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伴君幽独[快穿]》 第1章 楔子 距离那次惊心动魄的大战,过了千余年。长留依旧是仙界的最大门派,是无数想要修仙习术法者心向往之的地方。 当初被迫坐上掌门之位的幽若,如今已可以在各派掌门有意无意的刁难、调侃面前镇定自若,甚至玩笑地回击。 六界和平,一片祥和。 至于白子画和花千骨的那场师徒虐|恋,幽若将它一笔笔记下。书页流转,最后成为了人们口口相传的传说。 各门各派,人鬼神蛇,有惋惜他们凄惨爱情的,有谴责他们违背伦|理道德的,还有些人平平淡淡,只当作是茶余饭后随口而讲的小故事。 在某些人看来,这根本就是荒诞无比的狗血爱情故事,仅仅,也只能是传说。 “做徒弟的不懂事也就罢了,做师父的难道也不懂吗?” “嘿呦,这故事也太夸张了吧,怎么会有人愿意在背后为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遍体鳞伤,却不后悔?反正我是不会。” “哎,所以说天定的命运,无论有多大的力量,无论怎么选择,都逃不掉吗?” “……”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它将冲淡一切。 那些往日的痕迹,铭心的记忆,随着日子过去,都会消散,变得虚无而飘渺,无法碰触。 好像那炽热的大日,哪怕曾经如此耀眼,温暖大千生灵,最后终将变得黯淡冰冷,逃不过时间。 以至此事被后人提及,也总会在开始讲述这一撼人心魄的故事之前,加上一句“传说......”,或者在结尾处补充道“本故事纯属虚构”。 幽若在这漫长千年时光里,曾多次试图找到白子画,然而,所有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上天入地,依旧一无所获。 没有人找到过他的痕迹,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大战过后,他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谁也没看到他去了哪里,就好像从六界凭空消失了一样。 又是一个阴雨夜,幽若忽然想通了:或许尊上只想一个人呆着呢。是啊,以尊上的能力,只要他不想见别人,我怕是再修炼一千年也找不到啊。还是好好照看好长留的事吧,这样也许尊上会更安心些……师父也会高兴吧。 *白子画…… 白子画…… 我…………你。 …… * 浩瀚无垠的大海中,一座山突兀地耸立着,海雾满布,使这山多增添了些朦胧不真切的感觉,好像它并不存在。 山脚一座简单却又很精致的小木屋旁,一位绝美的白衣男子倚靠在桃花树下,双眸微闭,薄唇轻启,偶尔飘出几个不清晰的“骨”字。 一片片晶莹剔透的桃花瓣缓缓落下,落在他的发上,肩上。阳光透过这些半透明的花瓣,映出淡粉色的光,给他有些凌冽锋利的眉宇增添了一丝温柔。 一缕风飘过,带着花瓣轻抚他的脸庞,他却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一个五色铃铛轻柔地护住,铃铛上有密密的细小裂痕,不过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想来一定是用很多法力精心修补过的。 发上的花瓣被吹落,白子画的双眉忽然抽动了一下,双手用劲,显现出血管与筋。额上刹那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不要……不要……小骨不要!” 系统:“主人。” 一声无感情的清冷女声响起,白子画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四处张望,一手已经摸在身侧佩剑上。当然什么人也没有。 白子画有些恍惚,他好像听到了小骨的声音。 不,仔细回味起来,其实和小骨的声音相差很大,它更多带有机械质感的磁性,有些不像是活人。 只是,那样冰冷的语调,让他不免想起,七杀殿内,一袭妖神的红衣,额间诡谲的妖神印记,将他们的人,心,彻底地分隔开来。 自那以后,他好像无法再走进小骨了。 或许从未真正走进她。 以至于现在都能把陌生的声音错认成她的。 这一声虽然不响,但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实在是扎耳。更何况此处是由白子画法力幻化而成,照理不应有人能寻到,如此一来,这突然出现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实在是难免让人心中生出些可怖来。 系统:“别找了,主人,我只存在于你的意识中,没有实体。” 白子画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眉头不自觉皱紧,剑略出鞘,掌心法力已经凝聚,随时准备出击:“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世间应该不会有比我更强的人了,连幽若也没能找到,还有谁能打破我的结界,甚至不出现身影直接与我对话? 系统:“我是系统,是来帮助主人完成任务的。” 任务?什么任务?又为何唤我主人?系统的回答没能解答白子画的问题,反而使他更加迷惑。 白子画听着对方的语气一本正经,不像是什么玩笑,法力感知确实无人在此地,便又试探性地问:“做什么任务?” 系统:“主人,想见到花千骨么?” 小骨?! 白子画一惊,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下,声音因过度激动而变得颤抖。 明明系统的声音是冰冷的,他却从那三个字中听出了温度。 很暖,很烫,灼得他很痛。 “小骨!你有什么办法能见到小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见到她,只要能见到她! 哪怕她不再爱我,哪怕她不再认识我。 就算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一眼,足以。 这么多年,他就这样呆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需要做——这棵桃花树也是由他的法力化成的,不需水肥,永远能开花。 他的心随这日夜逐渐冻了起来,只是很缓慢地,很轻微地跳着。现在这简单的“小骨”二字,就轻易地将他的心融化了,那样热,好像要进一步将他的整个人都融化。 他这一生,如果没有生死劫,本应辉煌名垂青史,最后坐化仙山,成一段佳话,平淡,却是许多人向往羡慕的生活。 然而生死劫,小骨是他命中注定的劫。他的一切几乎皆因小骨而改变。 他因小骨有了更多情感,他因小骨受了更多伤害,他因小骨感受到了别人给不了他的温暖,他因小骨体验了别人造成不了的灾难。 他曾因小骨“死”了一次,后被逼迫着不得不活,经历了如此些年的不死不活之后,他又在今天,因“小骨”重新地活了。 他的心跳得那样激烈,以至于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心跳的“咚咚”声。