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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作者:野麦苦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分班后,江烬野,燕沐是在同一个班。皇宇和解谢的教学班不是同一个班。


    解谢在交表那一天晚上才回到学校。他的选课组合是“物化政”,没能与皇宇选到相同组合。回来的那晚,他脸上有淤青,几个创可贴贴在脸上,走路也是一瘸一瘸。解谢从外婆家回去后,因为和李燚炎起了冲突,李燚炎先动手和他打了一架。


    解谢被打地实在受不了,鼻血搞得地板上,衣服上都是。


    李燚炎下手不分轻重,顺手抬起花盆就往解谢右腿上砸。


    解谢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


    开门声悄然而至,谢莉闫与解谢继父一同到家。


    “你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弟弟!”继父怒吼李燚炎。


    谢莉闫抱着解谢妹妹,见解谢躺在地板上,泪水瞬间奔涌。虽然她对解谢生父的恨意很多部分转移注意力解谢身上,但是在以前她也是把解谢当宝贝一样宠溺。


    解谢闻声,看到谢莉闫那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忍不住叫了声妈妈。


    李燚炎见不得这对母子在自己眼前假惺惺,直言道:“他活该,贱/人的儿子,贱/种!我没有这种弟弟!”


    话音未落,解谢继父狠狠一记耳光拍在李燚炎脸上。


    李燚炎静了,狠毒地瞪了解谢一眼,不屑地看了谢莉闫一眼,回房间,摔门,反锁。


    后来,解谢就被送医院了。皮外伤与腿骨轻微骨折。


    经历一个月,彼此了解更深。


    江烬野也结识了解谢。


    江烬野没能和燕沐继续成为同桌,都是单人单做。解谢与他俩在同一个班。


    燕沐和江烬野和皇宇这俩好兄弟呆久了,也算明白他们俩为何能走到一块儿。他们会合伙逗燕沐玩。燕沐实在忍无可忍就会揍他们。三个人打打闹闹的。


    因皇宇上次对燕沐和江烬野的一度坦白,所以他们知道皇宇对解谢的感情。江烬野会主动帮皇宇制造机会。燕沐无动于衷,压根不会。


    皇宇在解谢行动不方便之时,主动为他打饭,背他上下楼,照顾周全。


    明明是四个人一同吃饭,总感觉有两个不是电灯泡胜似电灯泡。


    期末考试后就是期待已久的寒假。


    江烬野和燕沐一同坐公交车回家。江烬野也了解到燕沐住在哪里。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江烬野知道燕沐放学先不回家而是去买菜,心里既是佩服,又不能释怀,再联想一下自己,下厨就似上战场,做菜就有炸厨房之势,惭愧惭愧。


    假期前几天,江烬野一直想找燕沐玩。可惜只知道燕沐住在哪个小区,但不知道更详细的地址。


    江烬野一直和燕沐保持聊天,每天都会互发消息,也会给燕沐打视频,语音,电话。燕沐在家一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吃饭只是一天一顿,但一次吃地较多。


    偶尔出门一个人在小区打篮球。


    除夕那天凌晨一点,燕沐胃疼,是绞痛,以至于用力按着胃,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翻来覆去。额头又起青筋又冒汗。他起床,给自己泡了胃药。因为胃不好,燕沐给自己备了足够的胃药。喝完药后,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反胃又吐了。折磨了几个小时,到凌晨五点才睡着。


    下午三点。


    江云帆和江母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处理食材。


    江父则是写春联。


    江云帆正在揉面团,准备擀饺子皮。江烬野用手指戳了戳面团。


    江云帆知道他想干什么,揪了一小团面给江烬野,道:“一边玩去。”


    怎么说呢,江烬野好歹是一家人的团宠。只让他一人清闲(主要是让他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江烬野拿着面团,在一旁捏小面人。捏出一个,开口问:“哥,你看这像不像你?”


