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谦站起身,揪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我在问你话呢,装什么清高,有种打一架。”
陈渝眼里闪过一道厉光,他抓住谷子不知道什么鬼的手腕,看似轻飘飘的一捏,瞬间让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后来自然就打了一架,打到谷子谦奄奄一息,屋子里乱作一团才罢休。
他擦了擦嘴角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谷子谦的血,蹲下去挑起谷子谦的下巴,头一歪,手里把玩着那根针管,问他:“这东西哪来的?不要回避我,你也知道我在问什么,曾吗?”
谷子谦摇摇头。
“江阑吗?”
谷子谦摇摇头。
“……怀绝?”
这次谷子谦没在摇头,自然也没有点头。
陈渝不觉得他说的是真话,于是转身不愿再看他一眼。
昨天江阑的话其实就是变相告诉他,他们迟早要分开。但没想到竟如此之快,他不去看他,是因为他同样知道他只会一遍遍心软,但这是最后一次,只能坚决选择。
谷子佑凌乱的黑发黏在冷汗直冒的额角,苍白脸颊上,泪痕混着血污。那双曾盛满阳光的眼眸如今失焦,噙泪,破碎地颤抖着。
染血的指尖徒劳地蜷缩,单薄身躯在破衣下不住瑟缩,像一株濒临凋零的向日葵。
见陈渝离开,他情绪失控,伸手要抓陈渝衣角想要挽留,可手上没有气力,骨折都不知道折哪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不断冲破声带的极限,嘶吼……
“小渝你看看我!”
“小渝,看看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渝,那不是我啊,救救我吧!”
“渝,别……丢下我好不好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别走我求你!!!”
“……看看我好不好……我好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
……
江阑骗了他……分明是谷子佑自己在注射药物,分明……
许封年说过,谷子佑患有感情认知障碍症,对他人输出的情感无法快速领悟。
因此,陈渝一直在给他时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我爱你”,一直到谷子佑回应他的表白时,他当时还真傻乎乎的以为是他的病被自己治好了。
可结果呢?
如果江阑没有告诉他就好了,如果那个药物在最开始就没研制出来就好了,如果他没有动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分离……
江阑搅拌着咖啡,无所谓般地说:“我骗了你,药剂不是曾的命令,是他自己的选择,在我的劝说下,他为了更好的和你在一起,自愿加入这场实验成为实验体。
“你看,你还是输了。你帮谷子佑开脱,谷子佑却把你敌人的惩罚归咎于自己身上。记住,我毁了你两样东西,你的谷子佑和你的心。”
从陈渝走出大门的一瞬间,谷子佑就放弃呼喊,他在昏迷前自顾自地呢喃着:“我会找到你的,除非我的灵魂灰飞烟灭……”
他终于站在了阳光下,却被恐惧填满,因他脚下是万丈深渊和至爱者的骸骨。
……
这一笔,曾糜英骗了他。
他听话做个好孩子,老老实实的把药剂一针又一针地扎在胳膊上,他咬紧牙关,一直等到曾说出那句“孩子,你做得很好,停下吧。”他才住手,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被带到实验室,有很多穿白大褂的人窃窃私语。
他被绑在病床上,那些医生把药剂一针针打在他身上。
第一针,第二针,第三针……第二十二针。陈渝哭了,他挣扎起来,浑身燥热,大脑一片乱麻,想喝了酒,又像是吸了大麻……他好痛……
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少昼夜,他在某天夜里忽的醒来。曾坐在他旁边,一手支着头,人已经睡着了,他才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
“妈?”陈渝轻声呼唤。
曾似乎睡得很沉,对呼唤没有反应。
陈渝感觉嗓子里有把火在烧,实在忍不住,拖着身子下床——他看见柜台上有一杯纯洁透明的水。
他依靠月光摸索过去,掀开帘子,手却先碰上一团带着余温的棉质。他险些尖叫出声,那东西伸出手掌笼罩在陈渝唇上,他立马安静下来。
他闻到温香,从手掌上飘过来的。
这人不是谷子佑还能是谁?
当他意识这点后,嘴唇几乎毫不犹豫地在他掌心里碰了一下。那只手瞬间僵住,指尖微微颤抖,有道声音压抑着情绪在他耳边响起:
“你就不怕来人不是我?”
陈渝的嗓子又痛又哑,说出来的话都只有气息:“知道是你。”
谷子佑不再言语,放下手。
他站在陈渝身后,静静贴在他的后背,双手环住陈渝的嫩腰,头埋在陈渝的锁骨里头,轻轻地啃咬着。
陈渝仰起头,端起玻璃杯一口闷下,不免水珠从嘴角滴落,一路滑到脖颈。这口水下去,陈渝脑子清醒不少。
他小声哄道:“谷子,轻点。别给我脖子咬出印来,要不然我只能跟曾承认这世界上有吸血鬼。”
谷子闷哼一声,头埋得更深。
无人知晓。
一双冷峻的眉眼正死死地盯着二人,咬牙切齿,嘴角渗出血来。
浩渺的江面岩影波光,山水相交辉映。
陈渝狂奔向渡口。
到处都是鸣笛声,曾糜英立于风暴中央,表情却是从容淡定,她举起双手一步一步后退,警察们一步一步紧逼,无人敢轻举妄动。
陈渝眼底闪着泪光,眼眶通红。
他的身体还在兴奋奔跑,那里却乌鸦肆起。当陈渝赶到时,只剩下一朵绚丽的水中红菊,蔓延婉转。
他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小渝,生日快乐哟。以后每年生日妈妈都陪你过好不好?”
“好!”
