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山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大雪终于停了,整片山脉银装素裹,更显得青白山巍峨庄严。青白山是太白山倾倒之后,世间的最高峰,和太白山一样,青白山远离尘世,但生机勃勃。山上生灵众多,只不过大多是精怪,由飞禽走兽、花草树木修炼出来精怪,人间把他们称作为“妖”。
一定程度上,这里是妖的世界。所谓妖,是生灵在意识到为什么要拼命活下去的时候,战胜本能后形成的独特生命,有别于那些没有意识的生灵。那一瞬间的思考让它们开启了灵智,他们会拼命地活得更长久时,活得更长久的生命,修出了人形。他们成为了可以切换身体形态的妖。他们身体更加强健、行动更加敏捷、感知更加细腻,拥有了凡人没有的力量。妖的力量,接近神的力量,只是远远没有神那样强大。
大概十年前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被带上山来,定居了下来,他们就住在主峰明月峰上的青崖观里。没有哪只妖明确知道青崖观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它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见过青崖观的妖,谁都没办法忽略半山腰那一片被剑削过的痕迹。那是青崖观力量的展示,而且只是局部的展示,青崖观的力量深不可测,这是他们的共识。他们不清楚青崖观已经换过几任主人,但他们知道现任主人名为临渊,是他不断地从山下带人上来,自己却不常待在青白山。
没有妖问过临渊为什么要这样做,也看不出临渊是什么妖,但是临渊身上有一种压制他们力量的气息,他们会本能地敬畏临渊。他们也不会像临渊那样频繁下山,一是因为人间灵气稀薄不利于修炼,还会损害他们的修为。二是下山的妖很少有全须全尾回来的,人间的妖要么杀了人被临渊杀了,要么人把他们杀了。听说临渊的一剑能震碎妖丹,杀死修炼三百年的大妖。
天大亮了,玄析打开了大门,拿着扫把走了出来,他昨晚就已经跟玄离说好了,今天门前的长阶由他来打扫,他喜欢这样从上而下地扫雪,一阶一阶地扫,一阶一阶地走,在大年初一扫雪会把一年内不好的事情都提前扫走的。他是临渊带上山的第七个弟子,过了年才八岁,但在这里已经两年了。玄析也不是他的本名,是上山后新取的道名。新的名字意味着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被临渊带山上的人都是自愿的,当他们在人间举步维艰时,刚好遇上了临渊,临渊如神一样,带他们从人间飞走了,明明临渊没有翅膀,却飞得比老鹰还快、还稳。所以他们在一个全新的、超出想象的世界里定居下来了。他们用练剑的方式和妖一样修道,走一条前所未闻的道路。
玄析从上而下一阶一阶地扫开还没坚硬的积雪,青灰色的石阶逐渐露出来。他的眼角瞥到了一个红包袱,心里诧异,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走了过去,那是一个被红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儿。婴儿似乎刚睡醒还打着哈欠,看到有人来就咯咯地笑了,不哭不闹,一点都不怕生。
玄析攥紧了手上的扫帚,他有点害怕这是山上某只调皮的妖在搞恶作剧吓他,毕竟大年初一在与世隔绝的青崖观门口看到一个弃婴是真的匪夷所思。他刚上山时被山上的各种妖怪吓到过,到现在都心有余悸。玄析转身跑进观里,他要去找大师兄来处理这件事。
而此时,大门口刚好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玄离的腿刚迈出门槛,就被玄析拦腰抱住,“大师兄,出事情了,那里有个小孩子!”玄离心头一跳,他在青崖观修炼十年,耳聪目明,他抬眼望去就看到了石狮下面的红色襁褓,怪不得他一大早都心思不宁。玄析拉着他走到了石狮处,襁褓上没有积雪,是刚被放在这里的,婴儿的襁褓不是山上的妖能制作出来的,这个婴儿身上也没有妖气,它是从山下被抱上来的。
凡人不可能在连绵百里的山脉中找到青崖观的入口,就连他们也不太清楚青崖观通向山下的路,因为那条路还没被走出来。他们基本不会离开青白山,临渊带他们上山是靠御剑飞行。他们八人之中,也就最早上山的三人苦练剑法人剑合一,才学会了御剑。
到底是哪只妖将一个婴儿放在青崖观门口呢?它是被妖偷上山的吗?它的父母知道吗?