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身影,那个日日夜夜在他清醒入眠时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 越来越近,他似乎又能握住她的手了。 多想再抱抱她。 系统:“主人不要着急,我的确有办法。花千骨的魂魄消散,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不过,受***护佑,花千骨的魂魄并未彻底摧毁,而是碎裂成多个魂魄碎片。只有找齐魂魄碎片,才能使她重生。至于想要找到这些碎片,需要穿越于各个位面,也就是穿越到各个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时空,得到那个时空的花千骨的爱,完成任务,才能获得。” 让小骨爱上我?白子画一下子抓住了这最关键的词语,宛如晴天霹雳,心里氤氲上一层绝望。 还记得她临死前说过,若能再重来一次,再也不要爱上我…… 穿越于各个位面,不就相当于是重来吗? 那还要如何......让她爱上我...... 白子画眼前出现的越来越近的幻影在距离他一臂的地方停下,她好像伸出手,最终,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化作纷飞的桃花瓣,顺着风走了。 此时此刻,碰巧有一阵风,卷着空中翻转的花瓣,带着它们朝远离白子画的地方去了。 就像是她刚刚真的出现又离开了一样。 他才想着,只要可以再见到小骨,哪怕不爱了也没事。可是能再见到小骨的前提,又是近乎不可能的爱上他。 真是命运弄人。 系统似乎知道白子画的心思,又急忙补充说:“主人放心,花千骨在这些位面里不会拥有记忆,那个有关“不爱”的诅咒也不会生效的。不过由于魂魄残缺,每个位面,她都会失去一种或多种五识,七情,六欲。 “七情,即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即求生欲、求知欲、表达欲、表现欲、舒适欲、**。而五识,则是指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 “失去,或许是简单直接地失去了这一能力,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失去放弃,又或许是其他更为复杂的情况。 “穿越各个位面,相当于经历许许多多不同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您和花千骨会有各自对应的身份,也会有各自认识的人。当然,这些事在您经历过一次后就能懂得了。 “怎么样,您愿意进行[快穿],完成任务,收集魂魄碎片,复活花千骨吗?” “我愿意。” 三个字脱口而出,白子画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落到了实处。 他已再难忍受那样的日子,唯有身体里那颗跳动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他还活着。 无限的生命,实在是个诅咒。 系统似乎笑了一下。果然,它现在这位主人为了花千骨,什么都能做。 系统:“那就开始了。” 第2章 魔君是瞎子(1) *我们的眼睛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是眼识的功能。* ------------------------ 话音刚落,白子画眼前一黑,经历一阵迅速的失重感后,再一睁眼发现已经到了一个与长留极其相似的地方。 这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岛屿,云雾萦绕,一座矮山立在一角。 大致景观与绝情殿相差不多,只是树木更高大,枝干间仿佛有荧光流淌,每片叶的尖端都垂落下一须金色。 假山流水,鲜花绿树,小路隐逸在芳草之中。 岛上共有三座大楼房,中间低,两边稍高稍长,形成一个有些扭曲的“凹”字形。 这里是……“仙界”? 白子画粗略环顾四周,发现眼前的景致与绝情殿的并无太大差异。 体内充斥着力量,可以及得上他原本法力的大半。 于是他运用于掌心,一团朦胧的金光悄然浮现。 这时系统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似乎就是为了证实白子画的观点: “主人,正如您所想,怕您第一次进行[快穿]会有些不适应,为了让您能更顺利地收集花千骨的第一枚魂魄碎片,便特地选择了仙界背景的故事过渡。 “当然,主人,接下来的[快穿]可能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以下是该位面信息: 您在这个位面的身份为:仙界仙尊,名曰白陌。 花千骨在这一次失去的是:眼识。 若主人遇见花千骨,我将自动为您辨别。” “此外,每个位面您都需要完成一个任务,这是获取花千骨魂魄碎片的必要条件。” 说完,系统自动进入睡眠状态。白子画刚欲开口询问此次的任务是什么,脑中汹涌而来的画面就告诉了他答案。 白陌自幼精通仙术,是天之骄子,是千年难见的旷世奇才。 当同龄的伙伴在用拙劣的术法逗弄鸟兽时,他手执利剑,身后是倒在地上狰狞的魔族人。 他一脚踩在血泊中,面前的妇人跪坐在地上,嘶哑的嗓音带着啜泣:“谢谢白陌上仙!谢谢白陌上仙!仙族有了白陌上仙,一定可以战胜魔族!换仙族平安!” “白陌上仙,有你是我们仙族的荣幸啊!” “如果是白陌上仙的话,打败魔族岂不是指日可待!” “白陌上仙,一定要杀光那些魔头啊!” “……” “别管我!白陌。不要再浪费力量救我了,你知道我没救了的。你一定要活下去,你是仙族的希望。有你在的话,仙族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我在那个美好的未来等你。” “……” “白陌哥哥,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呀?我好久没有看见她了,我好想她。” “……” 大雨不要命地倾盆而下,风呜咽着,携来阵阵血的铁锈味。 “白陌哥哥,我有点害怕……” 一位小男孩拉着白陌的手,轻轻摇晃,声音不住地颤抖。他一遍遍尝试深呼吸,静静地看着白陌把最后一具尸体埋下。 白陌撒下最后一捧土,用法术洗净双手,微笑着弯腰轻抚小男孩的脸颊。 “别怕,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保证。” 在白陌的记忆中,仙魔自古对立。 两族人皆在纷飞战火中出生,长大了又投入战场,最终在战场上英勇地死去。 他们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战争的,像是一种本能。 没有谁想过,没有谁怀疑过,仙魔两族为什么水火不容,为什么不能坐下和谈,为什么不能划清界限后互不干涉。 没有人。