瑾眼里那么点零丁的光瞬间熄灭,只当他是默认,承认了自己的行径。


    陆淮聿气得要命,带着满肚子的邪火,用极重的力道吻了上去,动作粗暴,毫无理智,牙齿相撞,很痛,毫无章法也不温情的啃咬,很快有血腥味在两人的舌尖蔓延开。


    除此之外,梁瑾还尝到了苦涩的烟草和辛辣的酒味。


    他喝醉了。


    梁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现在的陆淮聿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梁瑾拼了命的挣扎要逃,发狠地踹了陆淮聿两脚,用全力砸他的手臂。


    看他挣扎,陆淮聿气得更狠了,三两下单手就把梁瑾的两手反扣,压到墙上,一手卡住他腰身,力气大得离谱,一把将他整个人扛起来,挂在肩头带回到房间去。


    梁瑾挣脱不开,被陆淮聿扔到床上,衣服扣子直接被扯崩掉,在地上乱滚。梁瑾被他一把抓住,然后整个人就沉沉地压了上去,压得梁瑾一窒,面色愠红,他也急了,也害怕,大声骂道:“陆淮聿你疯了!”


    可是梁瑾本就不是会骂人的料,他极少和人红脸。


    这会翻来覆去也只能骂出“混蛋”、“神经病”、“疯子”之类不痛不痒的词。


    陆淮聿托着他的后脑,上来不由分说就堵住这张嘴,他的理智被怒火、被爱慕者的拒绝、被那似是而非不存在的爱情冲垮,力道是前所未有的狠,丢掉了所有的禁忌,只是不管不顾地弄着。


    平时梁瑾就弄不过他,这会好几天又吃又吐的,更没什么力气。


    三下五除二,梁瑾就被扒光了。


    裸露的身体接触到空气不住地发颤,他意识到陆淮聿是要动真格的。


    整个房间充满了压迫的味道,梁瑾被死死地压着,只有在他允许的时候才能发出一点声音,陆淮聿松开他的那一刻,梁瑾立刻抬手,用全力扇了陆淮聿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陆淮聿的的脸上立刻红了,梁瑾看到那个清晰的掌印,愣了一瞬,手也抖得厉害,气得说不出话。


    “高兴了?”陆淮聿被他扇得脑袋都偏过去,还要问他。


    梁瑾看起来很惨,眼睛红彤彤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嘴唇也被咬破了,留着血迹,这么一会,手腕上就被捏出明显的红痕,两条腿被分得很开。


    陆淮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梁瑾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还在发热的脸颊一侧:“还气吗,还气就再打。”


    梁瑾用力抽回了手,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陆淮聿跪在床上,也没好到哪去,梁瑾几乎是发狠地抓他、挠他,背上布满指甲留下的血痕,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嘴角被梁瑾的拳头打青了。


    他沉默地看着梁瑾发抖的身体和憎恨的眼神,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没有进去。


    “受伤了可以治,没感情也没关系,我们慢慢培养。”


    梁瑾仍在发抖,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滚落,他红着眼睛,用最后一点反抗的意志质问陆淮聿:


    “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梁瑾死死地瞪着他,把陆淮聿的喜欢一起,贬得一文不值:


    “你也配说这两个字?”


    梁瑾绝望地闭上眼,他直觉上腹又开始绞痛。


    即使这么一段时间下来,陆淮聿学会了照顾人,甚至知道在梁瑾打点滴的时候,用手把点滴袋子捂热。


    可他带给梁瑾的伤害,远比爱要多得多。


    原来在陆淮聿这,爱与伤害并不相悖。


    “别让我恨你。”


    梁瑾红着眼睛跟他说。


    陆淮聿难堪地抹了一把脸,慢慢俯了下来,头埋在梁瑾颈侧,看不清脸。


    “不要走。”


    有很凉的水珠落到梁瑾的脸侧,滑了下去。


    陆淮聿的手撑在他的身侧,微不可察的在抖。


    “别走。”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每讲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求你了。


    第42章 42 “他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


    陆淮聿离开之后, 梁瑾重新下床进了浴室,把淋浴头开到最大,发狠地搓自己的身体。


    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梁瑾从这一刻起, 不再为陆淮聿做出的事情找任何的借口。


    他不是因为身居高位,不懂得体会他人的苦难。也不是因为长久的冷漠, 而学不会如何温柔对待别人。


    他对待梁瑾, 一直以来,都是从一而终的随便和任性。随便地说喜欢, 随便地丢在家里, 想起来的时候回家逗一逗, 开心了把性当成奖励, 不开心就变成惩罚的工具。


    梁瑾不是可以让他随便对待的人。


    也不是用一点后知后觉的温情就能挽回的人。


    到了傍晚,管家才“笃笃”地敲门, 问梁瑾要不要吃饭。等了五分钟,听不到房间里有丁点的回应,管家叹了口气,往回走。


    梁瑾听到门外管家的声音, 嗓子疼的厉害, 好像有火在烧, 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躺着,一味地看着窗户外面, 伸手把被子扯过来, 蜷缩着才有一点点安全感。


    陆淮聿在门口站了会,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管家替他打开门, 陆淮聿把梁瑾用惯了的小餐桌端进去,摆到床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叫梁瑾吃饭。


    如果说以前梁瑾还会看他一眼,现在的梁瑾可以说是毫无反应,如果不是眼睛在眨。


    “吃饭。”陆淮聿从来没有给过别人这么多的耐心。


    只是梁瑾仿佛没有听觉,房间里的气氛低到谷底,管家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


    陆淮聿舀了一勺,递到梁瑾嘴边,梁瑾只把头扭过去,嘴巴紧闭着,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明晃晃地威胁:“梁瑾,你要闹是吗?可以,你看赵家的公司还能苟延残喘几天。”


    梁瑾这才偏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但是不想笑给陆淮聿看,就故意闭上眼睛,说:“随便你。”


    “真的。”过了好半晌,梁瑾又说:“陆淮聿,其实我从来没有在乎过赵家的死活。”


    “你也别用这个拿捏我了。”


    过了几秒,陆淮聿低沉的声音重新响起:“那你在乎谁?章邵琼吗?要我把她叫过来吗?”


    “你敢!”梁瑾立刻就有了反应。


    “梁瑾,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伤害自己的行为,只对爱你的人有用而已。唯一会心疼梁瑾的人十年前就去世了。


    章邵琼说爱他,但最后毫不犹豫地把他卖了,陆淮聿说喜欢自己,但从头到尾也只是喜欢和自己上床,喜欢看自己臣服的样子。他们都以爱为理由,但是恨不得把梁瑾整个吃掉。


    陆淮聿是明白怎么往人心上扎刀子的。


    梁瑾用力地闭上眼睛,竭力抑制自己,但还是像溺水的人被捞上岸一样急促大口地呼吸,最后红着眼,坐起身,管家赶紧把餐桌拉近,给他递过碗筷,梁瑾头也不抬,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嘴里塞。


    管家不忍心再看,低下头去,陆淮聿却一眼都不眨,死死盯着他看,一秒都没有移开眼睛,胸膛起伏,呼吸粗重,手背上青筋暴起。


    数不清这是在陆家的第几次,梁瑾把自己的眼泪当成下饭菜。


    晚上,陆淮聿洗完澡,来到梁瑾的房间,他的手刚握上梁瑾的肩头,就被他猛地躲开。


    陆淮聿心里清楚白天那一场混账的情事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但他还是不能忍受梁瑾把自己当成蛇蝎猛兽,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样子。


    “还疼吗?”没有得到回答,陆淮聿的手摸上梁瑾的手腕。


    梁瑾直接坐起了身,强忍着恶心回应道:“不疼。”


    陆淮聿听他的,把手收回来,自顾自把他扯过来搂紧:“你在采访里说喜欢大海是不是,过段时间,等我空了,我让陈言安排,我带你去”


    陆淮聿低声下气,没有主动提白天的事情,笨拙地,想要用别的方式来弥补梁瑾,希望梁瑾不要再生气了,不要不吃饭,不要和自己计较。


    但是话说到一半,被梁瑾很轻很困倦的声音打断:“陆淮聿,你之前不是问我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陆淮聿蹭着他的颈窝,“嗯”了一声。


    “你让我走吧,就这个。”


    “我没有别的愿望了。”


    陆淮聿默默收紧圈在梁瑾腰上的手,不说话。


    “你放手,让我走。”


    —


    梁瑾光明正大地走了。


    没有收拾任何行李,手机也扔在房间里不要了,走之前还跟管家、刘姨等一众佣人礼貌客气地说了拜拜。


    这次梁瑾出门,没有人再问他去哪,也没有人拦着。


    陆淮聿回到家,推开门,刚把脱下的衣服递给管家,就见管家满脸愁容地说:“少爷,梁先生走了”


    “我知道。”


    陆淮聿的动作慢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好像管家说的不是梁瑾走了,而只是出门溜个弯儿。


    “不用派人叫他回来吗”


    “不用”,陆淮聿看起来很淡定,只是皱着眉,走上楼,来到梁瑾的房间。


    黑漆漆的一片,打开门口的灯光,清楚地看到,床上没有人,只有叠得整齐的被褥,陆淮聿扭头看过去,卫生间的灯也是黑的。


    他静静的看着洗手台上的东西,台面上立着两支电动牙刷,一支黑色一支白色,是梁瑾之前网购时买的,那时陆淮聿在床上压着梁瑾,咬着他的耳朵问怎么不给自己买一只,梁瑾只是面色潮红有气无力地说那黑色的给你。


    拉开衣柜和房间抽屉,梁瑾没带走任何衣物,甚至连之前在剧组用的那只拉杆行李箱都还一声不吭地躺在衣柜底的木板上。


    陆淮聿掏出手机给梁瑾拨了个电话,突兀的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梁瑾没把手机带走。


    他明明在铃声响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却还是站着耐心的等,直到响铃12声之后,没有接通的电话被自动挂断。


    他的情绪是意外的平和,没有预想的暴怒,只是耐心地拨着,一次又一次,在拨出去的第七个电话自动挂断后,陆淮聿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雪白的墙面上立刻被砸出一个凹陷来,格外明显。


    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四分五裂,已经不能再用了。


    陆淮聿想起那天坐在车里和自己谈判的梁瑾,意识到他是真的,从始至终都对自己宽容过了头。


    他又想起那场在他一夜未眠酗酒后差一点对梁瑾实施的那场性暴力,梁瑾是真的很伤心崩溃地哭了,整个人气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淮聿毫不怀疑,如果当时在梁瑾够得到的地方有一把小刀,他会毫不迟疑地捅死自己。


    但他从来没有把家里的刀具藏起来过,如果梁瑾想要报复自己,有很多机会,可他没有,那不就是原谅了吗?现在为什么要走。


    想起那天晚上他在医院抱着梁瑾,梁瑾却只是看着他说:“到此为止吧。”


    凌晨三点,陆淮聿还没有睡觉。


    第二天清晨,陈言打来了电话,说梁瑾往他的户头上打了两千万。


    陈言几乎要发疯,他以为这两千万,是梁瑾要给陆淮聿准备的什么惊喜,不方便说,才先放在他这里,结果紧随在打款信息后面的就是一条手机短信。


    寥寥数语,要陈言在读完邮件之后想办法把钱交给陆淮聿,梁瑾不知道陆淮聿的卡号,也没有办法逼陆淮聿收下这笔钱。


    陆淮聿在电话对面的呼吸粗重,陈言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辞了,结果陆淮聿只是问:“他给你打了多少钱?”


    陈言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的回答道:“两千万。”


    “除了让你把钱给我,别的什么都没说?”


    陆淮聿的语气很平常,但让陈言感到毛骨悚然,陆淮聿的确是一个很严厉的上司,但从来没有在下班之后找过陈言,他一直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现在凌晨三点,去把陈言叫起来做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这是陈言漫长职业生涯以来的第一次。


    他隐约感觉到陆淮聿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也不敢说,只是默默的把梁瑾的短信重新抄送一份,发到陆淮聿的电脑上去。


    短信里没有提到陆淮聿一个字。


    ——


    梁瑾是第二天早晨五点才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他有些怔愣地坐起来,看到窗户外边戳出来的树枝条子,觉得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真的从陆淮聿那里搬出来了。


    尽管陆淮聿的脾气不是一直喜怒无常,大多数时候都能正常交流沟通,但梁瑾对于自己已经躺在一个全新的、没有陆淮聿的房子里的这个事实,依旧感到有些神奇。


    他以为自己要和陆淮聿拉扯很久、说很多难听不体面的话、最后才能很艰难地取得胜利,但他没有想到,陆淮聿这一次会这么轻易地让步。


    毕竟他在哪方面都没资格和陆淮聿谈判,无论是财力、人脉、还是社会地位。


    为什么?


    梁瑾坐在床上慢吞吞地想,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扎到了陆淮聿敏感脆弱的神经,让他也会觉得心痛,然后真的如梁瑾所愿,选择放手。


    他想,原来自己也不是一无所有,也是有一点小小的砝码和谈判的权力的。


    不是很多,却足够让现在的他和陆淮聿平起平坐。


    梁瑾打开手机,看到自己睡前预定的外卖早就送达门口了。


    外卖小哥在六点的时候就给梁瑾发了消息:[敲门没人,电话不接,放门口了,兄弟自己记得拿。]


    还配了一张照片,梁瑾的外卖被放在塑料袋里,结实的打了个结,孤零零地挂在门把手上。


    梁瑾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就算是有保温袋估计也早已经凉透了,他急急忙忙下了床,又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他搬得急,周阳来不及给他捯饬家具,拿了双出去旅游用的一次性拖鞋给他。


    梁瑾从房间里出来,关了主卧的灯,又把客厅的灯打开,这才走到门口,按下门把手,往外推,结果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陆淮聿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他的外卖,一身齐整的西服服帖,周身的气质冷若冰霜,梁瑾瞪大眼睛,吓了一跳,当机立断要把门拉回去,陆淮聿眼尖,迅速抬手阻拦,结果抓着门框的手被狠狠一夹,皮肉撞在铁门上发出揪心的闷响。


    梁瑾几乎是立刻撒开了手,但陆淮聿突起的指节还是立刻红了起来,表皮都被撞坏一层,很快泛起青紫,但他本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从开始到现在,眼神没有离开过梁瑾一秒。


    梁瑾虽然不想看见陆淮聿,但也没想伤害他,这声响他听着都觉得疼,陆淮聿却面不改色。


    把别人的手给夹了,总不能还低头逃避,梁瑾抬头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神,无奈地问:“你来干嘛?”