    “不像。”江云帆看一眼后,评价:“你哥我没你捏得那么丑。洗手包饺子。”


    “好。”江烬野洗手去了。


    江母从厨房出来,开始包饺子。


    江烬野擦干净手,刚坐下,江母就提醒他:“江烬野,好好捏,肉馅适量就行。”


    江烬野听后,包了一个形似小笼包的饺子,还破破烂烂的。


    “没事,我自己吃。”江烬野认真琢磨他手里的东西。


    “行,说到做到。”江母道。


    晚上八点。


    燕沐被窗外烟花声吵醒。


    天色已暗,卧室里漆黑黑一片,燕沐掀开被子,摸着黑去开灯。


    今天的醒来,不是落日余晖里参不透的远方,所爱隔山海的茫然,枯零的树叶,老人独守空房等人归,而是落日归家,山海可平的坚毅,等待逢春的枝桠,众亲所归齐聚一堂。


    燕沐打开手机,明了:原来今天是除夕。


    拉开卧室的窗帘,窥探别人灯光下的温暖,其乐融融。他知道,世界本就不公平,自己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燕沐的思绪。


    燕沐走到门口,先透过猫眼看来者何人——林爷爷!


    燕沐赶紧打开门。


    林爷爷一见他就把手里盛满饺子的碗强行塞在他手里,道:“不可以不要啊!!老头子我七点就来给你送饺子了,敲了好大一会儿门都没开门。”


    燕沐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不要有心理负担!”林爷爷劝说道:“爷爷知道你才起床。”


    燕沐头发乱糟糟的。


    林爷爷七点敲门那次,他的儿子见燕沐迟迟不来开门,气愤地对林爷爷道:“他又不是你孙子,一个外人,你至于逢年过节都给他送吃的吗?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呢!我都嫌麻烦!”


    林爷爷愤怒道:“混账东西!以前要不是这孩子他妈救了你妈,早挂了。老子怎么教你的,知恩图报。再说,邻居之间相互照应,是应该的。”


    “林爷爷,我……”燕沐欲言又止。


    “去吃吧!趁热。”林爷爷慈祥笑道道。


    说罢,林爷爷回家去了。


    燕沐看着林爷爷家刚合上的门,嘟囔一句:“谢谢!”


    燕沐关上门,去厨房找了一盒泡面,和饺子一起吃。


    饱餐一顿后,燕沐洗了一个盘子。


    洗完澡后,他回到卧室,打开手机,给妈妈发短信。这别离的四年,燕沐独自给妈妈送祝福,聊天。


    过去:


    【妈妈,新年快乐】


    【妈妈,春节快乐】


    【妈妈,麦麦想你了,你在哪儿?你可以回来看看我么?我真难受,燕远洋好可恨。】


    【妈妈,中秋节快乐】


    【妈妈,新年快乐】


    【妈妈,春节快乐】


    【妈妈,如果你某天知道我不存在于这个纷扰喧嚣的世界,会回来看一看我吗?】


    ……


    【妈妈,春节快乐】


    【妈妈,我不想让你担心,知道你看不见我的消息,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好累。那些人欺负我,他们的爸爸妈妈,有钱,有势,有可以撑腰的人,一起欺负我。我什么都没有。】


    ……


    【妈妈,我受伤了。你不管我死活。】


    【妈妈,我遇到一个烦人精,智障,话痨,脑残,他叫江烬野。是个不错的朋友。】


    夜夏,是燕沐的妈妈。


    此生唯一。


    如果夜夏没有给过燕沐膨胀到爆炸的溺爱,那么燕沐不会一人独白,麻痹自己。


    他总在为活着找借口。


    亲情是一道无解题。


    现今:


    零点。


    【妈妈,春节快乐。我还在等你。】


    彼时,江烬野:【燕沐,春节快乐!愿你无忧无虑,笑口常开,干饭快乐,身体健康,前程似锦】


    【今天有没有想我啊?二十四小时没和我聊天。】


    燕沐看了他的消息,嗤笑道:“自恋!”


