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四起的九洲,被西京、瀛洲、岭北三国割据。
瀛洲占据荆州和扬州,环海而立。西京疆域辽阔,占据四州:豫州、青州、徐州,兖州。岭北兵锋锐利,与两国均有接壤,有三州:梁州、雍州、冀州。
连绵数十载的战火,已将和平变为三国子民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瀛洲、西京、岭北三国犬牙交错的边境,横亘着险峻的江城山脉。
山脉地势险峻,林木遮天,浮云若隐若现,或许有幸能找到盘旋的石阶紧紧包裹着一座云中拔地而起的孤峰,此处便被唤作陌上花渡。
孤峰像是被斧子劈了一个幽深的口子,两岸被三座飞桥相连,残垣断壁处,置一巨大石碑,写着“阿萨辛”三字,在不同地段都会有或涓涓细流,或白练长空的“九溪”,最陡峭之处,红墙高阁林立。
阿萨辛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吸纳的皆是各国通缉的十恶不赦之徒,他们不受雇于任何人,只听从带有阿萨辛最高层权利象征的标志。
组织等级森严:领主之下,设六位权主,以祭祀天地四方的六种玉器为号:苍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玄璜。
每位权主配有一位完全献身的灵,灵统御着众多信徒。
阿萨辛的信徒都是各国走投无路,犯下滔天罪恶的人,还有一些纯粹喜欢杀戮和黑暗的人。
金钱,激情,**,信仰和杀戮。看不到光明的人,阿萨辛是唯一的归宿。
这个组织接受任何金钱的委托,一旦得命,随后进行恐怖主义的屠杀。
七月里,酷暑难当。
梓城是西京与瀛洲交界之处的一座小城,它如今破落荒凉的样子与从前的繁华却不太一样,遍地尸骸,**的气息弥漫。
两月前,阿萨辛麾下的信徒屠尽全城,掳走孩童,更将戍守梓城的西京将士头颅割下,悬挂于西京都城玉京的皇宫门外,以示警戒,岭北趁机接管了这座空城。
西京皇闻此消息大怒,派七皇子带五万大军围剿陌上花渡,边境囤积他国大军搞得其他两国人心惶惶,也增派大军戍守边疆。
江城山脉中沼泽遍地,雾气弥漫,猛兽众多,大军苦寻一月,损兵折将,一无所获,只得撤军驻守在与岭北接壤的边界。
恰逢此时,瀛洲遣使前求和,欲将华阳公主嫁于西京,结秦晋之好。
西京皇应允,速招七皇子回京迎娶公主,谁料新婚才一个月,瀛洲边境的一座城池,遭受到西京一支军队的血洗。
华阳公主闻言,大悲,血信一封,言愧对皇兄、愧对两国和平之愿,自刎谢罪。
七皇子赶回,只见金棺中玉甲裹身的冰冷佳人,悲伤欲绝,数日后竟也随王妃而去。
后经彻查,那支西京军队实为岭北假冒。
为再续和平,共御岭北,瀛洲皇帝遣大将军程爝亲赴西京,求娶西京国唯一的嫡公主。
程爝,字景晖,瀛洲前任大将军程从珂之幼子,其母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姑母,程家世代为将且手握御赐的十万重兵,一家子忠心耿耿。
五年前,程府长子弑亲叛逃,一夜之间,一代将门只剩程爝一人支撑,瀛洲皇帝感念,待程爝这个表弟亲如手足。
西京皇有十七位皇子,年过半百与皇后生下这西京国唯一一位嫡公主,谁料皇后一年后病逝,皇帝老来得女又丧妻。
公主周岁,西京皇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又亲笔题诗,五世今稀见,亲赐名号——世稀,及笄之日,西京皇帝拿出江山社稷图任其挑选封地,公主眼皮没抬一下,随手一划,皇帝便将那囊括大半个西京的疆域赐予了她,宠爱可见一斑。
然而,这位素来抗拒和亲的世稀公主,此次竟爽快应允。
西京皇忍痛含泪送爱女至边境。离别前,天子同乘,那嫁妆整整装了一千多车,从西京运到瀛洲,车马络绎不绝。
瀛洲皇帝为表重视,特许西京白将军率五千御林军护送公主入瀛。不料,行至边境,突遭刺客袭击!
许多往事,程爝不愿回想。
他从小未真正感受过父母的关心,即便是曾如此疼爱自己的兄长,但在亲眼看到程南无将他们的母亲在自己面前杀死时的绝望,对程南无也只剩下了叛逃瀛洲的不解和怨恨。
宛如一根嵌在程爝胸口的倒刺,拔与不拔都疼。
程家出了这样罪恶的人,那么程家的荣耀和责任,便由他程爝一肩扛起。
所以娶谁为妻,于他本不重要。
瀛洲帝曾言,世稀公主乃西京皇心头肉,此婚若成,瀛洲一统大业更进一步。公主刁蛮也好,不喜也罢,只需好生供养。国事为重,家事次之,私情最末。
然而,当程南无出现,程爝才知,万事皆可抛,唯杀此人,刻不容缓!