“我们家小渝天下第一可爱,妈妈超爱你的。”
“妈妈,如果有一天你被警察抓走了怎么办?”
“傻孩子,担心这个干嘛?好好享受现在不好吗,至于真被抓了的话,我第一个告诉小渝好不好,然后小渝开飞机来救我。”
“我也不会开飞机啊……”
陈渝落下最后色彩浓烈一笔,余热无声无息划过脸颊,滴下一颗剔透珍珠。
愿为谎言蔽目,旧诺成灰,蚀骨如霜,墨染长夜,坠泪凝光。
.
一幅画下来其实也不累,他爬下梯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转头就看见被摆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谷子佑。
“不醒也好,不会疼不会叫不会哭,也不会知道他已经找到我了。”陈渝蹲在他面前,仔细地整理他的衣装发型,然后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下去,吻到苍白的唇上恢复血色。
他站起身,听到哼曲声,转头与坐在轮椅上的江晓面面相觑。
等久了出去逛逛,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晓还是看不见,但不知跟谁学了什么,会死死地盯着别人,即使好像不在看他。但这也给陈渝心虚的错觉。
“江晓,‘K-73’药剂的完整效果是什么样的?”他说。
江晓哼完最后一个音符才回他:“第一阶段,易怒。第二阶段,情绪不受控。第三阶段,精神分裂。第四阶段,也是最终阶段,副人格将完全占有身体,听令于指定的某个人。这是曾的目的及其实验核心追求,精神可控化。”
陈渝“嗯”了一声,随之单膝跪地,牵起谷子佑的手,掏出一枚与他自己手上同款的戒指给他戴上,又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你在做什么,陈渝哥哥。”江晓不好奇的问他。
“做个标记。如果他作为实验品成功达到最后一个阶段,我要他记住我,绝对服从我。”陈渝垂着眼眸,满眼都是谷子佑的睡颜。
“我们都是被实验者,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陈渝却摇摇头:“即便是副人格,那到底也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思想,有思想就会做出选择,我要把他钉死在我这条路上。”
略微停顿,他偏过脸来看向江晓:“江晓,我和你才是同类,我们有着一样的异眸,有着同样禁忌的爱恋,都作为成功的实验体,你知道我在做什么,那还要问吗?”
江晓像是在思考,许久才怯懦懦地说:“我是失败的,在姐姐将我推下悬崖时,我是最失败的。”
陈渝却突兀地笑了一声:“上天眷顾,你没被摔死。”
江晓没接,反而说:“你的画真好看,画的是菊花吧。”
“你的眼睛到底看不看得见?”
“忽明忽暗,见姐姐的时候倒是清晰。”
“走了。”
“你还喜欢他?”江晓听到他把人抱起来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他已经失去过我一次了,我会让他对我彻底死心塌地。即便他已经变成谷子谦。”
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呢?
直接一把火烧了精光。
陈渝眯着眼,手里横抱着谷子佑,旁边的江晓玻璃球般的眼珠却默默流下眼泪。
“哭了?”
“嗯,想姐姐了,虽然她很坏,但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也是最爱我的人,呜呜呜……”
“……”
不要。
留恋。
过去。
他脑子里闪过。
……
.
陈渝的拇指抚触着谷子谦的下唇,一点点往他嘴里塞,谷子谦跪在他两腿之间,眼神迷离。
陈渝的眼下泛着青,眼球里血丝分明,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谷子谦看着比他更狼狈,脖上背上胸上遍是咬痕,那表情还一股痴情味。
陈渝勾着嘴角,仿佛是看到美味食物般舔了下尖牙,他的声音变得轻而有力,说的每句话都轻飘飘还魅惑得很。
谷子谦仰着头,像条忠诚的狗。
若不是那眼底的占有欲,想要把他吃干抹净的目光,陈渝都要怀疑他的谷子佑回来了。
陈渝挑起他的下巴,抹了抹他嘴角的白沫,轻笑一声:“谷子,两天了,还不满足?”
谷子谦握住他的手,拿到脸旁又亲又蹭,不回答他,反而弯着眉,娇喏道:“小渝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伴侣?那我就是谷子。爱伴侣?那我可以是谷子佑。就算只是性关系,我也能是谷子谦。”
“三个人抢一个人自然是不够的,况且我为什么不能是谷子佑,我是谷子谦,你爱的谷子,但又不是子谦不是子佑。”
“谷子佑、谷子谦、谷子...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也许,只是你需要的幻影。”
“我是谷子,一个从来不认识你没有伤害过你没有不能在一起的奇怪的身份差距且拿灵魂爱你的谷子。”
“你不能是我的,而我一定是你的。你爱我恨我讥讽我杀死我拯救我又离开我,到底不还是我吗?不还是你期望的我吗?”
恨比爱长久?不,它们早已融为一体,刻入骨髓。
在这个能昏君的房间里,二人热吻其中。
他们爱的是对方又不是对方,谁把谁看作谁都不重要了。前嫌解不开,恨意杀不死,他们早在无数个夜晚将对方千刀万剐。
这从头到尾只不过是陈渝为了谷子亲自下身的一场情局。
陈渝和曾糜英是一样的,从未失败。
我啊,不愿继续等待朝思暮想的耀光,因为我自己就是太阳。
我生于欢闹的严寒,死于宁静的温暖。
没有人会记得我——我早已开膛破肚,挖出双眼,展示我的真心——无人理睬。
罪孽深重之地,开不出纯洁的花。所谓的救赎,不过是沉沦的另一个名字。
仿崩坏星穹铁道的黄泉的“愿为逝者哀苦,泣如雨下,充盈渡川,如潮涌至,领你归乡”。[奶茶][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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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