玄离显然也是愣住了,玄析拉了拉他的袖子,“大师兄,怎么办?”玄离回过神来,他伸出手却不知道要怎么把一个小小婴儿抱起来,他手足失措。他有一个弟弟,但在小时候他从没有抱过他。玄析看了玄离面有难色,便上前伸手抱起了那个婴儿,“大师兄,我会抱小孩子的!”他一手托住婴儿的颈部,一手托住臀部,温柔地将它抱起。
玄离看他的动作很轻很快,婴儿在他的怀里舒展了一下身体,知道玄析是真的会安抚小孩子,“很好,小七,你做的很好,我们快进去屋子里。”玄析虽然年幼,但也知道天寒地冻的,小孩子受不住,他走向长阶,庆幸自己已经扫完了大部分积雪,现在能快速走回卧室里去。玄析的奇怪行为很快引起了其他师兄的注意,他们尾随在玄离后面,聚在玄析的卧室里,看着咬着手指的婴儿,不知所措,只能面面相觑。
玄英作为二师兄总结发言,“大师兄,师傅在闭关,我们不会养小孩。”他们没有适合婴儿吃的饮食,也不知道怎么去喂养一个婴儿,玄析会抱孩子,已经是最大的本事了。他们也默契地没有发问孩子的由来,因为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这个婴儿会被仍在门口,就是算准了他们青崖观不会坐视不理。
玄离被“养小孩”这三个字提醒到了,整个青白山只有狐王夫妇赤烈和灵犀在养小孩,两只狐狸在去年生下了一个小人儿,他们宝贝得不行。玄离带着师弟们去祝贺过,或许他们会帮忙养这个小团子。他们和妖王赤烈、灵犀夫妇算师出同门,只不过辈分差距很大。他们是开山祖师吴庆华的徒弟,而吴庆华的师弟祁山才是他们这一支的师祖,到玄离这一辈是第六代。这些辈分关系是吴庆华和他说的,玄离跟临渊确认过,临渊没有否认,那就是没有错误了。
吴庆华是青白山另一个让妖怪不敢直视的存在,玄离一样分辨不出她是人是妖,但他感受的到她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存在,或许她是神。她不喜欢师祖这个称号,所以玄离便称她为华婆婆。后来玄英他们陆续上山后,这个称呼便定了下来。
玄离只有在刚上山那会会经常见到吴庆华,她有时会慈祥地跟他讲青白山和人间的种种不同,有时会严厉地指出他练剑时的错误,有时又会冷漠地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她看他的眼神很复杂,玄离没有深究,对此没有怨言,反而是感激她给予的诸多帮助。只是她和临渊一样总是行踪不定,独来独往的,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玄离决定抱着这个婴儿去找华婆婆,由她出面去找赤烈夫妇,会事半功倍。原本今天大年初一,玄离是打算带着师弟们给吴庆华和赤烈夫妇拜年的,但不会这样早就出发,可是事出突然。他在玄析的指导下终于掌握了抱小孩子的技巧。玄离嘱咐其余六个师弟留在观里,该练剑的练剑、该读书的读书,该扫雪的扫雪,马不停蹄地赶往后山。
远远玄离就闻到酒香,是三花酿的味道,这是吴庆华自己发明的酿酒方法。吴庆华和他说过,这酒要用三年才能酿成,第一年用春天的桃花入酒浸泡半个月后捞出残渣,埋地下等第二年夏天加入研磨好的荷花汁液,密封好静置七天后,捞出残渣再埋在地里,等到第三年的冬天挖出来,再放入梨花,继续一样捞渣埋地里。被严寒冻过的酒,等开春了回暖了,再开坛,酒香会特别浓郁。但是酒的口感怪异,没有凌冽之感,亦无绵长之劲,只有香气特别持久。他在院门口停下,抱着包袱一起作揖,“弟子玄离、玄析请华婆婆安。”
竹子编排起来的大门虚掩着,吴庆华没有发声,玄离和玄析便没有起身。
“别请,别进来,大早上的,别打扰我喝酒!”吴庆华的声音过了一小会才传出来。
玄离知道吴庆华的话有些是要反着听,她既已出声,就是应了他们请求。他推开竹门,吴庆华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晒太阳。阳光照在她一身玄服上,并没有泛起什么光芒。他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吴庆华的簪子上,皑皑白雪上插着一支乌黑透亮的桃枝木簪子,簪子上头有一朵鲜嫩粉白的桃花。第一眼见到吴庆华时,她的头发上就簪着那只桃木簪。那应该是对她意义深刻的存在。
玄析有点着急,他拉了拉玄离的衣角,玄离立马回神,“的确是玄离处事不周,这么早来打扰华婆婆,只是师傅在闭关,我们师兄弟没有主心骨,所以只能来劳烦华婆婆了。”
吴庆华没有睁开眼,精准地斟了一小杯酒,慢慢喝掉,“来找我干嘛?我看着像是会奶小孩子的人吗?玄离你要找灵犀,直接去找他们就是,为什么非得通过我呢!”她喝完后继续靠在椅子上,睁开眼睛瞥了玄离一眼。“你这是在利用我向灵犀施压,江宁远,你好大胆!”