    陆淮聿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抓着梁瑾的外卖袋子,语气硬邦邦的:“我回家,没看见你,管家说你走了。”


    “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要走的。”


    陆淮聿自顾自说:“你把我微信拉黑了,打电话也不接,手机也扔在家里。”


    梁瑾看着他,说:“因为我不要了呀。”


    陆淮聿缓了缓,继续说:“你病才刚好,吃这些外卖怎么行,来这里住又算怎么回事,行李也不带。我知道你在生气,觉得我不顾你的感受还随意安排你的生活,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先问你的。”


    “梁瑾,不要闹了,不要这么任性,跟我回去吧。”


    “我会改的,你希望我是什么样,我以后就是什么样。你说什么我都听,行吗?”


    陆淮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梁瑾现在说的话。


    他笑了,眼神却是很平静的。


    “我不带东西走,是因为只要看到,我就会想起你,想到我过去愚蠢而盲目的日子,这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吗?”


    “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能明白吗?”


    “可是那天,你不是和钱程心说,你对我是有一点感觉的吗?”


    梁瑾没办法,靠在门边,摸了摸自己快要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梁瑾看着陆淮聿英俊的面目,觉得自己可能是真心实意地对他有过模糊的好感,尽管那会让他感到格外迷茫,他怎么能对陆淮聿心动呢,他的理智和尊严都在说不可以。


    只是梁瑾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真正放弃自我去喜欢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的时候,往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等他回过神来,陆淮聿已经变成了一个为了一己私欲随意毁掉别人人生的人,而这个人是梁瑾。


    说得严重了一点,但梁瑾知道真相的时候,是真切地感受到绝望。


    他之所以愿意、不再反抗、甚至慢慢有点喜欢上他,都是因为把陆淮聿当成拯救赵家于水火的人,他给自己洗脑,这样才不会太过痛苦。


    可是他的挣扎在陆淮聿眼里算什么?


    战利品而已。


    当他知道真相之后,梁瑾想,太过分了。


    “不够,陆淮聿。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感觉了。”


    “结束了,我和你。”


    他那份微不足道的好感,还没有来得及变成喜欢,还没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被陆淮聿亲手堵死了。


    陆淮聿提着东西的手紧了紧,没说话,站着不动,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你是想做吗?”梁瑾最终,很轻地问了一句。


    “什么?”


    梁瑾低头,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胸膛。


    “你来找我,就是觉得还有两个月,还没睡够,对吧?”


    “那别废话了,做吧,我给你你想要的,然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梁瑾觉得要是被陈琪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她指着鼻子骂贱,但是他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摆脱陆淮聿。


    没有。


    陆淮聿眼神变了,手上提着的外卖被他扔到地上,压着呼吸声抬手,把梁瑾胸前解开的扣子一个一个系了回去,动作有点笨拙,好半天才全部扣上。


    梁瑾低着头,闻到他手上被夹肿的地方,有血珠子在往外冒。


    这只手前两天砸墙,今天被门夹,青紫交加,简直是五颜六色。


    做完这一切,陆淮聿隐忍地看着他,眼底有些红,受伤的手垂到背后去,语气不稳:“我没有要做,我只是想让你回来。”


    陆淮聿强势地挤进门内,很用力地把梁瑾按进自己的怀里,喉结狠狠滚动几下,声音发苦:“我知道你想走,我不是听不懂,可是我不想。”


    不想从此就这样结束。


    梁瑾挣开他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可陆淮聿也跟着进来,抓着梁瑾的小臂不放。


    “我可以解释,我都能解释,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陆淮聿不等梁瑾说话,好像下一秒梁瑾就会消失,语速很快,自顾自讲:“是,赵明屿说的没错,我的确动了手脚,我做事不够光明磊落。”


    “举报材料确实是我收集的,可是合同我没作假,是赵氏的评估人员自己提出的量级,不是我刻意挖坑,和陆氏的合作爆雷之后,也不是我去放的消息,我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不管有没有你这层关系在,我都会对赵家下手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妈妈的事,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了,也确实找过赵明屿,我承认,我是有想过利用这一点,但是我”,陆淮聿说到这里,用力地闭了闭眼,接着说:“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过,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


    “那天强迫你,是我的错,我喝了酒又气昏了头,是我疯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停下了。”


    “我确实对你从一开始就心存不轨,对你,我确实算不上无辜”


    梁瑾想,这就是无解的命题。


    陆淮聿不可能一早就告诉他,他满肚猜忌,自私霸道,根本不会设身处地替别人考虑,他这种人,只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现在陆淮聿句句坦白,字字真心,跟他剖心置腹,他也无法轻易做到原谅。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心觉得,你才应该去当演员。”


    “不对,是导演。”


    陆淮聿彻底意识到,他和梁瑾不会再有修复的可能,什么苦肉计都不管用了,过去那个看他醉酒会去厨房跑蜂蜜水,去药房买解酒药的梁瑾被自己的愚蠢杀死在了过去。


    刚把梁瑾弄到手的时候,陆淮聿觉得简直轻而易举,赵家无路可走,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梁瑾只好,也只能跟着投靠自己。


    他想,这是很简单的事情,裴晏之劝自己迷途知返,不要到最后无法挽回才意识到严重性,他还说强扭的瓜不甜,陆淮聿怎么说的,他说先吃到再说,叫他不要多管闲事。


    现在,真相浮出水面,陆淮聿那廉价轻易的情谊也被梁瑾随便地丢出门外,他不要。


    因为他固执己见,狠辣阴私,丝毫不顾及梁瑾的想法,嘴上说喜欢他,实际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的这份喜欢和爱,只会令人窒息。


    陆淮聿这种人,根本不适合爱人,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


    “钱,我全部都还你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到此为止吧,真的很累了,也真的够了。”


    陆淮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是他自己毁了所有:“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梁瑾脸色发白,用没什么办法的眼神看他,以往每一次梁瑾受不住的时候,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陆淮聿看,只是这次不一样,因为他说的话让陆淮聿全身发凉:“你不要逼我了。”


    陆淮聿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我没有逼你,梁瑾,我”


    梁瑾知道陆淮聿吃软不吃硬,想了想,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温柔柔地看着他,轻声细语道:“陆淮聿,其实你不是喜欢我。”


    “你只是太想有个人爱你了。”


    梁瑾在思考,他想,陆淮聿可能是有点缺爱,有钱人好像都这样。


    不然为什么自己对他好一点,他就爱的不管不顾了,天天把那个什么喜欢挂在嘴上,有病似的。


    “可能是因为你最近一年,都只跟我接触,所以你觉得我的离开不能接受,等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我也没什么好的,最多就是长了一张你看着顺眼的脸而已。”


    梁瑾说到这里,有点卡壳,他本身也不是特别会安慰别人的人。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然后温吞地说:“要是我也爱你,事情就很简单了。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然后我们就和好。”


    梁瑾小幅度地晃了一下脑袋,才接着说:“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的。”


    “但是,这个人不会是我。”梁瑾一字一句地说,很认真地和陆淮聿告别。


    梁瑾礼貌客气、漠不关己的态度,还有这些看似贴心实则冷漠到骨子里的话语,都让陆淮聿感到不可置信,心痛得要死。


    他宁愿梁瑾像之前那样咬牙切齿地说恨他,也不要像这样轻拿轻放,好像陆淮聿从始至终在他这里就只是一个过客,无足轻重。


    会吗?


    陆淮聿看着梁瑾,悲凉地想,他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


    第43章 43 “报应么?我已经受着了。”……


    过了几天, 梁瑾接到陈言的电话,他本想直接拒接,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想了想,还是接了。


    梁瑾”喂“了一声, 等了五六秒的时间, 才听到传回来的人声。


    电话那头的人果然是陆淮聿。


    他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疲惫:“梁瑾, 你的日记本还放在家里。”


    梁瑾想起来那本棕色牛皮包装的本子, 皮质是很柔软的, 但里面记录了梁瑾待在陆淮聿身边每一天想要离开的欲望和痛苦。


    他一边打电话, 走下床去厨房拿出开水壶,准备接水:“嗯?你直接处理掉吧, 我不要了。”


    就跟陆淮聿那天在他家门口说的一样,梁瑾的确什么东西都没带走,连自己买的衣服也没有带走,他把所有一切可以舍弃的东西、不愿意再看一眼的东西留在了陆家。


    包括陆淮聿这个人。


    陆淮聿本来想说, 你什么时候来拿, 但梁瑾直接说他不要了, 没有一丝犹豫。


    梁瑾又问了句:“没事了吧?”


    没有听到对面的回答, 干脆挂了电话,然后把陈言的号码也一起拉黑了。


    陆淮聿这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就听到“嘟嘟嘟——”的挂断音, 他再拨回去,已经打不通了。


    陈言几乎是提心吊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害怕下一秒自己的手机就会沦落到和陆淮聿的手机一个下场,壮烈牺牲。


    这是他女朋友刚给他买的新机。


    但陆淮聿还算个正常人, 没有用他的手机泄愤,只是冷淡地还了回来。


    陈言想到那笔还躺在自己银行卡的巨款,第一次觉得钱居然能和烫手山芋一样,留着不是,转出去也不是。


    他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问道:“陆总,那两千万”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陆淮聿的脸色更黑了,吩咐道:“转回去,谁差他这点了。”


    —


    周阳来的时候梁瑾正好已经起了两个多小时了,这会已经从房间里转场到客厅沙发,躺得横七竖八好不精彩。


    “哥你起了?早饭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整点?”周阳脸很红,晒的,额头上挂着热汗,提着两大袋食材。


    梁瑾从沙发上坐起来,说还没吃。


    周阳打开冰箱,一样样放食材,听他这么说,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梁瑾还没吃早饭。


    他看着梁瑾瘦尖的下巴,叹了口气,老神在在道:“哥你不能再瘦了,你再瘦下去连半点阳刚之气都没了,化个妆穿个小裙子可以去和女演员抢饭碗了。”


    梁瑾早就习惯他这么说,伸手把茶几上一袋面包拿过来,懒懒地拿了一片出来啃。


    冰箱门开了太久,都开始发出报警的声音了,周阳才把东西都放好,然后啪唧两声把两边柜门甩上。


    他走进厨房,左顾右盼,四处打量了一圈,然后又出来,到门口把买来的榨汁机抱了进来,梁瑾看他蹲在地上浑身使劲,站起来要去帮他,周阳怀里直接被榨汁机塞满,两只手扣着机器底座,叫梁瑾快走开别碍事,他要拿不住了。


    梁瑾叼着吃到一半的面包片,急急退到一边去,不挡路。


    终于收拾完,周阳走近他卧室,看见他衣柜里空空如也,目瞪口呆,站着发傻。


    梁瑾见他半天不出来,疑惑地走进去,对上周阳探究的视线,周阳看见他,呆呆的,伸手指着全空的衣柜,眼神直愣:“哥,你是和平分手吗,你这看着像净身出户啊。”


    梁瑾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力道很轻,刚碰到就撤走了:“会讲话吗你?”


    周阳摸了摸脑袋,打开手机,调出来好几个购物软件,拿着助理的工资,操着老妈子的心:“哎,那现在去网上买点吧,总不能没衣服穿啊。”


    梁瑾点点头,说可以。


    因为梁瑾的胃病,周阳也不敢点外卖胡弄他,想着自己做些简单的菜让梁瑾吃一点,结果厨房里除了一个电饭煲,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最后周阳只能简单地做个白粥,又下楼买了两个剥开之后用筷子一戳就会沽滋沽滋冒红油的咸鸭蛋、买了一袋红糖、又买了一罐炒好的肉松,他手上拿着东西,歪头用耳朵夹着手机,刚要结账,接到陈琪的电话,只好到一边去先接上。


    “喂,姐,啥事啊?”


    “没事啊,我看瑾哥状态挺好的啊,他这个手分的还行,感觉状态比之前好很多,人也没那么阴郁了,刚还跟我开玩笑。”


    陈琪打电话过来,也就是想问问梁瑾的状态怎么样,她人在国外带艺人参加活动,一时间赶不回来,只能打给周阳探探实际,毕竟给梁瑾发信息得到的回复就是一个“还好”,问了跟没问一个样。


    听周阳这样说她也就放心了,让周阳注意点,提醒梁瑾吃药,大热天的夹着手机打电话,周阳只觉得耳朵烫,手机也烫,听到她说要挂了忙不迭点头说好好好。


    天气炎热,哪怕已经是傍晚了,连吹过来的风都是带着热度的,周阳被吹出一身的汗,觉得下楼20分钟脑子里的水也都快蒸发干净了。


    周阳踩着拖鞋,快步往回走,在保安亭边上看见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要说做艺人助理也是不容易的,有一个显性要求就是记性好,还得要有一定的敏锐度,他光看背影,就疑心有些眼熟,盯着看了几秒,男人的侧脸露了出来,不知道弯着腰在和保安说什么。


    陆淮聿比他还要敏锐,几乎是立刻捕捉到周阳狐疑的视线,转过来和他对视,陆淮聿是见过周阳的,他也没花几秒,认出周阳,干脆利落地走了过来。


    即使这次陆淮聿身边没带黑衣保镖,上回初次见面的压迫感半点没减弱,陆淮聿眼神黑沉,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周阳几乎是瞬间服从,立马就接过来了,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周阳舔舔嘴巴,问了一句:“陆总,这什么啊?”


    陆淮聿看着他,语气有些僵硬,眼神里有些许挫败,但周阳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梁瑾要吃的药,他没带走。”


    周阳愣了一瞬,嘴比脑子还快,说:“啊?中午我还看着哥吃了药,陆总您这是什么药?”


