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1章 月诱花消一瓣牵 犹为情处觅良缘

作者:酷酷的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灵境原供一众灵物生长,既是灵物,只知顺轮回消亡,哪得一日,天地晴爽,凝的个人来,但见他生的一派雪孤俗世,韵绝清雅,轻峰柔眉横成翠,微波盈目情薄碎,神形天然巧,任人遍争看,亦痴亦如幻。


    这日他神闲意暇,在这一方花林庭间游步,见一朵艳花儿,花开硕满,因是细枝纤弱,不得撑起,愈发垂头,也渐是憔悴无力,他便抬手托举上,并使灵力命它挺了身,正待抽手离开之际,不料有一瓣欲附他身,因他袖儿轻,没得笼住,飘零落地。


    那仙儿既走,旋即众繁花内又得一位仙儿,方现身,就见四处华彩非凡,花雾飞旋,见此人样貌俊美绝世,一望目若游丝,二闻天香溢骨,三得体态温雅,原他是这方花灵,这庭花皆由他所化,刚才托举花朵的是月灵仙。


    千古来众花得月灵相伴,如今这庭花挣着生出灵智,这些天才化出形来,听闻月灵将到,群花争鲜斗艳,备盛颜而迎之,花灵儿见到月灵儿满是羞怯,未敢现身,附在花儿里窃眼偷看,只等他去了方敢现出身来,因是一瓣教因月灵牵落,他心头异动,上前拾起那瓣,举目望看月灵儿离去之路。


    因此一眼缘定,月灵儿走了,花灵儿不能见他,魂不守舍,时常郁闷,致这一方花庭也无精打采,日益枯萎,自此花灵儿石上常坐,苦恋成疾,守望这片花瓣。


    不巧他坐的那块石头也具灵性,且与他的那位花灵长辈相识,交情甚好,凭他坐去多少日子,怎奈他忧愁不尽,自己要是个没心没情没灵识的石头也罢,如今被他坐磨多日,身心俱疲,想是再不解他心结,只怕他要成日赖我身上久坐不走,因说:“那月灵仙身投凡间,你何不也投去,以解这一瓣之缘?”


    花灵儿托着脸道:“我不明白。”


    石头问:“有何不解?”


    花灵儿想了一想,“他为何要投到凡间?不如在这儿的好,我们日日相伴,难道凡间比我这里有趣的多?”


    闻言,石头笑道:“你这小灵儿方才出生,可不知月灵仙是应人间之情才得生,自是痴迷人间情事,或冷或暖,或喜或悲,或善或恶,若得一二道理,益于修身,正好你也趁此机会到下面修身修心,如有不懂,便去向他请教。”


    花灵儿问了,“你比我大,怎么不随月灵儿一同下去?”


    石头说:“我见俗世多多丑恶,身不能适,倒是你和他有缘,且下去看一看也不碍事。”


    花灵儿举棋不定,“可投到俗世中,我也不得记忆,世间之大,我又如何在人海之中寻到他呢?”


    石头从身上取下一块小石赠他,并说:“这是我的分身,得了它投去凡世,你便不会消去记忆,只是有一点……”


    见它言而又止,花灵儿催道:“快说呀。”


    石头叹息一声,“万事不能两全其美,你下去必有灾难缠身,唯恐你挺不过去。”


    花灵儿说:“我能。”


    石头笑道:“成,你且安心,届时我会帮你挺过这一灾难,你再把小石还我。”


    花灵儿感激不尽,起身对石头谢道:“多谢多谢。”


    待他走后,老石头才感到浑身轻松。


    既入凡尘,月灵儿早已投作一户尚且富足人家的孩子,姓苏名无故,字同音,父母极是喜爱,对其不尽宠溺,知他喜书,便造一书库供他钻研,并请数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前来教书,他小小年纪便得大道理,原以为他要做官,苏无故却提要四处游玩,父母亦欣然答应,熟料这一去,使他见得人间苦难,又说想修仙道。


    父母听后颇是为难,这仙宗每隔几十年才得收一回徒,又对资质等十分严苛,中途也需各类试炼,恐他出什么差错,再是听闻那些修道成仙者,定要断绝尘缘,他们心内不舍,可见苏无故常日念叨此事,也只能答应。


