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同类》
第1章 Chapter01
收到卓遂的短信时,钟黎刚被恼人的闹铃震醒。
脑袋浑噩,顾不上看手机,钟黎以手撑床半坐起身。
“嘶——”
胳膊用力,牵动肩颈,酸胀痛麻倏至,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随之向后倾斜。缓了数秒,她小幅度侧身按下床头开关,遮光窗帘缓缓敞开。
时值宁城连绵不断的秋雨季,淅沥小雨在清晨暂停,但天空仍未放晴,依旧灰蒙蒙的。
熹微晨光穿透落地窗,洒在十来个栽倒在床边横七竖八的空矿泉水瓶上。
胃部隐隐作痛,伴随轻微的灼烧感。钟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伸手从床头柜上捞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仰头咕咚咕咚猛灌几口。
总算暂时缓解了不适。
掀被下床,地面的湿漉水痕蜿蜒曲折。钟黎边解锁手机边往浴室走,短信内容简洁明了。
【135****2358】:我是卓遂,人查到了。
五指攥紧,她抿唇回:谁?
迈进浴室,浴巾散落、满地狼藉。钟黎望向镜面,上面依稀有水渍残留的痕迹。而镜中人脸色苍白,两眼无神,疲态尽显。
卓遂回复得很快,一个名字跃入屏幕。
钟黎忿忿咬牙——居然是她。
移开目光,盛满水的按摩浴缸印在镜中,水面平静,不似昨晚那般汹涌激荡。刹那间,被卓遂按住肩膀浸泡冷水的狼狈记忆一帧帧复现,冰凉刺骨的滋味犹在,令钟黎浑身颤栗,连带脑子一起卡顿。
所以接下去该做什么?
毫无头绪,于是下意识询问另一个受害者:你现在在哪?
半分钟后。
【135****2358】:医院。
......对,是该先去医院。
钟黎垂眸打开水阀,流水哗哗,热雾升腾,镜面顿时模糊氤氲。
-
因这事儿实属意外,钟黎没敢联系家庭医生,怕惊动父母又要挨训。正当她捧着手机踌躇思量时,卓遂的电话如同及时雨一般到来。
有一说一,卓遂还是蛮厚道的。
钟黎坐上商务车后如是想。
宾利飞驰,车窗外的景物匆匆掠过,钟黎思绪茫茫。说起来,她和卓遂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唯一的联系便是钟黎目前就职的程氏集团和卓遂的家族企业卓盛是战略合作关系,而她曾去卓盛送过几次文件,仅此而已。
大约20分钟后,宾利车在医院门口平稳刹停。自动门开启,钟黎下车走进闵盛医院。
由卓盛控股的闵盛医院,作为宁城十大私立医院之一,不仅医护资源优越,私密性更是绝佳。会员制的医院,安保专业,杜绝了狗仔或私家侦探的偷拍,因而成为富人及娱乐圈明星就医的首选。
迈入大厅,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卓逐的特助周岩成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钟黎,忙上前几步:“钟小姐,请跟我来。”
钟黎此前在卓盛集团与这位周特助打过几次照面,倒是不算陌生。眼下情况特殊,客套寒暄皆省略,钟黎点头应好,跟随他的脚步往里走。
贵宾通道,免去繁琐的手续,抽血化验不过是三五分钟的事儿。
周岩成办事效率高,眨眼功夫便将钟黎带到医院8楼的贵宾休息室。
“卓总,钟小姐到了。”
简约奢华的休息室,舒适的商务办公区域设置在落地窗边。这会儿天空放晴,金灿阳光拂照万物,也给年轻男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润伪装。
男人闻声侧首,周岩成则无声退出去。
数小时前的湿漉狼狈消失无踪,男人一身高定衬衫,眉目舒朗,不见一丝疲倦。而他双手随意搭在桌上,冷白皮、指骨分明,右手那只限量版腕表将明媚光线折出冷痕,钟黎目光触及,稍稍怔凝。
钟黎的父亲钟肃山作为宁城智能制造行业的几大供应商之一,合作方数量繁多,故而钟黎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商人。
侃侃而谈、笑里藏刀、分厘必争,是大部分商人的共性。而卓遂则不然,他的外表没有丝毫攻击性,风度翩翩、人畜无害,颇有儒商的风范。
但经过昨晚,肩颈处被指骨用力按压的酸疼让她深切认识到,卓遂斯文绅士的表象之下,蕴藏着怎样的狠厉。
此刻面对面,说实话,钟黎有点发怵。
“坐,”
卓遂惜字如金,目光示意她,“桌上有早餐。”
“噢,谢谢。”
餐点清淡却精致,折腾近乎一夜,钟黎已然饥肠辘辘,可吃了几口胃部又涌起不适,迫使她不得不搁筷子。
休息室内静谧无声,显得轻微的键盘音格外清晰。钟黎蹙眉,心里憋着一大堆疑问,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
“想问什么?”
钟黎震惊,这人明明连头都没抬,怎么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难不成头上长眼睛了?
没听到回话,卓遂终于将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站起身迈步走到餐桌边,坐下。
钟黎缓过神,直接问:“昨晚我到底是怎么被坑的?”
卓遂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正在播放的视频画质清晰,记录了昨晚E7酒吧内发生的一切。
钟黎不爱喝酒,平日里也不常去酒吧,昨晚之所以去E7,是为赴失恋好友的约。谁料小情侣分分合合,吵架复合都在一瞬之间,安慰局秒变放鸽局。好在E7的调酒师小哥清秀帅气,既然来了,钟黎索性点杯无酒精饮品,美滋滋地观看帅小哥花式调酒。
然而甘甜冰饮下肚,脑袋仿佛灌了铅,身体更是开始不正常地发热。钟黎意识到不对劲,脑海里走马观花,赫然闪过不少年轻女子在酒吧被下药的刑事案件......
事发突然,钟黎不清楚对方是谁,单独亦或是团伙作案。报警显然来不及,更何况她连手机都拿不稳,周围的炫彩灯光也愈发朦胧。她强撑着站起来,全身发软、眩晕无力,平衡感消失,身体猛地朝前栽去——
却没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攥住她的胳膊,给她站稳的支点。
空气里注入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幽冷杉味道,令钟黎稍稍清醒。她抬眸,对上卓遂那双不甚清明的眼。
心中警笛震鸣,当下靠近她的任何人,都足以让她汗毛竖立。目光交汇,钟黎紧盯他的脸。
额间隐隐有汗,脸颊浮现不自然的潮红,掌心温度滚烫。
很明显,卓遂并不比她好多少。
晕眩再度袭来,钟黎晃晃脑袋,嗡声讷讷:“你也被......?”
“嗯。”
“那,现在怎么办?”
卓遂呼吸微滞,视线落到钟黎的手上,而后用自己的掌心包住,“掐我。”
挺拔的身影晃动,嗓音沙哑。钟黎猜到他的意图,狠狠心收拢五指......镶钻的指甲刺划皮肤,痛感唤醒钝麻的神经,卓遂略一皱眉,神思清醒几分:“先离开这里。”
......
第一个监控视频播放结束,下药的人无所遁形。
两个穿着性感的辣妹相伴经过钟黎身侧时,一人遮挡掩护,另一人趁她不注意将一颗药丸丢进她的杯子里。
短短数秒,全程神不知鬼不觉。
紧接着第二个视频。
E7东侧最角落的卡座,昏暗灯光笼罩,一名金发女人与两个辣妹耳语着什么......监控录不到她们的对话,但将金发女人的脸拍得一清二楚。
——林嘉意。
钟黎怒火腾得窜起,五脏六腑都要气炸,“法治社会,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叫人下药,你未婚妻有病吧?!”
一旁的卓遂面无表情,纠正:“她不是我未婚妻。”
卓盛和沂城林氏有意联姻,宁城商界几乎人尽皆知,若非按传统来说,大概只差一场正式的订婚仪式。
既是利益至上的联姻,双方当事人的意愿,自然不在两个家族的考虑范围之内。
思及此,钟黎想起某段八卦记忆——有关卓盛太子爷的5年苦追史。
太子爷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许柠,就职于程氏市场部。奈何郎有情妾无意,半年前许经理外派去洛城开拓市场,如今与沂城霍氏总裁霍存屿感情甜蜜稳定。
而旁人不知的是,林嘉意对霍存屿也存有心思,甚至不惜撺掇卓遂合作,试图拆散情侣......
碰巧那天钟黎到卓盛送合作协议,在停车场全程听见两人的谈话。提议被卓遂拒绝后,林嘉意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不止针对卓遂,言语中对许柠更是各种侮辱。
自从毕业后,钟黎因看不惯职场中的虚伪恶心事,随心所欲换过不少工作,令钟肃山十分头疼。直到进入程氏,遇到许柠,她的工作才算稳定下来。
能力卓越、理智客观,不嫌贫不仇富,对下属一视同仁。钟黎打心眼里敬佩她,所以不可能对林嘉意的恶意辱骂无动于衷。
路见不平、当场怼人,还很勉强地让卓遂搭了趟顺风车。
这也是她与卓遂此前唯一的一次交集。
所以,林嘉意是记仇,故意搞事情?
可昨晚她是临时去的E7,林嘉意不可能未卜先知,甚至挑个她不常去的酒吧守株待兔......想不通的疑问暂且搁置,眼下钟黎更想知道的是——
“她下的是什么药?”
没等卓遂回答,门被叩响。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化验报告进来,钟黎目不转睛地翻看报告,化验结果显示的成分有丙酸睾酮、苯丙酸诺龙、甲基□□素等等。
“卓总,钟小姐体内的药物与您的一样。”
钟黎:“什么药?”
“一种国内违禁的性/药,别名‘神仙夜’。”
医生解释,“好在二位服用的剂量不多,无需洗胃,多饮温水加快代谢,这几天注意饮食清淡些就好。”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钟黎顿感口干舌燥,端起杯喝了好些水。医生离开后,钟黎愤然掏出手机翻找律师号码,自言自语,“无法无天了嘿,送你蹲局子去!”
“光凭这两样?”卓遂反问。
划屏幕的指端顿住,被愤怒掩盖的理智回归。
确实,法律讲求证据,单凭两段监控视频和化验报告,证据不够充分,再厉害的律师都没有稳赢的把握。更何况,林嘉意的律师团不会比她的差。到时候说不定颠倒黑白,再被记者和网上的营销号乱七八糟渲染一番......
见钟黎久久凝思无言,卓遂眸色一沉:“如果你坚持要走法律途径,我的律师团可以协助。虽然证据不足,但未必没有胜算——”
没人喜欢打没把握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是不划算。毕竟昨晚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而且她也不想和卓遂有太多牵扯。但自认倒霉,钟黎又不甘心。想了想,她勾起包包气势汹汹,“我找她去。”
总得要个说法和道歉。
卓遂嗯了声,对钟黎的反应毫不意外,“一起去。”
钟黎点头,相比较而言,卓遂的人脉比她广,能在最快时间内知道林嘉意的位置。果不其然,没等她问,卓遂起身:“走吧,她在Maple酒庄。”
一路无言,直到宾利畅通无阻地驶入酒庄。
秋意浓、枫叶红,浓郁酒香混合着清新木香,安静的法式酒庄配上绵绵细雨,踏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副意境满满的油彩画中。
钟黎没心情观赏景物,尤其在看见拱形窗里的身影后。
两人下车,恰好林嘉意转过头来。隔着玻璃,眼神交汇,暗流涌动,空气中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星迸溅。不过几秒微讶,林嘉意抬手随意捋捋头发,弯唇挑衅一笑。
钟黎双手紧攥成拳。
绕过窗,才走两步,身侧的男人忽然停住。钟黎疑惑转身,对上卓遂深邃的瞳仁,听见他说:“深呼吸。”
怔愣半息,钟黎松开拳头摆摆手,“别担心,我不紧张。”
笑话,她可是占着理过来兴师问罪的!
“不是。”
卓遂冷静提醒,“这里的摄像头无死角,别动手,免得被人反告。”
“......”
轻松无虐的小甜饼来啦!祝大家看文愉快~
一个小剧透:卓总先动心。[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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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光复始》:
【拽哥×乖乖女/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1.
高一时,任蓁和周宴昕是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
一个认真学习,一个拽天拽地。
直到文理分班,两人成为前后桌。
暗恋的竹马为了追心有所属的校花,拜托任蓁去追周宴昕,以此掐断校花的心思。
任蓁心如死灰,冷声拒绝,红着眼眶转身离开,却在楼梯拐角碰见靠在墙边的嚣张身影。
“对着我吆五喝六,到这儿来做受气包——”
周宴昕挑眉轻嗤:“任蓁,你双标是吧?”
任蓁咬着唇,十指攥紧,“我又不喜欢你。”
“知道你喜欢那货,那你就听他的呗。”
周宴昕轻扯唇角,一字一顿漫不经心道,“来追我啊。”
2.
再见面,是在商务酒局上。作为甲方,周宴昕姿态傲然,吊儿郎当。
任蓁闷头降低存在感。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顶头上司言笑晏晏,恭敬递烟。
“不了。”
周宴昕目光微沉,冷声拒绝,“我太太不喜欢烟味。”
几秒尴尬,上司诚惶诚恐收烟赔笑,周围几名同事亦立即掐灭手中烟。
-
酒局散场,任蓁最后一个走出包厢,恍惚间被人扯住胳膊,拽进安全通道。
看清来人,她气息不稳,努力调整情绪:“周总,请自重。”
“任蓁。”
周宴昕咬牙唤她名,将揉成一团的淡金信纸砸她手里,“怎么,高明的骗子听不出真话假话?”
话音落,他转身大步离开。
昏暗楼道寂静无声,任蓁摊开皱巴巴的信纸,上面的字端正隽秀,墨痕略显褪色——
「周宴昕,高考后,春城见。」
落款:任蓁
日期:2015.6.6
二、《破例》:
【年龄差/女暗恋/男追女】
高考结束,热闹的升学宴上,夏枳听见长辈闲谈,要为某位世叔张罗联姻。夏枳心尖一颤,余光瞥见邻桌男人起身往外,她悄悄追随背影至院外。
月色迷蒙,借微醺酒意,夏枳将人唤住,颤着声音问:“小叔叔,我、我能追您吗?”
男人面色并无波动,眉眼冷淡,“不能。”
夏枳立刻退得远远的。
从此见人就躲,唯恐被他厌恶。
后来父亲遭人坑害,夏枳一朝跌落云端。
债主临门,翻找家中值钱物品。
细雨蒙蒙,画室里的素描飞出窗外漫天飘散夏枳跑到门外,红着眼蹲下身一张张捡起,一群人进进出出,眼看家要被搬空......
不远处,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停下。
车内男人不知说了什么,特助诧异:“先生,您从不多管闲事。”
男人黑眸幽深,紧盯门边瑟缩身影,一字一顿冷声:“今天,就破一次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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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第2章 Chapter02
视野最佳的窗边位,林嘉意注视着面前的波尔多杯。赤霞珠香气浓郁,轻晃酒杯,深红酒液沿杯壁打转。
眼波微躁。
不知为何,见到卓遂和钟黎的身影,密密麻麻类似后悔的情绪溢满心脏。在被霍存屿拒绝并警告后,林嘉意就死了心。退而求其次,卓遂这个联姻对象也不赖,可惜性情太过阴郁,不好把控。
昨晚她设局,目标直指卓遂,就是为日后能够拿捏他。林嘉意本打算亲自出马,正好把肚子里意外玩出来的种赖到卓遂身上......而钟黎的出现,使她临时改变了计划。
林嘉意不可能为了联姻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据她所查,卓遂的私生活干净得离谱。既然抓不到把柄,那她就给他制造一个,以便婚后能掌控全局。
至于钟黎,谁让她当初在停车场口出狂言,也该受点教训。
哒哒哒——
高跟鞋踏上大理石地面,踩断她飘散的思绪。
两人步伐一致,林嘉意面色倏然冷凝。饶是再不愿承认,也无法改变钟黎是美人的事实。
Burberry最新限量款奶灰毛衣,配一条丝绒质感百褶裙,衬得她的白皙皮肤仿佛在发光。精致五官天然雕饰,加之高挑的身材,更显恣意张扬。
站在西装革履的沉郁男人旁侧,明明气质截然相反,居然诡异的相衬。
“哟,出双入对了嘛。”
林嘉意目光刻薄地扫视,语气暧昧轻挑,“上回在停车场就眉来眼去的,我看早躺一块儿去了吧?”
“怎么样,昨晚是不是更刺激?”
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钟黎原本觉得卓遂提醒她控制情绪是多此一举,但此时全身血液沸腾、血压飙升,若不是记得有摄像头,她可能真的会忍不住......
“坐。”
卓遂从容淡定,拉开椅子,低声示意。两人落座,颇有谈判的架势。钟黎自知谈判能力有限,但她一直记得小时候老钟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不露怯、少说话、观虚实,便先赢三分。
压下火气,钟黎收起情绪,余光瞥一眼卓遂。
二对一,绝对稳赢。
“直说吧,”
卓遂开门见山,“林小姐想要什么?”
林嘉意愣住。跳过意想中兴师问罪的环节,卓遂直接切入要点,问她设局的目的。
事情进展得有些顺利过头。
轻咳一声,林嘉意拨开额间碎刘海,用笑容掩藏紧张,“卓林两家的联姻已是势在必行,既然要结婚,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婚后你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同样我也不会管你。还有卓林接下去的合作案,林氏占股比例要提高10%。”
话音未落,卓遂似乎轻笑了声,“势在必行?”
“怎么,卓总有办法反抗家族的安排?”
卓遂温和纠正,语气笃定:“是林小姐不愿意,导致卓林两家不得不取消联姻计划。”
林嘉意笑容凝固,莫名觉得森然,“你什么意思?”
适逢侍应生端来两杯纯水,钟黎看着卓遂慢悠悠端杯,不过简单的喝水动作,令人感受到细密的压迫。
眼见林嘉意的嚣张气焰被灭大半,钟黎有预感——
接下去,要燃起来了!
果然,卓遂放下杯子,稍抬眼皮,眸色冷厉,像极了即将收网的猎人。
“林小姐不妨先看看邮件。”
钟黎不知道是什么邮件,但从林嘉意骤然煞白的脸色判断,应该是个重型炸/弹。
胸腔积压的郁火消减不少,钟黎唇角勾起,抬杯喝水。
林嘉意死死盯着屏幕上清晰的血HCG化验报告,是她五天前让私人医生做的证实怀孕的检查。
如此**的报告,卓遂是怎么查到的?
“你威胁我?”
林嘉意咬唇,大有豁出去之意,指尖重重戳几下屏幕,将手机往桌上一摔,却不敢与卓遂对视,狠狠瞪向钟黎——
“非要鱼死网破,那你也别想好过。卓家可不只有你一个姓卓的,我倒要看看,这个视频传到网上,和暴发户的女儿搅和在一起,你还能不能在卓盛立足!”
暴发户。
钟黎脊背一僵。
是了,有钱人也分阶层。
处在富人金字塔顶端的,比如沂城霍氏,家族底蕴深厚,业务遍及海内外。不止商圈,在文学、艺术、医学等等领域皆有霍家人的身影;而顶端之下便是像卓盛和林氏这种,虽根基不如霍氏稳固,但在各个行业都有一定占比,通过家族联姻,一代代逐渐积累往金字塔迈进;在某一行业深耕的领军企业则处于第三梯队......层层往下,处于最底层的,就是类似钟家这样横空出世的暴发户。
钟黎的父亲钟肃山,出身农村,白手起家,单枪匹马在短短十几年内达到现今的成就,跻身富人圈层。但钟黎也知道,许多实力雄厚的家族骨子里对他们仍是轻视的。
所以才会有“暴发户”一说。
也正是如此,林嘉意才会肆无忌惮,把她当工具人玩儿,目的在于抓到卓遂的把柄。
可,暴发户又怎样?