    周阳突然福至心灵,说:“噢噢,肯定是瑾哥忘拿了去药店重新买了,辛苦陆总送过来了。”


    周阳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有机会能和陆淮聿这样的人物说上一句“辛苦了”,嘴角挂着的笑容都要僵硬了,也没听见陆淮聿说下一句话,或者他直接转身离开也行,但就这么站着,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走。


    这什么情况呢,分手了还跑过来送药?陆淮聿是什么身份的人,就连周阳这样的普通人懒得自己来的时候都会选择在网上叫个跑腿。


    所以这是分了但没分干净?还是


    良久,陆淮聿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周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忙不迭双手接过,听见陆淮聿说:“如果以后他要约原来那个医生,可以联系我。”


    “忘了药怎么吃,也可以找我。”陆淮聿看周阳盯着名片出神,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只好又忍下不耐烦补充一句。


    周阳回去,梁瑾已经开好空调了,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又第一时间把药递给梁瑾,说:“哥,你这分手分得太急了吧,药都落人家家里了,要不是我在楼下碰见,陆总估计想叫保安给你送上来。”


    梁瑾看着那一袋子的药,舀了一勺红糖,往自己的白粥里倒,手上动作着,慢慢搅匀。


    "不是,是我不想让保安放他进来。"


    “噢,这样。”


    周阳摸了摸脑袋,转身开始收拾,把药盒放到梁瑾面前,嘴里叽里咕噜的:“那他人还挺好,大热天在楼下就这么耗着。”


    周阳从始至终对梁瑾和陆淮聿的事都不觉得意外,这在圈内实在是太稀松平常了,最好看的面孔和身段都在这,怎么可能有人忍得住不动歪心思呢。


    他一开始确实也觉得陆淮聿和梁瑾就是普通金主和情人,只是现在一拍两散罢了。


    但他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不止于此,不为别的,就是眼神和状态。


    下午陆淮聿那丢了魂的样子,瞅着跟落水狗似的,梁瑾虽然看着比之前要轻松多了,可眼里是空的,之前虽然也没有很开心,但至少眼里有情绪。


    周阳叹了口气,总归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别人也不好多说,于是闷头喝粥,乖乖闭嘴。


    ——


    陆淮聿的特助提前给陆淮聿点好咖啡,才把他带到事前赵坚成已经约好的位置上去。


    封闭的包厢,赵坚成已经在对面坐着,面前的茶杯已经不再冒热气,不知道等了多久。


    “陆总,您来了。”


    陆淮聿松松落落地坐下,微抬下巴,让特助先出去,没动面前的咖啡,晾了他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应了声。


    这不是赵坚成第一次坐在陆淮聿的面前,明明年纪大了他几轮,却仍旧被压得喘不过气。


    茶厅里冷气开得很足,环境幽闭安静,赵坚成的额上却不住地在往外冒汗,真是矛盾极了。


    找小辈求情,是极其丢面的,更何况,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求到陆淮聿面前,可想到自家公司最近合作上连连出岔子,赵坚成绿着脸,咬咬牙还是豁了出去:“陆总,是这样的,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赵坚成抬头看了一眼陆淮聿的表情,才接着继续往下说:“赵氏应当没有得罪您”


    陆淮聿笑了,说:“怎么没有得罪?”


    赵坚成顿时心里冷汗直流,他什么时候又得罪陆淮聿了?想了一大圈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年过半百,却只能赔着笑,一个劲地低头,求一个明示。


    “陆总,我实在是不清楚。”


    陆淮聿不愿浪费时间,给了他一个痛快:


    “因为赵夫人的事情,梁瑾前段时间在家里实在是伤心”,陆淮聿收回一点笑容,变回那副难以接近的冷硬模样,接着说,“他在家里吃不好也睡不着,我看着不太舒服。”


    所以呢,所以赵氏就要活该替梁瑾买单吗。


    他只是掉了几滴眼泪,陆淮聿却要合作方如此为难赵氏。


    赵坚成觉得简直不可理喻,脸上憋得涨红,血色翻涌上来:“可是,因为这件事,上回我们已经吃了个教训,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说阿瑾又怎么了吗?”


    陆淮聿觉得有趣,原来他是叫梁瑾的名字“阿瑾”,叫得这么亲密,做的事情没一件不歹毒的,他终于舍得分个正眼去看赵坚成的那张老脸。


    “赵先生”,陆淮聿自认为还算礼貌,“我没记错的话,赵氏能苟活下来,全是因为梁瑾吧,现在运营不下去要破产,怎么不可以也是因为梁瑾呢?”


    “你们当时送过来一个梁瑾,拿回去多少好处,已经全都忘光了吗?”


    赵坚成看着陆淮聿脸上的表情,不住地后怕,究竟是因为梁瑾伤心,还是因为陆淮聿早就想找个借口收拾赵家了呢?


    从梁瑾离开医院到今天,不到半个月,可赵家受到的打击却是接二连三,到底谁才是真正应该伤心的人?


    “你最应该求的人,不是我,知道吗?”


    陆淮聿来的时候,没动面前的咖啡,入座二十多分钟,他连手都没有放到桌面上过。


    “可是”,赵坚成憋红了脸,面色有些憋屈,因为情绪起伏,脖子上都爆出来几条青筋,“可是,最开始,我们也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叫阿瑾知道真相而已。”


    赵坚成觉得陆淮聿简直不可理喻,他按照陆淮聿的吩咐办事,却转过头来要被他治罪,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陆淮聿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是吗,你跟我说,梁瑾对他母亲不过是一点依赖,割舍是早晚的事,你说他们感情并不深。”


    “可是事实好像不一样啊?”


    赵坚成哆哆嗦嗦,极力争取,自辩清白:“的确是这样的,当时阿瑾和邵琼都已经好几个月不联系,我以为离决裂也就差最后一点了。可,就算是我判断失误,说到最后,赵家没有功劳,也应当有苦劳,陆总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赵坚成的语气近乎哀求,尊严全无。


    “赵老先生,除此之外,我还有个疑惑,要麻烦你为我解答。”


    陆淮聿看着他眼眶通红、老态尽显的模样,没有意思多余的同情,相反,他若有所思道:


    “你说,这事本来办得好好的,梁瑾是从哪里知道的真相呢?”


    “是你说的,还是你儿子说的?”


    陆淮聿的话音落地,赵坚成在这一刻却莫名感到了解脱。


    他突然意识到,赵家从做出把梁瑾送出去的决定开始,就已经迎来了必定的死局。


    如果赵明屿老老实实闭嘴,这件事会暴露吗?


    不会。


    陆淮聿会用很多的耐心,叫梁瑾慢慢忘记赵家的一切,忘掉那些憋闷屈辱的日子,渐渐沉溺在陆淮聿精心编制的爱情童话里。


    可能比计划的要多花一点时间,但是没关系,陆淮聿有的是时间陪他慢慢好起来。


    等他好起来,梁瑾再也不会想着那些七零八碎的人和事。


    梁瑾早该要割舍掉章邵琼的。


    可赵明屿撕破脸皮、破釜沉舟,宁可拉着陆淮聿一起下地狱,也要把真相告诉梁瑾。


    他是良心发现吗?


    不是。


    他要所有人都别好过。


    于是一夜之间,陆淮聿的形象从温柔可意的情人,变成了心机算尽的骗子。


    永远也洗不干净。


    梁瑾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可能,在得知真相之后,还能留在陆淮聿身边?


    “全都是被你逼的!”


    赵坚成突然吼了出来,他像是忍到了极致,最后硬气了一回。


    “我逼的?”陆淮聿重复了一遍,微微皱眉,不是很理解。


    赵坚成用力喘着气,捡起来一点自己的脸面,喃喃道:“都是你,你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要让赵家人好过,你分明把梁瑾当成宝贝,恨不得替他报仇才好!”


    “你拿梁瑾对我们颐指气使,拿章邵琼反过来逼梁瑾。陆总,两头溜啊,你真是高明。”


    “你知道他因为赵家独自流落在外讨生活,你知道他和赵明屿不合,你更清楚邵琼对他的利用和忽视。”


    “你就是故意的!”


    “从一开始,赵家就不会有好结局,你把我们利用干净,最后想自己干干净净?”


    “明屿一定是猜到了,他一定是知道了才会这么做。”


    赵坚成骂着骂着,崩溃了,跌坐在座椅上,又哭又笑,疯了一样,自言自语道:“报应,这就是报应,我就不该贪心。”


    他说着,混浊的眼睛重新望向陆淮聿,突然打了个寒颤,“陆总,你真可怕,你明明喜欢他,却联合我们这些外人叫他诛心,谁会爱你这样的人,被你这样的人爱着真可怕。”


    赵坚成恶毒的话语没有停下:“梁瑾不会爱你,也不可能有人爱你,你这样的毒蛇,你活该”


    陆淮聿面对他的破口大骂不为所动,语气淡淡:“报应么,我已经受着了。”


    夜路走多了会撞鬼,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都不为过。


    “赵坚成,你听好了。”


    “我的错,会有梁瑾来罚。”


    “他爱不爱我,也是他的事。”


    “赵明屿不想要我好过,那你们赵家的人也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第44章 44 “杯子碎了。”


    三年后


    —


    梁瑾戴着口罩, 从剧组里头小跑着出来,因为边上有粉丝在等,他跟周阳打了个招呼, 叫司机稍等一会,自己干站着在外面陪粉丝聊了会天, 礼物一个没收, 信件拿了不少,周阳看他手里拿的怀里搂的, 都要抱不住了, 从车上找了个空纸箱过来接着。


    最后梁瑾被催得没办法, 才跟粉丝说了拜拜, 搓了搓手,小跑着上了房车。


    他刚坐下, 扯下口罩,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和眼尾都红红的,偏偏眼下青黑明显,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头不太对。


    周阳着急忙慌给他倒了杯热水, 用手背贴了贴觉得温度还行, 又转头把一直充着电的暖水袋取了下来, 一股脑全都塞给梁瑾。


    梁瑾哭笑不得,说:“看把你急的。”


    “琪姐也早跟你说了, 别在外面待太久, 你这样饭撒,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每回都要耽搁好久。”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你大冬天在外面冻几个小时就为了见你一面, 天南海北的赶过来。”


    周阳听他说这些,耳朵都要生茧子,转身把车窗关上,跟司机师傅说了声出发,这才坐回原位。


    他看着梁瑾小口小口喝热水,叹了口气,说:“不行这段时间歇歇吧,总这么连轴转算怎么回事啊,你数数你有多久没休过假了。这刚去国外参加完活动回来第二天就要补拍戏份,哥你早就杀青了还在这来回跑,要我说这个导演和编剧也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哪能这么折腾人呢。”


    梁瑾捧着温热的水杯,冻僵的手终于回来了些温度,他慢悠悠吹了吹,又喝了一口,不说话。


    周阳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嘀咕道:“钱是赚不完的,哥你这两年进几次医院了?你这抵抗力还吃得消吗,人家进医院发通稿一大片粉丝心疼,你这进的次数多了,人家都觉得你是摆拍卖惨没完没了,这么拼谁心疼你啊。”


    “我粉丝心疼我啊。”


    梁瑾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又说:“哎,怎么讲挨骂的都是我一个人,你生什么气。”


    “你要真心疼我,明天的年会,你跟琪姐说,别让我去了,成吗?”


    说到这周阳又没声了,他最怕的就是陈琪,听到梁瑾这么说,苦着个脸:“我哪敢,大半年前你休假,我没跟在你边上,害你和青雨姐外出约饭被拍,结果被媒体说你俩在谈恋爱,我的头都差点被琪姐拧下来了,我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冒头。”


    “而且,这次年会她反复嘱托我们必须要出席,我哪敢跟她提这个,等会她把我开了我找谁哭去。前两年不去问题倒不是很大,你是不是忙忘了,咱们公司早就被收购了,肖总现在就是个甩手掌柜,年底拿点分红,真正说话的人早就换了。”


    “今年年会也是肖总要开的,让背后的大老板出来跟大家见见,让我们别连自己在给谁打工都不知道。”


    周阳说到这里,有点好奇,他是一直很八卦的:“哥,你现在也算是混出头了,你知道肖总嘴里那个大老板是谁吗?”


    梁瑾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


    “哥,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啊,别睡得太晚了。”


    梁瑾点头,算是应下了,周阳这才放心地跟司机走了。


    他洗漱完出来已经十二点了,梁瑾几乎是栽到床上,然后开始打起精神刷手机。


    宋青雨给他发了个二十秒的视频。


    视频的主角是一只很漂亮的狸花猫,宋青雨拿着个逗猫棒抖啊抖,嘴上还发出“嘬嘬嘬”的声音,小猫跟着顶端的小铃铛方向一跳一跳的,活泼得不行。


    这猫是宋青雨在剧组拍戏的时候捡回家的,十次下夜戏回房车的路上能碰见八次,简直跟专门等她下班似的,宋青雨能给自己挡掉数不清的桃花,但是完全抵挡不住小猫咪,嘴上“咪咪”叫个不停,拿着猫条去喂,趁小猫咪没注意,抓着后颈直接收编了。


    跟梁瑾分享的时候还在沾沾自喜,很是得意:“流浪猫的花语是什么知道吗?”


