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是不可能叫的。
钟大小姐一身反骨,屏息思量片刻,把云朵耳钉摘下放回丝绒盒,“那我不要了。”
卓遂丝毫不意外,自然而然抬手,拿起耳钉。
“就许你占我便宜是吧?”
他一手扶住她肩把别别扭扭的人转过来,不紧不慢地给她佩戴好耳钉,低笑评价:“年纪小小,脾气真大。”
事实证明,硬拳头抵不过软棉花,尤其是钟黎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怎么回事,”
钟黎心虚垂眼,小声嘟囔,“脾气这么好......”
“不是跟你说过,我对朋友的容忍度很高。”
“看不出来哦,你反差还挺大。”
钟黎轻啧,瞬间脑洞大开,脱口而出问道:“那你对女朋友容忍度更高咯?”
卓遂撩起眼皮,回她一个“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哇塞,现实版忍者神龟!
得寸进尺的钟某人唇边漾开坏笑,歪着脑袋弯起眼睛,越发蹬鼻子上脸,“绿你也能忍?”
脑门兀然被敲一下。
钟黎嗷呜一声,噘起嘴揉脑门,狠狠瞪向卓遂,用眼神谴责他的“暴力”行为。
“越说越不像样。”
“那你也不能动手呀!”
钟黎演技一流,装得委屈巴巴,“可疼了......”
卓某人无情拆穿:“可以了,再演就过头了。”
“冷酷无情的卓冰箱!”
“胡说八道的钟离谱。”
“!!!”
钟黎捏紧拳头:说不过他!
卓遂心情大好,慢悠悠往椅背一靠,大爷似的吩咐:“开车。”
看在云朵耳钉的份上,她忍——
她是钟大度,不跟他计较!
天色渐暗,阴云密布,细碎小雪粒变成大片雪花,像是要将万物冰封。这样的天气,和火锅简直就是绝配。
停好车,两人搭观光电梯来到顶层餐厅。
VIP制的火锅店,宁城仅此一家。钟黎作为老熟客,餐厅经理给她留了景观最好的包厢。进屋脱下外套,钟黎撸起毛衣袖子,拿iPad开始点菜。
“能吃辣吗?”
“不能。”
“有忌口么?”
“没有。”
“知道你挑剔,放心啦,这里的食材都是一级的~”
钟黎边点边说,到最后选锅底的时候指尖顿住,抬头询问:“你介意一起涮不?介意的话我让他们上小锅,一人一锅也OK——”
“不介意。”
“okk。”
上锅底的时候,餐厅经理和服务生一同进来,端上温热的桂花米酒,“钟小姐,我们餐厅新酿了玫瑰米酒,我给您装了两盅,您记得带回家尝尝,给我们一点意见。”
钟黎笑:“好的,谢谢你。”
包厢门轻轻合上。
钟黎端杯喝一口,甜米酒划入咽喉,浓浓桂花香充满口腔,驱散一身寒气。见卓遂不动杯,她眨眼问:“你尝尝,很好喝的。”
卓遂抬手触碰杯壁,目光微沉,随即收回。
“不爱喝米酒?”
“......嗯。”
“这样——”
钟黎挑挑眉,把他面前的小酒杯移过来,“那你没有口福了呀。”
菜上齐,四宫格锅底沸腾起来,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食欲被催发,肥牛肥羊、毛肚喉杂,扑通扑通齐下锅。
七上八下,裹着红油的鸭肠相当诱人,钟黎握着筷子大快朵颐,口舌被烫红,呵着热气在涮食材的间歇瞄一眼身侧的男人——
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夹片肉放碗里,隔好一会儿才吃一口。
“......”
钟黎搁下筷子,脸颊因喝了酒而红扑扑的,她探头,懵懵地问:“你不喜欢吃火锅?”
锅底沸腾,清汤红汤鲜菌汤香味四溢,整个包厢热雾缠绕。顶层视野开阔,宁城夜景透过落地窗尽收眼底,霓虹灯照亮雪花,五彩缤纷,一些飘落于窗面,刹那融化成小水珠。
冷暖分明。
正如他和她,清晰的界限虽被雾气隐藏,但依旧存在,难以磨灭。
卓遂轻嗯一声,说出实话;“我不太能吃烫的东西。”
原来如此。
难怪不喝热乎乎的米酒,涮肉也要晾凉才吃。
“怎么不早说?”
钟黎又喝一口米酒,抿抿唇,“我们可以换个餐厅——”
“不想扫你的兴。”
刚刚在车里,看着她眉飞色舞地提议“吃火锅吃火锅吧”,拒绝的话就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卓遂侧首望向窗外,大片雪花飘散在空中,缓缓往下坠,好似砸在他的心上,又冰又冷,他自嘲一笑,“好像还是扫兴了。”
沸腾声愈重,汤底似乎快要烧干。
“你再抬抬下巴。”
卓遂回头:“?”
“对对对,就这个角度——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非主流卓同学。”
“......”