人人平等,谁又比谁高贵。莫说钟黎现在是有模有样的大小姐,即便她只是个普通人,也不会自轻自贱,任由他人玩弄糟践。
挺直背脊,钟黎扬起下巴:“你——”
手腕忽然被卓遂握住,微微加些力道、旋即松开。钟黎侧首,对上他略含深意的视线,顿时领会,继续按兵不动。不远处的手机视频还在一帧帧播放着,钟黎瞟过去,正好瞧见屏幕里卓遂搂着她穿过酒店长廊的画面......
大概是药物影响,关于昨晚离开E7后到酒店房间被卓遂丢进浴缸前的那段记忆,于钟黎而言是一片空白的。此时清晰复现,钟黎双眼睁圆,不敢相信——视频中的男女搂抱姿势暧昧,步伐不稳、速度却快,身体紧密相贴大有迫不及待的架势。尤其是女人的双手不安分地胡乱扒拉着男人的衬衫领口,整个人像挂件一样紧紧攀在他身上......
强烈的羞耻感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朝她袭来,钟黎脸颊连着耳根齐齐发烫,迅速移开眼。
不幸中的万幸,从进入监控区域开始,卓遂始终用掌心按着她的后脑,使她的脸紧贴他的胸膛,不至于暴露正脸。
钟黎大为感动。
是她片面了,原来卓遂为人这么仗义!
不过如此一来,完全暴露在监控之下的卓遂,算是被林嘉意实实在在摆了一道。钟黎同情地看他一眼——摊上这种卑劣的联姻对象,他也真够倒霉的。
“角度不错。”
被同情的某人气定神闲,笑说:“可惜与林小姐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片刻后,林嘉意将唇瓣咬得无一丁点儿血色。
掩埋的霸凌黑历史、靡乱的留学生活、不为人知的私生女身份......当初霍存屿能查到这些,她并不意外,可是卓遂,卓家的人脉资源并不比林家多,他是怎么做到的?
复古壁钟内时针方触及数字二,下午两点,秋阳暖,室内温度更是宜人。可钟黎却清楚地瞧见林嘉意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从眼睫到指尖都在颤。
她在怕。
害怕得浑身发抖。
而身侧的男人从始至终连呼吸都不曾乱过一分。显而易见,卓遂是有备而来——他手握的筹码,远远多余林嘉意。
局面一瞬扭转,被动方忽而掌控全局。
“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取消联姻......”
“可以!”
林嘉意急急应声。这样恐怖的人,她是真的怕了。然而卓遂神情淡漠,继续补充:“卓林的合作案,卓盛占股比例要提高20%。”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卓林两家心照不宣,这次合作案以卓遂和林嘉意的名义开展,一是对外宣告两家联姻的势在必行,二是给两人在各自的家族企业中树立威望。
如今联姻不成,再继续合作案岂不是笑话?更何况占股比提高20%,卓遂的心是真黑啊!
“你疯了?合作的前提是联姻,既然联姻取消,卓林的合作案自然是作罢!”
卓遂低笑一声,“那就要看林小姐的本事了。”
顿了顿,他瞥一眼腕表,正色:“相信各大媒体对林小姐的生活都很感兴趣,我给林小姐10分钟时间考虑。明天林氏股票的开盘价,全在林小姐。”
“卓遂你敢!我爸爸不会放过你——”
“9分钟。”
“......”
约莫5分钟,林嘉意的心理防线全面溃败,只得松口答应。在把电子协议推过去前,卓遂顺势抬手轻敲一下旁侧的桌面,示意林嘉意:“道歉。”
“......”
谁爽了?钟黎简直爽飞!
被队友带着躺赢的滋味难以言表,以至于走出品酒厅外后,她还在回味林嘉意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低头道歉时脸上精彩的表情。
乌云散开,钟黎的心情比阳光更明媚。愉悦之余,她偏过头,目光停在卓遂垂落的手上。
掌心的几道伤痕还挺明显。
“你的手......”
男人瞬时五指微蜷——是下意识防备的肢体动作。
钟黎皱眉抬眼,对上他警惕的视线,以及一脸‘我们不熟’的神情,“没事。”
哦,懂了。
等候着的商务车适时开启自动门,钟黎才不想惹人嫌,果断转身。卓遂望其背影,沉声:“上车,送你回去。”
钟黎脚步未停,头也不回,潇洒挥手,“不用。”
远去的身影裹着阳光,愈渐变淡。卓遂难得怔神,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他垂眸解锁屏幕。
【132****5741】:昨晚多谢。没想和你做朋友。宁城这么大,如果菩萨保佑,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
卓遂几不可察地皱眉,旋即坐上车,边让司机跟上边回拨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车身与人影距离拉近,大步如流星的人目视前方,压根没在打电话。
很明显,这是干脆利落地把他拉黑了。
司机放缓车速,询问卓遂是否需要停车。卓遂收回目光,声线冷淡:“不必。”
菩萨:很忙,勿Q
月老:无所谓,我会出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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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02
第3章 Chapter03
出租车停在碧琼观邸外,钟黎付钱下车往里走。
“您好,访客这边登记——”
保安惯性询问,等看清来人连忙打开安全门,“是钟小姐啊。”
钟黎平日多为开车进出,保安对那辆扎眼的红色保时捷更为熟悉。钟黎笑笑,与他打招呼。
碧琼观邸位于宁城市中心,主打轻奢风公寓的楼盘,户型虽不大,却极具设计感,住户大多是非富即贵的年轻人。
所幸住的单元离大门不远,搭电梯到22楼,人脸识别解锁开门。精力殆尽,钟黎在玄关蹬掉高跟鞋,换上棉拖,没走两步,一团雪白毛绒绒快速朝她脚边冲来。
“喵呜......喵呜!”
喵声控诉不满。
心脏倏然发软,钟黎弯腰把雪团抱起来,轻柔地给它顺毛,“Kingsir,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夜不归宿的。”
一人一猫窝进沙发,雪白的长毛布偶眨眨眼,委委屈屈地把脑袋埋进钟黎的颈窝,死死粘住。
钟黎满足地撸毛,闭目养神、嘴里碎碎念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昨天我差点被人坑惨了......”
布偶适时发出细微的低呜,没等钟黎吐槽完,就趴在她肩上睡熟了。钟黎捏捏它的小耳朵,起身轻手轻脚把它放进猫窝。
负责打扫的李阿姨每天会来一趟,顺便喂一喂Kingsir。钟黎看向猫碗,里面的猫粮和冻干都没怎么动。她的小布偶身世坎坷,刚出生就没了妈妈,所以特别没安全感。
人与动物之间也是有缘分的。当初钟黎去猫舍,只一眼,就把瑟缩在角落里的它接回了家。
有Kingsir陪伴,给偌大的公寓增添不少温暖。
经过周末的休整,钟黎恢复精神,投入工作。接下去的一周,宁城各大财经报道和娱乐新闻上频频出现卓遂的身影。
先是卓林两家的合作案加入了新伙伴——程氏,而三方所占比例引起圈内不少猜测。第二件出人意料的事,便是林氏千金林嘉意和城北朱家二少爷宣布下月订婚的消息......
钟黎边吃晚餐边刷手机,评论区的网友留言比新闻更精彩。各种离谱的评论都有,钟黎轻呵,现在的局面大概尽在某个男人的掌握中。
吃瓜结束,丢开手机,她乐呵呵地去撸猫。
没想到第二天瓜就砸到了她头上。
“这次我们和卓盛的合作案,市场尽调的部分需要两方配合完成。”
市场部主管王舟笑吟吟,“昨晚我和许经理通过电话,打算让你们三个人负责,所以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参与好项目便是抓住升职加薪的机遇,钟黎旁侧的一男一女喜逐颜开,无需思考、欣然应好。
王舟眼尖,观察到钟黎微僵的表情,问:“钟黎?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
钟黎纠结,“我能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
王舟笑笑,“项目下周三正式启动,你这几天好好想一想,下周一给我答复。”
涉及到合作案,就免不了去卓盛。那天给卓遂发的信息,确实是她的心里话。偶尔不经意间想起两人衣衫不整的画面,钟黎都觉得无比尴尬,更遑论见面。
钟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面工位的同事拿包包站起来,见她稳稳坐着,不免诧异:“到点下班了诶,你居然还没撤?”
钟黎顿时回神——糟糕!
前几天老钟打电话下最后通牒,本周五不回家吃晚饭以后都不用回了。她赶紧冲到停车场取车,往城南的别墅区赶。
下班高峰期堵车严重,半小时的车程足足被拉长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开到家门口,天色已经漆黑。
管家钱叔在钟家多年,这会儿候在门外等她,笑着催她进屋。钟黎进门换好鞋,朝客厅走去,熟悉的声音愈渐清晰。
“等会女儿来了,你少说她两句,听见没?”
钟肃山冷哼,“她不气我就不错了。”
翁薇笑着叹气,直说你们父女俩的臭脾气真是一模一样。
钟黎站在古董架边,努努嘴,提高音量:“爸、妈!”
沙发上的两人齐齐回头,翁微眉眼柔和,让钟黎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钟肃山人如其名,一贯严肃,哪怕面露欣喜,也是一闪而逝。
知女莫若母,察觉到女儿胃口不佳,翁微关切地问:“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钟黎摇摇头,用工作累当借口搪塞。
“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班,也会累?”
若是往常被老钟阴阳怪气,钟黎肯定要和他杠上一番,可今天她藏着心事,没什么战斗力,整个人都蔫蔫儿的。
翁微瞪了钟肃山一眼,老钟瞬间偃旗息鼓。吃过饭,钟黎和妈妈聊了会儿,便拎包准备回碧琼观邸。
出门坐上车,还没发动,钟黎想起落了围巾,于是折回家里去取。这回钟肃山说的话,是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
翁微低声埋怨钟肃山,良久,钟肃山才无奈叹气。
“我也希望女儿能活得轻轻松松,可是我们不能陪她一辈子,她不趁着年轻多历练几年,公司的那群老狐狸......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小黎能不能压得住?”
“呸呸呸,”翁微蹙眉锤了下丈夫,“瞎说什么呢!”
钟黎眼眶发涩。本想悄悄离开,却不慎碰到架子,只好快速调整表情,装成刚回来的样子——
“你们看见我围巾了嘛?”
回过头的钟肃山明显松一口气,翁微笑着念叨,这么大的人还总是丢三落四。钟黎接过围巾,吸吸鼻子正要转身,钟肃山开口叫住她。
“车给你订好了,明天记得去提。”
钟黎心脏愈加酸胀。
钟肃山皱眉:“什么表情?不是说喜欢那款法拉利新超跑?”
“爸......”
“怎么了?”
钟肃山发现女儿今天确实有点不对劲,问:“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人的成长往往是由几个瞬间构成,很显然,这一瞬成为其中的重要一环。
“没有。”
钟黎深吸一口气,弯唇笑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程氏和卓盛的合作案,市场尽调部分领导选了三个人参与——”
“我是其中一个喔!”
-
尽调项目的启动会在卓盛召开,不算多正式的会议,主要是让两边的负责人碰头互相熟悉一下。
不过当天,卓盛集团确实比往日热闹些。作为战略合作伙伴,程氏和卓盛的业务往来颇多,互邀资深工程师开展技术交流会也属经常。
只是这次稍微特别些。
“你还要在我这儿晃多久?”
卓盛集团48楼总裁办公室,程氏总裁程渐琛端着红酒杯,悠哉悠哉。听见卓遂的话,笑说:“要不是等我老婆,你以为我愿意来?”
顿了顿,他继续评价,“酒也不好喝。”
卓遂搁下笔,往真皮椅上一靠,冷淡:“那你别喝。”
毕竟是发小,两人之间交情不错,聊天也是自在轻松。
“勉勉强强喝一点。”
程渐琛放下杯子,微正神色,“老卓,这次合作案......这么大块肥肉,程氏真是白捡一便宜。”
卓遂笑:“不会让你白捡。”
“怎么说?”
卓遂拿笔在白纸上写一个“林”字,然后慢悠悠得圈起画一个叉。程渐琛了然,轻啧两声:“你是想利用完林家的资源,然后卸磨杀驴?”
“看来林家是真的得罪你了。”
卓遂没回话,垂眸继续看文件。程渐琛知他性格,便也没追问。
另一侧,启动会中场休息,参会人员一同去用茶点。在经过休息区时,钟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许经理?”与她一起来的两个同事讶然出声。
女人拿着荔枝气泡水转身面朝她们走来。
不是许柠。
“赵经理好。”
对于打招呼的同事,女人置若罔闻,姿态冷傲地径直离开。卓盛市场部的三人明显习惯了,来到卓盛一楼的休闲餐吧,才尽情吐槽。
“拿鼻孔看人,狂死她算了。”
“就无语,真以为自己坐定老板娘的位置了?”
钟黎和两个同事面面相觑,嗅到八卦的味道,“什么情况,刚才那位是谁呀?怎么和我们许经理有点像?”
“她啊,是我们公关部的副经理,赵清柚。”
“可不是像,柚柚类柠嘛!”
这么一说,其实所谓的相像,不在于外貌和气质,而是妆容、穿衣风格和发型的相似,再加上荔枝气泡水,明显有刻意模仿的痕迹。
八卦,是拉近距离最快的方式。会议上的拘谨荡然无存,几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钟黎捧着杯热巧,惊讶:“这么巧吗?”
连名字隐藏的水果都有点像。
“巧什么,她本来叫赵清清的,前几个月才改的名。”
“......”
绝了。
还真有人喜欢当替身?
钟黎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居然会有人喜欢卓遂?”
这下,卓盛代表团不乐意了:“虽说你们程总是公认的好男人,但我们卓总也不差的好吧!”
钟黎自知话有不妥,忙说口误口误。
几人又闲聊一会儿,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回会议室。
餐吧骤然安静,环形吧台的另一端,程渐琛憋笑憋得肺疼,桃花眼里尽是揶揄,“柚柚类柠?”
卓遂目光冷郁:“滚。”
聊八卦需谨慎,老板无处不在。[do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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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03
第4章 Chapter04
提及某个名字,多少有点伤口撒盐的意思。未免好友翻脸,程渐琛适时住口,换个话题,“下个月卓盛周年庆,要搞什么员工活动?”
想到行政部提上来的团建方案,卓遂颇头疼,“不如按工龄发笔奖金,钱最实用。”
“奖金要发,团建也得组织。你这老板不能整天坐在办公室,跟员工适当互动,是很有必要的。”
程渐琛笑道,继而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站起身:“技术交流会散了,我去接老婆咯。”
从谈恋爱开始到结婚后,这人就没停止过显摆。
就离谱。
卓遂懒得给眼神,随意摆摆手。
打开平板,从邮箱里找到标题名为【卓盛周年庆-员工团建方案】的邮件,仔细浏览附件内容后,卓遂轻触回复键,言简意赅——
方案三。
-
由于参与市场尽调项目,钟黎每周有一半的工作需要在卓盛完成。这天她带着某项尽调数据到卓盛市场部,发现部门异常热闹。
“今天怎么这么嗨?”
钟黎搁下包包,往临时工位上一坐。与她对接项目的周莹移动滚椅,蹭一下到钟黎边上,笑嘻嘻地说:“公司要组织团建旅游,一会儿要抽签。”
“哦。”
对于团建活动,钟黎向来兴致缺缺,再加上又不是程氏的团建,更加与她无关。
然而,周莹兴奋地扯扯她的胳膊,“你也抽一下,这次是我们卓盛三十周年团建,合作方的小伙伴都可以一起参加的!”
钟黎神情微僵:“那也可以不参加的吧?”
“可以是可以,”
周莹点头,嘿嘿一笑,“不过团建是放在工作日,你确定宁愿回程氏上班也不去旅游?”
带薪旅游,这么人性化,卓盛有点东西啊。
上班和旅游,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钟黎来了兴致,眨眨眼:“那我去,是去哪里呀?”
卓盛集团员工人数上万,单说宁城总部便有近1000号人,因此团建必须分批进行。而旅游地点共有30个,包机前往,天南地北、国内国外皆有,以随机抽签的方式,增加了趣味性。
钟黎笑:“嚯,花样还挺多。”
两人聊得火热,行政部门的人捧着抽签箱进来了。像是开盲盒一般,惊呼声此起彼伏,行政快速记录每个人抽到的结果,不给同事浑水摸鱼交换签条的机会。
等来到钟黎这排,周莹两手交叠搓搓掌心,深吸一口气往抽签箱里一抓。
“哇!哈哈哈哈——”
周莹仰头大笑,钟黎探头瞅一眼她抽到的签,8A的头等舱座位,旁边写着欧洲某个古典城市的名字。
“恭喜恭喜!”钟黎祝贺说。
抽签箱往前,钟黎伸手抽了一张。打开折叠的纸条,上面没有地点名,只有一个代表经济舱的36A座位号。
只不过上面还画了个王冠图案。
钟黎狐疑抬眸:什么意思?
行政和周莹一道望过来,两秒后,手中签条被抽走,行政妹子笑容甜美地宣布:“恭喜你!成为第十位幸运儿~”
“?”
钟黎摸不着头脑,“什么幸运儿?”
周莹惊讶地微微张嘴,目送行政走远,才小声说:“我去,你什么手气啊!”
“别卖关子。”
“就是、行政部弄了个特别惊喜——‘和老板一起旅游’。地点在国外,一个卓盛开发的海岛。”
“......”
钟黎脑子嗡嗡的,眉心紧拧,“和老板一起旅游?”
“是呀,同机往返,卓总全程和你们一起。”
神特么幸运儿。这点子,跟抽到年会上和老板同桌吃饭有什么区别。
哪个鬼才想出来的?
周莹撇撇嘴,挨近钟黎道出内幕:“行政经理和赵清柚私下关系很好,这就是为她想的法子,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信你到时候看,赵清柚的座位绝壁挨着卓总。”
见钟黎不说话,周莹拍拍她的肩安慰,“至少能成为海岛的第一批游客,说不定还能吃吃瓜,也不亏啦!”
也对,同机几十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机会。
问题不大。
到出发那天,登机经过头等舱时,钟黎目光随意一扫,看见赵清柚坐在卓遂旁侧,双颊微红、扬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啧啧,果然哟。
寻到座位放好行李箱,钟黎掏出手机给周莹发消息:真的是!
【小小粥】:嘿嘿嘿,我就说吧~
【精钟报国】:/熊二点赞.jpg
正聊着,旁边的空位有人落座。钟黎抬眼望去,是个长相儒雅的男人,瞧着侧脸有点面熟。
怔愣片刻,钟黎想了起来。这位好像是智能制造领域大名鼎鼎的技术大佬付泽元,光是去年一年就申请了十几项专利,目前在卓盛担任技术顾问。
觉察到钟黎的目光,男人侧过头微微颔首,温和开口:“你好。”
“您好,”钟黎礼貌地轻点头,问:“请问您是付泽元付工吗?”
“对。”
钟黎顿时眼睛一亮,语气稍显激动,“您设计的智能灯光系统真的超好用!”