    ——手慢无。


    梁瑾在手机这头哑然失笑,给她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回去。


    这三年来梁瑾坐过飞机的次数多到几乎数不清,倒时差调状态也都成了家常便饭,刚从国外赶回来,时差还没倒完就来补拍,梁瑾回复完宋青雨的消息之后,就觉得眼皮格外沉,几乎是放下手机后立刻就睡着了。


    夜里,梁瑾觉得浑身上下都热的不行,他把脚伸到被子外面,也没有缓解多少,他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惊觉自己的四肢都不太使得上劲。


    梁瑾皱着眉,想要说话,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好像有火在里面烧,噼里啪啦的。


    他完全不想动弹,也说不了话,清咳了几声,嗓子眼干疼得厉害,梁瑾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温度,把自己吓了一跳,真够烫的,跟个小火炉似的。


    又在床上结结实实地躺了好一会,梁瑾没觉得有好转,只好认命地下床,拖着疲软无力的身体往客厅走。


    幸好之前梁瑾身体素质不行,周阳怕他一个人病死在房间里都没人知道,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准备了很多药品。


    基本的退烧药、消炎药、止疼药、创口贴、碘伏什么的都有,齐全得像个小药房。


    梁瑾找到电子额温枪,开机,闭上眼对着自己额头来了一枪,“滴——”,他费力睁眼去看,枪表都成红色的了,上边的数字冰冷,梁瑾的身体却滚烫。


    39℃。


    怪不得烧得人头晕脑胀,脚步虚浮,他找到一版退烧药,扣了两颗白色的药丸出来,走到茶几边上勉强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把药丢到嘴里,囫囵吞咽下去。


    估计是快烧傻了,有房间不回,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懵懵地扯过披在沙发上的毛毯,往自己腰上一搭就迷迷糊糊靠到沙发上睡了。


    吃了药,梁瑾半夜出了一身汗,醒来的时候还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沙发上了,揉了揉眼睛,感觉浑身上下黏糊糊的,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回到房间里去洗了个澡,倒头跌到床上继续睡。


    昨天夜里折腾太多,梁瑾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睁开眼睛,因为手机常年静音,周阳给他发的信息是一条没听到,一条没回。


    梁瑾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确实算不上很自律,甚至堪称混乱和随意,很早就给过周阳备用钥匙,让他有需要就直接进来。


    虽然最后这个需要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只要联系不上待在房子里面的梁瑾本人,周阳就直接开门进来,问也多余。


    “刚醒?”周阳拉开门,走进梁瑾的房间,看了一眼床头放着的水杯和药片包装,皱了皱眉,走到边上把窗帘拉开,又把窗户推开。


    梁瑾嗯了一声,喉咙难受,没说什么。


    周阳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喃喃道:“没啥温度了,现在感觉咋样?”


    梁瑾发烧感冒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因为胃不好,吃的东西比较讲究,又因为出镜要求时刻控制着体重,抵抗力差,免疫力也不行,连鸡蛋都吃不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恢复得也快,小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周阳见得多了,一开始还提心吊胆,到现在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梁瑾咳了一声,脸色很白,说:“还行。”


    周阳出去给他弄了点热水,端到他手里,眼神半是担忧,想了想,说:“那咱们晚上提前溜号吧,露个面就行了,琪姐问起来就说你生病了。”


    梁瑾高兴地点了点头,周阳吓一跳,忙伸手去接:“你稳着点,别把水洒了。”


    ——


    陆淮聿这边终于结束了一场冗长的会议,他长出了一口气,久违地感到有些疲惫,坐在办公椅上半天没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眉心。


    陈言在门外等了两分钟,没看见他,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陆总,您定制的那条宝蓝色领带已经给您放到桌上了。”


    陆淮聿抬头看了他一眼,下巴微点,示意自己知道了。


    品牌专门定制的领带就好好地收在礼盒里,陆淮聿拿起领带进了自己的休息室,拉开柜门,看到满满一柜的西服,各种款式类型都有,他看了很久,最后拿了一套铁灰色的,从来没在外边穿过的。


    陆淮聿又拉开一个抽屉,在一堆琳琅满目的腕表里挑了只黑金色的,看上去比较低调但实际无比奢华。


    等他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陆淮聿明显不习惯问别人自己的穿搭如何,但陈言做到这个位置上惯是会察言观色,他看出了陆淮聿的欲言又止。


    于是主动上前说:“陆总身上这套很好,特别适合去参加年会,看上去很帅气。”


    陆淮聿的眉目明显舒展了一些,但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还没到年会地点,陆淮聿就收到了林听颂发来的信息。


    林:什么年会还要陆总亲自出场啊。


    林:嘴上说走了就走了,完事又眼巴巴收购人家公司,窝着两三年也不露面,这会又上赶着去了。


    林:能有点以前的威风不?


    陆淮聿看他一条一条发,但压根没回。


    梁瑾离开后,陆淮聿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他租的房子,并且亲自上门道歉,但梁瑾压根不接受。


    他能看出来,梁瑾是真的不想要他,也不想再看见他了。


    他也想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掳过来关在家里,可一想到之前医生说的那些话,陆淮聿犹豫来犹豫去,琢磨半天,还是觉得不行,最后这事儿也就拖到没影了。


    他想,就当是给梁瑾放假了,小孩儿出去玩一玩也行,心别玩野了就可以。


    所以他把欢媒娱乐给收购了,又暗暗给梁瑾配了辆保姆车,以当时梁瑾的咖位来说是够不着的。


    梁瑾也不是个傻的,陆淮聿没主动在他面前露面,他也不想主动找他,只是把陈言打回去的钱,又转了回去。


    还附加留言,说,别转了,要断就得断得干净点。


    都说戏子无情,陆淮聿看着陈言手机屏幕上那串字,只觉得头晕,当天晚上睡前从药瓶里多整了几粒,在嘴里嚼碎,等着苦味蔓延到整个鼻腔,才面无表情地想,行。


    他也不至于非梁瑾不可,想贴上陆淮聿的人多了去了,他也不至于守着梁瑾一个不放。


    整得人多深情似的。


    一开始是男人的自尊,陆淮聿觉得以自己的身份眼巴巴去讨好一个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必要。被梁瑾拒绝了三四次之后,也就拉倒不想了。


    后来心理医生也说,经常梦到过去和梁瑾一起的日子,可能是戒断反应在作用,长久的陪伴会让人产生依赖心理,鼓励陆淮聿尝试和其他人接触,可能对减少梁瑾对他的影响会有点作用。


    陆淮聿懒得尝试,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和另外的人相处,这很麻烦,而且陈言找了很多人,他光是看照片就觉得倒胃口,就别提更多别的什么。


    实际上,陆淮聿想要忘记一个人,是很轻松的事情,毕竟他总是很忙,想要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就要付出相当的心血,不是光靠一个姓氏就能管好手下那么多人,在谈判桌上占据优势的。


    梁瑾走后,他像入了魔,在工作里沉浸了很久,连陈言都要受不了这半年的工作强度想要离职。


    等他再一次想起梁瑾,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那天陆安可待在陆淮聿家里,管家陪着,在厨房陪小姑娘捣鼓过家家式儿的厨房游戏。


    陆淮聿在书房开会,进行到一半,小姑娘红着眼睛,在书房门口小心地探头,又不敢进来,手心不停擦着眼泪,看着可怜兮兮的。


    陆淮聿对这个侄女一向温柔耐心,当场中止会议,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说:“舅舅,对不起,我打碎了一个杯子。”


    陆淮聿走过去把小小人儿抱起来,在手臂上颠了颠,给她抹眼泪,轻声细语地哄:“这也要哭?舅舅没这么小气。”


    小女孩听了,哭得更大声:“可是管家伯伯说,这是你最喜欢的杯子,呜呜呜,安可再也不碰舅舅的东西了”


    等陆安可终于止住哭声,被佣人端来的热可可哄好,开开心心看动画片去了,管家才默默地补充:“是梁先生送您的那只杯子。”


    梁瑾做的杯子虽然整体不能算是一个很完美的商品,但胜在色彩丰富,又加了许多海洋元素,陆安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吵着闹着要看。


    管家没办法,也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只好嘱咐她小心一点,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梁瑾走后在陆淮聿心中的分量的。


    结果,好死不死,最担心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意外的,管家以为陆淮聿会大发雷霆,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转身回去继续开会,好像这件事情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后来陈言往家里来了几趟,管家才知道陆淮聿面上没说,但为了这个不怎么起眼的杯子,找了许多人,花了很多钱,就想把这个杯子修复成原状。


    只是怎么折腾,碎掉的东西粘回去,终究和原装的是两模两样的东西。


    哪怕后来陈言为了这事又找人努力一比一复刻,还是被陆淮聿一眼看出端倪,叫管家拿去扔掉了。


    早这么放心上,别等碎了才去弥补,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所以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管家在陆家工作了几十年,看着陆淮聿从小长到大,和陆淮聿相伴的时间比自己的孙子还长,他当然是向着陆淮聿的。


    只是有时候替梁瑾想想,也确实觉得该走,不走,在这要委屈到什么时候?


    当然,这些话他当面是不敢说的,只是心里想想。


    人心都是肉长的,梁瑾脾气有多好,管家比陆淮聿要更加清楚。


    只是看着陆淮聿这大半年过得乱七八糟,他有些心疼,总觉得陆淮聿只是面上装的好,实际上心里难受得很,碍于面子,就自己憋着,想得要发疯了也不说,还强撑着。


    和林听颂在家里喝闷酒,放狠话,说不是非人家不可,结果被扶到床上后,嘴里又念念叨叨人家的名字。


    小时候也这样,每回想爸爸妈妈了,就躲到房间里一个人呆着,头几次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的,叫人看出来了还要生气,后来学聪明了,待到第二天才出来,可能是那会儿就养成了这个坏毛病,有什么事都自己吞肚子里,总觉得旁人帮不了你一星半点,到最后还得靠自己支棱起来。


    陆淮聿自己心里清楚,所以这些年才拼了命的把五分的时间扯成八分,三成的把握不断往上翻倍,总是能熬出来的。


    但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点代价,吃苦得记苦,做错事就得长教训。


    第45章 45 “见到了,回去吧。”……


    梁瑾知道, 他知道肖总背后的人就是陆淮聿,所以他才不想来,来了也想快点走。


    三年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要以何种心态去面对陆淮聿,哪怕只是坐在台下当一个尽职的观众。


    他走之前, 陈琪有点不高兴, 扯着他的手臂,压着嗓子问:“干嘛去, 等会新来的董事就要发言了, 你现在溜号啊?”


    梁瑾指了指自己已经开始发红发烫的脸颊, 不过表情看起来没有很抱歉, 他垂着眼,轻声说:“刚才来碰杯的人太多了, 现在有点想吐。”


    梁瑾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各种跑龙套接小角色的咖位了,陈琪等手上最红的几个艺人解约出去自立门户之后,就把全部的精力和资源都放在了梁瑾的身上。


    要不说痛苦是艺术的温床,梁瑾吃了那么多苦, 流了那么多泪, 对苦难的体会感非常深, 再加上他本来又享受过少爷奢靡的生活, 虽然家道中落,后来又碰上陆淮聿这么个玩意纠缠了大半年, 但却意外地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反而能一直保留着那份本心, 一直老实本分演戏,没给陈琪惹出一点麻烦。


    除了上回和宋青雨出去吃饭被拍,身体弱了些,特别值得诟病的事, 其实真的没多少,算是陈琪带过的比较省心的艺人了。


    但说实在的,人红靠命,靠机遇,也靠自己的那份努力。


    梁瑾这两三年运气好,公司里吃大头资源的一个两个都出去自己开工作室了,剩下能挑大梁的肯吃苦又演技不错的,就没剩多少。


    这三年时间说起来梁瑾跟全年无休也没什么区别,从前一个剧组出来只休息不到半个月,跟一下零散的通告活动之后又马上进组,夏天拍冬场捂出一身痱子,冬天拍夏戏经常感冒,睡得也不太好,三年拍了七八部剧,还抽出时间去跑了几个电影客串,这么高强度拼下来,名气是很闯出来了,只是人的身体到底遭不住,垮得厉害,再说梁瑾的身体本来就亏空的厉害。


    但陈琪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苦和累,最不济的时候一坐上车就歪着头睡过去了,连吃饭的时间也跳过,抓着一切间隙休息。


    他不说自己累,陈琪也不问,成年人哪有这么多矫情的时间,有时间扒拉着别人大吐苦水,还不如好好洗个澡,认真睡个觉,休息好了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陈琪和周阳一直觉得梁瑾是个特别坚韧的人,就算已经有点名气了,两年前在片场被导演当众甩了个耳光,他也没发作,毕竟一场戏ng太多次,拍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导演脾气大,没这耐心陪你耗,梁瑾叫周阳买了点冰块,到旁边过道上边琢磨边冰敷,等好了又马上去接着拍。


    梁瑾生日那天,工作人员给他订了个很大的蛋糕,虽说是自己过生日,但还是全程开了直播,毕竟粉丝为了他的生日也做了很多准备。陈琪到现在都记得那天下播之后,梁瑾一个人吃了好大一块蛋糕,平时他是一点甜食都不碰。


    只是陈琪看着他一直往嘴里塞,没嚼两下又吞下去,表情上有没有很开心,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一直挺累的啊?”


    梁瑾捏着叉子的手瞬间僵住,过了好几秒,才恢复如常。


    他无聊地戳戳桌上的蛋糕胚,咕哝着说:“之前也有个人问我演这些男三男四有什么意思。”


    陈琪没接话,手机也不刷了,意识到这应该是罕见的,梁瑾愿意说点心里话的时刻,静静地等。


    “我那时候太痛苦了,我一点也不想过自己的人生,我有想过去死的。”


    “那天我去超市买了一把小刀,洗了澡以后,我试着想拿把小刀往自己手上划几道试试。”


    梁瑾对上陈琪担心的眼神,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继续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我没划,想想就疼,我就打退堂鼓了。”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一个特别怕疼的人,也特胆小。”


    “我爸说我小时候去医院打针,压根不敢看护士,手都在抖,得别人给我摁着。”


    可能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梁瑾的眼神变得有点空,很明显的走神,声音也很空远,听着就让陈琪揪心:“我那时候心里太憋屈了,能出来演戏,是我唯一能放松的机会了。只有在诠释别人的人生的时候,我才能喘口气。”


    陈琪担心他做傻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了个建议:“这部戏拍完先不谈下一部了吧,你给自己放个假吧?”


    梁瑾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吓到了陈琪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真的只是闲扯开个玩笑,他随手插起一块蛋糕上的草莓,塞到嘴里,嚼得有些费劲,含糊道:“逗你呢,早知道卖惨这么有用能放假,我就早点说了。”


    比起错过新领导的讲话,还是当着领导讲话间隙在台下大吐特吐的结果比较严重。


    梁瑾的眼睛黑亮,眨啊眨,陈琪无奈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滚远点。


    梁瑾从侧门悄悄往外走,中途被一个刚进公司的小演员认了出来,那人一脸惊喜,朝他挤眉弄眼:“梁哥!”


