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还是没来得及吗。”
细碎的语句从齿缝间挤出,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压的她难以喘气。
“可恶。”
说话间,花羽汐已经唤出她的长鞭。胸前的魔灵石漂浮在空中,一道螺旋状的紫色幽光将其与长鞭连接起来。
浅紫的瞳孔变深变暗,最终与魔灵石的颜色相似。
“虽然我不知道那位白陌和仙灵玉的契合度有多少,但是我想应该能有大半了。即使如此,也要你我使出全力才能拔下沧龙的一小块鳞片……”
“吼——”
又是一声震碎心魄的怒吼,白子画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逼出躯体。
花羽汐深吸一口气,握着长鞭的手不住颤抖。
她双目失明不能视物,在魔灵石的帮助下能看到万物的“灵”,如此视觉功能便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可是现在,她能感受到沧龙长啸喷吐出来的水汽,却看不见他的“灵”。
“他,不,祂已经成神了,就在这几天内。”
“我看不见祂。”
花羽汐几近绝望地承认。
“别怕。有我在。”
白子画单手执剑挡在花羽汐身前,同时另一手结印,驱散面前的水雾。
“簌簌”的,雾凝成雨撒下。而在那片水幕背后,是吐露着尖牙的暗蓝色巨兽。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比镇守仙灵玉的金龙大千百倍甚至可能更多。
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被激怒的沧龙,鳞片上有亮蓝色的纹流动,爪下凝着东海水,如尖刺,如利箭,层层浪一般的尾拍打水面,带起了无数生着小角的鱼。
“我们不可能打过祂,只能尽量拖时间等到太阳升起了。”
在沧龙的威压下花羽汐咬着牙艰难地说,“我可以帮你处理那些鱼,我能看见它们。”
“虽然你之前说过你不会死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别死了。”
花羽汐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发出狠劲挥下一鞭,击起滔天浪花。
有的鱼被生生劈成两半,流出乌黑粘稠的血。有的被划去尖角,长着大口,亮出鲨鱼般的利牙。
它们无不凶恶地,紧随着花羽汐,向着远离沧龙的方向而去。
白子画无暇顾及花羽汐的情况,沧龙的爪向前做了一个挥的动作,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他卷来。
白子画念诀挽了一个剑花,破开迎面而来的厚重水墙,炸出了黑色的烟花。
见此招无用,沧龙直接近身抬掌想要将白子画抓住,同时甩尾堵住他的后路。
头顶是比人长的无数尖齿,身前的利爪闪着冷光,身后是遒劲有力旋成一圈一圈的尾。
白子画没有多想,猛地扎进水里。
夜晚的水更黑更冷,仿佛渗透肌肤,穿进骨里,使得他的动作迟滞起来。
不过或许是夜晚沧龙苏醒的原因,漆黑的水中多出了许多星星点点发着光的东西,像水母,却一触即散,碎成了亮点。
如同另一个天。
白子画在水中穿梭,沧龙始终保持两米距离跟在他后面,并不攻击,只是紧紧跟着。
白子画不敢减速,他仍能感受到祂的杀意未减。
可是这水像是能吸取他的法力,才不过多久,他就有些法力不支了。
沧龙是故意这样,等着我耗尽法力。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绕到一丛珊瑚礁后,穿过一个又一个缝隙,红的绿的珊瑚急不可耐地伸长触手想要汲取他的养分。
它们扭曲着泛着荧光的身体,像蛆虫。
白子画只能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缩小,好在此处空间不小,足够他安全躲避。
他听到沧龙喷了口气,爪子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果然,成神的沧龙不会随意杀死生物。
白子画暗自庆幸。
想要他命的珊瑚成了他的保护。
白子画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相信沧龙绝不轻易放过他,一定会在某个时候。
某个时候……
白子画的瞳孔骤缩。他面前树枝一样的珊瑚陡然变成了一只龙爪,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他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一只右耳连带着一块皮被生生扯了下来。
心中暗道不妙,白子画即刻从珊瑚礁中逃出。耳朵和皮在他离开的那一秒复原如初了。
鲜血蔓延得极快,周围的珊瑚感受到了血液刺激迅速抽长膨胀,顷刻间就挤满了白子画原来待的那块空间。
“哦?有趣。”
没来得及听清那句低沉模糊有些沙哑的声音,白子画忽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叠叠盘曲的龙身包裹住了。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寂静的海底,他能听到身体内一处处骨头断裂的声音。
断裂,复原,又断裂。
他的手掌被海葵吞噬,小腿处被伸着数条触手珊瑚破开了一道口子,触手在他的肉里,血管里肆意搅动,吮吸。
不消多久,这些伤都将愈合完好,于是海葵和珊瑚再次吞噬,吮吸。
在水中,白子画叫不出声音。
沧龙不断向他输送法力,使他无法失去意识。
诅咒加身,他不会伤也不会死。
此时,他只能孤身一人,在冰冷海底,清醒地承受着对他的凌迟。
小骨,当时你被泼绝情池水,也是这样的吧。
小骨,当时你被刺一百零一断念剑,也是这样的吧……
小骨,当时你成为妖神后,也是……这样的吧……
不,不。
与你相比,我受的痛又算什么。
你确确实实的,伤了毁了。
不死不伤不灭,是对他的诅咒,可白子画现在觉得,是对他的祝福,是他的礼物。
如此,他就可以拖住沧龙,他就可以一次又一次,毫无顾虑地挡在她面前。
他就可以用无限的生命,为她铺路。
翌日第一缕阳光终于洒下,附近的海水已全部变成血红色,远处海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鱼的尸体。
白子画感觉到附在身上的海葵珊瑚褪去了,沧龙也将他放开,在他前上方审视他。
“渺小的人,为何窃取吾的鳞。”
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似之前那般低哑。
白子画仰头对上沧龙的眼睛,那双眼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红得滴血,而是深沉的金。
“为了炼制祛魂蛊。”
他惊奇地发现,声音并不似预料中虚弱。
难道……
像是听到了一个古老遥远的词,沧龙合上眼,绕着白子画缓慢游动。
“啊,那种东西。你要炼制那种东西做什么。”
沧龙巨大的头颅贴在白子画身侧,眼睛正好和他的头平齐。
可怕的压迫感又来了,白子画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他回想起花羽汐说过这是她的办法,答道:“为了结束仙与魔的战争。”
“仙与魔的战争?哦,是女娲吩咐守护石头的那两群人吧,吾能感受到你用的那块石头的力量。”
“嗯,太阳已经升起,吾又要沉睡了。人,你是女娲那些神陨落后,千百年来第一个找到吾的人,吾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沧龙的语速变快了,似乎是因为时间紧迫。
“那敢问您,您知不知道有什么结束仙与魔战争的办法。”
花羽汐的办法代价太大,如果沧龙有其他的办法那再好不过了。
“嗯……吾只是一条活得久了些的小龙,自诞生便在这东海不曾离开。很抱歉,人,吾不知道。”
“不过。”
沧龙角尖端的水滴化成晶体,飘到白子画面前,“西海那群鲛人多与神交流,他们或许知道。人,拿着它,吾曾有恩于他们,见它即见吾,你会更好办事。”
“人,你真的很有趣。”
白子画接下沧龙赠予的水滴,“谢”字尚未出口,就见沧龙闭眼陷入沉睡了。
“白华?”
花羽汐的呼喊声透过深水传来,有些不真切。
白子画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臂,往水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