    燕沐:【没有!春节快乐。】


    江烬野一直没放弃和燕沐一起出去玩的念想,邀请了十几次。


    江烬野:【出来玩?好不好?】


    不出意料,江烬野又被燕沐拒了。闲聊琐事半小时,又是一夜入梦前的始端。


    解谢一个人被抛弃在继父家中,家里其余的人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解谢就算去外婆家,他的舅舅又容不下他。原本计划一个人过年,但皇宇知道后,在除夕那天强行把他带回家,一起过年。皇南也同意。


    此刻,三人还在打游戏。


    皇南平日里散养皇宇,管束不多。皇宇也还懂事,不惹大麻烦。所以,皇南对皇宇很包容。


    万家灯火,夜色阑珊,城市的夜空中绽放着烟花,喧嚣了世间,诉与温情。


    大年初二。


    江烬野和江云帆一大早去了趟超市。


    回家后,家里闹哄哄的,好多亲戚,什么舅舅,姨妈之类的,还有两个小屁孩,和一个同江烬野同岁的侄子,林林总总十几人。


    江烬野打小不喜欢这种场面,才会大清早的跟着哥哥往外跑。


    江云帆最害怕的是被催婚。


    “回来了。云帆,小野,过来!”江母道。


    江烬野像是没听见似的,不管不顾地去了厨房。


    江母黑着脸去厨房把人逮回来。


    “来,给亲戚们拜年!”江母笑嘻嘻道。


    江烬野怨气冲天般看了江母一眼,心想:“你也不告诉我该叫他们什么。我只能乱来了。第一个是谁来着?”他脑子极速搜索中,“好像是舅舅。怎么就地中海了。”


    “舅舅好,舅妈好,二姨好,二姨夫好,小姨好……”江烬野胡乱鞠躬问候。


    江母掐了他一下,小声嘟囔道:“那是你表姐,你没有小姨。”


    “哦,表姐好。表姐夫好。”


    座次与称呼不完全相符。


    因为年龄差的问题,江烬野的这些和母亲同辈的长辈年龄都六十五以上了。


    到江烬野的侄子时,他愣住了,他想:“这不会也是我长辈吧!”


    这时,表姐开口:“这是你侄子,他要叫你表舅。”


    “表舅好!”侄子回答道。


    江烬野和他侄子两两相望,气氛尴尬到可以用脚趾抠地了。


    辈分这玩意,有时很奇葩,甚至离谱。


    江烬野认完人后,道:“ 祝各位万事如意、诸事顺利、心想事成、天天开心、幸福美满、阖家欢乐、福星高照、喜上眉梢、欢天喜地、财运亨通、吉祥如意、工作顺利、 山海扬辉二龙腾飞,春光普照百尺竿头!恭喜发财!”


    就在大家看着江烬野念祝贺词时,已经把红包掏出来了。


    江烬野接过长辈给的红包,道声谢谢。


    下一个目标就是江云帆了。


    “云帆啊!有没有女朋友了?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介绍。”舅妈道。


    “有了,不麻烦舅妈。”江云帆回道。


    “哪里人?工作是什么?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舅妈追问道。


    “……”江云帆推了推眼镜,看了眼手机,道:“舅妈,到点了,我去做饭,你们慢慢聊。”


    江云帆溜了。


    江烬野剥了个砂糖橘,将要送进嘴里。舅妈向他投来目光。


    江烬野知道他完了。未等舅妈开口,江烬野先发制人,道:“我身体好,学习行,未成年,没有女朋友。”


    “这孩子真是,把我想问的说完了。”舅妈悻悻道。


    二姨忽然找了个话题,问:“今年几岁了?读几年级?”