    梁瑾弯了弯眼睛,眼里带点笑,一根手指比在嘴巴前边,意思是别声张。小伙子上道,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拉上嘴巴不喊了。


    实际上梁瑾没有很想吐,他只是,不想见到某些人,不想听到某些人的声音。


    钱程心在国外读心理学,之前给梁瑾打电话的时候就调侃过梁瑾,说:“你知道吧,真的放下了那就不在意了,像你这样拼命躲,过得不如意不想对方知道,得意也不想显摆的,大多是心里还没放下,那道坎还没迈过去。”


    那会梁瑾正在自家阳台的懒椅上背词,偏过头斜眼一睨,看到楼下那辆隔三岔五停在楼下,第二天又会准时开走的黑色商务车,心里烦的要命:“屁,说的什么,没一句中听的。”


    钱程心顿时乐出声了,胸有成竹道:“你就自然点吧,墨菲定理知不知道,越不想发生的,越有可能发生”


    没等他把话说完,梁瑾就把电话挂了。


    他轻手轻脚拉开侧门,猫着腰溜了出去,他猜测大概哪个方向没什么人,绕过了一条很长的走廊,找到一个隐蔽无人的角落。躲到大理石柱的背后,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吸一口,呛两声。


    没人知道,梁瑾其实是个很爱尝试新事物的人,这很需要勇气,而梁瑾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事到现在还好端端的,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体质原因,梁瑾尝试了五六款市面上的香烟,没一款能让他成功适应的。


    猩红的烟头慢慢燃烧,烟草的味道慢慢地飘到他的鼻间,梁瑾看着指尖那一点缓慢移动的红色,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慢慢出了神,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朝他的方向靠近。


    梁瑾的皮肤很白,手背的颜色尤甚,青色的血管颜色明显,酒店里暖气开得足,他没带外套出来,今天的公司内部年会,不会有记者进场,梁瑾穿得简单而大方,他不像陆淮聿,除了衬衣还是衬衣,穿着一件日式宽松卫衣,拖地牛仔裤,接地气到了极点,看着完全不像是最近在圈里混得风生水起,倒像个来这里兼职打工的男大学生。


    不合时宜、不被期待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直愣愣撞进梁瑾的耳朵,让他左半张脸都开始发麻。


    “梁瑾,要烧到手了。”


    在这场听声辨人的把戏中,梁瑾立刻辨别成功,并且开始逃避,不愿意转身。


    陆淮聿一向霸道无礼,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只做自己要做的事。


    他上前两步,梁瑾的反应慢了半拍,躲闪不及,夹着香烟的右手被陆淮聿扯了过来,梁瑾的手被陆淮聿整个包住,人体的温度立刻通过相贴的肌肤开始传递,梁瑾想要抽走自己的手,陆淮聿捏着他的手腕,没使多少劲,梁瑾却动不了了,实际上,这根香烟只燃了一半不到的长度,再等几分钟,才有可能烧到手。


    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梁瑾转过去,终于肯抬眼看他。


    陆淮聿被他剜了一眼,也不生气,依旧淡定,两个人站在黑暗中,只有指尖那么一点橙红色的光亮。


    “手怎么这么凉?”


    陆淮聿握着他的手,觉得不对劲,梁瑾的指尖冰冷,指腹却不正常地烫。


    梁瑾不想跟他说话,只想快点打发他走。


    没得到回复的陆淮聿又问:“怎么不去里面呆着?”


    梁瑾承认,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在陆淮聿面前仍旧无法保持心平气和,所有的社交面具在陆淮聿面前都不管用。


    他的声音不稳,有点发抖,开始挣扎说:“放开。”


    陆淮聿不为所动,自顾自把人朝自己拉近一些,弯腰俯身,低下头,就着梁瑾的手,看上去想要咬上还湿润着的烟嘴。


    梁瑾低头,看到对方深遂的眼窝和冷硬的眉骨,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那个人,却还是感到一股莫大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的脑子开始很混乱,有些头晕,昨天晚上那种昏胀的感觉又回来了。


    梁瑾猛地抽回手,把手背到身后,不允许陆淮聿靠近,更不允许他蹭自己的烟。


    陆淮聿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终于低姿态地说出了一句好听的话:“我只是想见见你,不要隔着屏幕。”


    梁瑾有点无奈,明明一个月前陆淮聿就打着投资方的旗号来剧组看过自己,这会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


    梁瑾点点头,不为所动的样子,很抗拒陆淮聿的靠近,声线很平:“见到了,回去吧。”


    陆淮聿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没有再说话。


    梁瑾礼貌地轻点一下头,说先走了,转身就打算离开。


    但很可惜,这是他想象中自己帅气的样子,遇见,拒绝,然后离开。


    梁瑾不争气的身体在此刻开始发烫,下午他的烧才刚退,晚上喝了点酒,现在又开始烧了,或者说,早就又开始烧了,只是他以为是酒精作用,没有放在心上。


    比昨天晚上更加来势汹汹,梁瑾感受到左边的脸比右边要更热一些,闭上眼能听见心跳很响的跳动声,咚咚咚,很吵。


    梁瑾摇了摇头,耳朵里依旧能听到,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不正常的,发着抖要去兜里掏手机,下一秒却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没有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短暂地失重之后,梁瑾被人稳稳接住了,很紧地搂在怀里,力道大到梁瑾觉得自己好像要碎掉。


    陆淮聿几乎是慌乱地抱着他,看他烧得面皮通红,连眼皮都在发烫,连同呼出的气也热,整个人像个火炉一样。


    什么年会,什么总结,通通都被陆淮聿丢到一边,他想要立刻抱着梁瑾去医院,猛地反应过来梁瑾连外套都没有,又着急忙慌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梁瑾身上。


    梁瑾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风风火火地下了楼。


    说完全失去意识,那太夸张了,梁瑾知道自己腿软跪下了,也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司机一直在车里等着,看到陆淮聿出来马上下来把车门拉开,然后听他的吩咐,往最近的医院开。


    陆淮聿只觉得怀里抱着的人滚烫,摸摸梁瑾的额头,捏捏他的手,脸上的焦虑很是明显。


    梁瑾烧得难受,头晕,脑涨,太阳穴针扎似的疼,胃里也跟着反酸,恶心。


    “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去医院。”梁瑾揪着陆淮聿的衣摆,很弱地发出一点声音。


    陆淮聿用嘴唇去贴他的额头,仍旧很热,又面贴面蹭着他的脸颊说:“马上到医院,好吗,马上到。”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梁瑾又说。


    陆淮聿脸色发青,倒不是担心梁瑾吐车上,而是他知道梁瑾的胃是个什么情况,这三年他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打扰梁瑾的生活,却对他的体检报告了如指掌。


    “为什么喝酒,医生说了不能喝。”陆淮聿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他觉得梁瑾一点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两个人讲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牛头不对马嘴。


    梁瑾很费力地抬起眼皮看他,看到陆淮聿脸色铁青,也知道现在跟他难以沟通,眼前雾蒙蒙的,干脆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或许陆淮聿应该继续追问,问你是因为我喝酒吗,但祸不单行,在距离医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前面是一群红色的车屁股,司机愁眉苦脸地说:“陆总,前面堵车了。”


    陆淮聿骂了句脏话,担心背着梁瑾会颠得他更难受,抱着人下了车,急急忙忙往医院跑。


    下了车,冷风吹到脸上刮得人生疼,梁瑾迷瞪着睁眼,看见陆淮聿紧绷的嘴角,和紧锁的眉头。


    这一幕对梁瑾来说并不陌生,他见过很多次了。


    第46章 46 “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放下你。”……


    输液到一点多, 值夜班的护士一小时来看一次,这会已经来第二趟了。


    她看了一眼吊瓶里剩余的液体,用手背贴了贴梁瑾的手, 觉得冰,皱眉, 下意识想要训斥边上陪床的家属, 结果转头看到陆淮聿相当难看的脸色,涌到舌尖的话唰的一下又全都收了回去。


    她换了种委婉的说话, 提醒道:“家属也要注意啊, 病人的手这么冰, 他这会又发着烧, 你给他捂捂热也行啊?”


    陆淮聿沉着脸,说:“我捂不热。”


    梁瑾的手从开始打点滴起, 就只剩下冰凉,陆淮聿不敢碰他插着针的手背,只敢两手交叠着去捂他的指节,但不知道为什么, 压根没什么效果。


    护士心觉跟人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还能有捂不热的手, 困得连白眼都没力气翻, 打着哈欠把流速调慢,然后就出去了。


    陆淮聿把手心里捏着的暖手器放到自己脸上, 觉得没那么烫了, 这才动作很轻地掀开一点梁瑾盖着的被子,把暖手器慢慢地塞到他的微曲的手心里边,再把被子掖严实。


    梁瑾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只有一点平稳的呼吸和起伏,日思夜想的面孔终于出现在他眼前,终于不再是皱着眉嫌恶地要他离开。


    陆淮聿看着他苍白的唇色,没有办法再去欺骗自己。


    梁瑾离开的时候,他挽留过,但是没有达成一点效果,他坚持了几次,觉得没意思,何必呢,谁也不是离了谁活不下去的。


    当然可以活,只是被心里的念头日夜不停地折磨了三年,陆淮聿决定认输,他就是,没办法忘记梁瑾。


    做不到漠视,做不到不管不顾,做不到和梁瑾分开,也做不到放弃。


    他没办法给自己洗脑,说没了梁瑾也无关紧要。


    三年前陆家老太太要他成家的时候,想到有个人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那时的他希望身边的人是梁瑾,现在的他也是如此。


    一辈子很长,如果能和喜欢的人相伴着走,那会轻松很多。


    他以为自己离开梁瑾也是一样的,觉得情爱这种东西,只是一时间难以拔除,多等等,也就好了,伤口结疤掉痂也就痊愈了。


    但事实是,他错了。


    最开始他放梁瑾走,是因为他知道梁瑾那时候是真的恨他,他是陆淮聿,陆家的继承人,没脸没皮赖着不走不是他的性格,他也不想自讨没趣。


    可是都三年了,天大的恨也该淡掉一点吧?陆淮聿应该也没有那么不可原谅,是不是?


    陆淮聿站起身,在梁瑾额前印下一个吻,很长时间没有动弹。


    “我认输了。”他的嘴唇贴着梁瑾的额头,说出的话却清晰。


    轻柔的吻依次落在梁瑾的眉眼、眼皮、脸颊、鼻尖,最后到下巴尖。


    陆淮聿像个痴汉一样,用眼睛珍惜又仔细地描摹,用手摩挲梁瑾的面庞,不舍得放开。


    “你问我,算计你有意思吗?”


    “我想了很久,可等我想明白了,我已经没有和你坐下来好好谈的资格了。”


    “我只是想,你留下来,为了我留下来,只看得见我,只爱我。”


    当然是得不到回应的。


    “你能为了章邵琼,忍着委屈陪我,那你也能为了她离开我。”


    陆淮聿半敛着眉目,声音很轻:


    “赵坚成说,我的爱太可怕,你之前也是这样害怕吗?”


    “我就是想要你的全部,我也想被你坚定的选择。”


    陆淮聿静静地看着梁瑾,心里有种很苦涩的抽痛感,默了默,自嘲地笑了:“是我太贪心了,是吗?”


    我爱你,所以我要你留在我身边的原因是我,只能是因为我。


    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转身离开。


    顾涵予爱她的母家胜过陆淮聿,所以她丢下刚出生的陆淮聿不管,几十年来不闻不问。


    陆珉章只把陆淮聿当成陆家的工具,一把好用的刀,在他看来如果陆淮聿没有才能,那就等于没有价值。


    陆老太太是爱陆淮聿,可那份爱里面掺杂多少的愧疚和悔恨,真的是几年后才知道小淮聿所经历的一切吗?


    陆家的消息有多灵通,人尽皆知。


    陆淮聿很少向别人索取什么,因为他知道现代人交往的本质就是价值交换。


    可是梁瑾不一样。


    他爱梁瑾。


    所以在梁瑾这,他也想向梁瑾讨点爱回来,他要梁瑾爱他,又要梁瑾只爱他。


    梁瑾眼里容不得沙子,陆淮聿同样只想要最纯粹的爱。


    想要被爱,也有错吗?


    不知道是汗,还是哪里来的液体,掉在梁瑾光洁的额头上,顺着他英气的眉骨淌了下去,悄无声息。


    —


    病房的门没关,房间里头的灯又亮着,陈琪和周阳在门口,周阳目瞪口呆,看着陆淮聿偷亲梁瑾,陈琪则非常淡定,把半只脚踏进门去的周阳拉了出来,然后赶紧把门带上了。


    陆淮聿知道门口有人,却也没打算就此收手,他和梁瑾独处的机会太少太少,梁瑾不抗拒他的时刻也太少太少。


    没有意识的梁瑾,陆淮聿很快就顺利地亲到了他的嘴唇,冰凉的两片,还是和印象中一样柔软可爱,陆淮聿很轻柔地舔咬,过了大半天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梁瑾苍白的唇色被他吮得染上了粉红,看着不那么病态,嘴巴上有湿润的水光。


    陆淮聿拉开一点距离,迷恋地用大拇指蹭他的嘴角,喟叹道:“这样才好看么。”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很多很多不够纯情、充满欲望的吻。


    现在只是这么轻轻地碰一碰,陆淮聿也觉得心满意足。


    “不是,姐,你看到没有,陆总在!干!啥!啊!”周阳有一种自家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崩溃感,他知道这两个人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不知道几百次,可是两人都分开三年了,陆淮聿的行为不就是耍流氓吗!


    而且看起来还是毫无道德底线的那种。


    陈琪也沉默了,有些沧桑地说:“看见了,看见陆总趁人之危欺负一个病号”


    周阳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因为他觉得陈琪的这个形容让这整件事情的走向变得有些诙谐。


    “那我们明天,要告诉瑾哥吗”周阳思考半天,抓住了最核心最重点的问题。


    他们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碍于陆淮聿现在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以及梁瑾的特殊身份,一点小新闻都要往热搜上疯蹿,又不可能在公立医院大吵大闹,他们也不敢。


    再加上,梁瑾虽然大有跟陆淮聿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陈琪和周阳都觉得他们俩像是那种分开一百年最后还是会纠缠到一起的人,有时候也是真的不知道究竟是要拦着好,还是装作没看见,还是干脆推波助澜算了。


    但还是假装什么不知道比较好处理。


    终于注意到门外的两人,陆淮聿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


    陈琪拍拍衣服,站了起来,姿态没有以前那么卑微,背挺得很直,问:“陆总,现在梁瑾是什么情况?”


