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毕,苏无故再去,关问二人可有不适,他们道无事,因又去探那些弟子身体如何。
鹤描痕同虞沾月招手笑道:“虞弟弟,我有话同你说。”
伏应岫怪道:“什么话?我也听听。”
鹤描痕笑道:“没什么。”
伏应岫蹙眉不悦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亏的我平日对你们两个好,如今还成了外人,那你们两个好去,我走!”
伏应岫不满的跺跺脚,满脸不悦,鹤描痕把她拉了回来,“你不要生气,没说你不能听,”她顿了顿,笑道:“都怪虞弟弟淘气,前儿在苏哥哥身上乱画,如今让他发现,偏那画擦不掉洗不净,才来找我来取法子。”
伏应岫心疑,“为何找你取法子?”
鹤描痕道:“我偶然得支笔,颜色奇丽,我不常用,你也不爱画画,就送给了虞弟弟,谁知他往苏哥哥身上涂画,可我也不知用什么能擦掉,我让苏哥哥不要担心,兴许过些日子它自己就消了。”
伏应岫瞧着虞沾月,“你为何要在苏哥哥身上乱画,还不同我讲?”
虞沾月腮上笑了笑,心内有话不能讲,只在那偷觑鹤描痕。
伏应岫拿指头往他脑袋上戳,“仗是苏哥哥对你多有宠溺,你就无法无天了!连这事也不和我说,就怕我揍你?你真是找揍!”
鹤描痕握住她的手说:“他和苏哥哥赔过歉了,我记得那笔画过之后,过些日子就得消,是不是虞弟弟?”
虞沾月抬头,支吾不清。
众人渐渐清醒,一时还缓不过来神,猛然见苏无故他们,心有戒备,连连后退问:“你们是谁?”
清寻门弟子借那薄薄月光瞧清来人,不由惊喜道:“苏仙长。”
苏无故点头笑笑。
伏应岫三人听闻动静,便也跑来,他们怪道:“岫岫,虞弟弟,你们怎么也来了。”
伏应岫道:“苏哥哥到此办事,我们就跟来瞧瞧,谁知竟误入一自称鬼大王所设异界内。”
他们大惊,弟子按住她的肩道:“你们也进到其中,那里面凶险非常,可曾受过伤?”
伏应岫摇头,“苏哥哥在,不曾受伤。”
众人面面相觑,旁家仙门弟子上来道谢,因是身体不适,自先离去。
苏无故问:“你们感觉如何?”
他们说:“手脚有些冷,肚子微疼。”
苏无故一惊,“你们留那儿太久,不知伤到哪处,快先回去教人瞧瞧。”
正于此时,那弟子身上令牌异动,欲拽他们而去,他们见是仙长之令,急忙追去。
伏应岫心忧道:“苏哥哥,可有恶鬼藏于宗门?”
苏无故道:“你放心,那鬼大王不曾来的及布设。”
说话间,梅吹断远远飞跑而来,一把抱住伏应岫,仔细检查一番,话也不说,忙要带她回去。
伏应岫尚不解,抬头一看,梅吹断两眼又干又红,便问道:“爹怎么了?”
话一出口,梅吹断便忍不得眼中湿意,险是掉泪,连忙擦去,因这会儿悲伤不尽,竟不能言语,缓了半天方道:“岫岫,我带你去星霜那处瞧瞧。”
伏应岫笑道:“爹,我好着呢,你没见苏哥哥多厉害,便是什么鬼大王来见了他,都恨不能立即魂飞魄散。”
苏无故道:“岫岫先回去罢。”
眼见虞沾月影子似的跟着他后头,苏无故推他一把,“你也一起去。”
虞沾月摇头,“不。”
梅吹断说:“前日疏狂提弟子查案未归,又听闻各个仙门弟子外出,遭无端祸事,接连丢失音信,他心有忧虑,到此查看,我才记得你说所到花神庙是在小怡城,恐你们有性命之危,连忙赶来,可你们都不见,我便与疏狂在此守有一月,幸而你们都回来了。”
伏应岫奇怪道:“我在那里分明感觉才过几日,都有一个月了?”
梅吹断叹道:“正因久久不见你们,我才担忧不已,只差将这处翻个底朝天了。”
苏无故不由感叹,“这一路倒也凶险,我带他们勉强闯过来,且不急说这些,当务之急先把他们都送回去,那几弟子曾为恶鬼所食,当下身虚体弱,他们二人也遭些劫难,还是瞧一瞧的好。”
梅吹断又见鹤描痕,“这孩子来找岫岫,可也跟你们进去了?”