    “十七岁,高一。”江烬野笑容僵硬道。


    “什么!你侄子和你同岁,现在都高二了!”二姨道。


    “我之前留过级,浪费了一年时光。”江烬野解释。


    在亲戚的认知里,江父江母都是老师,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留级。


    “有没有考虑过雅思或是托福,你可以向你侄子请教请教。他正在准备。”二姨道。


    江烬野摇摇头,面对这么多的盘问,真想把自己隔绝起来。他从未想过出国留学,即便有物质条件。


    忽然之间,书房里的响起了哭声。


    江烬野以此找借口去书房查看情况——一小屁孩被钢琴盖夹住手里。


    没几分钟,某个小屁孩吵着要玩游戏,先是去江烬野房间,看到他的手机。打开,胡乱一通点呀点。


    江烬野把自己手机抢回来关机,把卧室里的电脑关机,强行把这两个小屁孩拎出去。


    没想到,那小屁孩竟抱着江烬野的腿哭了起来。


    为了让他们乖乖的不吵不闹,江烬野打开电视,给他们看动画片——喜欢踩泥坑的小猪。


    终于,静了下来。


    忙忙碌碌一天,送走了各位亲戚,江烬野身心疲惫。


    他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开机,查看消息。


    【我是~、爱)X*你#¥%……&*】


    看完这条消息,江烬野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条消息是那小屁孩发的。发给了燕沐。


    他现在悔恨到极点,埋怨自己就应该设个密码之类的。


    燕沐回了三个问号。他看到消息那一刻,心里也是一紧。但又仔细想想,江烬野没理由给他发这种消息,肯定是发错了。


    【发错了。你谈恋爱了?】


    【看不出来啊,江烬野。是哪个给你表白的小姑娘】


    江烬野立马打电话给燕沐。


    燕沐正睡得香呼呼的。


    铃声越来越到尽头,江烬野甚是着急。


    就在他快放弃之时,电话那头响起了声音:“喂,江大爷,大晚上的不睡觉,给我打电话作甚?”


    “燕沐,那条消息不是我发的。我也没谈恋爱。你信我,是今天我那个小侄子乱点的。”江烬野解释道。


    “哦,知道了,睡觉吧,晚安。”燕沐恹懒道。


    电话一挂,至少现在,谁也睡不着。


    假期转瞬即逝,从不停留。


    市二中。


    校门口。


    燕沐下了公交车,拉着拉杆箱遇到了洛金多。


    洛金多可比去年胖了很多。


    江烬野在燕沐身后,一百米距离,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影。他看见洛金多跟燕沐走这么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嫉妒或是不甘。


    错峰开学,人并不多。


    江烬野还追了上去。


    “燕沐!”江烬野跳在他眼前。


    江烬野见到燕沐的第一次,是在一个灰蒙蒙的雨天。第二次,是在校园里,面对面相行,却擦肩而过。


    燕沐一如既往的恹冷俊逸,明眸皓齿,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而这些体现在他身上,介于壮硕挺拔和清瘦纤挑间。独有一番韵味。阴郁的少年感。


    惊掠人间的风,再一次扬起少年的黑发,江烬野的身影,映在他的眼睛里,似万千星辉,正熠熠生辉。


    燕沐别过视线,道:“好久不见。”


    其实就分别了三十天,期间还打过两次视频。


    “你看看你,又瘦了这么多。在家肯定没好好吃饭。”江烬野对他微笑道。


    “废话!”燕沐回应:“这是我初中同学,洛金多。”


    “我知道你,校草。”洛金多肉嘟嘟的脸上微微泛红。


    洛金多个子比起燕沐,那叫个差距,整整十五厘米。


    “你好,洛金多。我是江烬野。燕沐的朋友。”江烬野爽朗地说。


    “燕沐,我走了啊!你们拜拜!”洛金多红着脸跑了。


    洛金多胆小,容易害羞。


    等洛金多走远后,江烬野开口问:“没想到除我之外,你还有一个能跟你一起的朋友啊~你和他的友谊比我们深吗?”


    “没。”燕沐接着威胁道:“快走,不然我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说罢,江烬野抢走燕沐的拉杆箱,往宿舍跑,像风一样。


    燕沐在后面追,真想给他一拳。


    解谢自从去皇宇家过年,才知道他真是个隐藏的富二代。家住豪华地段,私人别墅。某次在班里会听到同学们讨论皇宇的球鞋——五位数的球鞋。皇宇没有向人炫耀过,还很低调,花生活费也不大手大脚的。他觉得皇宇性情开朗活泼,待人真诚。


    对一个人心动,不知从何开始。是相遇时的相撞,混血的外貌,课后的嬉笑打闹,还是灿烂笑颜,蹭在身上的温度。皇宇没想过,只知是喜欢。


    这段不见天日的暗恋,何时会窥光?