钟黎朝他勾勾手,卓遂没迟疑,俯身凑过去。两人间的距离缩短,钟黎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微笑,曲指,报复性偷袭。
不轻不重一记声响,敲散萦绕的热雾和隔膜。
“别整这些伤春悲秋的,不就是口味不同嘛。放松点儿,一会儿陪你去吃西餐,不过得等我先吃完。”
钟黎完全没有被破坏兴致,按下服务铃,唤服务生进来加汤,“正好,反正你也不吃,就帮我涮毛肚吧。”
卓遂一时没缓过神。
“我说卓同学,你不会以为看美女吃火锅是免费的吧?”
钟黎捋了捋头发,理所当然道,“动作麻溜点,涮肉涮肉!”
“......”
想太多和没心没肺在某些时刻对比明显,一个还在思考对方是否在说客套话时,另一个已经不客气地开始使唤起来。
卓遂顿觉好笑,松开紧绷的神经,拿漏勺帮她涮肉。
“绝了,这红油味道绝了,不过还是我外婆熬的更香。”
“你慢点——”
卓遂震惊,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烫的人,刚捞起来的食材她就直接往嘴里送,“别把喉咙烫坏了。”
“你懂、懂什么,”
钟黎咬了口牛肉丸,烫得直呼气,“火锅就要吃烫的!”
拗不过她,卓遂只好将烫熟的菜放在另一个碟子上,稍晾几秒才给她。
一对一服务,省去下菜的步骤,钟黎吃得更欢了。一手筷子一手酒杯,越吃越上头。
“卓遂,帮我拿纸巾。”
“米酒米酒,再倒一杯,谢谢。”
“头发好长好烦,帮我绑一下。”
“哎,你脸怎么那么红?”
钟某人完全没眼力见,偏过头看向给自己绑头发的男人,“你都没吃......”
卓遂瞥她一眼,抬手掰正她的脑袋,“别动来动去。”
“好凶啊你,火气真大,给你点杯果汁降降火吧。”
钟黎自言自语碎碎念,唤来服务生,“要一杯鲜榨橙汁。”
忙活一晚上,光顾着伺候大小姐,卓遂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便补了句:“加冰,谢谢。”
米酒后劲不小,上头的钟黎迷迷糊糊听见加冰两个字,挺直脊背提高音量,“对,加冰!多加点!我们卓同学不吃烫的!”
“......”
卓遂生平第一次被尬到。
倒是服务生噗嗤一笑,眼神暧昧地点头,“好的钟小姐。”
等人离开包厢,动作生疏的男人正好给她扎好低马尾。不能跟小醉鬼计较,卓遂叹口气,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哎呀别摸别摸。”
钟黎蹙眉,不满地嘀咕,“头发都被你摸油了。”
“真好意思说,我都没嫌弃你——”
卓遂直接摊开掌心给她看,“你个大油头。”
潜移默化、不知不觉,甚至连卓遂都没发现,自己的说话腔调完全被带跑偏,语言风格都深受同化,变为同一国度。
钟黎哼哼唧唧,对油头的说法很是不满。然而愈渐发红的脸颊、长出小疹子的脖颈让她没心思和卓遂继续斗嘴,她轻轻挠了挠,没当一回事。
而卓遂却瞳仁一紧,沉声:“怎么会长疹子?你过敏?”
“是啊。”
“什么东西过敏?酒精?辣椒?”
卓遂脸色发沉,握住钟黎的胳膊站起身,“我们去医院。”
“没事,就是一点点酒精过敏。”
钟黎十分淡定,拎过一旁的包包打开,翻出过敏药就温水吞了一颗。见卓遂表情依旧难堪,她举起药盒晃了晃,“你看,我随身备着呢,绝对没问题的啦。”
卓遂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缓解,回想方才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的太阳穴便直突突地跳,只感觉到心有余悸。
“你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为什么还要喝?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喜欢啊,而且我知道不会很严重的,有些喜欢就是有代价的呀!”
钟黎吐吐舌头,“要是提前和你说,你肯定不会让我喝了。”
卓遂气结,转身迈步走向落地窗边的休闲沙发,越想越闷——
她哪来的那么多歪理?
偏偏还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让钟黎懵怔,这是生气了?
好在服务生轻叩包厢门,送来加冰的橙汁。钟黎咬唇,接过救命橙汁快步走过去坐到卓遂边上,柔软的沙发微微凹陷,生闷气的男人不为所动。
“喝橙汁了......”
没有哄人经验的钟黎说得干干巴巴,“加冰的,你喜欢的。”
卓遂接过橙汁,没吭声也没喝,直接把杯子搁到茶几上。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钟黎不是好懒不分的人,知道他生气是源于担心,是因为关心她才会这么生气。
可是哄人好难......犯难的人耷拉着脑袋,无意识抬手,边挠脖子边苦思冥想,间歇性轻叹一口气。
卓遂眼望窗外,余光却不时瞟向身侧。生气是一回事,见她没轻没重地挠脖子,他怎么也狠不下心不理。
“好了,你别乱挠——”
刚按住她手腕,钟黎瞬时抬眸,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反握住他的胳膊,神色雀跃地打断他的话。
醇厚酒香、浓郁桂花,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气息一同拂面而来,吹散分明的界限。
过界的人却丝毫未察。
“别生气啦,”
钟黎倾身凑到卓遂眼前,四目交汇,她脸颊绯红,樱唇微微扬起,“等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怎么样?”
卓总:什(ni)么(zai)好(cou)东(jin)西(dian)?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Chapter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