鹤描痕:“谢掌门系念,我不曾进去,只恰巧在此碰见他们。”
苏无故说:“她暂且无事,一会儿我便送她回去,掌门不必忧心。”
梅吹断:“只说他们,他们若有三分伤,你便有七分伤,还不和我们去?”
苏无故哈哈笑道:“我无碍,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梅吹断皱眉道:“我就送他们回去,回头不见你,我就过来找你了。”
苏无故:“我还需送小鹤回平沙宗。”
“且叫她先我们,我再差人送她去。”
伏应岫听了,点头道:“这样就好,苏哥哥这些日子多有劳累,我们不晓得他受过什么伤,还是早早诊看过的好。”
苏无故无奈答应。
虞沾月望着他,不舍别离,迟迟挪不动脚,伏应岫连扯带拽的方把他给拉走。
苏无故再到花神庙转过两圈,察无异样,只怕梅吹断返来催他,便速速回去,拣小道返山途中,遇三四弟子未歇,于亭中乘凉,得见苏无故,他们喜出望外,围上前说:“同音哥哥,你可回来了。”
苏无故笑道:“你们还怕我回不来?”
他们嗐一声,“听说你们落到什么极尽凶恶的煞地,因这事掌门日日难安,仙长们也心忧不已,前儿平沙还来寻一弟子,正是那位姓鹤的姑娘,他们放了狠话,扰的人心惶惶。”
几人絮絮说了这些天的事,忽然有人问:“同音哥哥到哪去了?那地方如何凶险?同音哥哥又如何出来?”
苏无故思索如何回答,正于心里挑话时,无意瞥见远远一处幽曲小道有长通、天阔二人身影,前有一小岔路,见他们去向,过会必将经过此路,苏无故仍具躲避之心,可左右无路,他且有意放慢脚步,意欲择原路而回。
那些弟子还要追问,苏无故忙说:“这会儿天又晚又冷,你们也快快回去睡罢,明儿得闲我们再聊。”
苏无故折返原路,他们相觑,一人提醒道:“同音哥哥,你走错了路,是这面。”
苏无故转过身来,笑了两声,脚下一顿,思得一计,和他们走了几步,忽然摸了摸身上道:“坏了,我丢了件东西,定然是方才跑的急,不防掉在路上,你们先回去罢。”
他们听后却说:“同音哥哥可丢了什么宝贵物品,要紧的话,我们也帮着去找。”
苏无故笑道:“不是特别要紧,一件旧物罢了,虽不值钱,丢了我也心疼,应该就落在这条道上,我回去瞧瞧,找不到也罢,不劳你们了。”
闻言,他们先去了。
苏无故折取原路,到他们方才所坐亭中休息,想是在此捱过一段时间,等他们都走我再出去,这般错开,也免尴尬。
此庭寂寂,虫鸣深深,苏无故支头沉思,自感无趣,便拿手在石桌上写字,就此闲坐小半日,至风袭凉意,残香过鼻,苏无故渐渐回神,不闻外面声响,也不见人影,想是他们都走了,这才起身出去。
银辉满路,苏无故低头看着影儿晃,难得只他一人,心情自然轻快,不免放任性情,踩着两道花草摇摇之影,何等快意,跑跳至岔路,忽然后退一跳,原是见到他们两人未曾离去,正站在那叉口处。
苏无故想自己方才那番姿态被他们瞧去,心内羞臊,便低垂头,佯作未见,转身复拾回原路而去,他们问:“那东西还未寻到?”
闻言,苏无故惊了一惊,当即再不能躲避他们,因回头应道:“没。”
“这夜里瞎晃晃的,不如明早再寻。”
苏无故点头,“正有此意。”
“掌门寻你。”
苏无故微微笑道:“多谢相告,我这就去。”
苏无故欲趁机从他们面前脱逃而去,他们又问:“你可知他在何处?”
苏无故:“在天髓山。”
他们摇头,“他在星霜那,你可识路?”
苏无故常日躲他们,这地方宽大,行路错杂,因也不刻意过问此山由哪位仙长所管,只偶尔在弟子们口内听过,苏无故迟疑半刻,“我曾听别人提过,只怕寻错路,误闯密要之地,还请二位与我指路,感激不尽。”
他们道:“我们也正要去。”
苏无故心了,随他们到碧舟山,碧舟殿内灯火晓畅,苏无故进到屋内,不料几位仙长都在,苏无故见他们齐聚一堂,心内吃紧。
虞沾月站在梅吹断身后,见到他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梅吹断笑道:“吃过饭后,我叫他同岫岫她们在屋里先睡着,他不肯,偏要见你。”
苏无故神色拘谨,趾尽羞缩,这会儿见到虞沾月,正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面搂着抚他的脸,一面责怪道:“你也是,大晚上不睡,还让别人都陪你熬着。”
梅吹断说:“不是他,是等你来。”
苏无故笑笑,“等我?”