    时间是答案的必经之路,需要等待。


    一个月后。


    江烬野可以选择坐地铁,出租车回家更快,他偏偏选了公交车,路程曲折且长。


    燕沐社交的状态,离了江烬野就只是,也只会,独来独往。也有人试图走进他,因为他的皮囊。可当他们靠近时,却慢慢讨厌上了燕沐的冷漠——没有感情。自卑的人看他是傲气凌神,自大的人看他是卑微不堪。刚开始,江烬野赖着燕沐,厚着脸皮跟他说一堆话。结果,得到了燕沐的白眼与不耐烦。渐渐地,江烬野好像更触碰到他的心灵。


    两人上了公交车,始发站人不多。江烬野坐在靠窗的位置,和燕沐聊着今天的物理题。


    “平抛运动那个题,需要联立。”江烬野说。


    “联立了,没算结果。”燕沐道。


    江烬野盯着燕沐的手腕说话,反复确认他手腕上不太显眼的白痕。燕沐的皮肤白皙,白痕不容易看出。江烬野好奇心太强,直接把燕沐的左手拉到眼前,小心翼翼地摸在手腕的白痕上,皮肤微微凸起。


    “燕沐,你……”江烬野正在组织语言。


    燕沐抽回左手,淡然一句:“没事。”


    “你自己弄的?”江烬野喃喃道。


    “自讨苦吃。不要学我。”燕沐看着窗外,街道向后挪,行人纷纷,道:“这种程度的伤口没有危险,只会留疤。”


    江烬野哑口无言,久久蹦出:“疼吧!”


    日影跳跃着,碎碎的阳光打在燕沐半张脸上,微垂的眼睫毛挂在眼眶中,料峭的春风,撩起眉眼笑意,薄唇微勾,道:“生体上的痛比不了心理上的痛。”


    江烬野偷偷地咬着嘴唇,打算撇开话题,道:“燕沐,借你的化学笔记本我看看,有几个细节点我没记笔记。”


    燕沐立马找给他。


    江烬野看了五分钟的笔记,塞在自己书包里,困意席卷而来。燕沐双手插兜,身板挺直,假寐。


    不久,一种沉甸甸的依靠出现在了燕沐的肩膀上——江烬野靠着他的肩膀睡觉。


    燕沐缓缓睁开眼,微微低头,眼下的人依偎着阳光和他的肩膀。明明想一巴掌把他拍醒,却又不忍心。他的鼻尖不小心地触碰到江烬野的乌黑的头发,一股清香浸染嗅觉。


    “好想揪江烬野的脸,现在看上去好好欺负。”燕沐想。


    江烬野和燕沐都很注重个人卫生,但没有重度洁癖。


    后座的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亲眼所见燕沐努力地轻轻调整姿势让江烬野睡得更舒服些。在那些举动中,老奶奶觉得:“两人关系很好。对这个孩子很重要!


    江烬野这人可实在了,浪费燕沐难得的柔情,口水往人家衣服上蹭。


    燕沐轻轻“嘶”了声,又羞又怒。他对某些身体部位的接触很敏感,偏偏江烬野蹭他胸/口。


    整整二十五分钟,燕沐尽力感谢江烬野对他的照顾和重视。公交车到菜市场了,燕沐准备下车。他重重地拍了江烬野的大腿,像是报仇。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声,江烬野触电似的直起身板。


    “下手轻点儿。我可爱的同桌!”江烬野揉着大腿委屈道。


    此可爱非彼可爱,有一定的个人怨气。


    燕沐手也麻了。的确下手太重了。


    “我到站了,要去买菜。拜拜。”燕沐道别。


    “嗯。”


    三分钟后。


    江烬野一手用纸张擦着口水,一手拉书包拉链,一本整洁干净的白色笔记本映入眼帘。他忽然想起这是燕沐的笔记本。


    燕沐走了一百米到了一个岔路口,看到三个花臂小伙和一个雾霾蓝发色,穿着黑丝的女孩,围着两辆摩托车都在吞云吐雾,周围有惨厉的喵叫声,听了甚至有几分心颤。


    他下意识的往墙脚边靠,埋头走。


    可当燕沐经过时,猫叫声越发凄厉惨烈,像是求救。燕沐还是不忍心看了一眼——是糖乐,后腿被压在车轱辘下,眼眶中泪水盈盈,前爪撕着轮胎。


    燕沐瞳仁放大,忍不了了,一瞬间拉满气势,带着涛涛怒火走到那几人面前,眼神犀利,咬牙道:“挪挪你的轮子,放开猫。”