仿佛“对立”一词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植在基因中的。 直到这一刻: 白陌刺穿了老魔君的心脏,魔族遭到重创,至少在近段时间内都不能有所动作。 可是回头望去,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为什么? 三个字忽地涌上白陌心头。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看不见的膜紧紧包裹住了,越去想,就越窒息,喘不过气来。 因为你是仙,他们是魔。 你要杀光魔族。 你的命运就是杀光魔族! 疯狂的声音蛮横地侵入白陌的脑海,胸中燃起无名之火,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渐渐泛起猩红。 白陌不记得自己如何回的仙界。待他意识回笼之际,左下腹不知如何出现的伤口已几近愈合,只是大半边的白衣被血染红,有些骇人。 空旷的大殿。 白陌喉咙发紧,试探性地传音:“鸠夜?” 不一会,一位黑衣长发男子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冲过来。 “陌哥,你恢复了?” 他手虚掩在白陌的伤口上,想碰却不敢碰。 “什么意思?”白陌开口道。破碎的声音让他心中一惊。 “那时你像着了魔……”苏鸠夜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嘴里说着一些可怕的话……我费好大劲差点压制不住你。” “那我的这个伤……”是我自己做的?白陌没有将后半句说出口。 苏鸠夜像是听懂了,点头,又道:“陌哥,过几天就是仙尊继任仪式了,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白陌仿佛听到了一个很久远的词,他低声轻叹:“继任仪式……” 仙尊继任仪式! 他突然激动起来,握住苏鸠夜的手,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愿意,帮助我,找到结束仙魔两族无穷尽战斗的办法吗?” 结束仙魔战争。 哪怕他一有这个念头,头就会出现密密针刺般的疼痛。 可是他不愿再看到家破人亡,不愿再听到幼儿的哭喊。 “不。”他咬牙放下手,别过头,“你不要陪我,我要你活着,仙族需要你。” 他曾将弱小的苏鸠夜捡回家,教他怎么在仙族中生活,教他使用术法。 苏鸠夜的悟性很高,很快就超越了仙族中的大部分人。 如果他不在了,苏鸠夜可以带领仙族继续生活下去。 正巧印证了他的名字,他要走上的是一条陌生的,无人走过的,漫长的,艰难的路。 没有人会与他同行,没有人能与他同行,他只能孤身一人踏上这无光的征途,哪怕最后被黑暗吞噬。 但他知道,他必须去。 他拥有傲人的天资,如今即将成为新任仙尊。 如果要说什么时候能改变现状,那只能是在他的时代。 他再不想看到族人们每天心惊胆战,为了活命而拼命了。 画面自此结束,白子画缓和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就像他成为白陌,亲身走了一遭。 “位面-眼识 任务:结束仙魔两族战争。” 酷似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宣告他的任务。 白子画沉重地步入面前位于正中间的屋子,试图寻找更多信息。 “白陌……” 白子画低声念叨这个与他同姓的名字,心同脚步一般沉。 从某种方面来说,白陌实在和他很像。 那么多相似的地方…… 白子画在屋内正中间的棋盘旁坐下,终于有机会开始思考:关于突然出现的系统,[快穿],花千骨的魂魄碎片,还有那个被莫名隐去的名字。 白子画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 他从未这样冲动地做事。 除非为了小骨。 这间屋子不大,正中间设有一方桌,桌上摆有一盘未下完的残局。桌边四个矮凳,屋内三面墙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大刀,长剑,巨斧……还有一些,白子画难以辨认出它们的用途。 “魔族……如果要结束战争,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得先找到魔族的现任魔君,试着沟通。” 于是白子画在记忆里寻找,试图找到有关现任魔君的线索。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距离那场战斗过去了一年多,魔族的人竟没有一个在仙魔边界出现过,遑论新任魔君了。 怎么回事? 白子画不解。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他本来想试着先在仙族里找到花千骨。毕竟失去眼识的人,数量一定不会过多,若是幸运,一天的时间足以排查完毕。 可是更好战的魔族已经一整年没有出现了,难免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不是在蓄谋一场更大的突击。 “还是先调查一下魔族的事情吧,如果任务无法完成,就算找到了小骨,也无法救她回来。” 白子画这样想着,传音给了苏鸠夜。 第3章 魔君是瞎子(2)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位身姿清瘦挺拔的男子进了屋。 深蓝色的竖瞳此时微微眯起,眉眼中尽是疑惑。 “陌哥?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虽然平日里白陌确实会主动联系苏鸠夜,可那一般都是和魔族发生冲突的时候。 魔族已经一年没有出现了。 难道说……陌哥发现了异动?! 听到苏鸠夜的声音,白子画放下手中棋子,抬头看见面前这人一身乌黑长袍,腰间系一根藏青色飘带,风度翩翩。 目光移到他的双眼时,白子画发现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被慑住了。 诡谲的竖瞳,让他不由得想起蛮荒中的异兽。 其内里如同有星云暗藏,蓝与绿的幻光纠缠在一起,像要把他的心神掠走。 “陌哥?” 见白子画迟迟不出声,一副愣神的模样,苏鸠夜上前一步,合眼,双指抵住眉心,低吟着白子画无法听懂的咒语。 透着钴蓝色的晶莹丝线绕上苏鸠夜的手指,又顺着指尖浸入白子画的眉心。 “我……”狂乱的心跳还未平复,白子画强装镇定,心虚地垂下眼,解释,“应该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所以才……” 这位名为苏鸠夜的人一定不同寻常。 白子画确信。 不知道他会不会感觉出端倪来。 尽管系统没有告诉我“暴露身份”的后果,但要是他发现我并不是“白陌”,事情就糟糕了。 好在苏鸠夜没有多想,只是叹口气,提醒白子画需得注意身体。 “近几日,魔族可有什么动静?” 白子画试探着问道。 