    陆淮聿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陈琪觉得背后发毛,因为她从陆淮聿的眼神里很明显地读出了不满和诘问。


    “他胃不好,身体素质也不行,为什么没人拦着他,不让他喝酒?”


    陆淮聿的语气其实相当平和,表情也很平常,但还是让人听了有些害怕。


    周阳哆哆嗦嗦地说:“拦了两下,瑾哥说就喝一点点没事”


    陆淮聿态度温和,语气平静:“是吗,然后他就晕倒在我的面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烧到四十度,是这样吗?”


    没必要对着助理问责,助理在艺人面前能有多少话语权?


    于是陆淮聿抬眼,看向陈琪,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陈琪,让你坐到这个位置,我那时候和你提的要求很简单吧?”


    陈琪冷汗都要冒出来了,镇静全无,语气艰涩:“是,是我的问题,下次”


    陆淮聿抬手,陈琪立刻闭上嘴。


    他看着陈琪害怕的表情,觉得很没意思,他不想当暴君,也没时间陪他们闹,比起在这里跟他们说这些,陆淮聿只想回去好好看看梁瑾。


    “没有下次,如果有的话,这个位置可以马上换人。”


    他转身回去之前,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的要求没那么难做到吧?”


    “没有。”陈琪立刻保证道。


    因为第二天要赶到另一个城市开会,陆淮聿没有一直待在医院,等他走后,陈琪胸口提着的那股气才终于松了出去。


    刚才陆总在,周阳没敢问,现在人走了,好奇得他抓耳挠腮的:“姐,陆总什么要求啊?”


    陈琪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回忆,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自己被一个电话叫到公司办公室去。


    给自己打电话来的是公司人事部的总监,话里话外要她下午来一趟公司,又说她真走运,陈琪挂了电话,有些惴惴不安,稀里糊涂地去了公司。


    等走进办公室,才看到里头坐着的那位,就是陆淮聿。


    “陈小姐,你只要按照陆总说的办,相信我,之后的职业生涯只会越走越顺。”


    “公司所有好的资源都会从你的手上先走一遍,你挑剩下的再分给别人”,律师说到这里,扶着眼镜往上推了推,接着说:“你只要帮陆总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


    要做到什么样的事,才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回报。


    陈琪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头,但不至于失去理智。


    可是陆淮聿的要求是真的很简单,他只要陈琪帮自己好好看着梁瑾,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说实在的,就算陆淮聿不搞这么一趟,陈琪也是要好好看着梁瑾的,这是她的本职工作,她本就应该这样做。


    这甚至算不上是交易,也没有人能抵挡这么大的诱惑,所以陈琪当场就同意了。


    等到事情演变成后来那样事无巨细样样汇报的时候,陈琪才心觉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梁瑾睁开眼睛的时候,陈琪正坐在边上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削出来老长一条连着的苹果皮,一圈一圈的,到最后才断掉。


    他咳了两声,才从高烧过后的嗓子眼里发出来一点正常的声音:“他是不是跟你们发火了?”


    梁瑾以往在陆家每一次生病,管家和佣人都要忍受一次陆淮聿的怒火。


    他一开始不知道,后来被不断出现的滋补品喂得几乎要崩溃了,管家才忍不住说:“梁先生,你身体好,我们也好过一点。”


    这个他指的是谁,都用不着明说,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陈琪咬了一口苹果,苹果汁在嘴里爆开,嚼了几下,才说:“也没被怎么骂,就是说再这样让艺人病得晕过去就叫我走人别干了。”


    梁瑾的脸上有些抱歉的神情,毕竟都是因为他。


    不论是害得陈琪要承受陆淮聿的怒火,还是在此刻害她大周末的还要来医院。


    “对不起啊。”梁瑾道歉。


    然后在心里骂了陆淮聿一句。


    陈琪摆了摆手,不是很在意,说:“得了吧,少说几次对不起,多听点话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这就是病毒性流感,但你太脆皮了,喝了点酒还诱发胃炎了,挂两天吊水估计能好大半,后面只要没烧到39℃这么夸张的程度吃点退烧药就成。”


    陈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这话,但她还是说了。


    “你知道的吧,这几年其实他一直都有在关注你的动向,你的体检报告,你接了哪部戏,你跟谁接触,生得什么病,吃了什么药”


    梁瑾之前很大一部分的痛苦,来自于欺骗和背叛,所以陈琪也做不到,一边面上对梁瑾好,实则背地里把他的消息全都不要良心地批发给陆淮聿。


    她有和梁瑾说过,她是得到梁瑾的首肯,才放出一点东西。


    其实陆淮聿如果去关注了梁瑾行程表,就会发现,陈琪跟他说的也都是能公布出来的。


    很偶尔,才会说一些私人行程。


    陆淮聿当然早就发现了,但陈琪的理由也很直接,因为梁瑾不喜欢,不喜欢没有工作的时候身边还有人。


    于是陆淮聿退了一步。


    他早该退一步了。


    至于梁瑾,他同意的理由很简单。


    陈琪没有义务在他们两个的恩怨之间成为那个可怜的夹心饼干。


    “他昨天那样…,你醒着吧?”


    他那么又亲又咬,还坐在边上一直念叨,梁瑾是胃炎犯了,顺带着有点发烧,又不是死了。


    “……是。”


    陈琪停顿一会,干脆有话直说了:“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放下你。”


    梁瑾落在陈琪脸上的的眼神慢慢收回来,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发青的针眼,好半晌才轻声说:“我知道啊。”


    第47章 47 “断了腿的狮子也能咬死人。”……


    陆淮聿忙完之后, 本来想回医院去找梁瑾,但老宅那边打来电话,说老太太摔了, 陆淮聿只好挂了电话就往那边赶。


    老太太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总觉得去了医院就沾上了晦气, 所以陆宅里配了好几个各方面资质水平都比较过关的医生。


    摔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只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个年纪的老人摔倒通常是要命的, 幸亏老太太常去的地方都提前铺上了厚厚的毛毯, 有棱有角的地方也都拿海绵纸厚厚的包起来, 只是轻微骨裂, 需要在家里好好修养而已。


    老人躺在床上,脚上打着石膏, 陆淮聿看着她,顿时觉得有些无力。


    先是把梁瑾送进医院,刚忙完工作回过神,奶奶又出事了, 陆淮聿头一次感到如此挫败, 他想, 总是这样, 他在意的人总是会出事,陆淮聿看起来什么都有, 其实谁也留不住。


    这三年的时间, 陆淮聿的锐意被磨去很多,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围着自己转的,自己的意志只能起很小的一部分作用,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了不起的。


    无论是梁瑾的意愿,还是奶奶的健康,都是无法任由陆淮聿左右的。


    到现在,就连他自己的睡眠,也无法很好的操控。


    陆奶奶不是本市人,家乡在更偏南一点的地方,讲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尾音,她看见自己的孙子进来,眼尾都挂着笑:“来啦?吓到你了吧?”


    陆淮聿坐在床边,这一刻他不是什么总裁,不是陆氏肩担重任的继承人,只是一个关心奶奶的孙子:“是,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陆奶奶拍拍他的手,笑呵呵的:“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现在不好跑不好跳了。”


    一时无言,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过了一小会儿,陆奶奶拍了拍陆淮聿的手掌,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皮肤纹理。


    “先前奶奶问你,有没有可心的人,你只是说有,却从来没把人带给我看过。”


    “我想,你总是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的,也就不催你。可三年了,难道奶奶连一面也见不得吗?说这么多,奶奶只是想问你,你从来不和奶奶提,是怕我没有办法接受对方是个男人吗?”


    陆淮聿有些震惊地抬头,陆奶奶看他一眼,接着说:“你别怪岑佩,没有她,我也迟早会找人把你藏起来的宝贝疙瘩拉出来看看。”


    “照片我是见到了,小伙子长得是很不错,可我怎么打听,也没后续了。”


    “是你辜负了人家,人家不愿意和你一起了?”


    照理来说,人都该是偏向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可陆家老太太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光看陆淮聿这几年的状态,就知道有问题的肯定是他。


    如果是和平分手,何至于一直走不出来,如果是对方辜负了自己,那更没必要了,陆老太太怎么猜,都觉得问题出在陆淮聿身上。


    陆淮聿沉沉地吐了口气,艰难地承认道:“是,是我伤了他。”


    他不愿意讲述过多,只是挑了重要的讲,先是说了自己如何下套让赵家上钩,把梁瑾弄到自己手边,又说了如何把梁瑾关在身边,再到梁瑾的母亲,还有自己到现在为止都在无比懊恼悔恨的、那场未遂的性.暴力。


    老太太听得眼睛发红,用力拍了几下陆淮聿的手臂,既是心疼梁瑾,又对陆淮聿做的傻事气得要命。


    “早和你说了,谈恋爱是你情我愿,你倒好,威逼利诱,步步相逼,你有把人家放在平等的位置去看吗,你把人当成战俘,谁会和你交心!”


    老太太缓了一会,才平复下心情,问他:“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


    陆淮聿下颌咬得很紧,表情看起来也不轻松:“我还是想着他,没办法放下。”


    老太太心情复杂,若梁瑾是自己的孙子,她绝不会叫陆淮聿再有机会好端端地站在梁瑾的面前,还要说情啊爱啊的,只是陆淮聿才是自己的孙子。


    闹到这种地步,还念念不忘,说情种是过誉了,倒有点贱的发慌。


    还是那句话,早干嘛去了?


    老太太斟酌着,说:“那孩子既然说过对你有过好感,那也不是完全没戏。”


    陆淮聿听到老太太这样说,猛地抬起头。


    “喜欢和爱都是莫名其妙的东西,只要有过,往后见到这人的每一面,都会想起当初的悸动,那些说不爱就不爱,说忘记就忘记的人,都是喜欢的程度不够。”


    “真的喜欢和爱,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坐在对面交谈的,说释怀,在遇到更好的人之前,大多时候都在嘴硬。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冲动地在一起,冲动地分手,被辜负以后要心碎,要流泪,歇斯底里地心疼自己被浪费的爱。”


    老太太认真地看着陆淮聿,心中感慨万千:“你要是真的放不下他,就放下自己的身段,去好好的道歉认错,任他怎么拿你出气,直到他接受你的道歉,你才会有一点修补的可能。”


    “没有人会接受一个高高在上的爱人。”


    “我每次见他,他都不太高兴,他每回碰见我,也都没什么好事发生。”陆淮聿想了想,说出自己最在意的点。


    他不是没有拉下脸皮去找梁瑾,可问题是他根本不受待见,梁瑾连一个眼神不稀罕分给他。


    他回回去,回回碰壁,次数多了,自己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下去。


    “所以说叫你放下身段,脸面有什么要紧的。你说一句喜欢,别人就要回应你吗?总这么轻飘飘的,没份量。”


    —


    因为这场流感,梁瑾喜提三天的假期,陈琪的意思是要他好得干干净净再出来工作,省的没干两天又要往医院跑,梁瑾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也应该歇歇,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家了。


    在医院里就算是躺着也好像精气神被抽了一圈似的,梁瑾回家没多久就睡熟了,睁开眼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梁瑾抓过边上的手机看了眼,没人找,也没消息,关了手机,把被子拽高一点,又蒙进去继续睡。


    睡眠这东西对梁瑾来说一直就是奢侈品,先前同陆淮聿在一起时,晚上总是被折腾,索性白天没事,就都拿来补觉,后来两个人散了,梁瑾开始忙工作,依旧是昼夜不分地赶趟儿,毫无牵挂的睡上一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不是所有艺人的助理都负责艺人的饮食,周阳之所以经常拎着菜上门,就是因为只要没人盯着,梁瑾就会敷衍自己。


    这两天梁瑾自己休息,给周阳也放了假,没要他过来陪着。


    梁瑾在清醒过来的时候是饿醒的,饿久了,胃不太舒服,只好起来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照例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蓝莓,洗干净了就放到桌上去。梁瑾停在桌子边上思考了两秒,转身又走进厨房,拿了个碗,往里头加了几勺脱脂奶粉,想了想折返回去又加了一包燕麦麸皮,开水冲泡,搅开,这就算凑合一顿了。


    梁瑾看了眼时间,还早,十点不到,他坐在桌子边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吃。


    周阳挑的蓝莓很新鲜,丢进嘴里,咬开,爆出来的汁水酸甜可口。


    最新刷出来的是一条陆安可的朋友圈,自从她获得手机使用自由权后,梁瑾经常能在朋友圈看见小姑娘分享日常。


    梁瑾不经常刷朋友圈,今天刷到的这条已经是陆安可一周前发的了。很平常发的不同,这回发的照片里多了一个人。


    小姑娘胸前抱着一副钻石画,看样子才弄了一半,还没贴满,冲着镜头咧着嘴乐。


    “今天舅舅陪我。”


    镜头里右半边是陆淮聿,仍旧穿着一件衬衣,手臂上附着一层薄肌,线条紧绷好看,锻炼的痕迹十分明显。


    只露出半张脸,因为是从下往上拍的角度,下颌线条流利,陆淮聿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的褶皱并不长,反而眼皮很深,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总是随意而轻佻,这会儿低着头,手上应该是拿着陆安可的材料,低垂着眼,看着乖觉温柔。


    梁瑾不是没有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这样的脸配上温柔的眼神,真的是一把利器,梁瑾当初喜欢上他,原因和这点多少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以前,梁瑾出了神,手指落在屏幕上久久没松,软件跳出来提示页面,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保存图片”,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点了取消,耳朵有点红,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平心而论,陆淮聿的帅气是有目共睹的,连媒体都开玩笑说陆淮聿若不是陆家的大公子,顶着这副皮囊进军娱乐圈想来也是如鱼得水,这人命里就不会缺钱。


    如果没有这张脸,梁瑾大概也没有办法忍受他这么久,恐怕早就爆发了。别人不知道,但梁瑾心里清楚自己挑剔的性格,那么多人追他,男的女的都有,但他从来没有轻易接受过别人的表白。


    说他难打动是真,对脸蛋身材挑剔也不假。


    宋青雨也曾打趣说他是颜值协会的。


    梁瑾对此不置可否,笑着说:“我都进娱乐圈了,我不是颜值协会的怎么混啊?”