    那人缓缓抬起眼皮,嘴唇一勾,饶有趣味的打量着燕沐,走到燕沐跟前,对这燕沐吐烟圈,道:“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可是初中同学。”


    这人穿着红色牛仔衣,身高和江烬野不相上下,叫曾志。脸上的疤痕在偏黑的肤色上得到完美体现。


    “老子不认识你!”燕沐怒吼道。


    “陈南淮记得吧?我和他是一伙的。”曾志提醒道:“就当众扒你裤子的那个。哈哈——”


    沉入海底的记忆,开始攻击燕沐。燕沐当时幸好拼命拽住了短裤,没走光。他急忙穿起裤子,跌坐在地面,惶惶然不知所措。围成圈的人在他耳边指指点点,他什么也听不清,耳朵轰鸣,看见一张张邪恶的面孔和刺耳的嘲笑,一切都那么不堪。


    记忆逐渐被解剖,燕沐捏紧的拳头,慢慢松懈,眼神呆滞。


    糖乐一直叫个不停。


    曾志嫌烦,叼着烟让狗友解决了——棒球棍对着糖乐头狂敲。


    燕沐直接快速奔过去,不顾一切,推倒摩托车,抢棒球棍。


    只可惜为时已晚。


    糖乐快奄奄一息了,舌头外翻,四肢不再动弹。


    燕沐一打二打不过,双手反被钳制。他看看糖乐,心里的怒火燃到了极点。


    曾志对他的小女友,在耳边嘟囔几句,她就离开了。


    “放开老子!”燕沐说。


    “脾气还是暴躁,”曾志莫名其妙捏着燕沐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变得更漂亮了。”


    曾志,十九岁。虽与燕沐是同学,却比燕沐大三岁。父亲是赌鬼,母亲是酒鬼。耽搁了上学年龄。


    “滚!”


    “你不知道,初中那会儿,我就觉得你很好看。”曾志摸着燕沐光滑白皙的脸蛋,恶趣味道:“我就喜欢这样的,漂亮。”


    燕沐抓住时机就咬他手,脚也往前踢。但无济于事。


    曾志也没叫疼,脸上的坏笑变得阴煞。


    “疯子!”燕沐松口骂道。


    “哈哈哈——”押着燕沐的俩人笑起来。


    他们已经猜到曾志想干什么了。


    “看来今天不能就此了事,你打算怎么赔偿我?”曾志一顿输出自己的邪恶想法:“我以前就想过和你关系更近一步。但陈南淮——我还是挺怕他的,不敢跟你走近。所以——”


    “关我什么事!猫都被打死了。你他妈的没资格。”燕沐打断他的话。


    “——补偿我,让我操/你。小美人~”说罢,曾志手不安分地把手伸进燕沐的衣服里摸索。


    “你们这些狗,恶心,下流无耻。”燕沐挣扎不停,看曾志不像跟他开完笑的,“呸,拿开你的脏手,流氓!!”


    “小美人,你这样骂人会让我觉得,你很欠/操啊!”


    一路飞奔而来的江烬野刚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气喘吁吁,见眼前这一幕,怒火滔天。一把甩开书包,边撸袖子边冲过去。


    眼看曾志就要咬燕沐脖子,千钧一发之际,江烬野给他脸上送一脚。


    “妈的,滚开!!”江烬野吼道。


    曾志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的坏笑,□□。


    此时,燕沐在江烬野眉眼间寻不到昔日的阳光雅痞,现在他只剩狠劲儿,眼神森然凛冽,犹如嗜血的狂魔,准备一场厮杀。


    燕沐惊讶的表情展露无遗。


    没等曾志开口,江烬野一言不发对他又是当胸一踹。


    曾志一倒地,江烬野没放弃任何揍人的机会,朝燕沐身后的人拳脚当头暴揍。


    江烬野跆拳道没白学。


    两人一松手,江烬野一把拽过燕沐,护在身后。


    “没事吧?”江烬野微微侧过脸低声问道。


    “没有,就是被摸了。”燕沐看着江烬野的侧脸,平静道。


    三人围了上来,曾志吼道:“你他妈是谁?”