    待苏无故年至十五岁,得一机缘入了仙宗,又经许多年刻苦习修炼,小有所成,可仙门有才有能者比比皆是,凭他刻苦,亦有人比他更为刻苦,因苏无故常到凡间游走,众仙见他东奔西跑,认作他不务正业,更不能看好。


    苏无故却心说:他们心在修道上,不问世事,而我意在人间,到底是我与他们志不相同,又何苦惹他们眼烦,不如早早下去罢。


    想罢,他便自请除却仙名,去往人间,仙长应允,苏无故游历多年,见惯俗事,期间得交一二知心好友便不胜欢喜,后闻父母身子不适,因又回去照顾四五年,他父母年纪已近百岁,满头白发,皮多皱纹,身子愈发不好,苏无故倍是心疼,他们见苏无故容貌不变,并无一点岁月痕迹,心里不尽悲伤,抓住他的手哭道:“我的儿,他日我们去了,你又该当何从?”


    苏无故一怔,也禁不住悲伤起来,忍痛笑道:“爹娘为何说这些丧气的话?爹娘不老,再陪我十年也不够,以后都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且教他们睡下,苏无故坐在窗前,适才悲涌上心头,暗暗哭泣不止,恐第二日教他们发觉,便强忍悲伤,抹干净泪,躺到床上睡去,可一夜都不能眠。


    苏无故母亲将走之时,抚着他脸笑道:“我儿,娘这一辈子活的长久,陪你这么年,已是知足了,日后不要记挂,和你爹好好的。”


    其父只坐在一旁,别过头,偷偷抹泪,他母亲去后,他父亲不过半年也将随去,死前两眼涨红,暗含泪光,抓着他的手说:“儿呀,我去寻你母亲了,我走后,你把从前那些书信都烧了罢,万万不要在此停留,去找个人陪着你,不必再念着我们了。”


    说罢,他合眼去了,苏无故失神良久,一时没抓紧,那手就落了下去,顿时悲不能忍,失声哭起来。


    他将父亲下葬,因不舍他们,便在此守孝三年,后虽经常外出,得闲时又要跑到坟前,就此过了多年,他已渐渐忘了父母模样,是日到父母坟前烧纸钱,木柴已烧没了,火光渐稀,仍不忍烧去那满叠信纸,黄昏之末,一阵风来,倒该把这苗火吹熄才是,谁知吹携了一封信掉进火盆里,那斑斑火点却又趁势烧起来。


    苏无故见此,不免又掉了泪,便把信纸一一填放入火盆中,火光既灭,余留灰烬,风再吹开,灰烬散了,苏无故怔怔的看着,不久月挂枝头,想父母已逝,留我在世间行走数十年,亲朋好友亦死亦散,细想开来何等无趣,竟有念头随他们而去。


    背后有位姑娘提着灯笼过来,唤了一声,“是苏少爷吗?”


    苏无故回魂,但见那姑娘长的唇白齿红,模样精巧,苏无故心觉熟悉,却又不认得她,因问:“你是谁?”


    这姑娘名为碧望,见他哭了,便在身上摸出一张帕子给他,一面道:“我娘说,在她小时候吃不起饭时,您的爹娘曾接济过我们家一段时间,又招我娘到您家做些绣活。”


    因常年在外,苏无故并不清楚此事,同她道谢后接过帕子,擦干净了泪后姑娘又递给他一封信,“娘从别人那收到一封信,这封信原该是送到您家中,谁知您不在,便送到我娘的手里,可娘的头痛症又犯了,听闻此信要紧,便让我送来。”


    苏无故收了信,只见月亮尚明,便说:“劳烦,只是你一个姑娘到这也不怕?趁现在月儿清亮,快回去吧。”


    姑娘想了想,“少爷也快快回家罢,夜里风寒,仔细病到。”


    苏无故一愣,这才起身,偏跪了好久,腿脚发麻,不能站稳,姑娘见状忙来扶他,待腿脚好了些,苏无故恐夜黑风高有贼人截路,因问她:“你家在哪?”