市面上家用智能灯光控制系统诸多,但付泽元设计的结合了人体工学,灯光的强弱及柔和度都完全贴合“视觉适应”,不会让眼睛产生任何疲劳感。钟黎在公寓安装体验后,立马给父母的别墅也安了一套。
“谢谢。”
付泽元笑笑,眼角皱纹彰显岁月痕迹,“你是在哪个部门工作?”
钟黎回答:“我不在卓盛上班啦,我是程氏市场部的,最近参与了两个公司的合作项目。”
“然后蹭了个旅游。”
——还见到了偶像。
血赚!
社牛社恐随意切换的钟黎,瞬间打开话匣子,直到广播提醒即将起飞、注意检查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飞机缓缓移动,钟黎注意到付泽元的脸色有点儿发白,便低声问:“付工晕机吗?”
“一点点,不要紧的。”
钟黎弯腰从座位下的双肩包侧口袋拿出薄荷口香糖,抽一片递过去:“嚼这个应该能缓解一些。”
付泽元接过说了声谢谢。
飞机冲上云霄,逐渐平稳飞行。钟黎又从包里翻出几个橘子,“付工,吃橘子。”
付泽元惊讶:“你还带了橘子?”
钟黎笑:“嘿嘿,我也有一丢丢晕机。”
未免叽叽喳喳吵到别人,钟黎掏出平板开始看电影,而付泽元则打开笔记本电脑修改图纸。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实在太过漫长,钟黎看完一部电影,百无聊赖地掏出一只魔方转了起来。
“转魔方有公式的。”
钟黎侧首,付泽元和善一笑,“很简单的。”
“简单”的演示几遍,付泽元还传授了口诀:“右逆、上顺、前逆......学会了吗?”
钟黎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会了,手不会。”
“哈哈。”付泽元惯性揉了揉手腕,再捶两下肩颈,“要不是我儿子还在读大学,我真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弟弟啊?可以的!”
钟黎夸张地比了个OK,随即从包里取出按摩仪,“付工用这个吧,程氏的新品哟。”
“小钟是带了个百宝箱啊。”
熟悉以后,付泽元倒也没有客套地推辞,边戴上边感慨:“还是生女儿好,我家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气我。”
钟黎心想她家老钟也没少被她气。
自从程氏总裁结婚后,程氏推出的每款智能按摩仪都加设了手腕部分的按摩器,非常适合需要长期画图的工程师和设计师们。
钟黎将智能遥控递给付泽元,然后掏出眼罩戴上——
睡觉也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飞机前端的头等舱内,当赵清柚第五次刻意递甜品过来时,卓遂无语地合上笔记本,表情管理差点失控。
在心里骂了程渐琛一万遍后,他淡声拒绝,不给赵清柚回话的机会,他起身朝经济舱走去......
相较头等舱的宽敞,经济舱确实空间拥挤,好在这一批基本都是年轻人。卓遂缓步往前,目光轻扫每个座位,直到看见某个身影。
他走过去,到36排停住,微微俯身、低声:“付工。”
付泽元年过五十,不比年轻人,长时间坐在窄窄的座位上,腰背肩颈确实非常难受。好在有钟黎的按摩仪,不过也只能缓解一二。这会儿正闭目养神着,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放松的脊背瞬间挺直:“卓总。”
“我与付工换个座,付工去前面坐。”
付泽元何尝不知道卓遂的用意,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坐这里挺好——”
然而卓遂坚持:“付叔。”
付泽元也算是看着卓遂长大的,自然深知他的性子,只好作罢,起身跟他往头等舱去。
待付泽元落座后,卓遂打开按摩椅开关。付泽元摘下肩腕上的按摩仪,递给卓遂:“刚才忘了摘,麻烦卓总替我还给坐我旁边的小钟,再替我道声谢。”
卓遂接过,“好。”
钟黎这一觉睡得很好,转醒时闻到了肉香,她摘下眼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两个空姐推着餐车在分餐。
“付工,吃饭喽。”
她揉着眼睛转过脑袋——
妈耶?
睡昏头了??
一定是幻觉,钟黎使劲眨眨眼,眼前的人侧脸逐渐清晰。
靠,怎么变成这家伙了,付工人呢!?
“付工在头等舱。”
卓遂偏过头,把按摩仪放到钟黎面前的小桌板上,语气淡淡:“他说谢谢你。”
钟黎哦了声,收起按摩仪。
餐车徐徐前进,由于卓盛包机的缘故,在餐品方面,经济舱和头等舱没有任何区别。
卓遂要了份鱼生配白酒,钟黎看着都觉得冷,抬眸望向空姐:“我要一份牛排。”
“好的女士。”
空姐微笑道,“需要一杯红酒吗?”
钟黎摆摆手,“给我一杯热可可吧。”
“......”
卓遂握刀叉的手微顿,不经意朝旁边瞥一眼。
偶像变卓遂,使得钟黎吃肉都不香了。吃完饭,她耷拉着脑袋继续玩魔方。回想付工教的公式,右逆、前逆......还有什么来着?
越转越乱,钟黎挠挠头,听见一记极轻的笑。
她侧头,对上卓遂略到嘲意的目光。她用力转过脑袋,嘴里含糊低喃:“笑什么笑。”
下一瞬,男人伸手微微曲指在她的小桌板上敲了敲,随即摊开手。
挑衅是吧?
钟黎轻哼,把魔方塞到他手里。
卓遂轻握住,长指快速翻转,不到半分钟,魔方六面颜色还原——比付工的速度还要快。
难怪这么狂!
钟黎收起惊讶的表情,冷静评价:“也没有很快啊。”
然后卓遂就又把魔方打乱颜色还给她。
“......”
幼稚!
“有简易口诀。”
卓遂笑得温润,缓声问:“想学吗?”
要不怎么说这人的外表太有欺骗性,钟黎一时不查,还以为他转了性子,于是便真诚地点点头。
卓遂立刻收了笑,“不教。”
钟黎嘴角一抽:她、就、知、道。
幼稚又小心眼!
这时,赵清柚也从头等舱离开,走到经济舱。平常她没什么机会与卓遂近距离接触,这次团建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锁定目标,她徐徐走近,将一罐荔枝气泡水放到卓遂面前,翘起唇角:“卓总喝点气泡水吧。”
谁不知卓遂追许柠五年而不得,赵清柚心想,她模仿许柠的样子,用许柠最钟爱的气泡水,总能引起卓遂的注意吧?
“不用,我喝水就行。”
卓遂随手拿起钟黎面前未开封的纯净水,拧开喝一口,“这个你拿走。”
钟黎简直想骂人:刚刚的热可可过于齁甜,这水是她特意问空姐要的,一口没喝就被顺走了?
冷硬的拒绝、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让赵清柚陷于无比尴尬的境地。她拿起气泡水转身欲迈步——
但,又实在不甘心。
停顿半息,她咬咬唇,堆起笑容回身。这次她不再对着卓遂,而是望向钟黎。
“钟黎你好,我们换个位置好吗?”
赵清柚说,“付工说和你很投缘呢!”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意图,不过钟黎乐见其成。毕竟那可是头等舱,还能和付工唠唠嗑,她当然万分愿意。
她微微挺直脊背,一个好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卓遂快一步截断。
“赵经理,”
卓遂掀起眼皮,眸光冷凝,“请尊重抽签规则。”
“抱、抱歉卓总,我知道了。”
赵清柚颤声说完后,两眼微红、快步离开,颇有落荒而逃之势。
自己换位就可以,现在扯什么抽签规则。
不就是烦赵清柚故意找的借口么。
头等舱飞了。
钟黎捏着拳头,撇过脑袋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双标狗。”
“想去坐头等舱?”
钟黎回头瞪他一眼,却对上他幽幽的目光,见他轻挑一下眉,“谁让你手气不好。”
钟黎抓起盖在膝上的毛毯,猛地往脸上一罩......卓遂那张讨厌的脸,真是多看一秒都生气。
她是手气不好吗?
她明明是运气不好!!!
两个小学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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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04
第5章 Chapter05
十几小时的飞行结束,钟黎终于体会到踏上平地的实感,不过只堪堪半小时,一群人坐着商务巴士抵达码头。
登岛路漫漫,最后一程便是坐游轮。
相较于晕机,钟黎的晕船反应更严重些。好在提前吃了晕船药,加上风和日丽,海面波浪平静,她窝在游轮后座,倒也不怎么难受。将近一小时的航行,一行人顺利登岛。
夕阳西下,考虑到大家一路劳累,行政先将一行人带到海景酒店办理入住,让大家先好好休整一番。
钟黎拿着房卡刷开房门,将行李箱一放,懒洋洋地走进浴室。加了玫瑰花瓣的热水,唤醒疲累的细胞,她躺在按摩浴缸里发出一记满足的喟叹。
洗完澡吹干头发,钟黎换上舒适的长裙,下楼吃晚餐。餐厅里人不多,好些疲惫的人选择点餐到房间里吃,像钟黎这种精力充沛、吃完饭还要到海边散步吹风的更是稀少。
远离人口密集、节奏明快的喧嚣大城市,坐在海滩上吹着微暖海风,月色朦胧,钟黎的心格外宁静。
忽然嘀一声,微信提示音打破安静。钟黎点开屏幕,熟悉的备注让她微微晃神。
【孟惟开】:小黎,喜糖给你寄过去了,记得吃啊。
怔愣片刻,钟黎垂眸回复:好的惟开哥,订婚快乐~
很奇怪,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受,她的心绪很平和。钟黎重重呼出一口气,旋即站起身。
甩甩脑袋,钟黎决定不胡思乱想浪费美好夜色。慢悠悠散步一圈,她回到酒店房间,身心舒畅地坠入梦乡。
次日一早,大伙儿三三两两去吃早餐。这次团建旅行,不似跟团游那般限制多多,自主自由,行政昨晚在群里发了游玩细则,叮嘱大家注意安全。
坐落在东南亚的无名岛屿,四季气候宜人,尚未商业化,空气清新非常。卓盛集团名下的海岛,作为员工加首批游客,岛上所有娱乐项目随便玩儿,便是福利之一。
对新鲜事物永远有好奇心的钟黎,一旦玩儿起来就容易刹不住车。像浮潜、海底漫步这种她以前在国外就学过玩过的项目,哪有冲浪、摩托艇的吸引力大?
马达轰鸣、浪花飞溅,驰骋于浩瀚海面,体会征服海洋的快.感。从发丝到脚踝都被打湿,所有烦恼丢到一边。
疯玩两三天后,偶在餐厅碰见付工,还被调侃“小钟咋黑了几个度”。对此,钟黎完全无所谓,笑得欠揍:“没事,我会白回来的。”
比起晒黑,玩痛快才是最要紧的。
到旅游的最后一天,钟黎几乎把整座海岛都玩了个遍。挑了不少纪念品,收拾好行李箱来到酒店大厅,准备跟大部队出发前往码头。
然而集合点名时,却少了一个人。行政拨打那位同事的电话却是关机状态,只好让酒店前台拿房卡去房间寻人。
大约15分钟后,行政神色慌乱地下楼,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章彬他、他留了遗书......”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心情忽而变得极为沉重。这时,卓遂过来了,接过那封遗书快速扫视。
结合遗书内容和同部门同事平日里对章彬的了解,大致能推断出他想不开的原因——
从农村考到大城市的小伙子,一毕业就进入卓盛集团工作,眼看今年就要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连喜帖也发给了同事,却突然说婚礼取消了......
酒店人员将酒店里外都找了个遍,依旧不见章彬人影。海岛上警力有限,交通不便,且即将日落,寻人难度愈加递增。
周特助在一旁挂掉电话,走到卓遂边上,“卓总,附近的海警已经调配过来了,但登岛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可以一起去找的。”
围在大厅的人纷纷说道,“是啊,人多力量大,也能快点找到他。”
沉凝片刻,卓遂说:“各位,海岛地形复杂不比陆地,况且天快黑了,路更难走。大家还是留在酒店——”
顿了顿,他望向几个已然不知所措的行政,定神走到付泽元面前,低声:“付叔,帮我照看一下大家,别让他们随意行动去找人。”
付泽元点头:“放心。”
迈步往外,头发微卷的警长蹙着眉,用蹩脚的中文同卓遂分析目前的搜寻压力。
“按地形来说,最有效率的寻人方式就是采取中心向四角辐射,但岛上只有6名警察,两两一组,我们还差两个人......”
卓遂说:“我可以加入。”
“我也可以帮忙。”
卓遂微侧首,对上钟黎坚定的目光。没有丝毫玩心或冲动,钟黎平静地说:“我是在云城长大的,对复杂地形比较了解,方向感也不错。”
警长原本还有顾虑,但听到钟黎将海岛上的几处特殊地貌说得清清楚楚,便知道她不是在说大话。时间不等人,他与卓遂对视一眼,点头说:“海岛西侧地形最为平坦,你与卓总一组,我们保持联络。”
地形蜿蜒曲折的海岛,最为便捷的代步工具便是电动车。时间紧迫,钟黎随意挑了一辆带上头盔,却见卓遂站着没动。
“愣着干嘛,出发了。”
“不会骑电车。”
“......”
无语。
钟黎随手拿起头盔丢给他,随即坐上电车,“上车。”
夕阳与地平线持平,散发最后的余热,预示黑夜来袭。伴着呼呼风声,电动车极速向前,地面碎石繁多,饶是卓遂握着后座扶手,身体也免不了因颠簸而向前倾......
“抱歉。”卓遂呼吸沉沉。
两人身材偏瘦,可电动车本身就不大,再刻意拉开距离也没办法抵住惯性,触碰在所难免。
“没事,”
钟黎不是个扭捏的人,直接道:“你扶着我点。”
然而身后的男人规矩得很,好半晌才慢吞吞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时电车轮胎碾过一颗大石子,又是猛地一下。男人轻咳一声,只好调整姿势,伸手谨慎地虚扶她的腰。
“哎我说,”
钟黎略一垂眸,坦坦荡荡,“你在别扭什么?笑死,又不是没——”
搂过。
腰上一紧,钟黎浑身僵直,声音梗在喉咙。渐渐地,她放松下来,只是天空漆黑,乌云茫茫,除了明月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夜风骤起,视野受阻,钟黎忽然挺直脊背,为后座的人挡下大半风沙。
“卓遂。”
“嗯?”
“风沙太大,我有点看不清路,你注意看周围啊。”
“好。”
卓遂目光深凝,“你慢点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卓遂的电话没有响过,说明另外三组警察依旧没有寻到章彬的踪迹。对于想寻短见的人来说,分秒都是生死线。
她怎么能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钟黎的四肢即将麻木的时候,身后男人轻拍她的肩,“前面礁石上好像有个人。”
钟黎赶紧捏刹车,电动车徐徐停下。
骤然踩踏平地,钟黎眩晕踉跄差点没站稳。卓遂握紧她的胳膊扶住她,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眸色一沉。
卓遂脱下西装外套披在钟黎肩上,问:“难受?”
钟黎调整呼吸后摆手,“没事。”
没再耽搁,两人快步朝礁石的方向走去。
歪歪扭扭的人影渐近,果然是章彬!
在石壁前停下脚步,卓遂先将定位发给警察。考虑到章彬想寻短见,卓遂和钟黎不敢贸然轻举妄动,生怕令他情绪波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本想原地等待警察到来,可不到5分钟,“嘭”的一声——
浓烈的酒精味伴随咸湿海风吹来。
礁石上的人影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海洋。一个个酒瓶碎裂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就在两人纠结该不该现身劝阻时,章彬忽然大笑:“出来!”
“......”
好警觉的酒鬼。
钟黎和卓遂对视一眼,继而冷静地走上礁石。
“别过来!就、就在那里站着......”
两人立刻停步。
疾风吹散乌云,月光下,肤色黝黑的章彬双颊通红,醉眼迷蒙,好半天才看清楚来人。
“是、是卓总啊。”
他身形晃动,呵呵笑两声,很快又颓下神色,“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章彬。”
卓遂冷静道,“跟我回去慢慢说。”
章彬双目瞪圆,惊讶:“您还记得我?”
“嗯,A大2017届省级优秀毕业生,当时我去了你们学校,在招聘会现场见过你。”
空气几瞬停滞,章彬两眼通红,扑通跌坐在礁石上,似是自嘲般喃喃自语:“优秀?我优秀个屁!连续两个项目失败,我根本不配呆在卓盛......”
“章彬,你应该知道付工吧?”
卓遂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不知失败过多少回。没有一个工程师是不会经历失败的,只有总结失败经验,才有新的突破。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啊,是啊......”
章彬点点头,又摇头啜泣,“可是成功又有什么用?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就快攒够首付了,可她不要我了,她要去和别人结婚,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卓总,你什么都有,你不会懂的。”
说着说着,章彬又往礁石边缘挪了些。
“他哪里什么都有。”
钟黎诚实说道,“他追程氏的许经理五年都没追到,你们卓盛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
这时候什么安慰都不如比惨最有用。
果然,数秒后,醉醺醺的章彬懵懵地打个酒嗝:“那确实、确实挺惨。”
顿了顿,他眯眼转换目标,瞪向钟黎,“你呢?你这个富二代,保时捷法拉利换着开,上班就是体验生活——”
“富二代又怎样?”
钟黎打断他,咬咬牙,索性豁出去,“我暗恋一个人八年,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上个月订婚,还给我寄了喜糖呢......”
章彬听得一愣一愣的,迷迷瞪瞪地评价:“那你最惨。”
卓总:我老婆咋啥都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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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05
第6章 Chapter06
面对生死,没人能完全做到从容淡定,否则章彬也不会试图借助酒精寻求往下跳的冲动。可惜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断,什么丧气情绪都被冲淡了。
卓遂见章彬表情有所松动,继续循循劝导。常年在谈判桌上的人,大道理一套接一套,滴水不漏又不带任何说教味。来自东北的大老爷们,性格直爽,一旦想通就不会再矫情——
又不是拍电视剧,非得搞个一来二回、磨磨唧唧,没劲!
“我跟你们回去。”
钟黎和卓遂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舒缓些。
礁石凹凸不平,两人稍稍侧身,注视着章彬迈步过来。然而醉鬼的平衡感近乎于零,加上海边忽大忽小的风,章彬猛一踉跄,身体疾速往前栽去。
若是在平地,大老爷们儿跌一跤倒是无妨,可这是块礁石,而且礁石上铺满了碎玻璃......
刹那间的变故,让人没法思考,全凭下意识反应——
两人同时张开手臂跨步上前去接人。
重心不稳的酒鬼微微向□□斜,正好倒向站在右侧的钟黎。肩膀霎时被巨大的重力压垮,钟黎左膝一弯,半跪在礁石上。
尖利的玻璃碎渣刺破薄薄的裤子,直直扎进血肉里。钟黎疼得直抽冷气,眼角飙出几滴生理性眼泪。
章彬被吓得酒都醒了,胳膊很快被人攥紧拉起。这时,收到定位的警察也急匆匆赶到现场,先将歪歪扭扭的章彬扶下礁石。
卓遂握住钟黎的手腕半蹲下,见她一动不动,更不敢随意去挪动她的身体,向来平稳的声线染上几分颤意:“腿还能不能动?”
钟黎痛得眼冒金星,缓了片刻,才扶住卓遂的胳膊:“......可以。”
咸咸的海风混杂了血腥味,皎洁月光下,钟黎左膝灰色裤料被血和玻璃渣黏得一片模糊。
安顿好章彬,两名警察折返到礁石旁,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礁石离沙滩尚有一定高度,钟黎又是伤在膝盖,要走下去实属不易。没做多想,卓遂伸手探到她膝下,将她打横抱起。
钟黎原以为他只是把她抱下礁石,不想踏上沙滩后,卓遂依旧缓步往前,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
后知后觉的尴尬渐次蔓延全身。
“呃......我自己走吧。”
卓遂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钟黎更加不自在,摸摸鼻子,“就、我还挺沉的,没必要——”
“你在别扭什么?又不是没抱过。”
原封不动的话还回来,钟黎微怔之余,听见卓遂淡淡补了句,“轻得跟个猴儿似的。”
“......”