    “你爹!”江烬野沉声道。


    “上!”曾志一声令下。


    “燕沐,找机会先跑。”话音未落,江烬野顶着曾的胸膛撞出去。另外两人也去帮曾志,落下燕沐。


    江烬野后背被曾志用手肘撞。江烬野灵机一动,闪到他身侧,钳着他的手,向后一拧,骨骼间清脆的响声接踵而至。


    燕沐第一反应不是跑,是江烬野。


    江烬野身后的人拎着棒球棍。


    另一人距离燕沐最近。那人刚抬起右脚。燕沐抓住他的的左脚,用力向后一扯,时机恰好,那人就趴在摩托车旁。燕沐大步向前,又把整个摩托车撞倒在那人身上。


    江烬野眼疾手快,见曾志还要转身反击,立马踩着腘窝,促使他下跪。再用力拧着手臂,一脚踩在他后背。


    曾志疼的嗷嗷大叫。


    江烬野力道越来越大,厉声警告道:“你敢碰他,先过老子这关!”


    江烬野疏忽后背挥着棒球棍的狗友了。燕沐扑上去把江烬野扑倒,狗友一时没刹住车,狠狠一记敲曾志后背了。


    曾志的手臂被江烬野拧脱臼了。


    燕沐平板支撑在江烬野上方。眉眼桀骜不驯的江烬野,一霎那,卸下压迫,瞳孔里倒映着燕沐的迷乱。在彼此的视线中,彼此错愕,又恍恍惚惚。


    狗友再次挥舞起手中的棒球棍朝着燕沐脊背挥下。说时迟那时快,江烬野单臂环起燕沐纤细的腰,极速翻身,把他紧紧护在身下,另一只手护着燕沐的后脑勺。彼此鼻息交错,心神紊乱,差点唇齿相缠。江烬野所有份量压在燕沐身上,头埋在燕沐颈窝处。棒球棍挥落在江烬野后背上,他咬着牙是微微一颤,眉头紧锁。燕沐知道,力道够大,打的肯定很疼。


    未等江烬野起身,狗友又一次用力捶在江烬野后背。


    棒球棍是木制的,力道偏重。


    正准备再来一次,正道的光芒出现了——一位大妈拎着菜刀,系着围裙,大叫住手。


    三个坏坯连跑带爬地扶起摩托车溜了。


    他们知道她是真敢拿刀就砍。


    这位大妈是在菜市场卖菜,她的女儿就是刚刚那女孩。闺女被一个不三不四的人拐跑了,还抽烟染发,才十五六岁啊!


    大妈拎着菜刀,追着撵。


    ——“还我女儿!”


    一位流浪老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面容沧桑,还有一团糟的头发。从街对面踉踉跄跄地走过来,跪在糖乐面前,像抚摸自己孩子那般抚摸它。他把歇气的糖乐抱起来,向前走,消失在瘦落的街道尽头,漫无目的。他在街对面目睹了一切,不敢走过来救糖乐。糖乐是他在垃圾桶旁边睡觉捡到的。或是说,在一个冬天的夜晚,糖乐钻进了他睡在垃圾箱旁的被窝里。自此,不再是孤独与奚落,身边多了只可爱小猫咪,施舍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路过的行人看到打起来,有几个中年阿姨会拿起手机拍,其他人也只是漠然离开。


    害怕惹是生非,却钟意上了冷眼旁观。


    江烬野身下的人,两眼泪汪汪。


    燕沐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体上的人胸腔的起伏,心跳,以及除母亲外没有如此感受过一个人的体温。


    “不好意思,”江烬野强忍着痛,平板支撑在燕沐身前,“我对你来说,有些沉。”


    燕沐鬼差神使般伸出手抚摸江烬野的脸颊,一言不发,任凭泪水浸满眼眶。而江烬野看到燕沐如此举动,心中凛然一惊,以致浑身一软,头遽然往下一坠,彼此鼻尖相碰。江烬野一时慌慌张张的从燕沐身上翻下,松了一口气,躺在地面。


    燕沐忙不迭起身,跪坐在江烬野身旁急忙道:“你没事吧?哪里疼?我们去医院?”