苏鸠夜摇头,拿起一颗黑子放在左下方的一颗白棋边上:“并无异动,最近边界上还是无法看见他们来往的痕迹。不知是因遭受重创,无法来袭,还是在密谋一场突击。” “怎么?难道陌哥有什么打算?” 白子画眉头蹙紧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无事。” “作战指挥这一方面还是鸠夜更为擅长,有你在我很放心。只是,现任魔君是谁?你有他的消息吗?” 没想到白子画会问这个问题,苏鸠夜有些为难地说: “陌哥你也知道,自从那战后,魔族的人就几乎在边界消失了。我也曾多次试图探查魔族的情况,确实偶尔能看见零星几个魔族的人,但他们显然都不是魔君。” 说到这里,苏鸠夜停下来,瞥了一眼白子画,表**言又止 “没关系,有什么猜测就说吧。” 白子画示意苏鸠夜继续。 苏鸠夜点头,一手搭在下巴上:“实不相瞒,陌哥,我确实有个猜想。” 他拉开方凳,坐在白子画对面,表情带有些凝重。 “你知道老魔君有一个女儿吧,依我猜,新任魔君可能就是她。” “据说老魔君在她因一次意外而双目失明后,把魔灵石送给她,希望她能借助魔灵石的力量重见光明……” 双目失明! 苏鸠夜随意说出的四个字,在白子画耳中格外扎耳,如一根针直刺向他心里,引得它又猛烈地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本来与苏鸠夜一来一回的棋子险些从手中脱落。 还记得系统说过,小骨在这个位面里,失去的正是眼识! 苏鸠夜没有察觉到白子画的异常,继续说着:“其实让我产生这种想法,最主要还是因为:魔灵石似乎认了她为主人。” 俩人各自沉默了几秒,最终苏鸠夜笑着起身:“果然还是下不过你啊,陌哥。” “刚刚的话都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知道现任魔君上誰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白子画出声打断,“有你的猜测足够了,不要再去涉险。过几日我会亲自去边界看看,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苏鸠夜本欲多说几句,看见白子画认真的表情后,知道哪怕怎么说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便不再多劝了。 他只好无奈点头叹气表示你放心,一切交给我。 白陌总是这样,不管受多重的伤,担了多大的责,表现出来永远是风淡云清,一如平常,只有偶尔额上的冷汗会暴露他正承担着多少。 他的心大到可以装下仙界,魔界,所有世上的无罪的人,小得装不下一个自己。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个锁链,把他的手脚捆住了,做不了自己的事。 可是苏鸠夜希望白陌能在做世人的救世主之前,先做一做“自己“。 尽管他心知肚明,这绝无可能。 于是作为白陌的好友,苏鸠夜只能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让白陌不用多分出心神去操心。 他要护住仙界的光。 第4章 魔君是瞎子(3) 一座崎岖的,一眼几乎见不到顶的巨山矗立着,四周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山峦簇拥着它。溪河在其间流淌,金色阳光慷慨洒下,犹如另一个仙界。 这是魔界。 位于中心巨山半山腰处的魔殿中,一位身材高挑,戴着深红色凤羽面具的女子坐在有三人多高的夸张王椅上。 她一手托腮,慵懒地倚靠在一侧的扶手上,眼睫下垂,淡漠地扫视魔族群众。 所有被她的目光触及的人,无不颤抖着流下一滴冷汗。 “魔君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被她看得我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是啊是啊!我都不敢抬头!魔君的眼神可以隔空杀人!。” “!!别说了!魔君看向我们这里了!” 一对青年男女在下边偷偷传音,觉察到那冰冷的视线后,立刻噤声,心虚地四处乱瞟。 女魔君,千百年来,魔族还是第一次由女性魔君统治。 在寻常人们眼中,女子往往优柔寡断,顾及人之间的情谊,难以在关键时刻果断舍弃,怎能担当起如此重要的位置? 然而此时,王椅前的千万人,没有谁起身反抗。所有人敬畏地俯下身子,恨不得将脸贴紧地面。 偶有胆大者,不时瞄向她挂在胸前,被当作项链的散发着紫色幽光的石头——魔灵石。 传说魔灵石是上古时期女娲补天用的石头之一,同时还有另一块与它共生神石,仙灵玉。 相传女娲在补天最后阶段,炼制了无数石头,然而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上仅剩的两个空缺。 于是女娲寄希望于自然之力,日夜苦寻。几近绝望之际,她终于在一条淌着黑水的河流底部找到了这两块神石。 它们一块闪着紫光,一块闪着金光。这光极耀眼,以至于穿透了漆黑的河水得以让女娲寻到。 女娲来不及多想这两块石头的来历,欣喜又忐忑地赶回补天处,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悬于空洞上方。奇迹般地,两块石头自动吸附在上面,严丝合缝,如同原本就是天的一部分一样。 天顶的空缺被填补,两块神石随之分别剥落下两个碎片来,缓缓飘落到女娲手中。 于此同时,一个古老模糊的声音在女娲耳边低吟: “神石在则封印在,神石碎则封印破。” “你使用了*念的力量,需得偿还它的代价。” 顾不得几日奔波带来的疲惫,女娲抓起一捧土,辅以血液洒下,造出了两群人。 “我用神力创造出你们,并赋予你们守护神石的使命,至死不休。” 女娲如是说。 数年后,两块神石成了“魔灵石”与“仙灵玉”,两群守护神石的人们成了“魔族”与“仙族”。 魔灵石和仙灵玉由每一任魔君和仙尊保管。它们蕴含着至高无上的神力,象征力量的巅峰,也意味着世间安宁。 不过对于其蕴藏的神力,唯有它们认定的“主人”,才能使用这股力量。 迄今为止,魔灵石只认过三位主人。一是魔族始祖,他是女娲创造的众人之一。二是老魔君,他担任魔君时间最长,并曾造就了魔族最辉煌的时代。而第三,便是现认魔君——花羽汐。 魔灵石和仙灵玉认主后,都会和主人有一契合度。契合度越高,能使用的神力就越多。 当年老魔君获得魔灵石时,契合度为百分之五十。 虽只有一半,由于是神力,这么多力量足够让一个垂死之人脱胎换骨,重返青年,修炼成仙了。 再凭借老魔君自己本就不俗的法力,全魔族的人没有人敢不敬畏他,没有人敢违抗他的任何命令。 几年后,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当老魔君把魔灵石做成项链挂在刚出生一个月的花羽汐的脖子上时,魔灵石不仅认了主,契合度更是达到了百分之一百,发出妖异的紫红色光芒。 这一惊人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魔族。 