    她说:“就在这不远处。”


    苏无故说:“我送你回去。”


    行到半路,苏无故叹说:“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少爷了,你唤我的名苏无故就好。”


    姑娘垂头不言,待把她送到门前,屋内灯火通明,姑娘道:“少爷进来坐坐罢。”


    苏无故摇头,“我不留了。”


    姑娘几番挽留他,谁知一阵风的过去,人就不见了,她只得先回屋去。


    苏无故回去后将信仔细看过,这信是从虞家来的,虞家与他交好,只几年没回去,谁料他们那得了瘟疫,死了大半的人,只余虞幽客带儿女逃难,可途中那些儿女身薄体弱,又是水土不服,接连去世,为今只有大儿子虞沾月尚存,虞幽客因日日哀伤悲痛,得了心病,恐此子无人照看,因央他收养下,只养至十八岁就好。


    苏无故想如今自己也无事做,便回信,过了几日才得回信,且看信上笔力虚弱许多,且说他们当下在小怡城。


    苏无故便将东西收拾好,匆匆而去,才到城门,但见人熙熙攘攘堆在一处,队排千里,城内芳香不断,苏无故心奇,寻一人问是何情况,那人笑说:“今儿二月十四,明日该迎花神,这小怡城正是花神今年降临之处,我们都去祈福,便是不能,城中百花盛开,盛颜不尽,略去转转,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苏无故等了大半日,自天昏亮排至中午方才得入,入目各楼都簪着花,彩线编着穗或是彩带都系在树上随风漂游,街道上人挤如潮,可见大人小孩或簪花,或带花环,虽行路缓慢,却教处处欢声笑语。


    苏无故少见这副情景,不由痴痴的看,呆呆的走,竟不防这肩头被人撞了撞,回头看那汉子手里抱着三四岁孩子,他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


    苏无故摇头,眼见这儿三两成群,心头生来几分寂寞之情,不多时天下花雨,众人兴笑拍手,孩童伸手抓去,苏无故抬头去看,身上也沾惹了些,且在这挤了大半日,晚间方寻到虞父所居客栈,掌柜他是寻虞父,便说:“他在二楼左面第三间房,公子可是他亲眷?”


    苏无故想了想点头,他摇头叹说:“公子快些带他走罢。”


    苏无故问:“怎么了?”


    “前儿他来这,我见他病怏怏一片还带着孩子,心内可怜,让他暂且住下,命人时刻去照看,可近来外客诸多,不能时刻照顾到他,只知他身子愈发不好,不如趁早带回家去,也得落叶归根。”


    苏无故正欲解释,可思忖再三又是点头,上楼后寻到那间房,微微敲门,至三回也不得答应,后见门不曾锁,便推门进去,因是入夜,窗子合上,也不曾点蜡烛,昏黑一片,苏无故唤了一声,只等床上人急喘两声,苏无故点了蜡烛,只见虞父只余一身皮骨,两眼发黑。


    待苏无故走过来时,立马抓住他哭道:“我,沾月,沾月不见了!”


    苏无故心内一惊,拍拍他说:“你安心休息,我就去寻。”


    虞幽客掏出一袋钱交在他手中,苏无故不肯收,他说:“苏兄,我也没别的,只求你帮我找到沾月,并看他长大,如此我才得死而无怨。”


    苏无故忙答应,只见他咳嗽,苏无故下去问掌柜要了两副药给他送去,旋即匆匆出门,那掌柜问:“嗳?你去哪?”


    苏无故道:“孩子丢了,我急去找他。”


    他听后说:“你到后街,那儿有一间卖糕点的铺子,寻常孩子就爱到那去,或是丢了孩子的,也到他那问问。”


    苏无故道谢后忙去了,虽是夜晚,到处灯火通明,那卖糕点的铺子门前堵了许些人,原都是丢了孩子的,倒寻回了三两个,苏无故上前询问,他们烦不胜烦道:“只有个名儿我们如何能寻?若明日有孩子来,你再来认罢。”


    说罢,挥退众人,将铺子门合上,只留几人仍在拍门,哭寻儿女,苏无故心内存疑,便趁人稀少之际跳到房屋上,守了大半夜,原在糕点铺子的几人推着小车不知驱往何方,苏无故跟去,一直追到府前,且与他们说了两句,把车子交予他们便退了。


    那侍从将车子推入一间屋前,掀开盖子,里面竟藏有二三个孩子合眼睡去,或见有人手里还攥着糕点,苏无故顿时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待他们把孩子抱进屋时,从房上跳下,他们大惊,不等叫人便让苏无故打倒在地,苏无故在这间房上设上一界,旋即拾起他们到直打入正厅内。


    且听闻贼人入府,众侍卫齐来抓他,怎奈在他手里不过两三招就教打飞在地,这府主王老爷听人说来人十分凶猛,恐要打进屋里,吓得那叫一个六神无主,忙命人收拾好一些财宝欲逃出去躲一躲,谁料还没跨出一步来,那面飞来一刀,险些插进他脖子里,王老爷脸色煞白,跌坐在地。


    苏无故上来踹了王老爷两脚,他滚到一旁,哎呦的叫,苏无故则把刀抽出来,王老爷见了,此时腿脚发软,不能起身,又怕他杀了自己,因起身跪好,嘴里饶命的磕头。


    苏无故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寒声问道:“你抓那些孩子做什么!”