能把夸人的话说得这么不中听,果然,追不到姑娘不是没有原因的。
回到酒店,钟黎立刻被送往医务室。膝盖血肉模糊,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需要把碎玻璃挑出来,难免受些痛。
医生去拿消毒碘伏和镊子时,周特助叩门走进来。
“卓总,大家都到码头了。章彬目前情绪稳定,心理医生也候在机场,届时会一同登机全程陪同。”
顿了顿,周岩成抬头望向挂钟,继续道:“临时状况耽误不少时间,今天的最后一班游轮20分钟后启航,您现在出发去码头正好能赶上。明晚您还需要出席林董的晚宴......”
行程紧迫,的确不能再耽搁。
卓遂点头,视线却落到钟黎的膝上。周岩成顿时了然,说:“钟小姐这边卓总不必担心,等钟小姐包扎完伤口,会有医护陪同钟小姐一起回国。”
不愧是特助,安排得妥妥当当。
四目相对,钟黎笑笑:“你先回吧。”
闻言,卓遂嗯了声,迈步走到她面前,神情认真,“今天,谢谢你。”
两人心知肚明,当时的状况,若是章彬摔在玻璃碎渣上,后果难以预计。不过如此郑重的道谢,倒是把钟黎弄得有些脸红。
“小意思啦,”
她移开目光,朝卓遂挥挥手,“走吧走吧。”
除了工作人员,酒店几乎清空,从医务室到大门不过两三分钟的路程,安静的空间里,脚步声清晰可闻。可卓遂却莫名心神不宁,直到双脚踏出酒店。
微风吹拂,隐约夹杂着海洋的咸涩味道。胸腔仿佛溢入汹涌的海水,包围他整颗心脏,灵活的八爪鱼牢牢吸住他的脚踝,令他无法继续前行。
一旁的周岩成随之停步,提醒:“卓总?”
卓遂转身,语气平静,“明天的晚宴,帮我推了吧。”
-
剪开裤腿,揭下被血染透的布料,再用碘伏清洗消毒。
单是这一过程,就令钟黎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然而接下去的挑玻璃,才是正餐。
皮肤呈小麦色的圆脸医生,温柔地拍拍钟黎的手背,笑着让她relax。
“医生姐姐,我很难relax啊......”
钟黎眼含泪花,第三次被医生抓下乱动的手后,索性紧紧揪牢床单,默默咬唇憋泪。
忽然,两只手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熟悉的冷杉气息轻拂耳廓,钟黎愕然侧首,卓遂已经自然坐下来,因握着她手的缘故,两人呈现暧昧的相拥姿势。
“Please be gentle,thank you.”
或许是迫于老板的压力,医生将手劲调整至最轻,亦或许是尴尬的姿势让钟黎分了不少心,后半程的玻璃挑得很顺利。
用纱布包扎好,医生仔细叮嘱钟黎伤口不要沾水,注意定时消毒,然后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又剩下他们两人。
钟黎喃喃自语:“怎么又回来了......”
卓遂拿起热毛巾递给她,钟黎才察觉到额头疼出了好些汗,忙接过擦拭。毕竟多了段一起救人的交情,钟黎对眼前的人也稍微有些改观,故而想到在礁石上说的捅人心窝的话,心口涌起不少歉疚感。
“对不起啊,刚才情急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
卓遂好似毫不在意,看着她轻笑了声,“你不是也自曝了么?”
意思很明显,一来一去,扯平。
截止今天前,钟黎深藏的暗恋心事从未暴露于人前。或许是黑夜笼罩,刚刚说出来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再度被人一戳,窘迫滋味才层层蔓延开来。
“骗章彬的啦!你不会信了吧?”
钟黎哈哈干笑,拿出毕生的演技,甚至还夸张地鼓几下掌,“暗恋?我这种美女怎么可能暗恋?别人暗恋我还差不多。”
“......”
换了条干净的裤子,钟黎本打算睡一觉坐早上第一趟游轮。然而前台接到通知,台风即将来临,明早起取消游轮班次。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不坐半夜最后那趟客船,可能就要滞留在岛上好几天。
思考片刻,卓遂问钟黎的想法。
“这有什么好想的,肯定是赶紧撤呀!”
卓遂问:“你不是晕船,确定可以?”
多大点事。
钟黎摆摆手,问前台要一杯水,麻利地吞下晕船药,“走起!”
事实证明,任何晕船药在翻涌的波涛下,都变得不堪一击。坐豪华游艇登岛的钟黎明显高估了普通客船抵挡海浪的能力,加之气象影响,波浪一阵接一阵,钟黎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带脑仁都跟着船身在颠簸摇晃。
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地缩在角落座位,不多时,离开了一会儿的男人返回坐下,扶着钟黎的肩膀往侧边躺——
后脑触及柔软的记忆枕,晃动眩晕的脑袋被人用手固定住,指腹轻轻按压太阳穴......
没过多久,海面风浪似乎减小了,不适感消退了些。钟黎缓缓睁眼,客船里灯光昏暗,男人面孔却很清晰。
而在她的脑袋和他的腿之间,不过只隔着一个枕头。这会儿见她情况转好,男人拿起桌上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将一块不大不小的橘子皮放在她鼻子下,然后递了瓣橘子到她嘴边,“张嘴。”
怪,很怪,太特么怪异了!
钟黎叼走橘子瓣,嚼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在卓遂递第二瓣过来前,她忍不住开口:“你、你......”
“怎么?”
有些话不问清楚会把人憋死,钟黎拧起眉心,声如蚊蚋:“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吧?”
话一出口,卓遂懵了几秒,剥橘子的动作也停下来。等回过神,面上又浮现温和的笑。
“脑子晃晕了是吧,”
阴阳怪气的语调响起,“要不要我丢你下船去浸浸海水清醒一下?”
......似曾相识的话。
还是那个卓遂没变!
钟黎安心舒坦了。
可惜激浪再次来袭,这回贴心人不再贴心,除了继续稳住钟黎的脑袋,其他服务一概取消。
橘子也得自己剥。
甚至在她辛苦剥完一整个后,还不要脸地直接顺走半个!
行驶的后半程,钟黎在暗自后悔度过。
约莫3小时左右,客船靠岸,钟黎拖着伤退、扶着卓遂的胳膊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客船甲板。历经一夜,曙光初现,正值昼夜交替的破晓时分。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远处海岛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缩小成一个小点,在将明未明的天光照拂下,格外灵动温暖。
“听说海岛还没取名?”
“嗯。”
钟黎灵光乍现,随口说道:“不如叫日出岛?”
卓遂瞥她一眼,不搭腔。
“......”
不采纳就不采纳呗,谁稀罕。
“日出不够贴切。”
卓遂目视前方,凝神半息,“Dawn.”
Dawn.
黎明。
确实更有意境。
除此之外,钟黎突然反应过来,愉快耸肩:“那你得给我版权费啊。”
对钟黎的脑回路,卓遂在客船上领教过,已经见怪不怪了。灰蒙蒙的天空透白发亮,卓遂搀扶着钟黎转身。
“走了,”
东方暖阳升起,给淡漠的神情增添几分温度,卓遂失笑,“自恋狂。”
嘿嘿,没那么快心动。[do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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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06
第7章 Chapter07
翘班旅游以意外挂彩收尾,好在天气转凉,伤口不易发炎、愈合良好,再加上伤的是左膝盖,不影响开车和上班。
但是令人糟心的家庭医生,哪怕钟黎再三嘱咐,她受伤的事仍是传到了钟肃山的耳朵里。因为涉及章彬的个人**,钟黎没把实情告诉老钟,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为此还挨了一顿训......
至于章彬的后续处理,在回程时钟黎尝试去探卓遂的口风,可惜精明资本家心眼子太多,套话一堆,全是敷衍。于是钟黎去卓盛交接工作时,特地跑了趟研发部,向付工了解情况,才得知卓遂单独与章彬谈话多次,最大可能在公司给章彬保全面子——
不晓得卓遂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关于章彬在海岛留遗书自杀的事,除了当天在场的人知晓以外,卓盛内部没有出现一丁点儿风言风语。
结果不错,钟黎也安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勤勤恳恳做调研项目的打工人钟黎依旧奔波于程氏和卓盛之间,然而某天在卓盛处理完工作,到地下停车场取车时,钟黎发现她的保时捷前车盖上放了一束红玫瑰。
她环视四周,一头雾水。忽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备注为【我是章彬】的验证消息跃入眼帘。
钟黎按下通过键。
【木杉】:钟黎你好,我是章彬。那天晚上......谢谢。
钟黎若有所思地瞄向夹在玫瑰花中的卡片,上面只有干干净净的两个字——谢谢。
于是垂眸打字询问:我车上玫瑰花是你放的吗?
【木杉】:嗯。
【木杉】:真的非常感谢你!
原来是来谢她的。
钟黎立刻回复说你太客气了,别放在心上。
至此,钟黎以为章彬的事算是完美结束。可接下去的一段时间,章彬时常在微信找她聊天互动,几次提出想请她吃饭。钟黎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对男女界限的把握向来清晰,所以在第二次收到玫瑰花时,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索性面对面直接说清楚。
在地下停车场再次见到章彬,与海岛那晚的醉态不同,高大的小伙子眼尾微垂,有些羞涩。
钟黎开门见山问:“花是你送的?”
章彬挠挠头,“......嗯。”
“上次是因为感谢,这次是为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章彬双颊浮红,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想约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不能。”
钟黎直截了当地说,“章彬,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抱歉,花我不能收。”
北方汉子性格敞亮,既然钟黎爽快,他也不藏着掖着,抬眼大大方方与她对视:“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吗?”
钟黎坚定摇头。
无声良久,章彬说:“我知道了,祝你早日遇见对的人。”
捧着花束的背影渐远,钟黎呼出一口气,却在听见轻咳声时心脏一紧——
有人偷听!
隔着宽大的Jeep,钟黎没注意到另一边熟悉的迈巴赫,这会儿往前走两步,与驾驶座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你偷听?”
钟黎正对着全部降下来的车窗,眉心紧拧,“卓遂你有没有素质的?”
“你以为我想听?”
卓遂理直气壮,“是你们俩挡着路。”
嚯,感情还是她的错,不长眼挡了卓大少爷的道。
算她倒霉,钟黎重重哼一声,抬腿欲走。
“钟黎。”
车门开启,卓遂唤住她,“吃炸.药了?”
学生时代的钟黎,曾亲眼目睹过一个女生当众表白被拒,而后被周围的男男女女起哄嘲笑......以至于她后来不敢把喜欢宣之于口,只能默默放在心里。
感同身受,哪怕拒绝别人,她也不愿意对方成为被人茶余饭后调侃的对象。
——勇敢表达爱的人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人影渐近,钟黎狠狠瞪他一眼。
她要是有炸.药的话,就先炸了他的耳朵。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往外说。”
钟黎微怔,卓遂视线下移,问:“膝盖好了?”
“......哦,差不多了。”
卓遂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钟黎下意识接过,小小一只水晶罐落入掌心。
停车场灯光明亮,水晶将炽白光线折射得五彩炫目,里面的膏体呈透明状。
钟黎眨眨眼:“这是什么?”
“涂了可以防止留疤。”
膝盖上的伤口处于愈合阶段,有几块玻璃扎得较深,确实有留疤的风险。最近钟黎用了不少国外朋友寄来的药膏,不过效果形同鸡肋。
于是钟黎又仔细瞧了瞧,发现水晶罐上面没有任何品牌标签,白皙小脸露出颇为嫌弃的表情:“三无产品啊?”
卓遂一愣,随即冷笑抬手,“不要拉倒。”
钟黎反应敏捷,及时握住小罐子往背后一藏,“不要白不要。”
甭管有没有用。
白嫖最香!
脚底一抹油,钟黎飞快闪进保时捷摁下启动键,笑着朝卓遂挥挥手:“谢啦!”
红色跑车如炙热朝阳,风一般驶出卓盛大楼,不过才到第三个红绿灯,聒噪的夺命连环call迫使钟黎不得不靠边停车接听。
“喂?喂!小黎,小黎黎,你终于肯听我电话啦呜呜呜呜......”
钟黎哼声:“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对面的女声立刻着急,“别呀,对不起嘛,那天晚上我不该放你鸽子,我保证不会了!你别生气啦好不好?”
“苏冬茜你还敢提?!”
想起倒霉的那晚钟黎就来气,她怎么就误交损友了呢?
不过晾她好多天,钟黎也歇火了。苏冬茜顿时兴奋地滔滔不绝,赶紧把憋好久的事与好友分享......
听到一半,钟黎震惊打断:“你又换男朋友了?”
“是啊。”
“不是刚复合?”
苏冬茜笑嘻嘻:“复合什么,那种渣男我早看透了好吧?”
钟黎懒得操闲心,也没多问就要挂电话,却被苏冬茜急急叫住,约她晚上一起去看艺术演出。
“苏冬茜你什么时候长的艺术细胞?”
“嘿嘿,我男朋友是剧院负责人呀!”
“......”
忙碌好一阵子,确实很久没有放松,虽然钟黎自认没什么鉴赏艺术的能力,但看演出总归是件愉悦身心的事儿。
晚上七点五十分,钟黎来到宁音大剧院。一张张海报立在剧院外,钟黎驻足停留——
海报上印着“圆星艺术团”的成员和简介,艺术团的logo设计得极为独特,中心实线成圆,五角向外,却是虚线勾勒。
“小黎!”
一身柔粉小礼裙的苏冬茜出现,挽住钟黎的胳膊,笑着拉她进剧院。因着苏冬茜男朋友的关系,两人坐在最前排的贵宾座。
掐着点入座,刚坐下演出便开始了。
嘈杂骤停,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舞台。
悠远竹林轻乐飘荡,白雪茫茫,舞者徐徐而至,一场视觉盛宴拉开帷幕。
群舞表演,演绎了凤凰的一生。从出生到涅槃,舞者每个动作精准无比,钟黎心脏紧紧揪住,直到最后一名舞者出现,场景变幻,火光乍现,涅槃重生。
直到这一刻,钟黎才发现,台上每位舞者身体都或多或少缺了一部分。可是残缺并不影响美感,反而给整个舞蹈注入一股力量。
——震撼人心的力量。
钟黎终于明白,那枚logo的含义。
圆的坚韧,即便五角残破,依旧能闪耀成星。多贴切,舞台上的每个人,此刻不就正在闪闪发光么?
演出结束后,钟黎借关系之便,跟着苏冬茜来到后台。大多表演者已经去向休息室,惊喜的是,最后那位舞者才刚刚卸妆完。
钟黎走近些,原来在浓重舞台妆之下,是张年轻俊朗的脸。桌上立有姓名牌,印着‘雪羽’,应该是艺名。察觉到有人走近,男人侧首,眼眸黯淡......像是看不清。
“雪羽老师您好,您、您刚才的表演非常棒!”
钟黎紧张地磕磕巴巴,尤其看见男人座位旁堆满的花束,她暗自懊恼,早知该带束花来捧捧场。
闻言,男人笑着伸出手,吐字有些许困难:“你、好。”
钟黎随即与他轻轻交握。
许是察觉到钟黎的紧张,男人抬手够到身旁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枚小印章,“送、送给,你吧。”
钟黎郑重接过,指腹轻轻摩挲了下,上面刻了‘平凡’二字,干净的楷体,工工整整。
“谢谢您。”
她抿抿唇,“您还会在这里待多久?我想去买束花......”
“不、用。”
男人温和地说,“喜欢,以后、多来捧场。”
“好的,我一定来。”
与雪羽老师告别后,钟黎问了苏冬茜关于圆星艺术团演出场次的安排,苏冬茜笑着打趣说,你的艺术细胞也被激发啦?
钟黎点头,由衷称赞:“你不觉得他们特别厉害吗?”
拿到场次安排后,钟黎识相地告辞,不做腻歪情侣的电灯泡。走出剧院门口,钟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居然忘了和雪羽老师合个影。
没事,下次一定。
“钟黎。”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钟黎回头,见卓遂迈出剧院门,她微愣半息:“你也来看演出?”
“嗯。”
真是赶巧了。
“还挺好看的是吧?”
钟黎随便打哈哈,“时候不早了,我先走——”
“钟黎,那枚印章......”
难得见到卓大少爷结巴的模样,钟黎觉得很是新奇,“怎么?”
沉思数秒,卓遂抬眸:“能卖给我吗?”
钟黎皱眉,“什么意思?”
剧场的观众基本散尽,安静的剧院外,撒了一地清冷月光。钟黎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听见他一字一顿认真说:“你开价,多少钱都可以。”
寒凉夜,火气腾地上窜。
“你以为你谁啊?”
钟黎最讨厌的一类人,就是摆出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姿态的人,“是,卓遂,我知道你家大业大,但你知道暴发户最不缺什么吗?真要比现金流,你不一定砸得过我。”
自从钟肃山发家后,钟黎一向循规蹈矩,今天要不是被卓遂气到了,这种狂妄的话她是万万不会说的。
实际上,说完她就后悔了。
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反正也是卓遂有错在先,钟黎才不心虚,扭头快步走向保时捷,开锁上车。
没等她落锁,几乎同一时间,卓遂快速开门坐进副驾驶座。
钟黎气笑:“你别给我搁这耍无赖啊,下去。”
“对不起。”
“......”
不知为何,今晚的卓遂神情尤为落寞,昏暗车灯下,像是极懊恼一般,他低低地叹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钟黎怔住,一时说不出话。
“对不起。”
再次致歉后,卓遂侧身欲拉车门。钟黎心念一动,开口:“哎,你等等——”
卓遂停住动作。
钟黎打开包包,翻出那枚青绿色印章,暗叹自己人美心善、吃软不吃硬,把东西往卓遂手里一塞,“给你。”
“?”
“以后好好说话。你是雪羽老师的粉丝吧?要好好保管啊。”
车内陷入沉默,卓遂垂眸望向印章,旋即牢牢握住。钟黎发动车子,瞥了眼旁侧,利落赶人:“行了行了,回去慢慢看,我要回家了。”
卓遂却没下车,“下次还来看么?”
“来啊。”
“有空一起?”
钟黎急着回家,没多想,客套回话:“行,下次再说呗。”
——反正下次约等于下辈子。
“那怎么联系?”
钟黎脑袋一歪,“你不是有我电话......”
“你把我拉黑了。”
“......”
把这茬忘了。
眼珠骨碌碌地转,钟黎正酝酿说辞之时,卓遂已经将手机递了过来。近距离四目相对,钟黎觉得他的眼如狼似狐,幽沉惑人。
不敢久视,她低头,明亮的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卓遂的微信二维码。
“加我。”他说。
终于加上微信了,艰难。[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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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Chapter07
第8章 Chapter08
不过是微信,加就加了。
事实上,钟黎压根没当一回事。谁知卓遂对看演出这事儿极为认真,隔三差五发消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追偶像还非得拉人一起,钟黎不理解,于是找借口推了几次。可卓遂很淡定,依旧时不时地约她。
就很......锲而不舍。
钟黎无奈,在某个疲惫的周五,松开紧绷的神经,应下卓遂的邀。消息才发出去不到一分钟,语音电话随之而来。
“明天我来接你。”
清冷的声线隐含些许急切和惊喜,钟黎微愣,趴在她身上的Kingsir见她不声不响,仰起萌萌猫头,轻踩她肚皮。
“不——唔。”
拒绝的话被Kingsir踩断,钟黎瞪它一眼,重重撸猫猫头。Kingsir自知理亏,乖顺地蹭钟黎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喵呜声撒娇。
电话那头的男人迟迟没听见回应,呼吸一沉:“或者,剧院门口见?”