当天晚上,魔族里的每一位母亲都严肃地警告她们的孩子:如果以后看到一个戴着紫色石头项链的女孩,一定要远远走开,千万不要和她说话,不然晚上睡觉,会有历鬼来把你抓走! 花羽汐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遇见她,都远远地绕着走,如遇见瘟疫源头一般躲着。 没有人和她说话,没有人和他玩耍,没有人陪她练法术,没有人陪她长大。 除了老魔君。 她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意外难产,走了。 都说是她克死的,是她获得无边神力的代价。 花羽汐能记事后,老魔君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低沉的声音背后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小汐,你要记住,他们害怕你,其实怕的不是“你”,也不是这块石头本身,而是蕴含其中的力量。但是,你不要厌恶这股力量,你要慢慢学着利用它,掌控它。有了它,无人能及你,无人能伤害你,违抗你。” “不用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你,做你自己就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就好,哪怕无人与你走在一条路上。” 幼小的花羽汐顶着一张胖嘟嘟的脸懵懂地点头:“我知道了父亲,小汐会听父亲的话。” 其实她并不懂。 年少的花羽汐不懂,跟在老魔君身后一年如一日练习法术的花羽汐不懂,带领魔族精锐与仙族厮杀的花羽汐不懂。 跪坐在老魔君面目全非的尸体前的花羽汐懂了。 她的正确是什么,她的路是什么。 她要身边不再有人死去。 哪怕这些人曾经对她避如蛇蝎。 只因为他们是父亲珍爱的族人,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血。 坠在胸口的魔灵石霎那间迸发出诡谲的光,那样耀眼,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包裹,吞没在里面。 混沌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明晰: 她要将仙族全灭。 处理好老魔君的后事之后,她翻阅无数古籍,只为寻找一种世间剧毒——祛魂蛊。 这种蛊,只是有人听说过,并没有人真正炼出过。它有着剧强的毒性,一旦染上,必死无疑,无药可解。除非是法力达到神一级别的,才能免遭惨死的命运,但也会轮得一个法力尽失,废人一个的下场。 同样的。祛魂蛊炼制的材料,极其难寻。 东海沧龙的鳞片,南山顶峰的千年冰莲,西海鲛人的眼泪,北境荒漠巨蛇的毒液。再献祭一百名有着魔族纯正血统的婴儿,和一颗修行千年的仙人之心。 第5章 魔君是瞎子(4) 待苏鸠夜走后,白子画将棋子放回盘内,起身前往位于右边的高楼——藏书阁。 属于白陌的记忆中没有太多是有关魔灵石的,甚至连仙灵玉也很少。他便打算寻找记录了这两块神石的书籍,一探究竟。 这间藏书阁很大,比绝情殿的书房大得多。 层层阶梯螺旋上升,四周尽是各异的书籍,居高临下俯视着白子画。 望着茫茫书海,白子画犯了难。 这么多书,该怎么才能找到有关神石的呢? 随着“神石“两字在心中道出,墙上的书纷纷上下浮动。片刻,其中左前方上册的几本书泛出亮光,一边翻页一边飘浮到了白子画面前。 “魔灵石,为上古女娲补天所用神石,另有一仙灵玉与其共生,分别由历代魔尊仙君保管……” 竟是这样,原初的魔与仙是女娲炼成的。不,应该不能说是魔与仙,只是相同的两拨人罢了,那时候并没有仙魔的概念。 仙魔同根同源,使命相同,也没有利益冲突,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双方交战不断,战火延续数千年呢? 白子画不禁皱紧眉,微微摇头,想不明白。 他摩挲着已泛黄的书页,又拿过其他几本书册,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他叹息着挥手将书送回原处,回想仙族存放仙灵玉的地方。 他想亲眼看看这块神石。 静谧的树林,路上没有任何人,任何活物,连风都害怕在这里留下痕迹。 白子画踏着小溪逆流而上,衣摆却无沾湿的水迹。 真是个怪异的地方。白子画心想。 他觉得自己行走了许久,周遭毫无变化的景物不免让他怀疑是否真的在前进。 时间仿佛都停滞了,太阳一直悬于天顶正中心。 就在他犹豫回头的时候,一座宏伟的建筑突然蛮横地占据了他的视野: 外圈是八根高大的碧色雕花玉柱,喷吐着气焰的金龙盘旋其上。内圈是稍小些的雕刻着鸱鸮白虎的紫玉柱。正中心是一只青铜玄武,□□上仰,蛇头下俯,四只眼盯着那块金色神石。 如此外八内八围成两圈,好像一个祭坛。 白子画缓步靠近,此时他正对玄武,在他即将踏入外圈内的一瞬间,他感受到玄武的四只眼球转动,凝视着他。青色龟甲上出现了金纹浮动闪烁。 不仅如此,八条金龙吞吐的火焰更盛了,伴着“轰轰”的声响,眨眼间原本望天的龙头全部朝向他,锐利的龙眼红得像要流出血,尖爪反复做出抓的动作。 这是对他的一场审判。 白子画确信,如果他不是仙族的人,此刻他一定尸骨无存。 仅须臾,这场极具压迫感的审判便结束了,金龙玄武都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原来在继任仙尊之位后,白陌由于忙于族内修缮与寻找停止战争之法还未来过这里,所以才会惊动金龙玄武。 这片守护仙灵玉的地方是仙族禁地,只有仙尊才能进入。而每任仙尊初次进入时,都会受到这几位“护玉圣兽”的审判,以确保仙灵玉的绝对安全。 白子画合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睁眼,走向悬浮在中央的神石。 随着白子画一步步走进,仙灵玉周遭的金光愈发亮,耀得他不得不眯起双眼。 白子画刚抬起手想要触碰,眼前就被一片白光覆盖,耳畔传来一些听不懂的神明呓语,以及最后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说的一句: “恭喜,白陌仙尊,你的契合度为:百分之八十五。” 话音落下,仙灵玉发出的光散去,白子画伸手将它取下,拇指抚摸它的棱角。 仙灵玉虽叫做玉,并不如玉一般圆润,而是有许多棱角切面,如一面面镜,却映不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白子画端详着仙灵玉思量片刻,最终仍是决定将它带着。 他迟早要见到花千骨,以现在的立场,恐怕难免会交战。何况如今花千骨极有可能掌握魔灵石绝大部分力量,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能有交谈的机会,他最好还是使用仙灵玉的力量。 “仙灵玉我先取走了,待任务完成后,定无损归还。” 白子画离开前回头对玄武与金龙说道,不论它们是否能听见。 “仙尊!您怎么亲自到这边界来了。” 