    王老爷听后哭天喊地的说:“冤枉啊,大人冤枉!我不曾抓那些孩子!”


    苏无故冷嗤一声,“既没抓,他们为何将孩子送到你房里!还不老实,若嘴里再没实话,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王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认得他们,只是他们卖孩子,说是,说是没人要的,我见这些孩子没个去处,心里可怜才买下他们的。”


    苏无故将刀往他脖子上紧贴,王老爷不胜恐惧,竟然梗着脖子往刀上送,他惨叫一声并翻倒在地,拿手摸了下脖子,竟见一片血,又滚来滚去的叫着要死了,要死了。


    苏无故将刀抵在他头上,他吓得如木头塑的,再不敢动弹,苏无故冷笑一声,“你要有这善心,倒还做贼心虚的躲我做甚?”


    王老爷不妨把心里话说出来,“你是个疯子,我不躲你躲谁?”


    他王老爷忽然一惊,不等解释,脸上就被划伤,浑身发颤,苏无故冷脸道:“我再给你一机会,知道的说了就好,凡有一字隐瞒,我今儿就将你剥皮抽筋,明日挂在城楼上让众人都来看看!”


    王老爷顿时魂不附体,“我,我只买过一回,知道不多,他们以到各处抓孩子卖了为生,只趁这会儿节日人多,以便下手,还说现在众人烦扰,明日在迎花神的轿子里藏个纸人什么吓唬他们,好趁乱逃出去。”


    苏无故又问:“他们有几人?”


    王老爷摇头,“这,这我真不晓得。”


    苏无故说:“你今日可好好的待在这,明日我就去查,若有一字虚的,我立即取你项上人头!”


    王老爷连忙磕头应是。


    苏无故命他拿来解药予那些孩子服下,孩子们一醒,见是个陌生的地儿,纷纷哭闹起来,苏无故问道:“谁叫虞沾月?”


    几个孩子都不答,只紧着哭,苏无故见一女孩样貌十分清秀,因是刚醒,眼中迷茫,听见苏无故叫人,便看了过去,苏无故抱起她问:“你叫虞沾月?”


    那孩子只望着他并不回答,苏无故权当她是了,正欲将她带回去,可这孩子众多,恐自己去这一趟的功夫他们又丢了,又或惊扰到那些贼人,因在这处设了界,命他们好好待在此处,只等将那些贼人一网打尽再来送他们回去。


    苏无故不知识错人,虞沾月被藏在另一处地方深深睡去,他在梦里见一颗怪石,怪石说:“月灵仙每回入世仅有千月时间,千月一到他就要回来!前儿我一查,不想时间已到,恐你心系他要急,我也不好违你的约,就使了些法子叫他多留数十年,如今我也快顶不住了。”


    花灵儿问:“那怎么是好?”


    石头想了一想,“你和他见了不曾?”


    花灵儿摇头。


    “你如今几岁。”


    “五六岁。”


    石头问:“现在几月?”


    “二月中旬。”


    “有何节日?”


    “花神节。”


    石头一喜,“实乃天赐良缘!你可仔细听着,现你被拐,等明儿他来救你,在游街迎花神时会用一顶装满花的轿子来载花神,我使法子让他掉入那轿子里,你要能舍得用半数花魂来锁他,他也能暂且留存于世。”


    花灵儿却问:“只是暂且?”


    石头说:“你要有本事,趁这时间让他付了真心给你,甘心为你留住那才叫厉害,不则你就是魂飞魄散了,人家也未必记得你。”


    花灵儿蹙眉,“这该怎么做?”


    石头嗤道:“你问我一个老石头做甚?我只能帮你至此了。”


    说罢,石头销声匿迹,虞沾月被梦中事惊了一惊,睡不安稳,却不得醒来,只余眉稍蹙动难平。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