深浓疑惑萦绕眉心,钟黎撇过脑袋,余光略过床头柜上的水晶罐,眸光微动,“我的车去保养了,你明天到碧琼观邸接我一起去呗。”
“好。”
搁下手机,钟黎卷起裤腿,拿起水晶罐和医用棉签。罐中膏体已用大半,膝盖长出粉粉嫩嫩的新肉,伤处并无留疤的趋势......
钟黎轻缓地涂上药膏,然后抱着Kingsir沉思。
从那晚剧院外开始,细细想来,卓遂的行为有太多异常。对印章的态度,三番五次相邀,实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冰凉膏体渗透皮肤,扯回钟黎的思绪。
伤脑筋的事她懒得多想,拿人手短,看在药膏的份上,搭伴就搭伴吧。
次日下午,迈巴赫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更早。半小时后,卓遂看见熟悉的身影走出小区门,脚下生风,想来左膝的伤应该好全了。
钟黎一向有提前出发的习惯,今天也是早十分钟出门,没想到卓遂比她还早。她快步走到迈巴赫旁,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随口问:“什么时候到的?”
卓遂按下启动键,说:“刚到。”
迈巴赫汇入车流,夕阳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温和却刺眼。钟黎打开遮光板,忽而想起了什么,侧过头说:“前面有个花店,记得停一下车。”
卓遂疑惑:“你要买花?”
“对啊,等演出结束送给雪羽老师。”
沉默片刻,卓遂若有所思地点头,同时在下一个路口转弯。钟黎咦一声,支起身子:“怎么转弯了?”
“带你去买花。”
时间充裕,钟黎没有异议,任凭迈巴赫七拐八拐驶进小路,最后在一家幽静花店外停下。
与寻常花店不同,这家花店淡雅清静,门口也没有摆满吸引眼球的花朵。但进门后,钟黎仿佛进入仙境。
花香环绕,鲜花品种繁多,却搭配相宜,屋里每个精致的摆件都体现了店主独特的品味。
钟黎环视一圈,问:“你开的?”
卓遂轻笑,“程渐琛的。”
这时店员从里间走出来,见到卓遂,惊喜道:“卓哥来啦!”
钟黎闻声望过去,见到一张可爱的脸,视线下移,才发现年轻女人的右手少了一截......
在她愣神时,女人也在打量她,眼底光芒更甚。
“卓哥,这是嫂子吗?”
钟黎一瞬清醒,急忙摆手:“不不不不不——”
卓遂接过话茬解释,“朋友。”
女人点点头,有些失望。
“挑吧,”
卓遂以目光示意,“或者让小吴帮忙选也行。”
对于鲜花,钟黎颇有研究,在国外留学时她就喜欢在公寓里摆上各种花,后来回国养了Kingsir,安全起见,她便很少买花回家了。
鲜花的搭配是技术活,若是搭配不当,反倒会变得庸俗不堪。不出一刻,钟黎挑选好花朵,一旁的小吴笑着称赞:“钟小姐是行家呀!”
钟黎笑笑,把花递给她。小吴接过绕到前台,拿出包花的纸摊开。钟黎瞧着她的手,下意识迈步想去帮忙。
“不用,”
卓遂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小吴可以。”
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小吴五指灵巧,剪去多余的枝叶,将花朵摆好。指尖所到之处,如蝴蝶拂过花瓣,使花朵变得更为鲜活。
钟黎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带进一阵风。
“老婆,我回来——”
男人拉着小推车,一瘸一拐,见到卓遂同样面露欣喜,“卓哥来啦!这位......是嫂子吧?”
“......”
钟黎佛了,不愧是两口子。
小吴包好花,走过来轻锤丈夫,轻声同他解释两人的关系。而钟黎的注意力被推车上进口的流沙玫瑰所吸引,复古的色调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温柔诱人。
与她一样,小吴也看过来,微微惊讶:“怎么进这么多?”
“今天刚运到的。”
肤色黝黑的男人接过妻子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一会儿得寄一些到沂城,霍总上次来的时候说要......嘶!”
话音断,钟黎见小吴使劲儿掐丈夫的胳膊,再加上刚刚捕捉到的关键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沂城、霍总、流沙玫瑰,只可能和一个人有关。
——许柠。
钟黎侧过头望向卓遂,只见他表情淡淡看一眼腕表,抬眸说:“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与小吴夫妻俩道别后,两人朝外走去,身后小吴埋怨丈夫的声音随风飘来。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霍总啊!”
“我一时没注意嘛,卓哥不会生气吧?”
“你呀你......”
回到车内,钟黎感觉到身侧的人情绪低沉了些。或许是感同身受,对卓遂,她不免有点同情。
在感情上,还有比求而不得更惨的么?
“那个,”
钟黎酝酿着开口,“你知道你们公司的赵清柚喜欢你吧?”
钟黎的本意很简单,有人喜欢,或许能让感情受挫的人重拾信心。谁料一记眼刀飞来,卓遂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想说什么。”
正巧碰上红灯,钟黎眨眨眼,诚恳地给他普及知识,“你知道替身梗吧?”
毕竟是言情小说一大热梗,钟黎绘声绘色地描述,男主是如何把女主当成白月光替身,等到女主心灰意冷离开后才追悔莫及。
“一般这时候会安排个追妻火葬场,然后happy ending。”
卓遂见她形容得眉飞色舞,颇为一言难尽地盯着她,“所以你建议我去找个替身?”
“当然不是!”
钟黎摇摇头,“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能干那种缺德事呢。”
她边说边从怀里的花束中抽出一支流沙玫瑰,又从包里翻出小贴纸,把花贴在出风口的位置。
卓遂目光扫过,有点心梗,“钟黎,过分了吧?”
钟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弯唇笑说:“这叫‘脱敏治疗’,效果很好的。”
卓遂神情幽幽,“你很有经验?”
“那必须——”
一时嘴快,差点被套话,钟黎堪堪住口,话锋一转,“我有个朋友之前也经历过和你差不多的事。”
卓遂勾唇,面上阴霾少了大半,戏谑般笑:“哦,有个朋友。”
钟黎觉得自己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垂眸咕哝两声,便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到了剧院,找到前排VIP座,两人安静地欣赏演出。然而结束散场时,卓遂却突然不见了。
钟黎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影,刚要打电话给他,便收到了他的消息。
【卓遂】:有个紧急电话,在剧院外等你。
钟黎只得独自去后台,把花送给雪羽老师。花是卓遂付的钱,钟黎笑着告诉雪羽:“这是我和我的一位朋友一起挑的,他也很喜欢您的表演,希望您喜欢。”
雪羽目光轻扫周围,问:“他......”
“他有点事儿,下次再来与您打招呼。”
随着人群走出剧院,钟黎一眼瞧见不远处清冷的身影。与上次一样,看完雪羽老师的演出,卓遂的身上总是围绕着比月光更幽凉的愁绪。
她缓步走过去,男人听见她的脚步,转身与她相对。
“花送到了?”
“嗯,雪羽老师很喜欢。”
两人并排朝停车场的方向走,钟黎听见他轻舒一口气说,那就好。
周末场次的演出,人流量大,剧场外的商贩也不少。一些勤工俭学的学生提着花,卖给进出的小情侣。
这种时候,外向嘴甜的人总是讨喜的,而内向羞怯的生意便难做了。
钟黎一眼瞧见站在最角落的稚嫩学生,朝她招招手。女孩愣了一瞬,随即快步走过来,小声问:“姐姐要买花吗?”
“嗯,我全买了。”
提着一篮向日葵坐上车,迈巴赫在夜色中平稳行驶。
今晚天空厚云稠浓,遮住月光,可钟黎觉得车内的乌云更是密布。事到如今,饶是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卓遂心事重重。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驾驶座上的男人调整情绪,故作轻松道:“买这么多花做什么?”
“嗯?哦,帮人嘛。”
钟黎耸耸肩,把出风口的花拿下来放到篮子里,随即换了朵向日葵贴上去。正好抵达碧琼观邸,卓遂看着她的动作,问:“不是说脱敏治疗有用?”
所谓“脱敏治疗”,过程并不好受。钟黎经历过,知道其中的难受与痛苦。显然,现在的卓遂不太适合这种治疗。
本来人就阴阴沉沉的,要是脱敏脱得抑郁就更糟了。
“呃,循序渐进比较好。”
钟黎一本正经,“给你换一朵。”
等钟黎下车走进小区,好一会儿卓遂才启动车离开。回到冰冷的城东别墅区,卓遂面无表情地停车,熄火。
副驾驶座前的向日葵牢牢贴在出风口处,他怔神半息,然后轻笑一声,推门下车。
一步、两步、三步......
微风骤起,吹散厚重乌云,卓遂忽然停步,转身折返。
车锁解开,车内灯光亮起,卓遂拉开副驾驶的门,昏暗光线汇聚于一处。
他俯身,将那朵向日葵摘下。
啧啧啧啧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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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08
第9章 Chapter09
每月中旬的家庭聚会,是卓家不变的传统。
客厅里热络的氛围随着卓遂的出现而骤降冰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表情各异,卓遂漠然扫视几秒,微微颔首,却不作停留,而是转身径直上楼。
无人置喙,卓家的生存法则一向如此,能者可以目空一切。可笑的是,明明亲情寡淡,却非要刻意营造出其乐融融的假象。
虚伪至极。
迈上台阶时,温和的女声响起。卓遂侧身,对上女人慈祥的脸,凝固的表情稍显松动,唤了声李阿姨。
作为老佣人,李虹在卓家打工半辈子,也算是看着卓遂长大。她明白小少爷每次回老宅都不开心,便轻声说:“厨房留了饭,给你拿到房间好不好?”
卓遂摇头说不饿,视线凝落于手中,他快步上楼取一只花瓶接些水,将花枝插入其中。
卧室有人定期打扫,虽许久不住,依旧十分整洁。放下花瓶,卓遂打开衣柜,指纹识别解锁角落里的保险箱。
清晰的电流声划破寂静,他取出里面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打开——
一套陈旧的童装,墨绿色的毛衣已经褪色,领口亦有些磨损。
时间仿佛定格,卓遂怔怔盯着,瞳仁幽暗漆浓。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喧杂声音散去,卓遂回神,眸光恢复清明,他调整呼吸,将东西放回原位,旋即下楼。
“舍得下来了?”
老人端坐在沙发上,年迈但精气神尚佳,神情更是严肃。卓遂走过去,姿态恭敬:“爷爷。”
“坐。”
作为卓盛集团现任总经理,卓遂很清楚一点,目前集团的实权仍在老爷子卓启明手里。卓启明一生精明,绝不会轻易将权力尽数交予后辈。
卓家人刻在基因里的,便是利益至上。
“对于婚事,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爷爷不妨直说。”
卓启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开口:“你应该明白,爷爷从来没有限制你太多,包括当初你喜欢那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姑娘,我也没有反对。”
稍顿半息,他抬手轻点太阳穴,“因为比起背景,这里更重要。”
卓遂表情不变,并未接话。
卓启明轻笑,继续说:“可惜人家有更好的选择,瞧不上你。至于林家那丫头,的确太野了些,不适合你——”
他拿起一旁的照片,递给卓遂,“看看。”
卓遂接过,凝视两秒,将照片搁到茶几上,淡笑着回:“您是看中了孙家三小姐?”
“孙家丫头私生活干净,脑袋灵光。”
卓启明双眼微眯,话锋一转,“你不喜欢草包,爷爷没说错吧?”
话已至此,卓遂完全明白卓启明今天与他谈话的用意。所谓孙家三小姐,大概只是个用来试探他的幌子。
卓遂自然知道这时候应该顺着老爷子的话往下说。可,或许是空气太过窒闷,让他难以调整情绪。
他忽然不想顺从伪装,于是装傻:“我不明白爷爷的意思。”
“你应当清楚,做我卓家的孙媳妇,要么家世背景好,要么头脑聪明。有钱没脑子的暴发户——”
“爷爷!”
就差点名道姓,趾高气昂的语气令人窒息。不过是与他看了一场演出,就要被人在背后恶意攻击,卓遂难以忍受,脱口而出打断卓启明的话,冷声回:“您放心,人家看不上我。”
卓启明愣神,皱眉眼露厉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所谓双标,便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自己可以随意评价别人,句句话带刺,却不容许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卓遂适时收敛低头:“是我失言。”
卓启明和缓脸色,没再将话题继续,只说集团这一季度的利润增加不够,让卓遂多花心思。
离开别墅,将车子开出城东,卓遂缓缓踩下刹车,将迈巴赫停在安静的街道边。
路灯边的梧桐,光洁挺直。车窗降下,新鲜空气涌入胸腔。他像一条差点溺毙于死海的鱼,总算暂时脱离幽深黑暗,生命能够得以延续。
卓家人的血大概都是冷的,卓启明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核心就一点。
利益,源源不断的利益。无论家世还是头脑,都是用来巩固名利的工具。而他,不过是卓家最会赚钱的工具。
消息提示音扯断卓遂的思绪,他拿起手机,是钟黎发来的一个链接,紧接着第二条消息跃入眼帘。
【精钟报国】:快给雪羽老师投票嘞!
卓遂点进去,是关于“雾星奖”的评选活动。雪羽目前居于第二,与第一名票数接近。
他点下投票键,语音电话进来了。
一接通,钟黎焦急的声音响起——
“看见我发你的链接了没?”
“嗯,投好了。”
钟黎舒了一口气,“今晚就截止投票,我怕你没看见......不过还剩半小时,雪羽老师应该冲不到第一了。”
顿了顿,她哈哈一笑,“问题不大,反正第一是他女朋友!”
卓遂错愕:“女朋友?”
“是啊,也是圆星艺术团的老师。”
钟黎轻啧,“不知道了吧,谁让你刚刚不去后台。”
良久没听到卓遂的声音,钟黎打了个哈欠儿:“下次带你去后台看看本人,楠亿老师可漂亮了。”
因着卓启明的话,未免给钟黎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卓遂原打算不再约她一起看演出。
可是雪羽的女朋友......他总得去看一眼。
“好,”
卓遂握住那枚随身携带的印章,说,“下次。”
-
由于苏冬茜的记者职业,常年居于吃瓜一线的钟黎,对于暧昧气息的捕捉格外敏锐。所以第二次去后台送花时,她一眼看出了端倪。
艺术团的艺人和流量明星不同,谈恋爱无需藏着掖着,钟黎开玩笑地问了一嘴,雪羽便大方承认了。
“你别看雪羽老师在舞台上自信放光芒,人在女朋友面前可害羞——”
钟黎捧着花脚步飞扬,说得眉开眼笑,可身侧的人却薄唇紧抿,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她只好缓步,问:“你怎么了?”
卓遂停步,表情凝重,“......我还是不过去了。”
两人已经走到后台,离艺人休息室只有几步之遥。每次在剧院,卓遂的状态都不太对劲,钟黎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钟黎从不做勉强人的事,却也觉得可惜——从卓遂沉重的目光中,隐藏着许多期盼。
他分明很想过去。
“来都来了。”
钟黎眨眨眼,低声提议,“要不你就在休息室外等我?”
沉默半晌,卓遂点头。
今晚的演出十分成功,休息室里热闹极了,钟黎进去时,雪羽刚好送走一波忠实观众,楠亿倒了杯水给他。
看见钟黎,两人眼露喜色。
“恭喜雪羽老师演出成功,还有,恭喜楠亿老师获奖。”
楠亿长相甜美,笑起来眼睛弯弯,如月牙儿一般。她不会说话,朝钟黎比了个谢谢的手势,随即捧着花去找花瓶插起来。
雪羽刚卸了妆,眼睛有些肿,大概是有些疲劳。
“您要注意休息。”
雪羽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问:“你、你的那个朋友......”
钟黎眼睫微颤,撩起眼皮望向门外的身影,扯了个谎:“他有点感冒,就不进来了,免得传染你们。”
雪羽依言望过去。
或许是巧合,可钟黎却觉得,仿佛是某种感应,使得卓遂在同一时间回头。四目相对,隔着温热的空气,两人皆是怔住。
钟黎认识的卓遂,阴沉、冷漠、淡然,像个制冷冰箱与世隔绝。
而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是局促不安。哪怕是被下药的那晚,他也不曾这般紧张......
至于雪羽,除了呆怔,再无情绪。
大约一分钟后,雪羽回神,朝卓遂淡淡一笑。卓遂垂眸,没有回以任何表情,只是转过身去。
钟黎看不懂,倒是雪羽轻拉她的衣袖,换了个话题:“我、我想请你,请你帮个忙。”
“嗯?”
雪羽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插花的楠亿,才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小纸条递给钟黎。钟黎接过,看清上面的文字,欣喜地睁大眼睛,然后快速朝雪羽比了个OK,压低声音问:“您什么时候要用?”
雪羽小声将日期告诉她。
离开时,楠亿送给钟黎好些手工糖果。
走出剧院大门,钟黎剥了颗糖送进嘴里,又递给卓遂几颗:“尝尝吧,楠亿老师做的。”
“对了,雪羽老师准备求婚啦。”
接过钟黎手里的小纸条,上面的字写得工工整整——
「钟黎,可否拜托你帮我准备一束求婚用的花?上次你送来的花,楠亿非常喜欢。在人生的重要时刻,我希望每个细节都能令她难忘。」
橘子糖融于舌尖,滋味清甜。
心口喜悦,眼底酸涩含雾。
月光冷幽,钟黎凝着卓遂泛红的眼眶,脑海里不自觉印出雪羽老师微肿的双眼。
心头猛地一跳,钟黎晃晃脑袋,把胡乱的想法挤出去——她一定是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
一路无言走到停车场,钟黎瞧着卓遂的状态,心中默默叹气。听见车锁解开,钟黎快速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那个......你要不再调整调整?我来开车吧。”
卓遂微愣半瞬,没反对,绕过车身坐上副驾驶。
车子启动许久,却未往前开。钟黎悄悄打量身侧的人,见他情绪平复,眼中的雾气也基本散去。
“怎么不开?”
钟黎猛一激灵,撇撇嘴提醒他,“系安全带啊大哥。”
卓遂将安全带系上,再抬头时心上好似卸去一块沉重的巨石。拨云见月,紧绷的神经松开些,他望着钟黎脱口而出:“原来你不是缺心眼。”
“......”
阴沉到忧郁,最后居然是毒舌的走向。
是了,卓遂本来就瞧不上她,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她缺心眼。那晚把她丢进浴缸时他就说过......
“行行行,我缺心眼。”
钟黎简直气笑,边说边去推车门,“你心眼多,你个大聪明,离我远点——”
手腕被攥住,钟黎不得不扭头。
“钟黎。”
车内灯光昏暗,钟黎却清晰看见卓遂眼底的真诚,他说:“我们做朋友吧。”
纳尼?
什么情况??
钟黎蹙眉,呆愣数秒才缓过神。
——谁要和他做朋友!
“不做。”
她扬起下巴拒绝,顺便把憋了很久的话骂出来,“我才不跟讨厌鬼做朋友!”