镇守边界的仙族战士见白子画踏云而来,忙双手抱拳,道: “见仙尊。” “无事。”白子画略颔首,“只是这几日可能要离开仙界,于是来看看边界情况。” 仙族战士摇头:“边界一切安好,这段时间还是迟迟不见魔族的人半点影子,难免心生疑虑。敢问仙尊是否就是为此事而去?” 白子画正用仙灵玉的力量为边界施加法术屏障,若魔族在他离开的时候攻来了,这屏障能为仙族争取些时间。 “嗯,是的,我担心他们在蓄谋什么。” “我离开后,仙族战士们将由苏鸠夜全权指挥。” “另外,我已经用仙灵玉的力量在此处设下屏障,至少这几日,你们可以稍放松些。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们了。“ “是仙灵玉吗!恭喜仙尊得到了仙灵玉的力量!”仙族战士笑着说道,“这是我应该的。仙尊。”然而白子画已经离开了。 仙尊走得如此急,看来事情有些严峻了。尽管如此仙尊还特地来边界设下屏障,我们所做与仙尊相比如何谈得上“辛苦”二字。仙族在白陌仙尊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仙族战士心想。 “为仙族战死,是我无上的荣耀!。” 白子画听到风带来的,青年意气风发的壮语。 随着距仙族领地越来越远,周围的树木逐渐高大粗壮起来,最后几乎要把整个天都遮蔽。 树顶的枝杈纠缠在一起,宛如一张巨大的网。不知名的生物发出“呜呜”的声音,兔子一般的动物从白子画的脚旁窜过,到更远的矮树丛去了。 这里是不属于仙族也不属于魔族的“两非之地”。 白子画打算通过这里,前往魔族领地边缘,在隐藏自己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探察消息。 “咔擦,咔擦”。 少有人走过的路上遍布枯枝落叶,踩在上面不断发出声响,白子画的心不禁跟着一步步提起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危险在逼近。 很近。非常近! “啪!” 空气被瞬间破开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白子画侧身后仰,堪堪躲过。 在他察觉到并本能躲避的刹那间,只见眼前一条深蓝色的鞭子擦着鼻尖划过。 不由得白子画多反应,如蛇一般的鞭子在空中绕了一个诡异的弯,横着直扫向白子画腰间。 白子画背靠一棵巨树,难以躲避,他速念法咒,借助仙灵玉的力量硬抗了一击,后背的巨树竟被余波拦腰震断。 白子画顾不得喉咙里涌上的一阵腥咸,迅速转移到旁边一处稍开阔地带,也顺势将在暗中袭击的那人引出。 袭击的人不减攻势,顺着白子画的脚步从树林阴影中走出,阳光透过树枝缝隙照在脸上,她却并没有因为突然的光源刺激而眯眼,仍继续凌厉地攻击。 “恭喜主人找到花千骨。花千骨在此位面的身份为:魔族魔君——花羽汐。” 许久没出声的系统终于说话了,不过不需要系统说明,白子画已经认出来了。 虽然服饰变了,五官也有所不同,但他不会认错。 就是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玄幻的,模糊的。 感觉是她。 一定是她。 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牵绊实在是太深了。 哪怕是另一个世界,只需一眼,或许甚至都不需要一眼。 “我认出你了。我找到你了。” “小骨” 花羽汐感受到白子画瞬时的迟滞,轻蔑笑着利落地剐去了白子画左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又想借势撤去白子画的右腿,被回神过来的他躲过了。 花羽汐轻“哼”一声,仍是不断攻击。 白子画不语,只是一味地躲。 “你为何不反击?”花羽汐疑惑,她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 白子画不知道怎么说,他便不说话。 被鞭子生生带去的一块肉已经在诅咒的作用下恢复如初了,痛感仍在,血迹仍在。 “你不是那个白陌仙尊。” 第6章 魔君是瞎子(5) 白子画没想到花羽汐竟这么快识破了他的身份,呆愣地看着浸血的长鞭在他左侧脸打了个旋,回到它的主人身侧。 怎么回事? 要是被识破了身份,会有什么惩罚吗? 白子画忐忑地等待着,等待那声冰冷的“任务失败”捅穿他的心脏。 “你不是白陌,你是谁?” 想象中的失败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花羽汐带有疑虑和杀意的疑问。 白子画垂眸,思考如何回答最为妥当。 花羽汐收起长鞭,深蓝色带有浅绿龙鳞暗纹的的鞭子在她手中消散。她走到白子画身前,身侧隐约有紫黑色迷雾浮现。 “说话。” 语气又重了几分。 白子画深知,此时若再不回答,他恐怕无法再呼吸一秒。 那团深不可测的迷雾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我’的确不是白陌,‘我’是为了让仙族魔族和平,不再战争而来,为了不再有更多人死去而来。”他缓缓说道。 为了寻你而来。这句他无法说出口,只好在心里默默念道。 他左臂上的伤口虽已复原,可是那鞭子像是淬了毒,仍在不断腐蚀新生出的皮肉。不至于疼痛欲裂,却也不好受,连带着说话也有些颤音。 “不再,战争。”他听到花羽汐这样说。 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一样,花羽汐将这四个字反复念叨,白子画能看到她没有聚焦的双眼逐渐明亮。 他从不知道,原来失明的双眼中,也有光。 “你说你是为这而来的,你有什么办法!”花羽汐陡然拔高声音说,她双拳紧握,准确地直视白子画的眼睛。 “对不起。很抱歉。我目前还不知道。”白子画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强迫自己看着花羽汐的眼睛,为了让她相信自己。 眼见花羽汐浅紫色的眼瞳又黯淡下去,白子画马上保证:“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合力,一定能找到办法。我是白陌,仙尊的身份,而你是魔君,仙魔两族没有比我们更强大的人了。” “所以,你愿意帮助我吗,哪怕现在我还不确定具体的办法。” 花羽汐不语,只是继续面朝白子画站着,瞬间的疑惑后变为一副了然的样子,抬起手对着白子画左臂伤口的位置晃了一下。 许久,她才终于开口道:“好,我会帮你。不过在你找到办法之前,你要跟着我,与我一起完成我的任务。” 说罢,花羽汐转身离开,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了。 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脚步,似乎并不在意白子画是否跟上。 白子画诧异地发现,原来如虫咬如火烧的感觉消失了,回想起方才花羽汐突兀的抬手的动作,想来就是那时候解的。 白子画轻笑了一声,迅速跟上了。 “你不怕我一时兴起杀了你?”走过一段路,花羽汐忽地偏过头问道。 “你不会,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相信你。”白子画又补充道。 花羽汐没有说话,好像那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无所谓白子画怎么回答。 “你为什么相信我之前说的话。你不多问些什么吗?”白子画见花羽汐不再多说,主动问道。 花羽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立刻继续走着。 “那种情况下你没必要说谎,况且我借助了魔灵石的力量,你很难说谎。至于你的更多信息,既然于终止战争无用,我便不问了。” “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 白子画隐约间听出了花羽汐最后一句话的笑意。他继续问:“敢问魔君,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花羽汐答:“去东海。我要炼制祛魂蛊,需要东海沧龙的鳞片。” “东海沧龙的鳞片,南山顶峰的千年冰莲,西海鲛人的眼泪,北境荒漠巨蛇的毒液。再献祭一百名有着魔族纯正血统的婴儿,和一颗修行千年的仙人之心。这是炼制祛魂蛊的材料,如果在我们找齐所有材料之前,你还是没有办法,那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结束战争。“ “到那时,一百名魔族婴儿应该可以用我的力量代替,而仙人心——” 花羽汐回头,眯着眼打量着白子画。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献出我的心脏。我不会死。” “那最好了”花羽汐边继续走着边说。 不知指前者还是后者。 二人一路疾驰,直奔东海。 巨树逐渐褪去,海浪翻腾的声音隐隐传来,空气变得潮湿了,能嗅出其中淡淡的咸涩味。 最终赶在日出前到了东海岸边。 一望无际的海,仿佛能吞没一切。 白子画想到了他的小木屋,他的桃花树。 意识到自己昨天还坐在那棵桃花树下,白子画一阵恍惚,转头看向靠坐在不远处椰子树下的花羽汐,眼睛重新聚焦。 至少能看到她。 他笑了。 很满足,很感激,很高兴。 他不多奢求什么。 哪怕她不爱也没事,哪怕拿不到灵魂碎片也没事。 能在不一样的世界里和她一起度过一段时间。 足够了。 “你。”花羽汐双手枕在脑后,感受到白子画的视线也转头望去。 “我该怎么称呼你?” “白……白华。” “白,华。”花羽汐重复了一遍白子画所说的名字。 “那么,白华。据我查找到的信息,能确定沧龙在夜晚苏醒,白天只会露出两只龙角沉睡,所以我们最好赶在夜晚来临前找到他,并拔下他的鳞片,尽量避免交战。” “这条沧龙已经处于近神的状态,整个东海都为他掌控,就算我们有神石的力量也说不清孰强孰弱。“ “何况茫茫东海,我们无立足之处也无任何躲避。” 花羽汐停了一下,又说:“我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我一定要拿到鳞片。” 花羽汐回头看向别处,右手握成拳锤在沙地上,扬起一片尘。 “你一定可以拿到的。我不会死也不会伤,要是我们难免与之交战,我可以抗住他的攻击,拿回鳞片。”白子画说。 “你也看到了,我的手臂上那块被鞭子划去的血肉,顷刻便恢复了。” 花羽汐似乎看向了白子画的左臂,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白子画和花羽汐就动身了。 海浪翻涌,为了盖过巨浪落下的声音,花羽汐高声说道:“我们分开找。魔灵石和仙灵玉共生,可以感应到另一块的位置,找到沧龙就传音,用它找到对方。” 白子画“嗯“了一声,也即刻奔入无边的浪潮。 飞行于东海上,白子画又想起那年他寻找自己的“葬身地“的时候。 很平静。 极度悲后再无事能触动的平静。 是心死了。 日渐西落,白子画额上汗珠密布,几乎一整天的强法力消耗确实是有些撑不住,哪怕使用了仙灵玉的力量。 情况不妙,太阳就要落下了,还是没有寻到沧龙半点身影,小骨那边也没有动静。 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很危险。 白子画悬停在闪烁着夕阳余光的水面上,双手结印,将所有力量逼出。 或许是因为天色已经昏暗,原先时有时无指引着他的蓝色丝线变得明晰起来,显现的时间也长了许多。 白子画来不及喘息,连忙循着印记寻去 终于,在太阳完全隐去前,白子画找到了沧龙。 如绝美的工艺品,半透明的青蓝色龙角出露海面上,状似细长的水草,有许多分叉,每个尖端坠有法力幻化成的水滴,如星辰一般的物质在整只角内流动。 四周没有风,那些水滴却摇晃着,发出空灵的细微的声音。 白子画毫不犹豫,一边给花羽汐传音一边冲进水中取鳞片。 沧龙周围的水静止不动,很黑,白子画无法看清,只能凭借感觉下潜。 好在沧龙体型巨大,即使难以视物,他也很快看见了沧龙身体,正很慢很慢地起伏。 白子画小心地接近,伸手触碰龙身边缘的一片鳞,动用他能驱使的仙灵玉全部的神力,竭力一拔。 竟未能拔下。 白子画呆住了,又担心很快沧龙苏醒,咬牙再次尝试。 结果是必然的。 忽然,另一只纤细的手伸来握住他的手臂,向他传输法力。 更强大的力量传来,龙鳞终于成功从沧龙身上剥离下来。应当是月未升起,被拔掉鳞片的沧龙没有任何反应。 “成功了!“白子画传音,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鳞片到手,二人迅速浮出水面,天边的残余的红即将被黑吞噬,两人一前一后逃离。 “鳞片给你。“白子画将鳞片递给花羽汐。 然而,在花羽汐刚刚收起鳞片后,一声嘶哑的龙啸震动天和海。 滔天巨浪扑面而来。海鸟撕扯着,疯狂地叫着。原本露在海面上的龙角消失了,身下的海变得诡异,不仅黑,且内里仿佛有无数东西在沸腾涌动,挣扎着出来。 那是白子画怎样也无法描述的,可怖的景象。 太阳最后的光湮灭了。 黑夜来了。 第7章 魔君是瞎子(6) “糟糕,还是没来得及吗。” 细碎的语句从齿缝间挤出,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压的她难以喘气。 “可恶。” 说话间,花羽汐已经唤出她的长鞭。胸前的魔灵石漂浮在空中,一道螺旋状的紫色幽光将其与长鞭连接起来。 浅紫的瞳孔变深变暗,最终与魔灵石的颜色相似。 “虽然我不知道那位白陌和仙灵玉的契合度有多少,但是我想应该能有大半了。即使如此,也要你我使出全力才能拔下沧龙的一小块鳞片……” “吼——” 又是一声震碎心魄的怒吼,白子画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逼出躯体。 花羽汐深吸一口气,握着长鞭的手不住颤抖。 她双目失明不能视物,在魔灵石的帮助下能看到万物的“灵”,如此视觉功能便几乎与常人无异了。 可是现在,她能感受到沧龙长啸喷吐出来的水汽,却看不见他的“灵”。 “他,不,祂已经成神了,就在这几天内。” “我看不见祂。” 花羽汐几近绝望地承认。 “别怕。有我在。” 