    明明讨厌去医院,燕沐现在却口口声声道去医院。


    江烬野看燕沐眼眶里泪水滴落,莫名想笑。他久久没有回话,带着哭腔晃着江烬野的手臂,急切道:“江烬野,江烬野,你怎么了?说话啊,说话!”


    “不会是被打傻了吧?他那么聪明!”燕沐想。


    “没事,我有点累,躺一会儿。别哭!”江烬野温柔道。他看着燕沐的眼泪止不住似地流,想安静的观赏一番。


    “嗯。”燕沐用手背擦干净眼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数息后。


    江烬野从地上爬起来。燕沐捡起地上的书包,把他搀扶到椅子上休息。


    “你肋骨疼吗?我们去医院好吗?”燕沐着急道:“我肋骨骨折过,很疼的刺痛感,那个人对你下手太重了。”


    “不疼。”江烬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这不算什么,我妈用戒尺打我屁股才疼。你知道吗?你下车后,我发现化学笔记没还给你,到下一站我就下车。一路狂奔到这儿,看见几个欺负你。那个臭不要脸的,还‘小美人~小美人~’地叫你,垂涎你的美色,我恨得心痒痒的。”


    江烬野听到了也亲眼所见曾志对燕沐所说的话和做的事,极其不爽,恨不得扒了曾志的皮去喂狗。


    燕沐见江烬野又能长篇大论,有点喜悦,问:“你为什么要拼命护我?”


    “当然,我们是朋友。换作皇宇我也会这样。”江烬野不假思索道。


    嘴上有答案,心里没答案。


    “你真的没事儿?别骗我。”燕沐问。


    “我身体那么好,现在我还可以单手做一百个俯卧撑。就是有点儿……”


    肚子来帮他说话:咕咕~


    “你饿了。行,但我剩下的生活费不够请你吃顿好的了。”


    两百块现金。


    “我想吃你做的。你做的我都吃。可以吗?”


    燕沐再三思索,妥协了,答应他了。


    出发前,燕沐始终落不下江烬野的身体状况,郑重道,“江烬野,要是你有事,你不告诉我,瞒着我,”燕沐揪着江烬野的衣领,“绝交!”


    “我希望你无灾无难,不因我而受牵连。你很好,为我,不值得。我要是死在大街上,也没人牵挂。你不一样,你懂吗?”燕沐眼尾微红,眼神里的坚韧,话语间的自我否定,正刺痛着江烬野。


    江烬野装作被误会的样子,委屈巴巴道:“真的没事,你不信,我脱给你看,你摸摸我哪里受伤了。”话音刚落,江烬野自就要准备脱衣服。


    “不行!”燕沐起身离开,“买菜去。”


    两人现在去买菜,不是很新鲜。


    江烬野跟在燕沐身后。


    燕沐看他对一堆秋葵发呆,问:“你想吃秋葵?”


    “不爱吃,是讨厌吃。”江烬野回答。


    “……”


    燕沐买菜从不讨价还价。


    两人又去买了牛肉,一条鱼。


    几个卖菜的女老板,看见江烬野和燕沐可谓是在菜市场看到一道光鲜亮丽的风景,讨论:“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还会出来买菜,还是俩帅小伙!”


    “是啊!有这样的孩子的妈妈该多幸福啊!我家孩子叫他来看个摊儿,都不愿,只会打游戏。”


    ……


    多讽刺!燕沐都失去夜夏了。


    燕沐六七岁就开始学着做饭,洗碗。年级尚小,总是切菜切到手指,被热油溅。他有时候懂事的让夜夏想哭。


    夕阳毫不吝啬的把人间涂上暮色,少年相行的身影映在白墙,犹如一场梦境,浪漫于世间,伴清风长存于流走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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