缺心眼和讨厌鬼,是两人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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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09
第10章 Chapter10
话音落,卓遂凝眸,呼吸滞缓,却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恼怒,只是松开钟黎的手腕平静地说:“你对我有误解。”
“那天晚上我说缺心眼——”
钟黎怔愣喃喃:“难不成说的不是我?”
莫非是她误会了?
卓遂轻笑,诚实回答:“的确是说你。”
好一个螺旋回马枪。
钟黎气得噎住,她就不该听他废话。狠狠瞪他一眼,她侧身欲下车。
“但也是在说我自己。”
卓遂没再拦她,可钟黎却不自觉停下动作,回转过身。
不得不说,卓遂的气质与黑夜十分融合,孤傲清高,像没有温度的冷白月光。尤其此时此刻,他眼底的落寞尤甚。
“是意外嘛......”
钟黎扯扯唇角,宽慰劝解,“再聪明的人也有失算的时候,更何况林嘉意是有备而来——”
“不是。”
卓遂摇头,瞳仁幽深,“钟黎,我是赌输了。”
钟黎愕然瞪大双眼。
车内暖气融融,沉闷堵心,钟黎将车窗降下些,静静注视身侧的人。他微微偏过头看着朝外,声线淡漠,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只是每个字砸落钟黎心头,让她觉得分外沉重。
那晚于钟黎而言,是倒霉意外,是坏心人一时兴起的恶意捉弄。但对卓遂来说,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背叛。
——来自年少好友的背叛。
沉默寡言的少年,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便家世好相貌好,也不会有太多的朋友。所以能成为朋友的人,在少年心里都格外珍贵。哪怕朋友家道中落,少年也不曾看轻他分毫。
许久未见,朋友相邀,自然要去赴约。不熟悉的酒吧,朋友闪烁心虚的眼神,递来酒杯时微颤的手......
探虚实,辨人心,对卓盛总经理来说轻而易举。
他握住玻璃杯,炫彩流光凝于眸,他清楚胜率几近于零。在商场算无遗漏的卓总必然不会喝。
但,少年会。
暗红酒液沿杯壁滑动,卓遂对自己说,赌一把。
......
“为什么?”
钟黎皱眉不解,“他妹妹生病急需用钱,可以问你借啊。”
卓遂笑,淡声:“因为骨气。”
骨气不允许他向好友低头,却能让他出卖兄弟。
骨气?可笑的骨气。
“什么狗屁骨气,说得冠冕堂皇......”
钟黎心口发堵,气得骂了句脏话,“这算什么朋友!”
难怪那晚,钟黎在浑浑噩噩中感受到卓遂滚烫的体温,可他的面色却冷如冰窖。原来当时他承受的是身心冰火两重天的打击。
实惨。
“别想不开心的,你总不至于没有其他好朋友——”
“没了。”
迎着钟黎吃惊的目光,卓遂坦诚:“除了程渐琛,以前还有一个,不过......”
他顿住,继而微微摇头,“不提了。”
钟黎忽然想起曾听老钟茶余饭后时提起过,卓盛刚上位、风头正盛的太子爷一着不慎,被合作方坑了一笔,而那合作方好像是他的同学。
“还是太年轻,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怎么能不多留心眼。”钟肃山如是评价。
那时钟黎还未大学毕业,不过是随意一听。
如此说来,他还真是遇人不淑。
“看来你是真的缺朋友。”
钟黎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片刻后,依然有些疑惑,“可为什么是我?”
她与卓遂,不论是性格、喜好、行事风格都大不相同,他想找新朋友也不应该找她呀!
卓遂揉了揉太阳穴,言简意赅:“感觉。”
老天爷对他从来不算好,幼时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亲人,年少时结交的好友背离他,更遑论那断在悬崖边的爱情路。
人类的三大情感,亲情、爱情、友情,老天爷愣是一条路都不给他留。
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骨子里执拗的人偏不信邪。卓遂凝视眼前人,心底响起一个不容忽视的声音——
再试一次,用真心换真心。亲情缘断,爱情难得,只剩友情。上天没有给他的东西,他就自己去争取。
可惜钟黎读不懂卓遂心里的弯弯绕绕,光听“感觉”二字,钟黎下意识警惕地微眯双眼。
“感觉这东西虚无缥缈变来变去的,再加上我貌美如花——”
钟黎端正神色:“万一你爱上我,我是肯定会拒绝你的,到时候你岂不是更受打击?”
“你个自恋狂。”
卓遂脱口而出,轻松低笑,“请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担忧。”
钟黎不过随口一说,心里明白卓遂说得是事实,但是仍捏紧拳,幽幽说道:“我自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笑话,是你要和我做朋友的诶,什么态度!
接收到危险信号,卓遂战术性轻咳。
“你说得很有道理。”
卓遂认真点头,脑子飞速运转,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不过,你看......”
正巧一对夫妻朝停车场走来,丈夫牵着狗,妻子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忽然黑猫不安分地跳下地,与狗狗打闹玩耍起来,一猫一狗倒也其乐融融。
钟黎喜欢小动物,再加上家里的Kingsir,瞧着它们下意识弯起唇,“怎么?”
“它们不论关系多好,都不可能在一起。”
卓遂顺着钟黎的视线,说:“我们可以类比它们,我猫你狗——”
钟黎轻哼,立刻纠正:“你狗。”
“行,你猫我狗。”
卓遂完全不计较,分析道,“猫狗物种不同,存在生殖隔离。”
人也一样,即便物种相同,但因着各不相同的喜好性格,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个体。
非同类,不能也不会产生爱情。
显然,两人达成统一的观点。
不愧是文化人,举例子举得生动形象。钟黎笑着握住方向盘,算是默认,但嘴巴依旧傲娇:“可我不缺朋友呀,跟你做朋友有好处么?”
闻言,卓遂也松一口气,笑答:“比如教你说话的艺术?”
“你说我没文化!?”
钟黎抬手虚张声势,往半空一挥,“给你一大比兜。”
啪!
手指碰触到皮肤,钟黎瞬间愣住。估算错距离,指尖蹭着他的侧脸划至额头。卓遂微微偏头,很轻地嘶了声,随即抓握住她的手。
钟黎脊背僵直,吓得心惊肉跳。
平白挨耳光,谁受得了?
“对不起!”
感受到卓遂回头,钟黎压根不敢看他,垂眸结结巴巴,“我不、不是故意的,要、要不你打回来吧。”
“不用。”
这么好说话?
钟黎心虚抬眸。
“我对朋友的容忍度很高。”
卓遂说,“只要你答应,刚刚的事儿就翻篇了。”
“?”
“不然你现在开车。”
“??”
“去派出所。”
钟黎震惊,“你这是逼良为、友啊!”
卓遂耸肩,非常执着:“做不做?”
“做做做做做!”
钟黎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小声念叨,“我怎么就摊上了这货?”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停止碎碎念,钟黎挂挡,侧首微笑:“亲爱的朋友您坐好,我要开车了。”
“先去趟华鼎酒店。”
钟黎一下子来了精神:“!!!”
谁不知道今天是林嘉意和朱家二少爷的订婚宴,地点就在华鼎酒店。朱家二少爷朱泰钰是出了名的纨绔混球,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钟黎本是等着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没想到现在可以亲临现场看好戏,简直美滋滋。
迈巴赫一路飞驰,钟黎满脸兴奋。抵达酒店,跟着卓遂,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宴会厅。
表情各异的宾客陆陆续续地离开,却不见主角俩。
“没赶上前半场。”
卓遂轻啧,“走,带你去看下半场。”
钟黎呆呆:“什么情况啊?”
没等卓遂回答,尖利的女声伴随高跟鞋的踩踏由远及近,根本不管周围媒体记者地拍摄,怒气冲冲追着醉醺醺的男人。
“朱泰钰!你给我回来,你今天让我颜面扫地,必须给我个交代!”
宾客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根本不想随丑闻一起露脸,见状纷纷低头加快脚步离开。醉得东倒西歪的男人被拉住,极不耐烦地一甩胳膊,“滚开!”
“我滚?”
林嘉意金发披肩,整个人疲惫狼狈,“你给我带着休息室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滚!”
朱泰钰涨红着脸,嗤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装什么装,你在国外也玩得很开啊——”
信息量太大,钟黎目瞪口呆地看完两人推搡骂架的全程,直到朱泰钰推开林嘉意骂骂咧咧地朝休息室走去。
林嘉意一回头,看见卓遂和钟黎,光鲜亮丽一副看戏的状态。此时此刻被仇人围观,难堪的怒火直冲天灵盖。隐在角落的摄像头若隐若现,仍有鸡贼的记者在跟拍,双方父母亲属还在拦外头的媒体,联系业内顶尖的公关公司......
林嘉意咬牙,恨恨瞪向两人,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形象了。
“狗男女!”
林嘉意恶狠狠地咒骂,“卓遂,你这个loser,难怪许柠看不上你,你永远比不上霍存屿!”
卓遂神色淡淡,没什么情绪。
钟黎心脏咯噔一下,这话太侮辱人了。
“这里有记者,但你别担心——”
她悄悄压低声音,一副“我罩你”的表情,“别忍着,骂回去!我闺蜜家是媒体圈的,照片视频都不会流出去。”
“是你别担心。”
卓遂勾唇,凑近她耳边,“今晚在华鼎酒店的记者,都是卓盛传媒的人。”
换而言之,都是自己人!
钟黎睁大眼:“你不早说!”
两人姿势亲密说着悄悄话,林嘉意看得更加窝火,随即更换攻击对象,朝钟黎扫射:“还有你,从乡下来的暴发户,就这么缺男人?别人不要的货色你也要,你是垃圾桶吗?”
卓遂一瞬冷脸。
说实话,被人语言攻击于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他从不在意。可是身旁的这个人,让他别担心、别忍着、骂回去的人,不能被侮辱。
他迈步,面色如霜。
忽然,一只手穿过他的胳膊,悠悠圈抱住。
卓遂停步,侧过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宝贝~”
温温软软的声线轻拂耳膜,钟黎眉眼含笑,一字一顿,“她、好、酸、呀!”
《不切实际的担忧》
《生殖隔离》
希望卓总记住自己说过的话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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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第11章 Chapter11
宁城早已入冬,湿冷的南方哪怕室内暖气充足,刺骨的寒依旧难以全数驱散。不过此时此刻,卓遂僵着脊背,血肉之中注入一丝难以觉察的暖意。
钟黎对着卓遂微怔的眸,轻捏他的胳膊,拼命使眼色。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人,关键时候不会掉链子吧?
半晌静默,连不远处的林嘉意都没反应过来。钟黎垂眸暗自叹气,旋即缓缓松手:队友不争气,还得靠她自己。
然而没等她迈步,肩上猛然一沉。
钟黎侧首,冷白长指轻搭她肩头,稳重而不浮夸。
清冽的冷杉气息将钟黎笼罩,她转过头,望进卓遂沉着的眼底。剧情并未朝着预想的走向进行,突如其来的揽肩让钟黎有些懵,垂落的手下意识顺势圈住卓遂的腰。
上一回如此,是因为酒精和药效的缘故,而现在钟黎状态清醒,隔着薄薄衬衫,掌心感受到劲瘦肌肉的温度。
再怎么说,卓遂也是异性。
钟黎指尖微蜷,转而攥住他腰上的衬衫。
卓遂淡淡嗯了声,揽紧她、语气自然:“她吃不着葡萄。”
这是入戏了?
钟黎眨巴眨巴眼,心中不由赞叹——瞧瞧瞧瞧,这皮囊这演技,简直可以原地出道。
压力瞬时给到她这边。
另一边,林嘉意气得怒火中烧,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们,你们——”
“我们怎样?”
钟黎截断她的话,笑嘻嘻地三连问:“羡慕啦?后悔啦?酸死啦?”
人最怕比较。
过去林嘉意瞧不上卓遂,是因为心心念念着霍存屿。但时移世易,比起朱泰钰这种乌糟烂泥,卓遂简直就是洁身自好的天上月。
林嘉意咬紧后槽牙,悔得肠子青。早知今日,那天就不该临时改变计划,便宜了这个乡巴佬。
钟黎捕捉到林嘉意微妙的表情,唇角翘得更高:“后悔也来不及咯~”
不愿示弱,林嘉意神色郁郁,嘴硬开口:“后悔?也就你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会把垃圾当宝!”
钟黎轻啧两声,全身心入戏,火力全开:“我家宝贝天上有地下无,瞎眼的柠檬精,酸不死你。”
顿了顿,她继续道,“说起来你也算半个媒人,还是要谢谢你啦~”
林嘉意呕得想吐血,攥紧拳,任由指甲嵌入掌心。
偏钟黎还在持续补刀,“今天是林小姐的订婚宴,咱们居然空手来,真是不礼貌,得给大媒人补份订婚礼物才行。”
卓遂低笑,声线温柔很是配合:“都听宝贝的。”
......
从华鼎酒店出来,钟黎坐在副驾驶座,将车窗降下。夜风吹拂脸颊,而她浑然不觉得冷。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地沸腾,憋压在心口的一股气被风抚平吹散,整个人松弛舒坦。
解气解气,真是爽爆了!
这时,手机消息音响起。
#朱林订婚宴#的词条空降热搜第一,阅读量暴涨。朱家二少爷的两个情人大闹订婚宴,宴会上的闹剧被照片和视频记录,光速转播,成为千万网友的笑料谈资。
关系到朱林两家的脸面,若不是卓遂的缘故,新闻应当能被压下去。明着被打脸,再加上刚刚两人那一出......朱家和林家与卓遂的仇算是结定了。
身旁的人突然沉默,笑声戛然而止,卓遂侧眸瞥她一眼,笑:“刚刚不是很牛,现在怕了?”
“我怕什么,我有我爸呢。”
钟黎摁灭手机屏,蹙眉问:“卓盛和林氏目前有合作案捆绑,再加上朱家,你这么搞不会出事吧?”
“会吧。”
“?”
钟黎大为震惊:“骗人的吧?你那么多心眼子,总不可能没有准备后招——”
正好遇见红灯,车子停下,卓遂仿佛事不关己,“我又不是神仙,有后招也可能会失策。”
“......”
绿灯亮,卓遂松开刹车,见钟黎久久不说话,随口一问:“担心我啊?”
“废话!”
卓遂目视前方,昏黄的路灯将马路照亮。城东朱家在暗中吸纳卓盛股份,用心可以想见,所以今日曝光朱林两家的事是势在必行。
而带钟黎去华鼎酒店,却是临时决定。他知道钟黎对那晚的事耿耿于怀,始终没有消气。
正面交锋,无疑是将仇结在明面。明知不妥,可还是想让她出气。
回忆起刚刚钟黎的恣意模样,骄纵却不惹人厌,仿佛她就该如此,张扬随性。人是何其矛盾,永远理智的人一旦开启某个按钮,便如同开闸的洪水,奔腾难歇。
卓遂轻笑——
他完全不后悔。他想的是,若是重来一次,他大概会配合她演得更好。
“你还笑?林嘉意多疯,上次能给你下药,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疯事......”
钟黎抓抓头发,很是头疼,“算了算了,大哥不说二哥,咱俩半斤八两,都沉不住气。”
迈巴赫停在碧琼观邸外。
“骗你的。”
卓遂说,“后招很稳,不会有事。”
辨不出他话的真假,钟黎解开安全带,问:“有多稳?”
卓遂耸肩,“你猜。”
钟黎不猜,丢下一句“不管你了”,推门下车,洒脱迈步。卓遂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视线。正要启动车子,手机屏幕亮起。
不管他的人发来消息。
【精钟报国】:不知道你真稳假稳,反正如果他们找你麻烦的话,你得跟我说。
【精钟报国】:我家老钟可不是吃素的!!!
我家老钟。
我家宝贝。
眼前浮现钟黎扬起下巴的画面,狂得要命,宛如一只骄傲天鹅。卓遂失笑,回复好的。
按下发送键,一向言简意赅的人难得磨磨唧唧,又摁下几个字:我先提前谢谢叔叔。
【精钟报国】:好说好说。
卓遂收起手机,轻踩油门。已是深夜时分,路上冷冷清清,车辆不多,行人更是没有。
但今夜月色甚好,透过车窗温柔轻抚卓遂的侧脸。
今天是他有朋友的第一天。
连月光都格外喜人。
-
朱林两家因为订婚宴而沦为圈内笑柄,联姻自然作废。两个当事人匆匆出国,对外宣称留学深造,实则为了避风头。
钟黎关注着两人的动向,直到林氏彻底退出合作案,才松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卓遂用了什么法子,但最终利益尽数收归卓盛和程氏囊下——
他的后招是真稳。
“害,瞎操心。”
钟黎自言自语,抱着Kingsir撸毛。这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雪羽发来的。周日就是雪羽打算求婚的日子,钟黎不忘他所托,早就提前预订好鲜花。
而雪羽也邀请她到场,和朋友们一起做个见证。
是喜事,钟黎当然答应。回完信息,她微微抿唇,思考几秒钟,还是拨了个远洋电话,打给正在出差的卓遂。
“你几号回来啊?”
距离上一通电话,两人已经三天没联系了。商务洽谈需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再精明的人也不能分心。好在谈判顺利,合作协议顺利签下。
生意谈完,热情的法国合作伙伴Ryan刚新婚不久,携太太一起招待卓遂,午餐后还热情地邀他去参观太太的珠宝工作室。
“Is my wife’s work good?”
卓遂由衷称赞:“Fantastic.”
越是昂贵华丽的钻石,越需要灵气的设计,才能不使其沦为庸俗凡品。卓遂缓缓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对耳钉上。
奇特的云朵设计,上面镶了琼克尔钻,低调又张扬。
卓遂瞬间想起某个人,笑了笑,转身问Ryan价格。Ryan立刻八卦起来,“For your girlfriend?”
“Just friend.”
Ryan不信,还想接着问时,卓遂的电话铃响,Ryan见他走到一边接电话,澄澈的蓝眼睛微微眯起,与旁侧的太太相视一笑,夫妻俩玩心都重,Ryan的太太招来店员,小声同她说了几句话......
卓遂浑然不觉,按下接听键。听见钟黎的声音,他正要回话,身后响起轻细的脚步声。
“Mr.Zhuo,I’d like to have dinner with you.”
卓遂皱眉转身,金发碧眼的女店员歉疚一笑,示意他往后看——Ryan夫妻冲他眨眨眼,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明显就是故意的。
卓遂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十分头疼。
轻柔的女声通过电话传到钟黎耳朵了,她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
——好小子,出个差有艳遇了嘛!
“呃,那我先挂了。”
“你敢挂!”
钟黎愣住。
怎么回事,出个差火气这么大?
卓遂沉下脸收回视线,迈步走得更远些,调整呼吸急切解释:“刚才是合作方的玩笑。”
钟黎回过神,没当一回事,摸着猫头说,“哦哦哦。”
没由来地,卓遂莫名觉得更加烦躁。
钟黎问:“怎么,合作谈得不顺利?”
卓遂回:“没有,很顺利。”
那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虽然疑惑,但钟黎还是先问要紧的事儿,“你还没说呢,几号回国啊?”
显然,电话那端的男人和她不在一个频道里。
“我没有约人吃晚餐,”
卓遂答非所问,语气沉郁,“我在给你挑礼物。”
只是朋友,你急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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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
第12章 Chapter12
礼物?
小伙子挺上道。
“好呀好呀!”