玄离并不意外会听到这个称呼,玄析抬头看了一眼玄离,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大师兄的名字,“江宁远”。听到这个名字玄离还是会有点恍惚,他对吴庆华的斥责也不畏惧,只是上前一步,作揖拜道,“弟子不敢!只是事权从急,由华婆婆出面是处理问题最快速的办法。”
吴庆华哼了一声,“怪不得人间说三岁看老,从小养成的性子是不会改的。”
玄离起身,讪讪地点点头,没有回话,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吴庆华看他那副温顺样,有点烦,指了个方向,“你朝后面喊几声,她就来了!”
玄离把孩子放在桌子上,背着阳光直射的方向,刚好面对这吴庆华。他走到屋后的栏杆上,对着一叶山方向大声喊道:“灵犀师叔,灵犀师叔!”不仅只有吴庆华嫌弃他喊师祖难听,灵犀也觉得师叔祖不好听,玄离便少喊了一个“祖”字。
吴庆华直直看着包袱里的小孩子,脸蛋白白的,估计是冻的,但看起来软软的,睁着大眼睛转啊转的,咬着小手,咯咯地笑着。喝了梦婆汤没有记忆的婴孩,对世界没有概念的婴孩,脆弱而顽强的生命。
玄析进门后一直跟在玄离后面,玄离走开后就站在桌旁守着包袱,他看了一眼小娃娃,又看了一眼吴庆华,有点腼腆地笑了,他知道养小团子的事就要确定下来了。很快,玄析便看到一抹红色身影不断靠近,灵犀穿着他们昨天送的大红色深衣,她的头上插着一根孔雀翎,在阳光下七彩斑斓,胳膊下面夹着一个小包袱,脸上带着笑意,眼神慈爱温柔。她穿着的那套是做了简化的深衣,特意做窄了袖子,又精简了下裳,是青崖观的统一服饰。玄离坚持每年年底都要吴庆华和赤烈夫妇年礼,所以每年都会送三人一套新衣裳。灵犀今天特意穿着,也是表达对青崖观的亲近之意。
灵犀向玄离和玄析招招手点头,走到了吴庆华旁边,打开包袱拿出一件衣裳,特地在吴庆华面前展示了一番,是一套红色的襦裙,她很满意自顾自地说话:“师傅,新年好新年好!这是大红和我送您的新年礼物,大红色也衬您,您穿起来一定好看。这可是去年秋天大红特地去大溪山上采摘的木棉花,回来自己纺成线、织成布,费了老大功夫了,师傅,你不知道大红现在可全能了,什么都会做。这棉布衣裳大冬天穿在身上既轻盈又保暖。”
吴庆华习惯了灵犀的话痨,还没吐槽他们夫妻两只狐狸穿什么棉衣,但手上的触感说明这襦裙质感的确挺好。就听到灵犀继续说道:“我和大红昨天就带着大宝过来给您拜个年的,但您不在。刚才一听大侄子喊我,我就知道是师傅找我,我就先来了。大红再给大宝换尿布,等会再来给您拜年。当然这是跟玄离学的,送衣服是真的实用,而且一针一线心意满满。”又看向玄离,称赞道:“你小子真不错!这衣服我们都很喜欢。”
玄离笑笑,吴庆华终于有机会吐槽:“那你咋学不会玄离的审美呢?”青崖观送给吴庆华的是月白色的深衣,她虽然不穿,但那个颜色灵犀立马捍卫她的审美,“这颜色可好看了,红色可是天底下最漂亮的颜色!”
