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真山的雪是烫的。镜桐真站在屋外,看着飘下的雪花,心里蓦然有些惆怅。
细雪落在他苍白的指尖,顷刻间灼出几点焦痕------百年前那场神罚烧尽了他的神骨,如今这副凡胎连雪都承不住了。他下意识摩挲颈间莲纹,第七瓣边缘已泛起金红血丝。他竖起上衣襟,挡住了脖颈上的莲纹,正要往回走,一个孩童跑了过来。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
镜桐真闻声转过头,积雪从肩头簌簌滑落:"出什么事了?"
"山下..."那孩子喘了口粗气,"山下又发瘟病了,实在是控制不住,才来找您。"
雪越下越大,镜桐真身形晃了晃,扶住廊柱的指节泛起青白。百年前的那场神罚让自己的神力亏损了近一半,更让这具躯壳成了漏风的灯笼,稍用灵力便痛如凌迟。颈间莲纹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日。山下...终究是数百条性命。他闭了闭眼,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
就在这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不远雪幕中有一个人,青衫拂过枯枝,腰间桐木坠子撞出轻响------尘封的记忆裂开一道罅隙,他想起自己曾经收留的一叶承载愿力的古老祭舟,幻化成人后总爱拉着他去逛集市,缠着他让他教法术。
可那人转身的刹那,漫天梧桐叶碎作飞雪。
他苦笑了一下,掌心金血渗入雪地。舟早就碎了,人也不复存在。孩童看着几乎跪在雪地里的神君,攥着他衣袖的手不住发抖:"神君大人,您怎么了?"
镜桐真摇了摇头,将一枚铜镜虚影按入孩童掌心:"拿着它,可避邪气。"
孩童盯着镜中流转的莲纹,抽噎着将他扶起:"我们先回屋..."
"先去山下。"镜桐真截断她的话,咽下喉间腥甜。
山道上的雪浸着黑红污渍。流民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溃烂的皮肤下浮现骨翼状血纹。镜桐真闭眼凝神,铜镜虚影悬于头顶,镜光所照之处,哀嚎声渐弱,而他颈间莲纹又绽开半瓣。这是他第一千五百次动用禁术。莲纹绽到第十瓣时,他就要死了。
当他指尖触到最后一个流民的额心时,地底突然传来轰鸣。?"是邪阵。"镜桐真眉头一皱,铜镜骤然碎裂,反噬之力让他踉跄跪地。他强行将流民翻身,掀开上衣,赫然露出背脊上蠕动的双骸骨翼图腾!
"..冥骸,你竟然还活着?"镜桐真以掌击地,金血化作锁链缠向骨翼,却被震得虎口迸裂。图腾中央忽地睁开一只血瞳,嘶哑笑声在风雪中回荡:"镜桐真,好久不见------"
黑焰自骨翼喷涌而出,直扑角落蜷缩的幼童。镜桐真咬牙结印,却见一道青影掠过。"我来!"少年广袖翻飞,袖口焦痕如燎原之火。他凌空划出血阵,黑焰竟乖顺地汇入掌心------那腕间密密麻麻全是烛泪状伤疤。震感渐消,镜桐真却呆在了原地,方才那少年使用的招数,分明是数年前,他教祭舟的手法——那由众生愿力凝聚的灵物,学起术法来总是带着特有的灵韵轨迹。镜桐真楞了片刻,强撑着身子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是何方人士?这手法从哪里学来的?"愈舟抽回手轻笑:"游方术士,愈舟。"
听闻,镜桐真冷笑了一声,"游方术士?"他还要开口问,不料愈舟岔开了话题,"刚刚真是有惊无险,我这三脚猫的阵法也是出了风头。"当年被堕落在这里,全是依靠了那祭舟,若不是他为我挡下天雷,我又何尝不是凡胎肉身,但祭舟...他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他叫住,"仙人,你受伤了。"镜桐真抬手摸了一下颈脖,原来是渗出的血柒红了白色的衣领。愈舟突然往前凑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物,温热的气息拂过镜桐真脖颈处的莲纹,他抬手用指尖指着那出渗出雪的伤口。镜桐真看着他的指尖竟变成了碧绿色,刚刚被伤口吸入的邪阵残余竟自觉的跑到他哪里去了。"好有意思啊,这个阵法,送给我研究研究?"愈舟说完更加专注的去吸收余阵,却被镜桐真拍掉了手,"想死么?这邪阵连神躯都能蚀,你又能如何?"愈舟撇了一下嘴,"不要小瞧我好不好,我可是不死不灭。"镜桐真没说话,显然不相信。"刚刚破坏你出威风,这个赔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糖画,也是一个船形,糖丝缠成歪扭的"愈"字。他又想起百年前器灵总爱刻这字。孩童跑过来接了糖画,刚刚震感时这孩子早就躲了起来,机敏的躲在了别处。"神君大人,外面风雪太大了,回去吧。"孩童扶着镜桐真往回走,途中镜桐真回头看了一次,那愈舟早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想象的镜桐真,愈舟和小宁柠是什么呢?[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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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堕