他只想问问程南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的父母?为什么要叛逃家国?
等一切都明白了,他再杀了程南无去向九泉之下的父母请罪。
酒楼里,程爝再饮一碗酒,倒在桌上,昏昏欲睡。
酒楼外,黄言与友谈笑风生,突然,一辆由四匹高大的枣红色马拉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锦黑丝绒帷裳被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挑起,露出程南无那张俊美到极致的容颜:“好久不见,上次见你,还是在九思巷里,九十九人中,你是那批唯一站到最后的胜者。”
黄言朝他礼貌性的回以微笑:“阁下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我们见过。”
“是吗?”程南无像是在反问黄言,他似乎是耐心已经用完了,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自然没见过我,可那时你的精彩表现可是让我印象深刻呢,九□□零。”
嘴角的弧度就这么僵住了,黄言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完美的伪装随着这串早已被他埋入心底的数字而破裂,如同一串巨雷在耳边炸响,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微微蜷了手指。
九十八批次,第九十号。
在阿萨辛,信徒无名无面,他们只有一个终身属于自己的数字代号,在这个数字下,掩盖的是原来的姓名,容貌,身份。他们可以拥有无数假名,易容万千,编造各种身世。
灵是权主的奴仆,当被权主选中时,他将会穿上冰冷的铠甲,戴上那与世隔绝代表禁锢的面具。
当年黄言加入阿萨辛,除了已死的八十九名同期训练者,无人知晓他的真容。
他千辛万苦踩着同伴的尸体成为候选灵,为了能够过上两人之下众人之上统领众信徒的日子,努力着不被新一批的候选人超越,卑微辛酸到如同一只等待主人领回家的哈巴狗一样。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叛逃阿萨辛,他不是没想过结果,刚回到家乡,连口气都没有缓过来,却未料到清算来得如此之快!
黄言的手下意识的在哆嗦。
“不过你杵在这里干什么。”程南无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刚才我在来的路上碰巧路过你家,我想,你得尽快去看看了。”
听他这么说,黄言脸色突变。
程南无脸上情绪不明,他突然咧开嘴,笑的有些渗人:“有些事情可以先搁着,抓紧时间,最好尽快回家,祝你好运。”说罢,他放下帷裳,马车徜徉而去。
黄言暗吸一口凉气,咒骂了一句:“该死。”
友人见他脸色惨白,关切询问:“黄兄,何事?”
“你们先去见周大人,禀报阿萨辛之事,我回家一趟,随后就到!”黄言语速急促。
“黄兄,我们同去!”一人道。
“不必了。”黄言拒绝了他们的好心,他不能连累友人,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怕都是活不成,想到这里,转身就往家里跑。
黄府附近,程南无的马车静静停驻。他掀帘远望,轻叹:“真羡慕,叛逃出卖阿萨辛后有这么大一间院落居住。”
车厢内,庾绾君不耐地催促:“别浪费时间了,赶快把他处理掉,好离开这里。”
她抱怨道:“都怪易朽那个臭小子,清理叛徒明明是他的活,偏要装病求某人帮忙,某人也是抽风,最怕麻烦的人,竟应下了。好好的悠闲时光就被你们这两个混蛋东西给搅和了,晦气!”
黄言一路狂奔回府,府邸大门紧闭,死寂沉沉。
他推门而入,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肢体碎裂,躯干支离,尸骸堆叠成山!
姜言心脏狂跳,耳鸣刺响!他想闭眼,目光却被这血腥死死攫住,他发疯般扑向尸山翻找。
黑暗中,刺耳的声音传来:“在找二老么?九□□零。”
姜言猛地拔剑转身!
从回廊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人,那人一袭玄色锦袍,一只白玉冠,墨发三千,流泻肩头,一手执折扇,一手拿着一盏雕纹精美的金托玉爵杯,一笑玉如颜。
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人身材魁梧,身着漆黑重甲,脸覆鎏银面具,背负一具琉璃莲花玉匣。
另一人黑袍裹身,金线绣纹,衣上绣着白鹤绕玉兰飞舞,身形是位女子。她戴着半张鎏金禁制面具,露出的半张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划至颧骨。
“抓露骨!”黄言微微一愣,他认得那女子手上的武器。
他突然回想到在阿萨辛的日子里,组织内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碰到阎王都比碰到身负玉匣和手拿抓露骨的人好。
因为这两位灵身后的权主是苍璧和黄琮,两位笑面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