梅吹断说:“星霜已同那些弟子探过脉息,你赶去的及时,回来时他们都做无事人,仔细诊过才知脏器破了,现正医治,再晚几时,就未必能捡回命了。”
苏无故才安心落意,“岫岫她们如何?”
梅吹断:“她们好着呢,莫说内伤,外皮也不曾破,只是疲累,回来不多久便都睡过去了。”
苏无故点头,默了半刻才说:“既都平安,大家也安心,何苦在这儿熬着,都各回房间歇着罢。”
梅吹断:“你先留住,让星霜替你诊看一二。”
苏无故笑了笑,“他们既都无碍,我还能有事?”
“有事无事,凭你一张嘴就能说定?”
苏无故还欲再说,梅吹断便先进去,苏无故原不肯,可见众人都在等候,好生不安。
虞沾月颇有困意,靠在他身上歪头顿脑,眼帘频垂,正是要睡过去模样,苏无故拍拍他悄悄道:“困了就睡,不要等我。”
虞沾月努劲睁眼,轻轻摇头,“我和你一起。”
苏无故抚他的头,又叹又笑,“你看这眼睛都睁不开了。”
虞沾月伸手抱他,恨不能挂他身上,一面摇头,嘴里呜呜嗯嗯的不答应。
这时梅吹断叫道:“还不进来?”
苏无故见他不肯离去,心里反而欢喜,便扶着他一同进去,星霜诊看时,虞沾月实在耐不住困,一头歪栽到他身上,睡了又惊,惊了又醒,醒了还困,魂都荡荡悠悠了,就是不肯走,苏无故便叫枕在腿上暂做休歇。
看毕,星霜沉思道:“是无大碍,只是这些天过于劳累,之后不要操劳,修养身体才是。”
苏无故正要走,星霜道:“这大半夜的回去,瞧不清路道,何况孩子也睡了,在晚夜里跑,易染风寒不说,若捣的他醒,恐再难深眠,我这还有几间房空着,不如你们在此先将就过一夜。”
苏无故不及答应,梅吹断就说:“在哪里住不是住?何况只歇一晚,不要紧的。”
苏无故听着虞沾月鼻里打鼾,便也不便闹醒他,因而答应下,将虞沾月带入房间,替他解了衣裳,他且睁了会眼,嘴里时时叫着不能走。
苏无故正在解衣,闻言便过来抚着他背说:“我在这不走,安心睡吧。”
虞沾月得了这话,方才安心,倒头沉沉睡去。
清早起床,苏无故自觉身上沉重,醒了才知虞沾月一手一腿他搭在他身上,苏无故轻轻挪下,洗漱了就要出门,虞沾月做的噩梦,张着嘴,言而无声,好似被什么东西噎住嗓子,突然两腿一蹬,猛地惊醒。
苏无故坐了过来,但见他额头密密是汗,神色痴怔,苏无故予他擦着汗,问是怎么了。
虞沾月扑在他怀里,苏无故好声安慰良久,虞沾月抬头看他衣冠整齐,房间陌生,急忙穿衣,一面问:“这是哪儿?”
苏无故说:“这是碧舟山,昨日你困的厉害,走不动路,我们就在这睡一晚。”
虞沾月还是困倦,哈欠连连,苏无故说:“这两日你不必去学堂,多睡会儿也无妨。”
虞沾月道:“我不要在这,我们回去。”
苏无故笑道:“怎么?你还认窝?”
虞沾月哼了两声,少时,二人回到画客山,一丛花草隐有疾影穿梭,忽然小狸花蹦了出来,拦着他们去路,嘴里叫声不止,苏无故抱起它,带到它的小屋喂了吃食和水,它方心满意足。
回到屋中,虞沾月又扑到床上,听苏无故开门要走,出去探头问道:“你还要去扫地?”
苏无故:“对。”
虞沾月脸色不虞,“才刚你打那凶险境地回来,他们却不给你歇一日?”