吴庆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侧过头去,示意灵犀向后看,灵犀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桌上的小包袱了,她走过去,看了一会包袱里的婴儿,一脸不可思议,“临渊这次怎么会带回这样小女娃娃?”然后伸手娴熟地抱了起来,小孩子不哭不闹,看到人就会笑。
玄离和玄析这才知道那是一个女娃娃,但玄离还没来得及解释,又听到灵犀惊呼:“这小娃娃真的好可爱啊,冲我笑呢!她比大宝还香、还软,她的娘亲一定也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娃娃!”
“灵犀!”吴庆华喊了一声,灵犀抬头看向她,两人眼神交汇,吴庆华笑了,“这个婴儿不是临渊带上来的,临渊还在闭关呢。”
灵渊愣住了一会,玄离向灵犀作揖,“师叔,这娃娃真是不是我师傅带上山来的,是我和玄析在大门口发现的,是我们师兄弟都不会照顾小孩子,想请师叔帮忙教一下我们怎么照顾小孩子。”
灵犀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怀里的婴儿便努力地舒展四肢,真的粉糯可爱。玄离这些年来从没有开口请求过他们夫妇任何事情,她抬着下巴问道:“虽然你们练剑挺厉害的,但是养小孩子是一门更加难以掌握的技术,你们学得会吗?你们又不像我们家大红聪明,一学就会,还能举一反三的,能照顾好这么小的孩子吗?”
玄离和玄析面有难色,吴庆华开口说道:“那就扔回人间去,找户好人家。”
灵犀瞪大眼睛,“师傅,这是活生生的小孩子!”她紧紧抱着婴儿,又看向玄离,“大侄子,就算我教了,你们没奶水,尿布也没有,怎么照顾小孩子呢!”
玄离和玄析连忙作揖,玄离说道:“是,弟子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师叔能帮忙抚养是最好的。”
灵犀哼了一声,“玄离那你就要直说,想要让我们帮青崖观养这个小孩子!”玄离连忙点头,她抱着孩子走到吴庆华的身旁,“师傅,你也希望我养这个小孩子对不对?”
吴庆华看着那个婴儿火红的襁褓,和那套襦裙红得一样热烈,热烈的有点刺眼了。她侧着头看向灵犀,“我的意愿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养孩子就是在还债,你想不想就这样背上债?”
灵犀看向吴庆华的眼里盛满笑意,“这样啊,养子如还债啊。那我们已经养了一个,不害怕再养一个。师傅给这个孩子取个名字吧,她跟师傅姓,姓吴,叫什么名字好呢?”
吴庆华坐回来躺椅上,慵懒地看着灵犀,“那就叫吴亦安,一无所有亦会平安喜乐,跟你们时晏一样,岁岁年年河清海晏,寓意好。”
玄离呆愣住了片刻,这个名字寓意真的好吗?这一切发展的太过顺畅。玄析巴巴问灵犀,“师叔,我可不可以跟你学习怎么照顾小孩子,亦安,是我最早在大门口发现,我有责任照顾她的。”
灵犀点头,“当然可以!你师叔我最是和善有爱,欢迎你们来。”
吴庆华不想被打扰,摆摆手,“把她抱回去吧,好好养着!不用给我拜年,闹哄哄的我头疼,都散了吧!”
玄析看向玄离,玄离点了点头,两人退一步作揖拜道:“弟子告退!”
灵犀却不着急走,看着玄离两人走远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摇篮,她把吴亦安放进去,盖好小被子,伸手拉着吴庆华的袖子,“师傅,我们想搬到这里来,还想让大宝拜临渊为师,这样他就会有八位师兄了。”
吴庆华斜着眼瞪她,“你觉得临渊会答应吗?山上的人变多了,你们的心思也变了!”
灵犀并不害怕她的眼神,“师傅,临渊答不答应不重要。”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吴庆华同意就行,拉着吴庆华的手撒娇,继续说道:“师傅啊,我和大红都知道人妖殊途,我们是妖,妖走的路和玄离他们不一样,但大宝可以走那两条路的。从前这山上没有人,现在有了,为什么我们不能生活在一起呢!”