    但赵明屿也没说错,他骨子里的傲气锐利到遮掩不住,可能是为了弥补这一点,性格才比较温和,可就算是温和,也带着冷意,界限分明。


    可惜梁瑾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不会再因为一点美色而轻易动容回头。


    他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太过斤斤计较,他不后悔当初答应章邵琼而做出的一切行为,也不会执意否认曾经对陆淮聿动心,即使他也是压迫自己的坏人之一。


    可能梁瑾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做了就不后悔,他比任何人都勇敢面对自己的心。


    对别人产生感情不是软弱,欺骗自己才是。


    梁瑾花了三年的时间,后知后觉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抹除陆淮聿留下的那些痕迹。


    他不是不知道陆淮聿在这三年里和陈琪断断续续的联系,也不是不知道楼下那辆总是傍晚过来停着第二天一大早又开走的车是谁的。


    他不愿意收回那两千万,于是陆淮聿就用各种办法,以梁瑾的名义请剧组的人吃饭,给粉丝逆应援,走的是陆淮聿的账,顶着的是梁瑾的名字。


    他打不通梁瑾的电话,于是就叫陈琪代为转告。


    他记忆犹新,那天下午阴雨连绵,梁瑾下了戏,回到休息室准备卸妆,陈琪把里边的工作人员赶了出去,拉上门,给梁瑾听了一段语音。


    语音条的背景也是雨声,稀稀拉拉的,似有若无的存在感。


    熟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


    “梁瑾,你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家里等我,只是在等一个人爱我,可是我想了想,不是这样的。”


    “你给我时间,我会去学,我去学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爱一个人。”


    “你等等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瑾想象不到陆淮聿会是以怎样的表情发送这些语音,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态。


    可那时候两个人才刚分开,好不容易才离开他的梁瑾什么回应也没有给。


    因为他始终觉得,陆淮聿只是暂时回到笼子里的猛兽,看似被驯服,看似真的知错,但梁瑾心里清楚,就算狮子断了一条腿,想要咬死一个人,也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第48章 48 “都不无辜。”


    梁瑾在家休养了三天, 之后就出发录制一档真人秀综艺。


    陈琪向来是以雷厉风行著称,她和这档综艺的导演交涉了两天,就果断敲定, 要梁瑾参演,不过不是常驻嘉宾, 只是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出演两期而已。


    梁瑾不太喜欢录综艺, 一个原因是大部分都有台本,其实挺假的, 有的综艺稍微好一点, 只是定个大流程, 有些过分的, 没录到想要的效果会干脆剪掉重新录制一遍。


    这次陈琪给他接的综艺没有台本要求,因为综艺内容就是即兴发挥的, 相当于一档偶像和粉丝面对面的节目,偶像来到粉丝面前,然后陪他度过三个小时的时光。


    有点像线下见面会,但是一对一的, 并且全程有摄像头记录, 粉丝的挑选是随机的, 由导演组在网上进行筛选, 并且是双匿名制度,偶像不会提前知道粉丝的信息, 粉丝也不知道自己参与录制的是什么内容, 尽力在最大范围内保持真实。


    梁瑾坐在保姆车上,陈琪坐在他旁边的车座上,把策划书翻得哗啦啦响,跟他讲录完之后对他的形象会多么有帮助。


    “你也知道你这个身材很难吸引来大量的女友粉吧, 所以我们干脆别走这个路线,只是在镜头面前和粉丝近距离接触而已,也没什么台本,我看挺适合你的,你不是一直想开粉丝见面会吗,趁着这档综艺先十四水也可以。”


    陈琪这话说的直接,但没有一点修饰的成分,梁瑾凭一张脸在娱乐圈混是没什么问题,但想大杀四方,仅有一张脸是远远不够的。


    男明星比女明星要容易爆,容易抬咖,但相应的,也很容易被补货替换掉,女星的粉丝流动度要比男星低很多,梁瑾虽然个子不矮,但要营销男友风还是比较困难,因为长相不具有攻击性,人又温温柔柔,这几年吸引来最多的还是妈妈粉,但一个快27岁的男明星不可能靠这条路走一辈子,走不下去的。


    梁瑾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虽然他没有想要混成顶流,对咖位也没有那么执着,但整个工作室和团队都指着他一个人,27岁的梁瑾不能和之前一样,说走就走。


    不过梁瑾也没白接,他和陈琪约定好,接了这档综艺,过年的时候就别给他接年会之类的节目了。


    陈琪合上策划案,歪着头看他:“你过年什么安排?”


    梁瑾手机屏幕亮着,他低着头看手机,说:“自己呆着。”


    周阳坐在司机边上,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个人对话,这会转过来,问:“瑾哥,那我要不要提前陪你去买点年货?”


    梁瑾轻笑:“你好好过年去吧,用不着你。”


    实际上,这场综艺真的做到了真实,连服装也没给艺人准备,要艺人选择自己穿着舒服的私服出场即可。


    梁瑾怕冷,身上套了一件毛衣,还穿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要是把帽子戴上,几乎是从头遮到脚了,陈琪拿他没办法,只是叫化妆师尽量给梁瑾弄个帅气一点的造型,别丢进人群里泯然众人了。


    但陈琪的担心太过于多余,梁瑾穿着这么一件简单的长款羽绒服,看起来却像是穿了什么奢牌潮服,拉长了整个人身体线条,头小脸小,罩在羽绒服里倒是出乎意料地好看。


    梁瑾脖颈修长,露出的皮肤雪白,化完妆,走出房车,一阵冷风吹过来,梁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前走了几步,又很没出息地绕了回来,把围巾拿了出去。


    综艺录制很顺利,导演组给梁瑾筛选的是一位女生,还在读大学,梁瑾在她兼职下班的路上默默地坐着等,经过导演组提示,确认对象无误,才摘下口罩,慢慢从后面靠近。


    梁瑾很轻地拍了拍女生的肩膀,女生转过来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捂住了脸,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感觉到女生的激动和无措,梁瑾只是很温柔地笑,然后问她要不要喝咖啡,女生眼睛红红的,立刻小声问可以吗,梁瑾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有一些失笑,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耐心地说:“当然可以的,你有什么口味偏好吗?”


    节目录制结束,钱程心打了个跨洋电话过来,梁瑾从周阳手里接过手机,很快接起来:


    “喂,什么事儿?”


    “你今年过年还自己过?章阿姨怎么说?”


    梁瑾花了两秒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章阿姨是谁,回复道:“我这个年纪了想在哪过年还要别人同意啊?”


    钱程心的确不知道章邵琼和梁瑾之间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很多时候梁瑾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能自己消化的事儿都憋在心里不往外说。


    “那你过年要不要来我家?一个人过年听起来有点惨。”


    梁瑾笑着说:“别,我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跟你那一大家子人住一起太闹腾了。”


    钱程心在电话那头挑了挑眉,说:“行,那等我回国找你啊。”


    不知道要不要补录一些画面,梁瑾在现场待了几个小时,确认画面收音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和陈琪他们离开。


    —


    等梁瑾把先前接的那部电影戏份拍完,时间已经悄悄走到十二月底,天气越来越冷。


    梁瑾杀青那天并不是很热闹,一个是因为他是来客串的,本身算不上主角,另一个就是剧组想赶在年关前把事情都了结干净,别拖到年后复工,早一天能省几十万流水。


    但梁瑾和郑导的合作很愉快,甚至说得上合拍,梁瑾回酒店之前,郑导把他拉到片场边上没什么人的地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


    梁瑾这几年虽然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不少,但看到五十多岁的老头笑眯眯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包往他手上塞,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讲话都带着鼻音。


    郑导摸了摸他的脸,说:“你别把我当说客,但你也知道,电影圈有多难闯,没有一个角色来得容易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陆总是有心给你铺路的,我想你也知道,但你可别觉得都是他的功劳,你要是没实力,就是他老子来了我也不要你。”


    “你的那些事儿,我多少也知道点,这个圈子里真心人有是有,但不多,我虽然和小陆总接触不多,但确实也没听说过在你之后他还有招惹什么别的人。你呢,学聪明点,人家愿意帮你,你就装不知道,先往上爬再说,别犟。”


    梁瑾知道圈内没有什么秘密,从一开始觉得不堪,到后面可能是脸皮变厚了,也习惯了,这会郑导直接在他面前说,他也能心平气和地听完。


    梁瑾捏着那个红包,觉得有点烫手,但现在塞回去也不合适,只能乖乖应下:“郑导,我知道的。”


    郑导摆摆手,不是很信的样子:“拉倒吧,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心里门儿清,我孙子跟一个女孩谈了八年,分分合合不知道有几百次,每回来跟我哭说再也不碰情爱了,反过来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去。有没有爱,都是当事人说了算。”


    “那位这么在你屁股后头跟了两年,怎么也都还是有想法的,若是你对他再没话可讲,也要早点断干净,省得挡了你后面的桃花。”


    “要真没戏,我给你介绍个好的,也不用上来就处,就当交朋友,认识一下也行,你考虑考虑?”


    郑奇峻的话梁瑾是认真听进去了的,他当了几十年的导演,一看演员的眉梢都能判断出来是什么情绪,走戏到没到位,更何况陆淮聿来过不止一两次,即使没有言明是来看梁瑾的,但圈内谁不是人精,梁瑾的反应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真的要那么绝情,怎么会给陆淮聿拉拉扯扯两年的机会。


    难不成陆淮聿真就是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年过半百的人看透了很多,对梁瑾又是真的赞赏,这才没忍住拉着他多说了几句。


    梁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扪心自问,他一开始的确恨极了陆淮聿。


    恨他不择手段逼自己委曲求全,恨他利用母亲的事囚住自己,可是那股浓烈的恨意从梁瑾搬出去、彻底和陆淮聿分开以后,就明显不似先前汹涌。


    是,陆淮聿的确有错。


    可有一点陆淮聿没说错。


    他是用了手段,但也是赵家病急乱投医,正好上了他的圈套。


    他是逼梁瑾屈从,可梁瑾也没有反抗不是吗?真真就困顿到那种境地、非梁瑾救场不可了吗?退一万步来说,他如果真的不愿,以死相逼,陆淮聿还能如此顺利地暗度陈仓成功吗?


    陆淮聿的确难辞其咎,可梁瑾也并不全然无辜。


    说难听点,不过是你情我愿,一朝东窗事发,撕破脸皮罢了。


    可是梁瑾,你那么气愤,那么恨,你红着眼声嘶力竭地说不原谅,到底是因为陆淮聿的利用,还是因为他的欺骗?


    究竟是因为你气母亲的谎言,还是在恨他的背叛?


    为什么对母亲的出卖可以释怀,可以从此陌路,却对陆淮聿斤斤计较,怨恨满身?


    如果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他们两个人都有错,谁都不无辜,都不能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所以活该他肝肠寸断,陆淮聿也活该追悔莫及。


    弄到这个场面,他们两个人都不无辜,都难辞其咎。


    梁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对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他想,


    如果陆淮聿真的是个一往情深的混蛋。


    那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即将跌入梦乡的前一秒,梁瑾翻了个身,拿着手机打字:


    “郑导,你说的那个人,给我推个联系方式吧。”


    第49章 49 “他要谈恋爱了。”


    “什么呀, 郑导拿你当人情啊?”造型师正在给宋青雨弄头发,梁瑾结束拍摄工作,坐在后边休息。


    “没有吧, 他问我要不要见见,我没拒绝, 见一见也行。”


    “谁啊, 什么来头?”


    “何家澍,名字挺好听的, 听郑导说他爸爸妈妈就是圈内的, 爸爸是导演, 跟郑导熟, 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当红花旦。”


    “我知道他,人家都说妥妥星二代, 但他貌似没打算进圈,好像还在准备出国深造吧,上回听别人聊。”


    造型师弄完,出去了, 宋青雨按耐不住燃烧的八卦之魂, 赶紧转过来问:“不是, 你真不喜欢女孩儿了?”


    梁瑾沉默了几秒, 过去没法接受的事,现在已经认命了。


    “没法喜欢了。”


    他想了想, 又说:“要是你, 你男朋友以前和男人在一起过,估计也觉得挺恶心的。”


    宋青雨撇了撇嘴,说:“那你又不是自愿的,说不准就有女孩不介意呢。”


    “我试过了”, 梁瑾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真对女孩儿没想法了。”


    梁瑾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承认:“我就是被掰弯了,现在想重新直回来也挺难的,就这样吧。”


    宋青雨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个话题多余的也就不说了,另起了个头:“你下周是不是要去法国给QA站台?”


    梁瑾打开手机看了眼行程安排,确实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


    “你到时候注意点吧”,宋青雨的助理拿了一份蔬菜沙拉进来,宋青雨接过来,让她出去之后才接着说:“他们家的惯例了,高管爱玩,活动结束后party也不停,听说之前有好几个小鲜肉稀里糊涂被人带走都不知道。”


    “但要说他们可怜倒也不是,估计喝上头看对眼,来的人非富即贵,干脆顺势找个大腿抱也说不准,我们这个圈里的人,要么从头到尾靠自己,尝过一次甜头人就变了。”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内场工作人员进不去,多注意点总没错。”


    梁瑾听她讲,表情也认真起来,点了点头,说好。


    —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梁瑾还没来得及摘口罩,进门先给人道了个歉。


    这事儿确实是他做的不对,跟人约好了六点半的晚饭,结果这都七点多了才匆匆赶过来。


    里头坐着的人看见来人是梁瑾,一下站了起来,膝盖磕了一下桌角,顾不得疼,磕磕巴巴地说:“没关系,梁老师,你先进来坐吧。”


    何家澍,郑导给梁瑾介绍的人。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了,但还是拘谨,特别小心。


    梁瑾每回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就觉得牙酸,跟私交不怎么沾边,倒像是一场工作饭局。


    但何家澍才25,梁瑾还大了他两岁,要是让他叫自己梁哥,听起来更奇怪了。


    何家澍长得好看,眼睛大,皮肤白,脸看着小,人站起来比梁瑾高出一个头还不止,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妥妥的男大年下小狗。


    梁瑾只是坐在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何家澍的耳朵就不争气地红了,人高马大的,这会儿在梁瑾面前正襟危坐,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小心地抬眼看梁瑾,对上视线后又赶紧低头找补,一会要拿筷子一会又拿杯子喝水。


    梁瑾笑笑,问他:“小何,你喜欢我啊?”