苏无故:“我起的早,倒有些闲,便是不去扫,也要在下山走一走。”
虞沾月欲言又止,终是叹气回床,扯着被子再是睡了。
苏无故到山下,且同弟子们叙了会儿话,并要取扫帚,他们匆匆夺过,纷纷笑道:“同音哥哥去休息,我们来扫。”
苏无故:“我不累。”
他们笑哈哈,“不说累不累的事,您好歹也是位仙长,偶尔扫一两回,只当是玩趣罢了,哪得日日都来扫地?这像什么事?”
苏无故沉吟半日,抬头看众人,“真是怪了,我不正是负责这事?怎么你们反而说来这话?”
他们支吾笑着。
苏无故问:“断不能是有旁人暗中管教你们不能如此。”
他们频频摇头,“没人管教。”
苏无故又取了一把,走到一处,两层灰还没沾着,他们就速速跑来打扫干净。
打扫毕,他们再往学堂,苏无故就提着扫帚往大门那去,这会儿有一众人飞到宗门前,前面那人样貌清俊,挺如青松,他上来问道:“梅吹断可在?”
苏无故:“你是何人?寻掌门所为何事?”
他身旁有是鹅黄衣衫,眉温温存,粉腮朱口的女子道:“我们自平沙门而来,我有一徒儿留贵宗多日,今来接她回宗。”
苏无故瞧着后面十数人气势严严,哪里是接人的架势?倒像是来杀人的,不予让步,“再等等罢,他这会儿不在。”
那人冷笑,“是他不在还是我宗弟子不在?我们既将弟子托予贵宗,定然十分信任,谁知你们把人弄丢了!你们敢做不敢认!再不交出,休怪我无礼!”
苏无故无话,半步不移,守门弟子方来,顿时大惊失色,赶忙上前道:“平沙掌门远道而来,恕弟子迟来接待。”
原此人乃平沙掌门梅知冬,亦是梅吹断弟弟,那女子为鹤描痕师父断愁。
苏无故道:“接待什么?我看他们不是做客来的,是要杀人来的。”
听了这话,那弟子脖子上栓了根绳子,一会儿被平沙门的人吊着,一会儿被苏无故吊着,不免腿脚酸软,勉强笑道:“苏仙长言重……”
梅知冬道:“原还是位仙长,怪是有骨气来拦我们,可堂堂仙长不去教导弟子,握的一手扫帚无所事事,难道你正是梅吹断招来的那位扫地仙人,真是笑话。”
苏无故冷眼乜斜,“这地才扫净,脚下不干净者不得入内。”
梅知冬顿时恼了,“你!”
众仙长得知消息匆匆赶到,并带鹤描痕而来,断愁神色又惊又喜,唤道:“鹤儿。”
鹤描痕跑去,断愁按着她的肩问:“鹤儿,你这一个月都跑哪去了?”
鹤描痕笑了笑,“我就在这处,没去哪。”
断愁怒道:“前儿我同你送的消息,你一句不回,可要知我多有担心!”
鹤描痕忙作歉,“对不起师父。”
梅知冬见人已送回,望众仙长一眼,再看苏无故,终是没话说,少歇,梅吹断携伏应岫而来,梅吹断笑道:“弟弟远来,带这些人来难不成是怕途中有鬼怪拦路?”
梅知冬拱手道:“断愁的小徒儿离宗多日杳无音信,致使她日日担忧,我亦心挂,恐这徒儿遭贼人所害,没成想是误会一场,对不住了哥哥。”
梅吹断:“无碍,难得你过来,舟车劳顿,不如到屋内坐一坐?”
梅知冬轻笑一声,“多谢哥哥好意,只你们这处纤尘不染,我一路风尘,脚下不得干净,还怕多多劳烦旁人清扫,就不去了。”
眼见他们要走,伏应岫轻轻唤道:“叔叔。”
梅知冬含笑答应,“岫岫。”
伏应岫问:“叔叔,明儿我还能到你那玩吗?”
梅知冬笑道:“岫岫要来我可是高兴都不及,哪日你爹惹你生气,你就到叔叔这儿,嗳,择日不如撞日,今儿随叔叔到那玩几日罢。”
梅吹断将她往后拦,冷笑道:“岫岫今日不去,你也该走了。”
梅知冬朝她笑道:“这回来的急,下回再和你带些东西玩。”
闻言,梅吹断脸上愈发红了,冷笑道:“再不走,只等我来送你!”
梅知冬带众人离开去,伏应岫却望着鹤描痕去路闷闷不乐。
这时,鹤描痕回过头来,朝伏应岫轻轻一笑,伏应岫才勉强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