钟黎眼露光芒,笑嘻嘻:“雪羽老师周日求婚,你能回来不?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良久没有回话,只有沉凝的呼吸声。钟黎抿唇,开口:“卓——”
“我在听。”
他平静地说,“一起去。”
通话结束,漆黑手机屏幕印出男人沉郁的眉眼。卓遂移开视线,搞不懂自己起伏的情绪是源自何故。
卓遂很清楚,钟黎一贯大大咧咧,个性利落不拖泥带水,必定是有事才会打电话给他。
那么,刚刚他莫名在期待什么?
Ryan见卓遂挂了电话仍立在原地,便拿着已经包好的丝绒盒走过去,为自己不合时宜的小玩笑致歉。
卓遂笑笑,接过丝绒盒,没再多想。一定是连日的商谈,精神太过疲累,导致了情绪波动。
-
周日阳光大好,宁音大剧院的演出时间都在晚上七点之后,下午时分剧院内只有圆星艺术团的成员和工作人员。
钟黎提前将重要的求婚鲜花送了过来,然后帮忙一起布置场地。卓遂的航班按计划是中午抵达宁城,却由于天气原因延误了。
雪羽给楠亿准备的求婚,便是在演出前化妆环节时,给她一个惊喜。眼见工作人员陪同楠亿进入化妆间,大家互相使眼色,簇拥着雪羽进屋。
钟黎拿出手机,与卓遂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30分钟前,他降落后发来的消息:刚下机。
钟黎轻触屏幕:到哪里啦?
卓遂几乎是秒回:五分钟后到。
五分钟?
不就是到停车场了。
钟黎想都没想,拔腿往剧院门口跑。与温暖如春的后台相比,剧院外寒风阵阵,顺着敞开的大门肆意涌入,冻得钟黎猛地一哆嗦。
下一瞬,熟悉的身影迎着冷风朝她奔来。
冬日暖阳,纯白衬衫,朦胧光圈层层笼罩,钟黎似乎见到了卓遂少年时期的模样。恍惚间,人已来到她面前。
“怎么傻站在这儿?”
由远及近,轮廓渐次清晰。男人眉宇沉敛,哪怕历经一周高强度工作,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即便眼底蕴着疲意,身上的高定衬衫仍旧无一丝褶皱。
不过——
外面气温将近0度,他就穿件衬衫跑过来?
钟黎曲指去碰了碰他的手背。
噢,果然是行走的冰棍。
卓遂低头,不解其意。忽然脖颈一热,柔软的羊绒围巾绕颈两圈,暖热温度不知来自于围巾还是别的。
他抬眸,对上钟黎的眼睛:“你——”
剧院休息室里暖气融融,钟黎脱了外套,将暗青围巾当做披肩随意搭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她搓搓手侧过身:“快进去,走走走。”
两人来到化妆间外时,里面一片安静。人群围绕着今日的主角,所有目光汇聚一处,每个人的呼吸都压得极低。
他们确实迟了一些,但不打紧,正好赶上雪羽牵起楠亿的手,将钻戒缓缓套入她的中指。
楠亿眼眶红红,脸上漾着喜悦。
语言是人类最独特的表达,她却自幼失去。但没关系,眼神、拥抱同样可以代替语言表达爱意。
两人紧紧相拥,补全彼此缺失的灵魂。
周遭欢呼声此起彼伏,钟黎深受感染,眼里泛起水雾。隔着迷蒙,她瞧见雪羽偏头望过来,用口型对她说“谢谢”。钟黎微微颔首,抬手用指腹轻捻眼眶。
被泪雾浸润过的瞳仁分外清明,她偏过脑袋,与卓遂目光相交。
“谢谢。”他说。
同样的话,相似的眼睛。钟黎嗓子有些发堵,说不出话。而卓遂情绪不明,转过身迈步。
钟黎立刻跟上。
脚步往前,雀跃热闹的声响渐渐消散。卓遂径直离开剧院,而是走到演出大厅,漫无目的地穿过一排排观众席,最后在倒数的角落位坐下。
不到演出时间,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正在给舞台布景。大厅暖气才刚刚开启,观众席顶部的灯光更是只打开三分之一。
昏暗、寒冷、寂静。
忽然低沉的铃声响起。
钟黎下意识探头,卓遂的手机屏幕上跃着“卓廷叙”三个字。
他爸爸?
钟黎挺直脊背,准备站起身坐远些,给他留出私人空间。然而没等她有动作,卓遂捉住她的手,握紧。
微凉的温度渗透肌肤,钟黎肩膀微颤。许是察觉到她的反应,卓遂将她的手松开些,留下些许空隙。
——给她抽离的机会。
一秒、两秒、三秒......
钟黎没有将手抽回,而是缓缓贴近他的掌心。
手机仍在震动,在即将停止的前一秒,卓遂接起。冰冷的屏幕贴近耳侧,与掌中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凌厉厚重的男声划刺耳膜:“卓遂,你又去见他了?”
卓遂没有应声。
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他现在与卓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该知道分寸,卓钦卓浠一个个都盯着你,你以为卓盛总经理的位子很容易坐稳?别太狂妄,给别人可趁之机——”
“卓廷叙。”
卓遂直呼其名,打断父亲的话,平静阐述,“他今天求婚,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两人很般配。你高兴吗?”
停顿半息,他好似轻笑了下,“我很高兴。”
电话那端呼吸凝滞片刻,随即传来男人低哑冷漠的声音,“与我无关。”
嘟嘟嘟。
通话□□脆挂断。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极大的信息量。钟黎神情呆怔,笼罩在心间的迷雾被层层拨开。
为何卓遂每次来看演出都那般落寞,为什么他如此关注雪羽老师却不敢接近,以及为了一枚小小的印章而失态......
再加上两人相仿的年纪,相似的眼睛。
一切一切,都有了解释。
雪羽老师,是卓家的人。
“走了。”
钟黎从懵怔中回神,卓遂已然调整好情绪,将她轻轻一拉,钟黎顺势站起来,点头。
交握的手悬在半空,两人默契地同时松开。
“钟黎!”
才迈步,苏冬茜抱着她的外套从后台跑过来,唤住她。钟黎回身,小跑几步,来到苏冬茜面前。
“被我抓到了吧~”
苏冬茜一脸坏笑凑近她,小小声调侃,“上回我问你还不承认,今天连手都牵上了,还不打算公开吗?!”
“别乱说!”
钟黎飞快接过外套,窘迫地掐一下苏冬茜的手,“就是朋友。”
苏冬茜切了声,“什么朋友,钟小黎,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哦......你说除了孟——”
话音打住,苏冬茜努努嘴,“除了那个谁,你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过?”
提及钟黎的暗恋对象,苏冬茜很谨慎。关于那段不见天光的暗恋,作为旁观者,一路看着都觉得心酸。
但出乎意料的是,钟黎很淡定,笑着戳她额头:“你都说孟惟开了,那你还觉得我跟卓遂可能吗?”
苏冬茜眨眨眼。
卓遂和孟惟开......的确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不对!
“钟小黎你不对劲!”
苏冬茜惊讶,“以前我一提到孟惟开三个字你就跟我翻脸,恨不得上手掐死我,今天怎么回事哦?”
钟黎亦是错愕。
不过只一瞬,便举起双手,板起脸恶狠狠地恐吓:“我现在也能捶你,别再乱讲,哼!”
卓遂在剧院外等她。
临近黄昏,晚霞将他的身影拉得更长。
“走吧。”
“怎么不穿外套?”
方才匆匆跑出来,没来得及穿。没等钟黎答话,卓遂自然拎过搭在她臂弯的大衣,两臂一抬,将大衣在她身后展开。
“穿上。”
来看演出的观众零星入场,经过他们身侧时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钟黎有些脸热,垂下眼快速将胳膊套进宽大衣袖中。
卓遂替她拢好大衣,然后取下围巾将她裸露的脖颈裹住。
一圈、两圈,柔软的羊绒触及下巴,伴随淡淡的冷杉气息。
这下,连脖子和耳朵都开始发热了。
心脏跳动错乱一拍。
钟黎将其归结于质量优秀的大衣和围巾,以及受苏冬茜胡言乱语的影响。
“送你回家?”
“不用,我开了车来的。”
空气中湿度浓重,冷风一刮变了天,雨丝夹杂小雪粒落下来。钟黎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问:“你呢?一会儿回家休息了吧。”
卓遂笑笑,“回公司,还有些文件要处理。”
钟黎皱眉:“很紧急的事?”
卓遂摇头,“倒也没有。”
饶是调整得再好,卓遂眉宇间的愁郁仍是深浓。钟黎眨了下眼,上前一步拦住他。
“那别去了。”
她抬起下巴,气势很足地占人便宜,“姐带你去吃饭。”
“......”
解车锁,坐进驾驶座,按下发动键,开启空调。冻得微僵的身体缓和了些,钟黎摘下围巾丢到后座,隔着前车窗,不远处的男人从商务车里取了外套搭在手臂上,长腿一迈,朝她的方向走来。
啧,都冻成狗了还耍帅。
吐槽归吐槽,钟大小姐毕竟善良,轻踩油门,慢速开过去。几秒钟后,车子停下,卓遂拉开车门,坐上来。
雨滴雪丝融于他发间和眼睫,钟黎将空调温度调高,再把纸巾盒递过去,“快擦擦,别冻感冒了。”
卓遂抽了两张擦拭额头,然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丝绒盒,顺势放在她手里。
“哎哟,礼物哦~”
钟黎乐呵呵地接过打开,里面的logo让她愣住,“是Alanni的设计!”
一对小小的云朵耳钉,镶嵌着钻石,简约可爱。琼克尔钻易得,大师的设计难求。
几年前钟肃山在参加拍卖会时给妻子和钟黎拍下一对Alanni设计的手链,钟黎喜欢极了。不过Alanni的作品很少出售,除了那条手链,钟黎再买不到她别的作品了。
“喜欢?要不要戴上试试。”
钟黎雀跃地点头,麻溜儿取下耳饰,将云朵耳钉佩戴好。
“真好看。”
她打开车载化妆镜左照右照,轻拨耳垂,弯起眼睛赞叹,“不愧是天生丽质的我呀!”
“......”
卓遂低笑,“自恋——”
一记眼刀从镜中反射过来,他立马轻咳两声,识时务地补充赞美词:“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钟黎轻哼。
太假了太假了。
不过Alanni的设计一定不便宜,钟黎没想过卓遂会送如此贵重的出差礼物,有些不好意思收,可她又是真的很喜欢这对耳钉。
思量片刻,她侧过脑袋低声问:“这个多少钱啊?”
钟黎心里的小九九尽数落在卓遂眼里。
“不好意思收?”
卓遂故意打趣道,“想付我钱?”
“嗯嗯!”
钟黎挠挠头,很是实诚:“太贵重了。”
“我不要钱。”
“?”
“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
卓遂眼尾微挑,笑意直达眼底,“叫声哥来听听。”
“......”
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两位真的没有在谈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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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
第13章 Chapter13
哥是不可能叫的。
钟大小姐一身反骨,屏息思量片刻,把云朵耳钉摘下放回丝绒盒,“那我不要了。”
卓遂丝毫不意外,自然而然抬手,拿起耳钉。
“就许你占我便宜是吧?”
他一手扶住她肩把别别扭扭的人转过来,不紧不慢地给她佩戴好耳钉,低笑评价:“年纪小小,脾气真大。”
事实证明,硬拳头抵不过软棉花,尤其是钟黎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怎么回事,”
钟黎心虚垂眼,小声嘟囔,“脾气这么好......”
“不是跟你说过,我对朋友的容忍度很高。”
“看不出来哦,你反差还挺大。”
钟黎轻啧,瞬间脑洞大开,脱口而出问道:“那你对女朋友容忍度更高咯?”
卓遂撩起眼皮,回她一个“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
哇塞,现实版忍者神龟!
得寸进尺的钟某人唇边漾开坏笑,歪着脑袋弯起眼睛,越发蹬鼻子上脸,“绿你也能忍?”
脑门兀然被敲一下。
钟黎嗷呜一声,噘起嘴揉脑门,狠狠瞪向卓遂,用眼神谴责他的“暴力”行为。
“越说越不像样。”
“那你也不能动手呀!”
钟黎演技一流,装得委屈巴巴,“可疼了......”
卓某人无情拆穿:“可以了,再演就过头了。”
“冷酷无情的卓冰箱!”
“胡说八道的钟离谱。”
“!!!”
钟黎捏紧拳头:说不过他!
卓遂心情大好,慢悠悠往椅背一靠,大爷似的吩咐:“开车。”
看在云朵耳钉的份上,她忍——
她是钟大度,不跟他计较!
天色渐暗,阴云密布,细碎小雪粒变成大片雪花,像是要将万物冰封。这样的天气,和火锅简直就是绝配。
停好车,两人搭观光电梯来到顶层餐厅。
VIP制的火锅店,宁城仅此一家。钟黎作为老熟客,餐厅经理给她留了景观最好的包厢。进屋脱下外套,钟黎撸起毛衣袖子,拿iPad开始点菜。
“能吃辣吗?”
“不能。”
“有忌口么?”
“没有。”
“知道你挑剔,放心啦,这里的食材都是一级的~”
钟黎边点边说,到最后选锅底的时候指尖顿住,抬头询问:“你介意一起涮不?介意的话我让他们上小锅,一人一锅也OK——”
“不介意。”
“okk。”
上锅底的时候,餐厅经理和服务生一同进来,端上温热的桂花米酒,“钟小姐,我们餐厅新酿了玫瑰米酒,我给您装了两盅,您记得带回家尝尝,给我们一点意见。”
钟黎笑:“好的,谢谢你。”
包厢门轻轻合上。
钟黎端杯喝一口,甜米酒划入咽喉,浓浓桂花香充满口腔,驱散一身寒气。见卓遂不动杯,她眨眼问:“你尝尝,很好喝的。”
卓遂抬手触碰杯壁,目光微沉,随即收回。
“不爱喝米酒?”
“......嗯。”
“这样——”
钟黎挑挑眉,把他面前的小酒杯移过来,“那你没有口福了呀。”
菜上齐,四宫格锅底沸腾起来,咕咚咕咚冒着热气。食欲被催发,肥牛肥羊、毛肚喉杂,扑通扑通齐下锅。
七上八下,裹着红油的鸭肠相当诱人,钟黎握着筷子大快朵颐,口舌被烫红,呵着热气在涮食材的间歇瞄一眼身侧的男人——
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夹片肉放碗里,隔好一会儿才吃一口。
“......”
钟黎搁下筷子,脸颊因喝了酒而红扑扑的,她探头,懵懵地问:“你不喜欢吃火锅?”
锅底沸腾,清汤红汤鲜菌汤香味四溢,整个包厢热雾缠绕。顶层视野开阔,宁城夜景透过落地窗尽收眼底,霓虹灯照亮雪花,五彩缤纷,一些飘落于窗面,刹那融化成小水珠。
冷暖分明。
正如他和她,清晰的界限虽被雾气隐藏,但依旧存在,难以磨灭。
卓遂轻嗯一声,说出实话;“我不太能吃烫的东西。”
原来如此。
难怪不喝热乎乎的米酒,涮肉也要晾凉才吃。
“怎么不早说?”
钟黎又喝一口米酒,抿抿唇,“我们可以换个餐厅——”
“不想扫你的兴。”
刚刚在车里,看着她眉飞色舞地提议“吃火锅吃火锅吧”,拒绝的话就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卓遂侧首望向窗外,大片雪花飘散在空中,缓缓往下坠,好似砸在他的心上,又冰又冷,他自嘲一笑,“好像还是扫兴了。”
沸腾声愈重,汤底似乎快要烧干。
“你再抬抬下巴。”
卓遂回头:“?”
“对对对,就这个角度——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非主流卓同学。”
“......”
钟黎朝他勾勾手,卓遂没迟疑,俯身凑过去。两人间的距离缩短,钟黎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微笑,曲指,报复性偷袭。
不轻不重一记声响,敲散萦绕的热雾和隔膜。
“别整这些伤春悲秋的,不就是口味不同嘛。放松点儿,一会儿陪你去吃西餐,不过得等我先吃完。”
钟黎完全没有被破坏兴致,按下服务铃,唤服务生进来加汤,“正好,反正你也不吃,就帮我涮毛肚吧。”
卓遂一时没缓过神。
“我说卓同学,你不会以为看美女吃火锅是免费的吧?”
钟黎捋了捋头发,理所当然道,“动作麻溜点,涮肉涮肉!”
“......”
想太多和没心没肺在某些时刻对比明显,一个还在思考对方是否在说客套话时,另一个已经不客气地开始使唤起来。
卓遂顿觉好笑,松开紧绷的神经,拿漏勺帮她涮肉。
“绝了,这红油味道绝了,不过还是我外婆熬的更香。”
“你慢点——”
卓遂震惊,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烫的人,刚捞起来的食材她就直接往嘴里送,“别把喉咙烫坏了。”
“你懂、懂什么,”
钟黎咬了口牛肉丸,烫得直呼气,“火锅就要吃烫的!”
拗不过她,卓遂只好将烫熟的菜放在另一个碟子上,稍晾几秒才给她。
一对一服务,省去下菜的步骤,钟黎吃得更欢了。一手筷子一手酒杯,越吃越上头。
“卓遂,帮我拿纸巾。”
“米酒米酒,再倒一杯,谢谢。”
“头发好长好烦,帮我绑一下。”
“哎,你脸怎么那么红?”
钟某人完全没眼力见,偏过头看向给自己绑头发的男人,“你都没吃......”
卓遂瞥她一眼,抬手掰正她的脑袋,“别动来动去。”
“好凶啊你,火气真大,给你点杯果汁降降火吧。”
钟黎自言自语碎碎念,唤来服务生,“要一杯鲜榨橙汁。”
忙活一晚上,光顾着伺候大小姐,卓遂确实有些口干舌燥,便补了句:“加冰,谢谢。”
米酒后劲不小,上头的钟黎迷迷糊糊听见加冰两个字,挺直脊背提高音量,“对,加冰!多加点!我们卓同学不吃烫的!”
“......”
卓遂生平第一次被尬到。
倒是服务生噗嗤一笑,眼神暧昧地点头,“好的钟小姐。”
等人离开包厢,动作生疏的男人正好给她扎好低马尾。不能跟小醉鬼计较,卓遂叹口气,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哎呀别摸别摸。”
钟黎蹙眉,不满地嘀咕,“头发都被你摸油了。”
“真好意思说,我都没嫌弃你——”
卓遂直接摊开掌心给她看,“你个大油头。”
潜移默化、不知不觉,甚至连卓遂都没发现,自己的说话腔调完全被带跑偏,语言风格都深受同化,变为同一国度。
钟黎哼哼唧唧,对油头的说法很是不满。然而愈渐发红的脸颊、长出小疹子的脖颈让她没心思和卓遂继续斗嘴,她轻轻挠了挠,没当一回事。
而卓遂却瞳仁一紧,沉声:“怎么会长疹子?你过敏?”
“是啊。”
“什么东西过敏?酒精?辣椒?”
卓遂脸色发沉,握住钟黎的胳膊站起身,“我们去医院。”
“没事,就是一点点酒精过敏。”
钟黎十分淡定,拎过一旁的包包打开,翻出过敏药就温水吞了一颗。见卓遂表情依旧难堪,她举起药盒晃了晃,“你看,我随身备着呢,绝对没问题的啦。”
卓遂的神情却没有一丝缓解,回想方才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他的太阳穴便直突突地跳,只感觉到心有余悸。
“你知道自己酒精过敏,为什么还要喝?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喜欢啊,而且我知道不会很严重的,有些喜欢就是有代价的呀!”