白子画单手执剑挡在花羽汐身前,同时另一手结印,驱散面前的水雾。 “簌簌”的,雾凝成雨撒下。而在那片水幕背后,是吐露着尖牙的暗蓝色巨兽。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比镇守仙灵玉的金龙大千百倍甚至可能更多。 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被激怒的沧龙,鳞片上有亮蓝色的纹流动,爪下凝着东海水,如尖刺,如利箭,层层浪一般的尾拍打水面,带起了无数生着小角的鱼。 “我们不可能打过祂,只能尽量拖时间等到太阳升起了。” 在沧龙的威压下花羽汐咬着牙艰难地说,“我可以帮你处理那些鱼,我能看见它们。” “虽然你之前说过你不会死但此时此刻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别死了。” 花羽汐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发出狠劲挥下一鞭,击起滔天浪花。 有的鱼被生生劈成两半,流出乌黑粘稠的血。有的被划去尖角,长着大口,亮出鲨鱼般的利牙。 它们无不凶恶地,紧随着花羽汐,向着远离沧龙的方向而去。 白子画无暇顾及花羽汐的情况,沧龙的爪向前做了一个挥的动作,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朝他卷来。 白子画念诀挽了一个剑花,破开迎面而来的厚重水墙,炸出了黑色的烟花。 见此招无用,沧龙直接近身抬掌想要将白子画抓住,同时甩尾堵住他的后路。 头顶是比人长的无数尖齿,身前的利爪闪着冷光,身后是遒劲有力旋成一圈一圈的尾。 白子画没有多想,猛地扎进水里。 夜晚的水更黑更冷,仿佛渗透肌肤,穿进骨里,使得他的动作迟滞起来。 不过或许是夜晚沧龙苏醒的原因,漆黑的水中多出了许多星星点点发着光的东西,像水母,却一触即散,碎成了亮点。 如同另一个天。 白子画在水中穿梭,沧龙始终保持两米距离跟在他后面,并不攻击,只是紧紧跟着。 白子画不敢减速,他仍能感受到祂的杀意未减。 可是这水像是能吸取他的法力,才不过多久,他就有些法力不支了。 沧龙是故意这样,等着我耗尽法力。 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绕到一丛珊瑚礁后,穿过一个又一个缝隙,红的绿的珊瑚急不可耐地伸长触手想要汲取他的养分。 它们扭曲着泛着荧光的身体,像蛆虫。 白子画只能竭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缩小,好在此处空间不小,足够他安全躲避。 他听到沧龙喷了口气,爪子在石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果然,成神的沧龙不会随意杀死生物。 白子画暗自庆幸。 想要他命的珊瑚成了他的保护。 白子画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相信沧龙绝不轻易放过他,一定会在某个时候。 某个时候…… 白子画的瞳孔骤缩。他面前树枝一样的珊瑚陡然变成了一只龙爪,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他只来得及微微侧头,一只右耳连带着一块皮被生生扯了下来。 心中暗道不妙,白子画即刻从珊瑚礁中逃出。耳朵和皮在他离开的那一秒复原如初了。 鲜血蔓延得极快,周围的珊瑚感受到了血液刺激迅速抽长膨胀,顷刻间就挤满了白子画原来待的那块空间。 “哦?有趣。” 没来得及听清那句低沉模糊有些沙哑的声音,白子画忽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叠叠盘曲的龙身包裹住了。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寂静的海底,他能听到身体内一处处骨头断裂的声音。 断裂,复原,又断裂。 他的手掌被海葵吞噬,小腿处被伸着数条触手珊瑚破开了一道口子,触手在他的肉里,血管里肆意搅动,吮吸。 不消多久,这些伤都将愈合完好,于是海葵和珊瑚再次吞噬,吮吸。 在水中,白子画叫不出声音。 沧龙不断向他输送法力,使他无法失去意识。 诅咒加身,他不会伤也不会死。 此时,他只能孤身一人,在冰冷海底,清醒地承受着对他的凌迟。 小骨,当时你被泼绝情池水,也是这样的吧。 小骨,当时你被刺一百零一断念剑,也是这样的吧…… 小骨,当时你成为妖神后,也是……这样的吧…… 不,不。 与你相比,我受的痛又算什么。 你确确实实的,伤了毁了。 不死不伤不灭,是对他的诅咒,可白子画现在觉得,是对他的祝福,是他的礼物。 如此,他就可以拖住沧龙,他就可以一次又一次,毫无顾虑地挡在她面前。 他就可以用无限的生命,为她铺路。 翌日第一缕阳光终于洒下,附近的海水已全部变成血红色,远处海面上浮着密密麻麻的鱼的尸体。 白子画感觉到附在身上的海葵珊瑚褪去了,沧龙也将他放开,在他前上方审视他。 “渺小的人,为何窃取吾的鳞。” 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不似之前那般低哑。 白子画仰头对上沧龙的眼睛,那双眼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红得滴血,而是深沉的金。 “为了炼制祛魂蛊。” 他惊奇地发现,声音并不似预料中虚弱。 难道…… 像是听到了一个古老遥远的词,沧龙合上眼,绕着白子画缓慢游动。 “啊,那种东西。你要炼制那种东西做什么。” 沧龙巨大的头颅贴在白子画身侧,眼睛正好和他的头平齐。 可怕的压迫感又来了,白子画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他回想起花羽汐说过这是她的办法,答道:“为了结束仙与魔的战争。” “仙与魔的战争?哦,是女娲吩咐守护石头的那两群人吧,吾能感受到你用的那块石头的力量。” “嗯,太阳已经升起,吾又要沉睡了。人,你是女娲那些神陨落后,千百年来第一个找到吾的人,吾允许你问一个问题。” 沧龙的语速变快了,似乎是因为时间紧迫。 “那敢问您,您知不知道有什么结束仙与魔战争的办法。” 花羽汐的办法代价太大,如果沧龙有其他的办法那再好不过了。 “嗯……吾只是一条活得久了些的小龙,自诞生便在这东海不曾离开。很抱歉,人,吾不知道。” “不过。” 沧龙角尖端的水滴化成晶体,飘到白子画面前,“西海那群鲛人多与神交流,他们或许知道。人,拿着它,吾曾有恩于他们,见它即见吾,你会更好办事。” “人,你真的很有趣。” 白子画接下沧龙赠予的水滴,“谢”字尚未出口,就见沧龙闭眼陷入沉睡了。 “白华?” 花羽汐的呼喊声透过深水传来,有些不真切。 白子画还未从恍惚中回过神,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臂,往水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