妖修炼化形是逆天而行,逆天就要付出代价,青白山并没有任何妖孕育出了后代。可是赤烈和灵犀就偏偏诞下了后代,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赤烈一家最终的结局,无妖不翘首以盼,而赤烈和灵犀似乎也不在意。
“你们生活在一起,山上的妖看到会怎么想?上行下效,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吴庆华没有看灵犀,而是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
灵犀心里有点发憷,但不想后退,“可是师傅,我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像师傅从来都不会阻止他们下山一样,这是他们的选择。”
吴庆华转过头来,脸色不虞,“这漫山遍野的妖以你们为尊,你们就应该考虑到他们。我不限制他们下山跟你们模糊人妖界限生活在一起能一样吗?你猜为什么临渊总不在山上,你又想想看为什么青崖观为什么有大门有围墙?”
在这一刻,灵犀仿佛看到了太白山神的模样,变化是活着会遇到的必然。她沉默了,她知道那一堵高墙是来提醒妖,不要轻易越界。当初临渊带玄离上山的时候,她是不喜的,人妖有别。她不反对山上的妖下去人间,人间对妖总是具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毕竟只有修炼成人形,才是妖。当他们有了人形,对人间自然充满好奇。但人是没有办法变成妖的,所以人应该生活在人的世界。但是灵渊现在不那样想了,人和妖也可以一起生活啊,他们的不同不应该是隔阂。
“可是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的命,我为什么要对他们负责?师傅,我们不是想让大宝成为人,按人的习性生活。但是人有的智慧,我们也想让大宝有,大宝应该拥有着世间最好的一切资源。”
吴庆华看着灵犀脸上的泪水,或许她当初应该坚决反对临渊带玄离上山,又或许她不应该小看父母之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之深远。她平静地问道:“你认为人拥有了最好的一切资源?灵犀,凡人**凡胎,朝生暮死,永坠轮回。”
灵犀有点害怕,但依旧直言,“可是师傅,你也知道,长生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啊!”
吴庆华哼了一声,她的眉头微蹙,“果真不管是人心,还是妖的心都会变,永远都不会知足。濒死的时候祈求永生,活着的时候思考生存的意义。灵犀,不要思考生命的意义。”
灵犀沉默,她没有立即回答,她知道一旦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生命也就快结束了。灵犀放开了吴庆华的袖子,“师傅,我并不是满意我的生活,但是大宝不应该重复我们的生活,天道之下,不止有青白山,还有九州,有广阔的天地,他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吴庆华坐直了身体,“都说为母则刚,灵犀,你厉害啊!你们已经规划好了时晏的人生啦!”
灵犀立即跪在地上,吴庆华的声音和语调没有变化,但灵犀不能直视她。她摇着头解释,“师傅,弟子不敢,时晏他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我们怎么可能决定他的人生。只是我们太爱他了,忍不住会替他设想各种各样的未来。”
当初太白倾塌,是吴庆华救了灵犀和赤烈,并带到青白山来,又传授他们剑法,引导他们修道,他们对吴庆华只有感激,没有怨言。可是情感总是会不断发酵,**也会发酵。
吴庆华看着灵犀,她的眼泪真多,豆大的泪珠一颗颗连着滚落下来。从前灵犀好像不会哭泣,时移世易,真的都会变的。她伸手抓起灵犀,“起来,像什么样子,你可是狐王,被其他妖看到还得了。”灵犀站起来后,拉着吴庆华擦眼泪,“师傅,你不能凶我,你要爱我!”吴庆华嫌弃地撇开袖子,躺了回去,天空的云层变多了,还有一点点阳光,她闭上眼睛,“就是爱你,才不凶你。”
“小白,回去吧,好好过日子!”
灵犀知道,这是应允了她一切要求,她后退一步,像玄离那样作揖行礼,然后拿起摇篮回去了。
走远之后,玄析后知后觉问道,“大师兄,为什么她们都知道小宝是怎么上山对不对?”吴庆华说的那些话都在说明她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玄离回头看了一眼歪了一边的竹门,“是的,他们都知道。”
玄析很快明白过来,“那为什么要放门口呢?直接抱回去养不就好了吗?”
玄离转过头来,看着青崖观空荡的广场,“这样子那个孩子才能和我们建立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