钟黎吐吐舌头,“要是提前和你说,你肯定不会让我喝了。”
卓遂气结,转身迈步走向落地窗边的休闲沙发,越想越闷——
她哪来的那么多歪理?
偏偏还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让钟黎懵怔,这是生气了?
好在服务生轻叩包厢门,送来加冰的橙汁。钟黎咬唇,接过救命橙汁快步走过去坐到卓遂边上,柔软的沙发微微凹陷,生闷气的男人不为所动。
“喝橙汁了......”
没有哄人经验的钟黎说得干干巴巴,“加冰的,你喜欢的。”
卓遂接过橙汁,没吭声也没喝,直接把杯子搁到茶几上。
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钟黎不是好懒不分的人,知道他生气是源于担心,是因为关心她才会这么生气。
可是哄人好难......犯难的人耷拉着脑袋,无意识抬手,边挠脖子边苦思冥想,间歇性轻叹一口气。
卓遂眼望窗外,余光却不时瞟向身侧。生气是一回事,见她没轻没重地挠脖子,他怎么也狠不下心不理。
“好了,你别乱挠——”
刚按住她手腕,钟黎瞬时抬眸,眼里闪着熠熠的光,反握住他的胳膊,神色雀跃地打断他的话。
醇厚酒香、浓郁桂花,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甜气息一同拂面而来,吹散分明的界限。
过界的人却丝毫未察。
“别生气啦,”
钟黎倾身凑到卓遂眼前,四目交汇,她脸颊绯红,樱唇微微扬起,“等会儿给你看个好东西怎么样?”
卓总:什(ni)么(zai)好(cou)东(jin)西(dia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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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第14章 Chapter14
卓遂愣住,喉结轻滚。
呼吸连同心跳一霎停滞。
不过须臾,神情恢复如常。
钟黎双眼迷蒙,什么也没看清,只脸上拂过一阵微风。眼前的男人侧过脑袋,轻咳一声,抬手去拿茶几上的橙汁。
“不生气了吧?”
半杯冰橙汁暂时浇息心口莫名的灼热,卓遂嗯了声,凝神望向钟黎的脖颈,再度确认:“真的没事?”
见他表情有所和缓,钟黎忙不迭点头,“真的没事,真的真的!”
过敏的小插曲,令火锅行提前结束。临走前,钟黎直勾勾盯着还剩了小半盅的桂花米酒,很是不舍得。不过迫于卓遂眼神警告,她完全不敢造次。
回到车里,两人对换位置。喝了酒的钟黎坐在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侧过头问:“你想去哪家西餐厅吃?”
“不吃了,”
卓遂发动车子,“送你回家休息。”
“那怎么行!”
钟黎立刻急了,扒拉住他的胳膊,皱眉:“说好请你吃饭的,你都没吃——不管,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不愧是大小姐,请人吃饭都是摆出一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架势。
卓遂从善如流,笑着抽回手握住方向盘,“行。”
为节省时间,卓遂直接选择自己投资入股的西餐厅。一进门,侍应生微笑迎接,将两人带到二楼包厢。
专属的私人空间,宽敞安静,两支放在餐桌上的崭新药膏让钟黎傻眼。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坐下来。
卓遂动作熟稔地拆开包装盒,抽一根棉签,“涂点药。”
钟黎目光懵怔。
回忆前不久在车上,遇到某个长红灯时,卓遂曾拿手机发消息——原来是让人在买药膏么?
药膏覆上红肿疹子,冰冰凉凉。钟黎保持微微仰起下巴的姿势,方便卓遂帮她涂药——
肌肤上的刺痒感的确消减不少,但脸颊的温度却有升高的趋势。柔和的灯光并不刺眼,她放缓呼吸,没由来地颤了下眼睫。
眼皮,亦或是额头?分不清是哪个部位,大概是因过敏影响,有点痒痒的。
“好了。”
“噢,谢谢。”
没多想,钟黎抬手,抓痒的习惯动作使然,在眼睛周围左抓抓右挠挠。卓遂把药膏放回托盘,抬眼,幽声评价:“果然是猴子精。”
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温情泡泡一瞬幻灭。
“......”
到底谁该去学说话的艺术!?
前菜、主菜上齐,冷冰冰的鱼子酱,浇着红椒汁的煎鱼......西餐与中餐最大的区别,便是在如此高档的环境中,却独独缺失一份有滋有味的人间烟火气。
西餐礼仪钟黎了熟于心,她端正表情,拿甜品勺吃可可伯爵塔,视线不经意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卓遂动作慢条斯理,吃相优雅,印刻在骨子里的气质与此处融为一体。确实,这里才是符合他饮食习惯的地方。
“不好吃?”
男人忽然抬眸,目光交汇,钟黎愣了一瞬,才笑答:“好吃的。”
怎么可能不好吃?
法国米其林甜品大师Mael的水准,怕是宁城找不出第二家。
卓遂放下刀叉,目光移到钟黎拘谨交握的双手上,问:“那怎么不说话?”
她与他不同,吃饭于她而言并不单单是机械地解决生理饥饿感。她喜欢美食,更会享受食物带来的愉悦。
当她吃到喜欢的菜品,会雀跃地大快朵颐;碰到不喜欢的,也不会随意丢弃浪费,只会在咽下后狠狠说一句“避雷了”。
她尊重食物,食物回馈她喜悦。
而那翘起的唇角,能使他得到精神上的满足。
卓遂懂得了解,所以知道她的喜欢绝不会是淡淡微笑。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难,钟黎叹气,实话实说:“我是有点不习惯吃西餐,你知道的,我不是名媛啦。”
卓遂笑,“所以呢?”
“所以连西餐礼仪我也是学了很久才学会,你看这些刀叉勺,每道菜配得刀叉都不一样,还有酒杯,也有讲究——”
钟黎捧着脸摇摇头,“这些倒也没什么,东西好吃就行了。但是又要注意坐姿,咀嚼时必须细嚼慢咽,说话和笑都要控制好音量,会被认为是没礼貌......真的好累哦。”
她并非不喜欢西餐食物的口感,而是加诸在食物以外的用餐讲究,完全盖过了食物本身。
“忘了那些。”
“?”
卓遂说:“忘记西餐礼仪,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吃。”
钟黎惊讶,“还能这么操作?”
“为什么不能?”
卓遂眉眼认真,“传统的西餐礼仪我无法改变,但只要是和我一起吃饭,你就不必管那些讲究。”
——你对我有误解。
直至此时,钟黎才真正认同他的话。她对卓遂一直存着刻板印象,加上两人不熟悉时他的冷漠,让她完全将他归类于傲慢的世家公子哥。但其实,他除了严于律己以外,十分尊重旁人的喜好与习惯。
他是绅士。
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钟黎舒坦地望椅背一靠,拿勺子戳了下甜品:“那我就随意啦?”
卓遂点头,“嗯,想用筷子也可以。”
“......那倒也不必。”
果然,放松地用餐,能增加幸福感。钟黎惬意地端起碟子,吃得很愉悦,眼睛更是骨碌碌地转,锁定不远处设计新颖的落地酒柜。
“你喜欢喝红酒啊?”
“嗯。”
“那怎么不开一瓶?”
钟黎盯着他手边的冰水,蹙眉猜测:“是因为要送我回家吗?没事,你喝吧,我让司机来接或者叫个代驾都行的。”
卓遂摇头,说今天不太想喝。钟黎哦了声,目光继续望向满满的酒柜,感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收藏这么多喝得完嘛?”
卓遂盯着她红红的脖颈,冷声,“别想了,喝不完也不给你喝。”
“......”
被预判了!
钟黎化遗憾为食欲,吃光甜品摆摆手:“我还要一份,再加个焦糖布蕾,谢谢。”
卓遂伸手按服务铃,垂眸的瞬间微微勾唇。
晚餐结束,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明,星月漫天照人行。跑车驶入碧琼观邸,尽责的保安对进出的人员都仔细观察——
真稀奇,头一次在耀眼保时捷上看见男人。
地下车库光线明亮,车子稳稳停下,钟黎问:“你的司机到了没?”
卓遂看一眼表,“快到了,你回家休息吧。”
“那你先别走,去后座等我。”
钟黎阻了他欲熄火的动作,边解安全带边说:“我很快下来,等我,别走啊!”
她火速跑下车,连包包都来不及拿,哒哒哒奔向电梯间。卓遂失笑,依她的话下车换位置。
不到五分钟,风风火火的身影,怀里抱一个太空舱便携包,很快拉开车门,裹着寒气钻进后座。
“冻死啦冻死啦!”
钟黎鼻尖通红,搓着手碎碎念,“外面超冷,你别出去等,会冻成冰棍的。我给保安打过电话了,你让司机把车开地库来。”
车里温暖,呵出的冷气格外明显。卓遂目光极深,声线略冰:“为什么还要下来?”
钟黎浑然不察,含光的灿眸眨呀眨,“当然是为了给你看宝贝呀!”
狭小的空间内,卓遂能清晰感知到她呼出的气息。像是跌进一个幻境,内里蕴藏无数奇珍异宝,光芒汇聚于一处,令他移不开眼。
“哎,卓遂、卓遂?”
遥远的声音逐渐拉近,卓遂从失神中抽离,依旧是她的眼睛。
和一只突然出现的白绒绒猫猫头。
“......”
“嘿嘿,可爱吧?”
钟黎举着布偶猫,轻轻晃动猫爪,“Kingsir很乖的,给你撸一撸。”
“喵呜,喵呜~”
柔软的毛发挪蹭着钻入怀里,卓遂凝神,小心翼翼抱住。这不是他第一次抱猫,久违的熟悉感溢满胸腔。
“哇,Kingsir不怕你欸。它挺胆小的,连苏冬茜都是哄它好久才乐意给抱的。”
“我以前也养过猫。”
卓遂笑意淡淡,“Kingsir,它的名字?”
养过猫......想到猫猫的寿命,钟黎心尖一痛,没多问,只是看着Kingsir圆滚滚的脑袋,轻嗯一声。
见卓遂心情确实好了些,在心里称赞Kingsir之余,钟黎慢吞吞从身后掏出iPad,试探性往前凑了凑:“呃......”
卓遂摸着猫猫头,悠悠然:“有话就说。”
钟黎顿时笑得很狗腿,“有个市场调研的问题想请教你。”
卓遂接过iPad,粗略扫视,随口一问:“就这?你领导也解答不了?”
“王主管这几天在封闭式培训,许经理又外派——”
话一出口,刹车都来不及,钟黎霎时噤声,不敢看卓遂的表情,很不好意思地去拿iPad,声音弱弱:“我还是等王主管回来再问。”
卓遂没松手,轻笑:“怎么,你觉得许柠两个字是违禁词?”
钟黎抬起脑袋,见人神情淡定,有些傻眼,“真的没事?你别强颜欢笑啊!”
强颜欢笑?
卓遂呼出一口气,沉思片刻,他想自己大概已经走出强颜欢笑的阶段了。至于放下的时间,更早。
应该是那次在沂城机场,失魂落魄的女人抱着一束花落泪,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关心。直到霍存屿出现,萦绕在她头顶的阴云才渐渐消散。除了霍存屿,她将任何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外。
那一刻卓遂转身,将手机里的照片删去,彻底放弃。
“别多想。”
卓遂点了点iPad将资料放大,“这种类型的调研数据可以先拆解......”
钟黎听得认真,他并没有用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而是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她最实用的方法。
“现在懂了?”
“嗯嗯!”
钟黎收起iPad,抿抿唇:“对不起哦,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追过许柠是事实,失败也是事实,所以你不必避讳——”
卓遂觉得诧异,自己竟能坦然至此,甚至与她开起玩笑,“还是说你认为我是个无法承受感情挫折的人?”
“瞎说,没有的事!”
钟黎摆摆手,“我觉得你超勇敢的。”
喜欢一个人不难,但要坦荡说出喜欢,实在不容易。至少对胆小鬼钟黎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钟黎语气认真:“喜欢的时候不畏人知,又能果断干脆的放下,真的很厉害。”
“你呢,暗恋八年的人,放下了吗?”
“我早就——”
钟黎及时收声。
狗男人给她下套?
“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了是我朋友!”
“嗯,我口误。”
卓遂改口问:“那你朋友放下了么?”
“......”
钟黎被他的执着和八卦精神打败,“放下了,老早放下了!”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商务车大灯光线逼近,钟黎将猫猫放进太空舱:“你该回家啦。”
两人一同下车,卓遂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围巾,“赶紧上楼,别冻感冒了。”
“才不会,我身体倍儿棒!”
见人影蹦蹦跳跳走进电梯,卓遂上车离开。回到宽敞安静的公寓,他没有再打开电脑继续工作直至身体极限,而是径直走向浴室洗澡。
或许是因为猫猫极强的治愈力,这一夜,卓遂睡得极好。
-
所以说,有些话真不能乱讲。不出一月,寒潮骤降宁城,携着病毒性流感浩浩荡荡进军。
周围的朋友同事一个个被传染倒下,身体倍儿棒的钟黎也在某个周六醒来时察觉到自己有点发烧,嗓子干疼得说不出话。
她第一反应想找家庭医生,可转念一想,若是被爸妈知道,一定会担心,尤其是妈妈身体不好,万一来看她被传染就不好了......
钟黎退出通讯录,下意识点开微信,反应过来时屏幕已跳到她与卓遂的聊天界面。
“......”
疯了,她一定是被烧糊涂了。
生病找医生,她找卓遂干嘛?!
她迅速摁灭屏幕。
然而下一刻,手机屏幕亮起,熟悉的头像跃入眼帘。钟黎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按下接通键,她压低嗓子低低地喂了声。
“睡醒了?”
“......嗯。”
卓遂说:“Mael新研发了几款甜品,还在测评阶段,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尝尝好不好吃。”
喉咙像是被几根羽毛轻扫,钟黎就快憋不住咳意,“好、好的。”
“这几天降温,你......多穿点衣服。”
“好咳咳咳——”
电话那端的声音滞了一瞬,再出声时不再平稳,“叫医生了没?感冒还是流感?有热度吗?”
“没叫医生,不想让我爸妈知道。”
钟黎捂住咽喉,有点难受,“等会我去医院,问题不大——你不是要去邬城出差,上高速了没?”
男人完全不接她岔开的话题,只问:“谁陪你去?”
心口没由来得一颤,莫名慌乱的感觉令钟黎只想快速结束通话,“我会找朋友陪我的。”
“我不是你朋友?你不找我?”
钟黎垂下眼睛,手指蜷紧,“......你不是要出差。好了不说了,我一会儿就去医院,拜拜。”
开阔马路上,商务车平缓行驶,被挂电话的男人脸色不善。
信息量巨大的通话令一旁的好友咋舌,“啧啧啧,谁生病了?”
卓遂凝眸侧身,表情坚定:“我不去邬城了,在前面停车把我放下吧。”
“虽然是个不要紧的主干行业峰会,不过真稀奇,工作机器人居然罢工?”
程渐琛笑得一脸深意,八卦兮兮地问:“女朋友?”
商务车缓缓靠边停下,自动门缓缓打开,卓遂认真回答:“朋友。”
“得了吧卓遂,咱俩认识多少年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男人起身下车,面向阳光,低笑一声。
“不信。”
他说得坦荡。
-
从恍惚慌乱中缓过来,脑袋愈渐沉重,钟黎没时间去细想自己莫名的情绪,先打电话给每日要来打扫的阿姨,让她不要再过来,以免传染阿姨。
换好衣服,戴好口罩,钟黎先将Kingsir的食物和用品打包好,再将它放进太空舱便携包里。
虽然流感大概率不会传染给猫猫,但Kingsir肠胃不太好,万一生病就麻烦了。再加上她生病,会照顾不好它。
倒不如让它去苏冬茜家住几天。
收拾好一切,钟黎背上双肩包,抱着太空舱走出家门。
不得不说,这流感果然来势汹汹。不过几十秒钟的电梯,钟黎便觉得胳膊发酸,呼吸滞缓,整个人虚得不行。
终于抵达地下车库,钟黎迈出电梯,暂时摘下口罩呼吸新鲜空气,但脚步虚晃,踏上低台阶时一个不稳,身体踉跄朝前栽——
她本能般收拢胳膊,紧紧抱住怀里的包,同时稍稍侧身。就算摔倒,这样的姿势也震不到Kingsir。
没有意料中的磕碰痛感。
温热的掌心扶住她肩,另一只手托着她的手背,给她支点,将她怀里的Kingsir一同抱紧。
一人一猫稳稳落入裹着冷杉气息的怀抱。
钟黎的侧脸贴靠在卓遂肩上,额头温度似乎更烫了。
她微扬起脸,鼻尖恰好触碰到他的喉结。
卓总:都是我的了。
钟小黎:???
Kingsir: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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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光复始》:
【拽哥×乖乖女/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1.
高一时,任蓁和周宴昕是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
一个认真学习,一个拽天拽地。
直到文理分班,两人成为前后桌。
暗恋的竹马为了追心有所属的校花,拜托任蓁去追周宴昕,以此掐断校花的心思。
任蓁心如死灰,冷声拒绝,红着眼眶转身离开,却在楼梯拐角碰见靠在墙边的嚣张身影。
“对着我吆五喝六,到这儿来做受气包——”
周宴昕挑眉轻嗤:“任蓁,你双标是吧?”
任蓁咬着唇,十指攥紧,“我又不喜欢你。”
“知道你喜欢那货,那你就听他的呗。”
周宴昕轻扯唇角,一字一顿漫不经心道,“来追我啊。”
2.
再见面,是在商务酒局上。作为甲方,周宴昕姿态傲然,吊儿郎当。
任蓁闷头降低存在感。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顶头上司言笑晏晏,恭敬递烟。
“不了。”
周宴昕目光微沉,冷声拒绝,“我太太不喜欢烟味。”
几秒尴尬,上司诚惶诚恐收烟赔笑,周围几名同事亦立即掐灭手中烟。
-
酒局散场,任蓁最后一个走出包厢,恍惚间被人扯住胳膊,拽进安全通道。
看清来人,她气息不稳,努力调整情绪:“周总,请自重。”
“任蓁。”
周宴昕咬牙唤她名,将揉成一团的淡金信纸砸她手里,“怎么,高明的骗子听不出真话假话?”
话音落,他转身大步离开。
昏暗楼道寂静无声,任蓁摊开皱巴巴的信纸,上面的字端正隽秀,墨痕略显褪色——
「周宴昕,高考后,春城见。」
落款:任蓁
日期:2015.6.6
二、《破例》:
【年龄差/女暗恋/男追女】
高考结束,热闹的升学宴上,夏枳听见长辈闲谈,要为某位世叔张罗联姻。夏枳心尖一颤,余光瞥见邻桌男人起身往外,她悄悄追随背影至院外。
月色迷蒙,借微醺酒意,夏枳将人唤住,颤着声音问:“小叔叔,我、我能追您吗?”
男人面色并无波动,眉眼冷淡,“不能。”
夏枳立刻退得远远的。
从此见人就躲,唯恐被他厌恶。
后来父亲遭人坑害,夏枳一朝跌落云端。
债主临门,翻找家中值钱物品。
细雨蒙蒙,画室里的素描飞出窗外漫天飘散夏枳跑到门外,红着眼蹲下身一张张捡起,一群人进进出出,眼看家要被搬空......
不远处,一辆黑色卡宴缓缓停下。
车内男人不知说了什么,特助诧异:“先生,您从不多管闲事。”
男人黑眸幽深,紧盯门边瑟缩身影,一字一顿冷声:“今天,就破一次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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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4
第15章 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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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Chapter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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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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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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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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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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