    这话简直过于直白,何家澍正喝水,听完直接呛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啊,梁老师”


    梁瑾知道他应该是不好意思了,打算往后稍退一步:“我就问问,朋友有朋友的交往方式,跟不太一样。”


    “”


    “喜欢。”何家澍两手放在桌下,捏着自己的膝盖骨,暗暗用力,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我喜欢梁老师。”


    “我想追你,可以吗?”


    梁瑾这三年在圈内没少被人追过,但像这样,满眼热情真诚,表白都发抖,青涩得不行的,确实没遇到几个。


    光是看着他,感觉自己都跟着年轻了不少。


    梁瑾笑着,眼睛漂亮得像宝珠,水灵灵的。


    “可以。”


    —


    裴晏之来之前给陆淮聿发了短信,只是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复,干脆不请自来,直接上门了。


    自从有一次陆淮聿在家醉死过去两天没去上班之后,他家的密码就被林听颂和裴晏之两个拿捏在心了。


    不为什么,只是想隔三岔五来看上一眼,免得这个受了情伤的可怜人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裴晏之打开门的一瞬间就闻到了屋里浓重的烟味,完全超出了正常人吸烟的水平——这是往死里抽。


    啤酒那是成箱地堆在客厅,陆淮聿就这样坐在地上,背靠沙发,身前是好几个空了的酒瓶,烟灰缸里的烟头都放不下了。


    裴晏之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不要命了?”


    他踢开酒瓶,走近茶几,顿时更火大了:“陆淮聿,你失心疯了?抽烟酗酒,还混着安眠药褪黑素轮流吃是吧?你要不想活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你这样作给谁看,给梁瑾看?他在乎吗?”


    陆淮聿睁开眼,苦笑,仰着头,颓废又沧桑:


    “放心吧,我知道剂量,死不了。”


    “我只是我不知道他要我怎样才肯回头看我一眼,我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裴晏之面无表情地打岔,说:“你俩没在一起过。”


    陆淮聿闭了闭眼,纠正过来,接着说:


    “他之前住我这儿的时候,我除了工作,一颗心全挂他身上了,他说我利用他,往他心上扎刀,说我瞒他,不够坦诚。”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说要走,我再不舍得,我也让他走了,可你知道他租了个什么样的破房子吗,还没我这儿的客厅大,就这样,他也能住三年不换。”


    “他说我根本不懂喜欢和爱,那他怎么不愿意等等我,我说了我会去学。”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把我给扔了。”


    陆淮聿的脸上只剩下颓然和挫败,他疲惫地低头,心想:凭什么。


    “我低声下气,做小伏低,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就差长出来根狗尾巴到他面前晃了。”


    裴晏之窝着火,忍着不发,皱眉打断:“他喜欢什么类型的狗?你知道吗?”


    “什么?”


    “你说你就差长根狗尾巴,他喜欢什么样的,那你就长什么样的。”


    “梁瑾喜欢什么狗,德牧、罗威纳、杜宾、还是法斗?或者他是不是不喜欢狗,他喜欢猫吗,缅因、德文、布偶,还是美短?”


    陆淮聿缓缓睁开了眼睛,不像刚才那副一脸死气的模样。


    裴晏之知道打蛇要打七寸,打铁更要趁热。


    陆淮聿追着梁瑾屁股后头舔了三年,还差这会儿功夫么。


    他就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找到合适的打气筒,喂两口鸡血就又能活过来。


    是因为梁瑾心如死灰,也能因为梁瑾死灰复燃。


    裴晏之走进他房间,找出一套换洗的衣物,直接扔到陆淮聿身上,毫不客气。


    “滚去收拾收拾自己,梁瑾现在再怎么说也是在娱乐圈里混,身边多少帅哥美女,眼睛都看花了,就你这副街边流浪汉的样子,胡子拉碴,浑身酒味,别说梁瑾不看你,老子都不想离你太近。”


    “丢人的埋汰玩意儿,有本事在家里喝酒喝到吐,不如去守着梁瑾,管他喜欢什么样的狗,让他知道这有只姓陆的老狗一直等着他守着他而且只要他不就完了。”


    “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你爱跟他耗多久,你就能跟他耗多久。”


    “再不济你就哭着求他,听说章邵琼那个小儿子生出来,梁瑾还去看过。”


    “他跟他这个后妈都不计较了,说不准你也快有戏了。”


    裴晏之从陆淮聿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呼出一口不规则的烟雾。


    虽然裴晏之个人的感情经历毫无参考价值,但他误打误撞说对了。


    梁瑾不见他,他去见梁瑾就好了。


    没有缘分,也没关系。


    反正开始的时候也不是顺其自然的。


    “不管我送什么,他都说不要。”


    裴晏之好笑地睨了他一眼,看着自己兄弟从不省人事的状态慢慢缓转过来,好心提醒他:


    “噢,那看来是不喜欢狗也不喜欢猫,也不想要你的钱。”


    “陆淮聿,你以前脑子不是转得很快吗,怎么每次碰上梁瑾的事就跟个呆子一样,你能不能动脑子想想看,他不要你的钱,那他要什么?”


    陆淮聿迟疑地问:“他要什么我都能给,只要他提。”


    裴晏之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句。


    “要真心啊,你给得起吗?”


    陆淮聿笑了,牵动着下颌微动,忍着心如刀割的酸楚,轻声说:


    “他也不要啊。”


    “裴晏之。”


    “他要谈恋爱了,我亲眼看见的。”


    陆淮聿说完,闭上了眼睛。


    如果梁瑾真的要谈恋爱,真的要和别人谈恋爱,他有什么办法。


    他对梁瑾向来束手无策。


    陆淮聿早就认输了,也认栽了。”


    第50章 50 “我来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谢谢你呀小何。”宋青雨坐在后座, 怀里还抱着捡来的那只小流浪猫。


    “没事的青雨姐,反正也顺路。”


    宋青雨坐在后边,跟梁瑾挤眉弄眼, 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何家澍来接梁瑾下工,碰巧遇到宋青雨来扫楼, 干脆多等一会, 三个人一起走。


    中途宋青雨接到电话,笑眯眯地说自己请客, 只是要先去接一个人, 何家澍是个热心肠, 一口答应下来, 带着两个人绕了条路过去。


    车子停在市一医外面,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青雨姐, 你要接的这个人是谁啊?”何家澍打了双闪,放好手刹,转过头来问。


    “我表哥,在这家医院做心理医生, 他每周六接心理咨询要花点时间, 估计等会就下来了。”


    三个人在车里坐了快十五分钟, 能聊的不能聊的全都讲了, 还没等到宋青雨表哥下来。


    反而是先见到了一个不该见的的人。


    “这不是陆淮聿吗?他家有人生病了?还是他生病了?”


    宋青雨眼尖,一下就认了出来。


    梁瑾看见了, 只当没看见, 低下头去。


    陆淮聿穿着一身长风衣,大步流星,手上拿着单子,眉头紧锁, 很快就走了出去。


    反倒是何家澍先说话:“他有病。”


    宋青雨:?


    “梁瑾哥,你介意我说吗?”何家澍扭过头,看着梁瑾,轻声问。


    他是知道陆淮聿和梁瑾有过一段的,之前他不敢提,但现在他觉得梁瑾应该是真的放下了,不再那么避讳。


    梁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问:“你知道什么?”


    何家澍这才放下心来,说:“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伯伯是这方面的专家,家里吃饭的时候我听见的,可能也没有那么确切。”


    他瞄了一眼梁瑾,看他脸上确实毫无波澜,这才继续讲下去:“我也不是很懂心理学,只是知道他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好像还有一点情感认知障碍吧,跟他家里人有点关系,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但这些心理疾病,说白了都是很难根治的,要是跟他谈恋爱也会很辛苦,怎么说呢,嗯,也挺可怜的。”


    “梁瑾哥,幸好你那天晚上拒绝他了。”


    何家澍讲完,扭头看了梁瑾一眼,意味不明。


    梁瑾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轻笑了一声,说:“是吗,这我不太清楚。”


    —


    何家澍说,陆淮聿有病。


    梁瑾并不意外,他只是很奇怪,陆淮聿怎么会生病呢。


    焦虑症?情感认知障碍?


    陆淮聿吗?


    梁瑾又想起那天晚上在自己家楼下遇见陆淮聿的场景。


    那天晚上天气不好,阴沉沉,星星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挡住了,一点光隙都没露出来,压得人胸闷气短。


    陆淮聿应该是在楼下等了很久,站着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看上去有话要对梁瑾说,又在看到何家澍的时候,脸色迅速沉了下来,极为不快,毫不掩饰。


    梁瑾走到他面前,陆淮聿就冷冰冰、硬邦邦地问:“他是谁?”


    梁瑾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了皱鼻子,相较陆淮聿明显上头的反应来说,整个人冷静的不行:“你喝酒了,我给你叫代驾,回去吧。”


    陆淮聿没醉,他只是喝了一点,他看到梁瑾真是要拿手机给他叫代驾,他的语速不快,语调平静:“我不走,要走也是他先走。”


    梁瑾看着他无理取闹,有点无语:“凭什么?”


    何家澍怕陆淮聿发酒疯,走上前来把梁瑾扯到身后,殊不知他这样护着梁瑾的行为才是真的刺到了陆淮聿。


    陆淮聿的表情很受伤,他抬眼去看梁瑾,脸上竟然是凄楚,看得梁瑾心下一悸。


    “我每天都在想,我每天都在回忆,想我到底还做了什么别的错事,你要这么躲着我。”


    “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气我一直以来的一意孤行蛮横霸道,但是我真的改了”,陆淮聿说着,听起来特委屈,“你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梁瑾。”


    说到这,陆淮聿的眼睛也肉眼可见地红了,他不再强势,也不能再为所欲为,他的眼神很认真又很难过,执拗地跟梁瑾求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个既往不咎的机会。


    “我也求求你呢,行吗?”


    成年人大都喜欢委婉,想说的话蒙了一层又一层,就不说明白,就不说清楚,年纪大的尤其,要你花心思去猜。


    陆淮聿不是,也不能这样,他和梁瑾之间最不能要的就是这些虚的,他再不把话挑明,再不明着跟梁瑾说我爱你,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一个,再不伸手跟他讨一个机会,哪怕是排队的机会,梁瑾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了。


    陆淮聿已经错过了一次,他经不起再一次的错过。


    等梁瑾真的跟何家澍在一起,陆淮聿还能做什么,难道去明抢吗?


    梁瑾看着陆淮聿这样低三下四地求,心里跟着一抽一抽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太舒服。


    何家澍刚要开口赶人,就被梁瑾阻止了。


    梁瑾在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腕,跟他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小何,你先回家。”


    何家澍顺势握回去,有些担心,问:“瑾哥,他这样缠着你,你自己怎么应付?我陪着你吧。”


    但梁瑾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先走,拒绝了他的好意。


    陆淮聿死死地盯着梁瑾被握着的手腕,仿佛只要梁瑾一个眼神,他就要冲上去把何家澍拽开。


    何家澍走了。


    他一直很听梁瑾的话,也知道梁瑾一旦做了决定,就没人能够撼动。


    陆淮聿几乎是在何家澍走出去的瞬间就靠了过去,寸步不离,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梁瑾看。


    陆淮聿看到梁瑾这么温柔地跟何家澍说话,甚至还要跟他牵手,嫉妒的要发疯,却还得忍着,强忍着去把何家澍揍一顿的冲动,喉结上下滚了滚,语气艰难可怜,问:“你谈恋爱了吗,跟何家澍?”


    梁瑾声线很平,表情也淡,没有否认:“在接触,如果合适,我会考虑和他在一起。”


    ……


    陆淮聿深吸了口气,皱着眉,似乎是想发作,但在爆炸的边缘堪堪忍住了。


    现在的陆淮聿根本没有资格说这话,他早已经管不到梁瑾了。


    梁瑾只是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你不喜欢他,别和他在一起,别委屈自己,不值当。”陆淮聿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装的绅士又礼貌,好像没有掺杂半天私心,真的在替梁瑾明辨是非似的。


    “那跟谁在一起值当?”


    “你吗?”


    陆淮聿动了动嘴唇,没敢接话。


    梁瑾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


    他拿着纸巾,伸手给陆淮聿擦了擦微红的眼角,纸巾一角被沾湿了,指腹的温度传到陆淮聿的脸上,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想要让梁瑾的整只手都贴在自己脸上,贪恋这一点温度。


    可能是看他可怜,梁瑾没有立刻把手抽回去。


    陆淮聿马上蹬鼻子上脸,先是隔着衣服袖子握住梁瑾的手腕,看梁瑾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要抗拒的意思,才慢慢地往上,小心犹豫地覆住他的掌心。


    “陆淮聿,你要当小三吗?”


    梁瑾没把手抽走,任由他的动作,目光澄澈而平和,随口问出这么一句让陆淮聿几乎要窒息而死的话。


    陆淮聿眼里有挣扎,有痛苦,还有梁瑾没能分辨出来的,极为复杂的情感。


    他以为陆淮聿会怒不可遏,会跟他生气,但陆淮聿没有。


    他只是,默默的把梁瑾的手心攥得更紧,低下了头。


    梁瑾的掌心变得湿润,汇成了一湾小池。


    等陆淮聿再次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红得吓人:“梁瑾,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梁瑾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但陆淮聿握得很紧,不愿意松开。


    陆淮聿明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梁瑾,但做的事只是妥协,一味的妥协,梁瑾听见他用沙哑的嗓子说:


    “也不是不可以。”


    “我来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


    但当时梁瑾是什么反应。


    他叹了口气。


    轻声跟陆淮聿说松手。


    等抽回自己的手之后,才抹灭陆淮聿的最后一丝幻想,他说:“抱歉,陆总,我没有跟你一样的爱好。”


    “对于你的提议,我不太感兴趣。”【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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